林星微啃了一口果子,慢条斯理地说道:“那坠子我也不是送她俩的,是送赵妍的,今日她最无辜。你也别抱怨了,今日是第一次见面,免不得要相互交换些礼物,往后就不会了。”
云珠和言细语说道:“往后姑娘要是想给什么人送礼,就悄悄的送。今日您当众送了长房夫人一只玉镯,后面的便排队等着要了。”
“嗯,你说得对,我是不能太大方。”林星微晃着脚丫子,悠哉悠哉地说道。
新婚头一月,林星微的日子比想象中的还要忙碌。
除了各种各样的亲戚要见之外,还有青州北海郡各个宿族世家竟然登门拜访,连青州牧的儿媳妇都请林星微去吃茶,各类应酬应接不暇,林星微忙得不可开交。
魏府门槛已经换了三个了,嫜父魏谨德嫌第一个门槛太高,换了一个稍矮的,可还是让北海郡太守的闺女趔趄了一下。
嫜父魏谨德索性又换了一个更灵活的门槛,白日里可以取下,夜里上锁时可以安上,这样就不怕绊倒贵人们了。
时间一长,这些场面林星微也厌了,身体疲乏的很。
她自知自己没有好德行让这些贵人对自己趋之若鹜,有些世家女来了场面话说完,就话里话外想让林星微去求魏明霁,将他们的父兄调职到都城去。
林星微心头不禁腹诽:魏明霁要是真听我的话,我也不会嫁给她了。
开口婉拒后,还落了一个“架子大”的名声。
最后索性闭门谢客,借口身体不爽快,将那些怀揣不良目的的贵女们拒之门外。
再后来,林星微开始帮着嫜父清点账目货品、巡查铺子田产,有时还跟随嫜父上门讨账,每日忙得脚不沾地,晚上回来还要拨拉半夜的算盘,林星微觉得魏家大抵有让她继承衣钵意思了。
林星微今日收到了都城寄来的信,母亲的、阿岑的、兄长们的,还有苏玑表姐的。
她一封一封拆着看,眼泪直流。
母亲没有怨她,信中都是理解,还说女儿长大了,知道保护兄长们了。
阿岑说说了家中几个小侄子如何调皮可爱,又提到了她的幺兄,幺兄让她向林星微问好。
两位堂兄依旧如此,信中都是插科打诨,没个正形。
温林倒是最好,信中夹着一枚钥匙,让林星微有空的时候去温府帮她看家门。
林星微知道兄长是要她除魏府之外,多一个容身之所罢了……
第228章 姑嫜伉俪情深
她好想他们啊,她到北海郡已经快两个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一趟都城全家团聚。
她把自己目前的情况也回信告知了都城的亲友,特意叮嘱阿岑,自己白日里同那些世家女们聊天,晚上还要看账本,忙得没有杂心想别的,精神渐渐好多了,从前那些安神药也不大吃了,让曹意放心。
昨日夜半才休息,还未到平旦就被嫜父叫起去了一趟铺子,货品盘点了两个时辰,快至中午,林星微还在核对新旧账本。
云珠一边替林星微研磨,一边悄声嘀咕:“家中这么多的生意,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云珠作为林星微的小跟班,这么累人的活只能由云珠陪着。她此时也是浑身乏力,
林星微看着高高一摞账本,会心一笑:“这不是挺好的么,有事儿做总比没事做强。把这些账本看完,我们就休息两天。”
林星微捶打了两下酸疼的肩膀。
这些账本她翻来过去已经看了多遍了,上面的字盯久了就变得陌生不识了,再这么下去,也是要憋疯。
云珠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两下,憋出了一个主意来,“经常上门来的这些姑娘媳妇们,姑娘何不与她们好好结交,这样姑娘就可以借口去串门,不必日日盯着这些账本了。”
林星微头伏在账本上,连连摆手,“她们对我是有所图,并不是真心实意想同我结交。”
她两手一摊,又道:“你说,我无权无势,能给她们带来什么?从前我就没想过结交世家女,如今到青州了我还结交什么?倒不如看姑嫜脸色行事就好。”
“那……”云珠撅着嘴细细想了想,又道:“那姑娘就好好学着掌家,反正将军不会管理家事,魏家姑嫜又愿意让姑娘学,然后姑娘再结交郡主愿意结交的人,岂不两全其美?”
“姑娘将来有了掌家的底气,即使将来将军靠不住,姑娘也不至于没个着落。”
林星微白了云珠一眼,这简直是痴人说梦呢!魏家这个家这么好当啊!云珠想得也太简单了些。
不说魏家,就拿从前的南阳侯府来说,父亲走后,母亲一个人鼎立门楣何其辛苦,母亲身后还有做国丈的父亲、做太傅的长兄、当皇后的妹妹。
父亲的两位弟弟对母亲尊敬有加,妯娌间也处得同亲姊妹一般。有这么多的好姊妹好兄弟,母亲管家管得也相当辛苦。
而自己身后有谁?谁都靠不住,天大的人情她也不敢接,怕自己还不起。
林星微咬着笔杆,喃喃道:“你说魏家老爷和夫人看起来身强体壮,怎么才生了两个儿子?怎么就不再多生几个?这么大个府宅,男丁却少得可怜。”
这两个儿子还都不是亲生的。
云珠撅了撅嘴,魏家好歹有两个儿子,南阳侯府却一个都没有,你还好意思可怜他们男丁少。
当然,这些腹诽之话,云珠并未说出口,只是道:“奴婢看老爷对老夫人体贴有加,怕是不愿让自己的夫人辛苦吧。”
林星微默默点了点头,的确是非常恩爱,她嫁过来这一个月,从未听到老两口吵架,说话都是轻风细雨的。
远的不说,就说昨日。林星微跟随嫜父从乡下庄子回来,只不过分开才三日,林星微就理解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家姑亲自在门口相迎不说,下了马车,两人当众搂抱,嫜父还亲昵得蹂躏了一下家姑肥硕的脸,然后老手一牵,恩恩爱爱进了府门,一点也不避讳身旁的晚辈和下人,搞的林星微好生羡慕。
嫜父身上的一针一线,皆是家姑的爱心所化。亲自选料、亲自比量尺寸,再上手缝制,家姑从不假手于人。
家姑的女红比宫里的绣娘手艺都要精湛,嫜父腰间的经常更换不一样的香囊,上面的小绣精美且栩栩如生,或是远山风景、或是可爱动物、亦或是梅兰竹菊等花草,无不显示老夫妻俩伉俪情深。
林星微有时候想,自己莫不是嫁给了魏家老爷和夫人,他们对她这般好,好到让人感觉不真实。
云珠道:“要是姑娘和将军也能伉俪情深,那姑娘这辈子也算是值得了。”
林星微长叹一声,手中的笔搁置砚台,“过日子容易,交付真心难啊!”
魏明霁回到都城,这两个月来,可是一封信都没给她寄。
林星微也是犟脾气,她也没给魏明霁写过信,给向温林问过几次魏明霁的情况,温林也知道地甚少。
云珠顿觉得自己主子好可怜,放下手上的墨块,握了林星微的手,“姑娘的日子定会苦尽甘来。”
如果没有男人疼的日子是苦的话,那林星微倒觉得这样的“苦日子”她还能受得住。
虽与魏明霁从未做到过推心置腹,但好在魏家人并未折辱了她,还算自在。
林星微朝着云珠嘻嘻傻笑,“自己疼自己暂且也还行,不算孤苦。”
云珠眼中含泪,语重心长道:“那是姑娘还年轻,可姑娘老了呢?”
林星微笑着摇头,“不会,我是福大命大之人,我算过的,我的好福气在后头。”
主仆俩这边畅想着心酸的未来,门口有丫鬟来报:“二夫人,三娘子来了,老夫人请您去缱绻阁一叙呢。”
三娘子?哪个三娘子?林星微一脸懵,她嫁进来这么久,还未听过叫三娘子的。
那丫头伶俐,看出了林星微的茫然,主动解释了一番。
三娘子是隔壁街商贾何家的三姑娘,闺名何尔馨,何家生了三男三女,三娘子是何家幺女,刚及笄,还未婚嫁。
房夫人认了三娘子做义女,三娘子往常也经常到魏家来玩耍,之前何家老爷病了一阵,三娘子在家伺候,现在何老爷病好了,三娘子这才过来给老夫人请安。
这个何家,林星微是知道的。
翻看账本,魏家和何家生意往来很频繁,魏家还从何家手中购买过一处乡下的庄子。
缱绻阁内,上首的位置上,一老一幼,老夫人正拉着一个圆脸幼嫩的新绿色裾裙女孩的手笑说着什么。
左下的两个席位上还有两个女子,一个长房的女儿魏乐,一个三房的女儿魏娇,看上去都兴致饶饶。
第229章 何家三娘子想嫁我夫君
看见魏娇在,林星微有些不想进去了,此女嘴损无德,林星微实实不愿与其交谈。
林星微进去后朝上首的房氏行了礼,几个平辈女子一起相互行了礼。
见到林星微,她们的脸上的好兴致转瞬即逝,魏乐和上首同老夫人说话的那位女子看似对林星微很尊敬,而魏娇则脸色带有不平。
林星微未理睬,便坐到右侧首席位。
也不知是不是林星微幻觉,总觉得今日这场面好似她是被杂耍的猴子,大家的目光朝她身上看呢,主角不是同老夫人坐在一起的那位圆脸小姑娘吗?
魏娇夹着嗓子,音色嗲嗲地道:“堂嫂,三娘子知道我堂兄成婚后,难过得哭了呢,要不是二伯母会哄,这怕是哄不好了。”
魏乐白了魏娇一眼,低头没有说话。
三房的人捧高踩低,对长房的人从未有过好脸色,魏乐比魏娇还小一岁,比尖酸刻薄那是比不过的,即使心中讨厌,嘴上也懒得同她攀扯,除非忍不住。
房夫人原本笑得开花的脸瞬间阴郁了,呛声道:“你少说两句!三娘子是担心她父亲身体,并非其他原因!”
魏娇放开了嗓音,提高了声量:“二伯母不必替三娘子遮掩,三娘子倾慕我堂兄谁人不知?只盼着及笄后二伯父和二伯母能去何家下聘,没想到二伯父和二伯母把准备给何家的聘礼给了南阳侯府,三娘子不难过才怪!”
魏乐浅浅一笑,声音轻柔地道:“堂嫂帮二叔父理账,忙得不可开交,三娘子来只是略坐坐,本不必请堂嫂过来陪坐的,堂姐非要差人将堂嫂请过来,现下又说这些话,也不知是何意思?”
林星微嗔笑:“原来是娇姑娘请我,怎的来传话的婢女说是家姑呢?要是知道娇姑娘请,我便不来了。”
魏娇脸色一阵阴郁,转向魏乐,说道:“堂妹,我们才是一家人,你同我说话不要阴阳怪气的。我这人心直口快,知道什么便说什么,难道这些都是我瞎编的吗?你不也是喜欢三娘子,期望她嫁过来?”
魏乐低声细语地道:“尔馨姐姐性格开朗活泼,姿容靓丽,妹妹自然喜欢,以前堂兄还未婚娶,我自然希望能得尔馨姐姐这般的嫂嫂,如今堂兄娶了堂嫂,堂姐再提此事便是挑拨离间了。”
魏娇霎时站起,指着魏乐吼了起来:“乐妹妹,你敢污蔑我!我何时挑拨离间了!挑拨离间谁了!”
魏乐被她这么一吼,怯懦懦缩着不敢说话了。
真是一个懦弱的妹妹!林星微腹诽。
房夫人的脸黑得像庙里魁梧的判官,严肃得可怕。她一直用气愤加厌恶的目光盯着魏娇大吼大叫。
房夫人身旁的何尔馨更是脑袋快要垂到案桌上了,看似羞愧难当,魏娇提到她,她却无一句话说,可见性格同魏乐一样,都是胆小怕事的。
“你挑拨离间我和你堂兄了!”林星微脸色晦暗,冷不丁冒出一句话,彻底让魏娇偃旗息鼓。
魏娇缓缓跽坐好,低声嘟囔道:“我实话实说罢了,何家三娘子就是想嫁我堂兄!”
云珠上前给了魏娇一记耳光,彻底打懵了魏娇,也让在场的人皆呼吸一窒。
魏娇捂着脸瞪圆了眼睛上下扫视了一下云珠,然后目光落到了对面的林星微身上。
“你敢纵容你丫头打我!”
房夫人气得颤抖,骂道:“你闭嘴吧你!你胡乱说话惹你堂嫂生气了,你还狡辩什么?你堂嫂是尊贵的人,是有威严在的!你往后管好你的嘴!”
魏娇一脸委屈,眼泪汪汪哭出了声,起身想逃,云珠往前靠了一步,目光森森,倒吓得魏娇不敢哭出声,消散了气焰,乖乖坐好。
云珠道:“魏娇姑娘若害得我家姑娘与姑爷反目离心,便是罪魁祸首,我们林家几位公子定不会放过你。”
魏娇怯怯望着云珠,心里当真怕了。
他们三房的人一直瞧不起懦弱无能的大房和一身铜臭的二房,三房夫人便是这般口没遮掩说这个酸那个,她这个女儿学了个十成十,眼里没有高低。
这次被一通教训,才知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何尔馨柔弱无助地抬起头来,怯生生地道:“是我的错,今日来的突兀,打扰了林嫂嫂。”
“没你的事,何姑娘安坐。”林星微浅然一笑。
转向云珠故意骂道:“你这小蹄子,不要吓坏了小姑子,夫君郎艳独绝,觊觎我家夫君的姑娘能围出一座长城,想嫁他的姑娘多了去了,不止何家姑娘一人,小姑子说得也是实话。”
“不不不!夫人。”何尔馨从首位上小跑了下来,扑通一下跪在林星微眼前,“夫人莫把魏娇姐姐说的话当真,我年岁小,从小视将军为兄长,从未生过此心,从前那些传言只是旁人的玩笑。”
何尔馨倒是个实在的姑娘,显得魏娇更加可恶。
房夫人无奈的拍了一下大腿,朝魏娇道:“你赶紧走吧,这个家不请你,你以后就莫要再来了!”
魏娇:“二伯母!……”
房夫人又说:“你回去同你母亲讲清楚,莫要成天非议这个非议那个,学得跟长舌妇似的,你是要嫁人的,把你教坏了可怎么好?”
房夫人一脸愁容,好似为魏娇操碎了心。
魏娇羞愧难当,起身快步走了。
房夫人又看向林星微:“媳妇,我们老两口虽然满身铜臭,但教出的儿子品性都不坏,你伯兄一心向着神仙,看似对这个家不管不顾,但心是顶善良的,丧妻不愿再娶,是顶可怜一个人。”
长叹一口气,又说:“明霁让你受的委屈我和你嫜父都知道的,他不是个朝秦暮楚的坏孩子,你莫要听了外面一些闲言碎语就嫌弃了他。”
房夫人抬袖掩面难过地嘤嘤哭了起来。
“不不不,家姑!”林星微学着何尔馨说话,语气却比何尔馨欢乐。
林星微起身,顺带着将跪在眼前的何尔馨拉了起来,她快步上了上首席,掏出手绢给房夫人擦泪,道:“夫君没有让我受委屈,夫君待我极好!”
林星微亮出手腕上两只亮讪讪地、比家姑腕上还粗重的镯子,道:“家姑瞧瞧,这是我夫君在都城时送我的,我们夫妻关系好得很,在都城时他天天送我东西,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他送的。”
林星微指了一圈自己身上的首饰,笑着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