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峰道：“父亲休要这样说，要不是万不得已，长嫂不会做对冉冉不利的事。”
“哼！”林太公气得吹胡子瞪眼。
看侯夫人情绪不对，两个妯娌都坐了过来，甄夫人握住了侯夫人的手，道：“有话你就说吧，你有难处不与我们商议，你还能靠谁？”
侯夫人下巴使劲抖动，极力隐忍后终于忍不住嚎啕出了声：“是侯爷，他是被人害死的……”
第45章 退亲，天高海阔再也不见
晴天霹雳！
林家所有人都以为南阳侯林怀山是突发急症身亡的，侯夫人一句他是被人害死的，令林太公当场昏厥，林老太也差点驾鹤归西。
林老二和林老三呆若木鸡，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震惊惶恐交加，一时气阻差点没有缓过来。
一阵手忙脚乱的抢救，老两口终于歇回来一口气。留下次媳和三媳照顾林太公和林老太，林家两兄弟将侯夫人拉到偏僻的房间里单独询问。
林怀峰吃力地大口喘息，问道：“这是魏明霁那厮告诉长嫂说我长兄是被人害死的？他一个外人又是如何知晓咱家的事？”
侯夫人大恸之后强忍稳住了情绪，哽咽道：“十五年前颍川之乱的时候，侯爷送粮去过一趟颍川，魏明霁现还在帮陛下追查何峥余孽和同谋，他追到了一些线索，具体情况不便告知我，只说他怀疑侯爷是被何峥同谋所害，若不是被人蓄意谋害，侯爷身体一向康健，如何会突发急症暴毙。”
侯夫人双手微微颤抖，又道：“是以，我怕了，就想着让冉冉尽快嫁他，也好给咱家找个依靠。”
林怀岳坐直了急道：“当初长兄只是去给赵将军送粮，何峥同谋为何会寻上我长兄，长嫂莫要被那魏明霁三言两语就给唬住了！他也只是猜测，并没有实据。”
林怀峰突然一拳砸在案上，“不对，兄长不只是去送粮，肯定还帮过赵将军其他的忙！……当初兄长是和滁王一起从颍川逃回来的，兄长是去送粮，滁王当时陪先太后在临近郊游，听说颍川有危险后，留下大部分部队护送先太后回宫，他独自一人带领一支轻骑前去支援颍川。”
林怀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大惊坐了起来，道：“中秋时滁王世子被害，魏明霁肯定是查到了些什么！”
林怀岳有些愣神，还在分析滁王世子被害和自己兄长有什么关系，侯夫人两行热泪喷涌而出，“侯爷死得不明不白，我们全家也心头难安……”
林怀峰继续道：“杀害滁王世子的凶手是世子表兄，其背后是一伙隐匿在开县的反军，或许这伙反军就是何峥余孽！魏明霁这般提醒，是不是想告诉我们杀害滁王世子和我兄长的是同一拨人。”
“这伙反军不是已经被魏明霁带人剿除了么？长嫂还为何这般担心？”林怀岳皱着眉头，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林怀峰气道：“难怪你这些年官秩升不上去，这伙反军背后的领导之人是谁，你可知道？他们谋害兄长和滁王世子，肯定是有什么把柄捏在了他们手里，兄长可同长嫂透露过。”
“……”侯夫人轻声啜涕地摇了摇头。
林怀岳叹气道：“长兄这人口风一向紧，更何况是这种会要命的事，他怎会轻易向家中透露，长嫂不知道也是常理。”
又正了神色，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冉冉私自逃婚，得罪了魏明霁，照二兄这样分析，咱家现在是雪上加霜。”
抽噎了半晌的侯夫人抬袖沾了眼泪，道：“庭屿和呈桉已经到宫门口等着了，等散了朝打探一下朝中风向再说吧，魏家人今日也许会来给咱家一个说法，若他们不来我便亲自去。”
林怀岳点了点头，“我们为何怕他魏明霁？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敢这么怠慢咱家冉冉，不管是陆大将军还是陛下面前，咱家都是占理的！魏明霁要是不给咱家一个说法，老子明日就道陛下面前伸张！”
……
侯夫人猜得不错，不到食时，房陆两位夫人就来了，身后跟着魏明霁。
魏老爷也想来替儿子的荒唐行径诚意致歉，房氏说去得人太多显得气太盛，不像是致歉的，反而变成兴师问罪了。是以，魏明霁也只带了鲍商进来，其余人马都候在了侯府外。
房氏身着不似往日豪富，头上两只碧玉簪看得出也值万金，身着螺甸紫云雷纹绫缎曲裾，窃蓝色平头履，外披窃蓝绒氅，壮硕地躯体也彰显着“素雅端庄”四个字。
陆夫人倒是一袭藕丝褐深衣，韶粉色的外裳，发髻头饰未改，可见平素节俭。魏明霁一袭鲸鱼灰曲裾，长筒皮靴发出铿锵之声，黑沉个脸不发一言跟在两位母亲身后。
侯夫人精神萎顿，强撑着在青松堂接见了魏家一行人。两位叔父作陪，林星微作为事件主人公也坐在侯夫人身侧。
两家人面对面就坐于青松堂两侧席位。一阵沉默后，房夫人先开口了，一脸歉意地道：“昨日的事是我家没有做妥当，今日特来向南阳侯府致歉。”
侯夫人垂着眼眸，语气缓缓地道：“这些话就不必说了，我们也都知道，两家人就商议一下当下该如何办吧，这亲是退还是……”
“不退，不退！”房夫人连声道：“我们诚意来致歉自然不是为了退亲，所需礼节另外挑选个好日子一应给有宁郡主补齐，届时就少请几个宾客，以免又喝酒误了事。”
林怀峰淡淡地道：“早知道要另挑吉日，当初何必如此仓促呢。”
“给我补齐？”林星微低着头，抿嘴一笑，低声道：“房夫人说得好像成婚是我一人之事。”
“老妇的意思是给两位新人重新操办婚仪。”房夫人抬袖轻轻擦了一下额上的涔涔冷汗。
侯夫人抬眼看了下冷颜正色的魏明霁，问道：“魏将军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事情到这个地步，到底也不是你母亲的错。”
魏明霁起身坐直，正声道：“昨日之事晚辈无可辩驳，也不敢求得南阳侯夫人的原谅，晚辈与有宁郡主的亲事……南阳侯府若是想退，晚辈不敢有怨言。”
“啪！”
侯夫人一掌打在案上，气急道：“你！……提亲的是你，不理睬我家的也是你，急着成婚的也是你，眼下要退亲又是你，你当我南阳侯府是戏楼不成？”
“晚辈不敢，晚辈自知行事荒诞，配不上郡主，是以同意有宁郡主昨夜的提议，退亲。”魏明霁说着从袖中拿出了一串绿琉璃手钏放在食案上。
林星微心头说不上来是喜是悲，眼中亮晶晶地垂头没有说话。
房夫人的脸像是嚼了蜡般难看，挺起腰质问道：“二郎，又为何要退亲？你如此反复，置南阳侯府于何地？魏林两家的脸面都不要了？！你让别人如何评价你！”
魏明霁朗声道：“母亲莫要气恼，是儿想通了，之前逼南阳侯府太紧，是以……这也是我的报应。”
林怀岳突然哼声一笑，高声道：“魏将军想通了好，我家冉冉生得一副好样貌，又会持家又识礼，这样的姑娘还愁嫁不出去吗？”
魏明霁朝林星微拱手，隐忍半晌道：“那我就祝有宁郡主早日觅得良婿。”
房夫人顾不上礼不礼了，指着魏明霁的脑袋骂道：“你这个孽障！我和你老父千里迢迢赶到都城，难道就为了看你把大家耍得玩吗？”
陆夫人语带强硬，劝道：“夫人别骂明霁了，他做事自有考量，他不是乡间匹夫，他的婚事……”
“魏将军的婚事自有利益考量，与己有利就追着成亲，与己无用了便弃置一旁。”林怀峰冷声说得陆夫人神情一愣。
林星微对房夫人还有些好感，自昨夜陆夫人为了替魏明霁遮掩说了谎话后，就对她好感全无了。
她撇撇嘴，冷笑道：“想必是魏将军和溪南县主的丑闻已经传了出去，魏将军自认名声已坏，便不担心太尉府和皇后急着嫁女儿给你了，啊，还有颍川王，今日朝堂上他肯定被陛下狠狠数落了，是以魏将军也不怕颍川王逼着将军你娶溪南县主，如此，魏将军便可清静一阵子，便不需要我来做挡箭牌了。”
陆夫人气道：“你们怎可妄言？”
林星微没理她，微微侧身，朝身后的云珠低声嘱咐道：“将我梳妆台里的那个小盒子取来。”
云珠起身小跑了出去。
侯夫人面色隐忍，半晌道：“我们同意退亲，你们的聘礼我已悉数备好，你们自行取走吧。”
房夫人歇了半晌，没有刚才那么气了，语气平缓道：“我们两家是退亲，不是反目成仇，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是我家二郎苛待了有宁郡主，怠慢了南阳侯府，是二郎错了，这些礼就留给有宁郡主今后傍身用，侯夫人就不要再说什么取走不取走的话。”
侯夫人柔声道：“退亲退聘，这是礼数，夫人心诚，我林家上下感激五内，若夫人以后再来都城，还请来我府坐坐，我定当拿礼接见。”
云珠拿了一个小盒子进来，跪到林星微身后，将小盒子交给了林星微。
林星微将那半枚玉珏从盒子中取了出来，起身走到魏明霁眼前，跪坐双手将玉珏放到魏明霁的案上，再拿回了自己的绿琉璃手钏。
她道：“天高海阔，再也不见。”
点头行礼，再起身回坐到自己席位上。
魏明霁一脸冷漠地将玉珏收进自己袖中。
第46章 罚抄《女德》一千遍
议亲成婚拉锯了那么长的时间，退亲倒是快刀斩乱麻，解决地一干二净。魏明霁一行走时，将林家后院库房都搬空了。
林星微还以为自家的库房很小呢，这一下子搬空，才看出不是一般的大，少说也有两百多平米吧。
甄夫人叹息道：“真是可惜了，不说别的，只这聘礼只怕再没人能比得上了。”
裴夫人道：“聘礼算什么，我可惜的是那位房夫人，冉冉将来想再遇上像魏家那样明事理肯替儿媳妇说话的姑嫜也难了。”
林星微也赞同三叔母所言，房夫人真的是一位顶好顶好的婆母。
两位堂兄从宫门将温林请到了家中，温林向林家阖府讲述了今日朝堂上的经过。
今日朝堂上那叫一个热闹，颍川王纵女使坏，破坏了魏林两家的姻亲，陈家父兄皆罚俸一半，褫夺陈溪南县主封号，闭门思过三个月。有人替颍川王一家说情，也一同被罚。
陛下得知林星微连夜逃婚回家，还赞外甥女刚正坚贞，有风骨，赏了南阳侯府两百石食邑。
“那魏明霁呢？陛下就没有斥责他？”林星微问道。
“自然是训斥了。”温林一笑，似乎对魏明霁受训很满意，颇有幸灾乐祸的模样，他道：“陛下不止是训斥，还罚俸半年，魏明霁准备二月里出征河西，被陛下督促十日内必须到达河西。”
温林神色又暗淡下来，“不过陛下训斥的时候他不在，等陛下训斥完了散朝后他才赶来，可惜没让大家看到他被陛下耳提面命的狼狈模样了。”
林星微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他来我家退亲了，退亲退得很是迫不及待，连早朝都耽误了。”
“退亲了？”温林有些没反应过来，神色像是被雷劈了一般震惊，“这么快就退亲？”
林星微手里握着一个大大的甜橘，剥着橘子皮不咸不淡地道：“嗯，昨晚我提了，魏明霁今早来很麻利的就退了，后院的聘礼都搬走了。”
“竟然这般草率？”温林惊道：“我还以为拉扯上一阵子后两家又会和好呢。”
毕竟宴席都摆了，客也请了。
呵呵，温林比林星微想象中的还要单纯。
“这就是魏明霁，魏明霁就是这样的人，成婚时也是这般，跟催魂一样说要成婚那便立马就要成，一刻钟都不能耽误，说退婚也毫不拖泥带水，三两句交代清楚，两家就再也没关系了。”
林星微自己也不清楚她这是在夸魏明霁行事干脆利落还是在损他寡情少义。
林呈桉嫌弃道：“听冉冉这话，好似还不愿意同他退亲一般。”
“唉，这叫我怎么说呢。”，林星微叹息道：“退亲总归不是好事吧。”
谁结婚第二日就离婚啊，虽不喜欢魏明霁这个郎君，退亲多多少少还是影响到了林星微的心情。遇上这么狗血的事，也是她万万都没有想到的。
林呈桉拍拍胸脯，打包票道：“冉冉勿忧，燕山书院多的是俊才，为兄会给你挑一个好郎君来。”
林庭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倒先操心起冉冉来了。”
“说得也是，”林星微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两位堂兄，道：“我好歹已经议了一回亲，两位堂兄还彻底没着落呢。”
温林嘴角抽笑，悄声嘀咕道：“要是陛下早知道魏林两家已经退亲了，只怕对颍川王一家罚得更重呢。”
林呈桉才不关心自己的事，他最关心别人的事，扭头看向温林，问道：“兄长何时成婚？应当快了吧。”
温林呵呵笑笑，略有些遗憾，“原先与李家商议好的要等我就职后就在京中成亲，可郡守夫人突然病了，是以要耽搁上一阵了。”
林呈桉道：“俗话说好事多磨，晚一点成婚说不定将来婚姻更美满。就像我家冉冉，魏明霁不成，说不定有个好郎君在一个好地方等着冉冉嫁他呢。”
林星微突然想到了什么，惊问道：“那陛下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和魏明霁已经退婚？……陛下若是知道了会怎样？”
温林淡淡道：“既然已经罚过了，圣上也不会再追罚了。”
……
林家长辈们还沉浸在知道林怀山真正死因的悲痛中，三个晚辈倒像是无事人一般，还以为长辈们是被魏明霁气到了才这般难过沮丧。
碍着温林多次亲近林家的缘故，侯夫人还是强打起精神接待了他，午饭留他在家中吃了。温林倒是很自在，与林家三兄妹在席上有说有笑，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亲兄妹呢。
午饭后，林家两兄弟又缠着温林探讨了很久的诗词歌赋，才依依不舍地放他走。
快傍晚时，苏戈来了一趟南阳侯府，说皇后震怒，给颍川王府降下懿旨，先是说颍川王妃教女无方，要颍川王妃每日到皇宫门口跪足两个时辰。
陈溪南在闭门思过的基础还再追罚抄写《女德》千遍，待禁足过后，要其立于都城城墙之上，背诵女德十遍，旦有一字背错，就每日跪在城门上当众再抄千遍，直到陈溪南能将《女德》默记于心，背诵无误才罢。
林星微听到这样的惩罚结果好爽啊，这比陛下罚俸、闭门思过来得有用多了。
苏戈道：“表妹莫要高兴地太早，皇后姑母说她今日顾不上过问表妹了，她亦对表妹硬要退亲一事也很生气呢！”
林星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抿抿嘴不说话了。
她昨夜对魏明霁态度太过强硬了，破坏了皇后和太子的大计划，皇后生气是应当的。
侯夫人眼神冷厉的看着苏戈，生气道：“我们全家在这场亲事中受到莫大委屈，皇后还要如何？我明日就进宫，向皇后说明，不管皇后是真心爱护冉冉还是有别的心思，就叫她别将主意打在我们母女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