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对于自己的婚姻,林星微打算多出去走走,用交朋友的心来先结识,再来个日久生情,就不会太要求相貌是否吸引人了。
现在这些话都是空谈,得先和魏明霁退婚后再付诸行动。
侯夫人叹息了一声:“今日与那孩子一见,我便觉得有缘,眉眼竟与两位兄弟相似,着实让人觉得惊异。”
裴夫人眼神一亮:“冉冉也是这般说的,还跑来问我是不是咱家亲戚。”
林太公和林老太早早去歇着了,三叔父醉卧在案几上,还未醒。
二叔父正和林星微坐在一处对账,看今日这场大宴花费多少,又收了多少礼。
听到妇人们的对话,林怀峰突然抬起头来,迟疑片刻突然道:“你们不说还不觉得,这么一提醒我也觉得像,呃……天下相像之人多,这也无甚好奇怪的。”
林怀峰摆摆手,又低头盘账了。他觉得此人长得更像过世的大兄林怀山,但怕守寡的长嫂多想,话到嘴边没有提。
林星微看出了二叔父的心思,悄悄使了个眼色,籍口此处太过吵闹,盘点账目需要清静,两人将盘账排场搬到了隔壁小屋。
叔侄俩一进屋,林星微赶忙拉着林怀峰坐下:“二叔父,温公子姓温名林,长得又像咱们家的人,是不是真的与咱家有渊源啊?你也想到了什么对不对?”
“哎呀,你别拉扯我,……我也只是有一些小猜测,你别缠着我,我走了。”林怀峰甩开林星微要出门,林星微上前一步堵上了门。
林星微纠缠道:“我也没问啥啊,我就是觉得温公子长得好看,议论议论。”
“议论他人是非是无德之举,你母亲没告诉你吗?”林怀峰佯装不悦,伸手拉门。
“这哪里是议论是非,我就是好奇罢了。叔父说温林的舅父是冀州牧温睢,那叔父可知他的父亲叫什么?”林星微使劲挡着门,纠缠不休。
林怀峰见躲不过,只好默默坐了下来,“温母守寡二十年,谁知道她夫婿是谁?听说她夫早死,孩子还是遗腹子,温公子随母姓也不奇怪,天下取名为‘林’的人也多如牛毛,同我们林家有甚关系?”
哦,原来也是死了父亲。
林星微的八卦心有些许失落。原先还脑补出一番林家私生子的戏码来,没想到温岁晚的父亲死的这般早,那是同林家没有关系了。
按二叔父的说法,那一切都是巧合罢了。
过了两三日,大堂兄也从燕山书院来了信,上面写道:“温公子乃韩夫子座下学生,孩儿拜读过温公子文章,精彩绝伦,东方夫子赞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孩儿以温公子为榜样,发誓奋读望早日入仕效力朝廷,方不辱没林家门楣。”
林星微叹息一口,大堂兄跑题了,没有抓住二叔母问话重点啊。
没有打听出温岁晚的底细,二叔母彻底偃旗息鼓,想当冰人的宏大愿望彻底被浇灭,家中对温岁晚的八卦心态到此就彻底结束了。
临近年节,侯夫人收到光禄勋曹荣夫人欧阳氏的邀约,说是新得了一筐雪梨,要侯夫人携女前去品尝。
林星微还有些嘀咕,年节下各家个户都很忙,就一筐梨而已,欧阳夫人要是有心,托人送一些过来就罢了,怎的非要将人请过去。
侯夫人已经打扮一新,差遣玉珠来催促林星微。
何妇给林星微还了一身金泰蓝色绣云水蓝兰花的长裳,林星微提着裙边转了两圈,心头嫌弃地紧。
这种深蓝色系的衣服配母亲都显老气了,更何况她一个才及笄的小姑娘。
何妇道:“在家可以随意穿,出门就朴素些吧。”
侯夫人守寡,穿着朴素些可以,可林星微不用啊,她花样年华正等着嫁人呢。
待出了门,林星微才看见母亲同自己穿了“亲子装”,只是侯夫人穿了一身花青色,比林星微的衣裳暗了一些,看上去母女一样端庄朴素。
罗浮套好了马车在正门前等候,带母女俩出来时,曹瑞岑的马车已经在旁等着了。
看见侯夫人和有宁郡主出来,曹瑞岑急忙从马车里钻出来,笑嘻嘻地同两位行了礼。
曹瑞岑笑得眉眼弯弯:“我出门采买,知道南阳侯夫人和有宁郡主要去我家赴宴,所以特意在此等候。”
“母亲,我想同瑞岑妹妹坐一辆马车。”林星微问向侯夫人。
两个小姑娘坐在一起,总比肃严的侯夫人坐在一起自在些。
侯夫人颔首点头后,林星微随着曹瑞岑上了曹家的马车。
第18章 曹家雪梨宴
“快到年节了,郡主的两位堂兄还没从燕山书院回来么?”曹瑞岑没了上回在寿宴上的那股子傲气,一手挽着林星微的胳膊,笑得甜甜。
“要来也是除夕了。”林星微道。
曹瑞岑嘴噘了起来:“他们中秋前来时,我和母亲去了昌安县姨母处,林呈桉答应带我去静水楼台听戏没有听成,他只带了郡主一人去,这回他来叫他给我补上。”
还有这事?林呈桉带林星微去静水楼台听了两回戏,从未提及过曹瑞岑?过年回来,林星微要好好问问他。
林星微道:“今日正好我们在一处,不如叫上曹家兄长们一起去吧。”
曹瑞岑的嘴噘得更高了:“我提过好多次了,我那几位兄长宁愿和狐朋狗友出去耍,也不会带上我。”
曹家人丁兴旺,曹荣有五子一女,曹家二房三子六女。那六个女儿都嫁出去了,姑娘中仅剩一个曹瑞岑,是以,全家都当她是个宝。
曹荣还有几房兄弟,也在给地任职,子嗣多到林星微记都记不住。
曹荣的六个孩子不是一个老婆生的,头三个儿子是前妻生的,前妻亡故后娶了欧阳氏,又生了二子一女。
家中有这么多兄弟姐妹,林星微想想都羡慕,不像林家,两位堂兄去书院后,家里只她一个孙辈了,平时要玩也只能同几个婢子玩玩。
曹家坐落画屏坊,府邸比林家略大些,装扮却比林家朴素,多了一份雅致。
去了,林星微才发觉自己想法浅薄了。
原以为曹家只请了林星微母女两人过去吃梨,不想曹府贵宾如云,举办的是一场盛大的雪梨宴。
至于为何是雪梨宴,是曹家祖籍有一株百岁梨树,每年结一回果,果实硕大,口感脆嫩且甘甜多汁。
秋后果熟后,曹家族人会将雪梨摘下藏于窖中,待到快年节时送到都城,供曹荣借机宴请。
曹家门口五六个儿郎候着迎宾,林星微想起祖父寿诞那日,门口只她和二叔父两人迎宾,心头就酸涩得厉害,还感觉委屈巴巴的。
“瞧,我幺兄正盯着你看呢。”曹瑞岑挽着林星微的胳膊,掩嘴嬉笑。
林星微顺着她指的方向瞧过去,门口石狮子旁立着个十七八岁年纪的清秀少年,一袭白毛青雀头黛的祥云纹比甲,面色带羞看着林星微,与林星微目光碰撞的一刹那面颊微红。
曹瑞岑贴着林星微耳朵道:“这是我幺兄曹意,草字知昂,随我次兄在武陵任上,刚回来不久,幼时调皮捣蛋,这些年在外,变得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虽是压低了声音,调侃之言还是冒进了曹意的耳朵了,当即斥道:“你跟贵客乱讲什么?”
林星微咧嘴傻笑,曹瑞岑对着他幺兄做了个鬼脸就拉着林星微入内。
欧阳夫人知道侯夫人落单,便也在门内候着,看见女儿和林家的马车这才迎了出来,寒暄了两句后,便开始“苏姐姐”、“欧阳姐姐”互喊了。
看上去很是投契,欧阳夫人挽着侯夫人径直去了内堂,曹瑞岑直接拉着林星微去了未婚小姑娘们所在宴堂,陈溪南和黄漩也在。
一大群姑娘都围着陈溪南和黄漩,叽叽喳喳正聊着什么,一个个脸色艳羡。
看见林星微进来,陈溪南稳坐如常,黄漩却目光挑衅地看着林星微和曹瑞岑。
曹瑞岑看见后,在林星微耳边悄声道:“我二兄在颍川王麾下效力,今日颍川王也在。我父亲为家中子侄们着想,几乎将全都城的高官贵眷都请来了。”
也是,曹家子女众多,六个侄女都是挑勋贵嫁了出去,儿郎们想入仕,多结识一些有名望的人,将来也好举荐。
不像林家,人丁单薄,根本就不需要用这些功。
“我们坐这边去吧。”曹瑞岑选了个离陈溪南和黄漩远的席位,拉林星微坐定。
再远的距离也架不住陈溪南热情呀,林星微刚要捧起眼前的雪梨膏要尝尝,陈溪南撩衣起身,娇媚浅笑,举着羽觞朝林星微走了过来。
陈溪南双手高举羽觞,微微蹲身行礼:“有宁郡主,上回在南阳侯府是我不对,今日向有宁郡主致歉。”
林星微还未说话,曹瑞岑忽地站起来,吼道:“陈溪南,你憋着什么坏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搭着魏明霁的马车来的,想借此同有宁郡主炫耀!”
陈溪南拧着眉头道:“我是真心道歉,曹姑娘怎可曲解我的好意?”
曹瑞岑上前一步,走出席位,将林星微挡在了身后,上下打量了一下穿着花里胡哨的陈溪南,横眉道:
“你一向对有宁郡主不恭不敬,能有什么好意?今日是我家摆宴,招待的全是豪族勋贵,不比在南阳侯府,你若再寻衅挑事,别说我没警告你!”
陈溪南脸色娇柔的脸瞬间青紫,举着羽觞的手微微发抖。
黄漩见状起身拨开围在一群围着的姑娘们,走了过来。
黄漩道:“曹瑞岑,我们知道这是你家家宴,溪南县主向有宁郡主实心致歉,你曲解也就罢了,这般诋毁是何意?魏将军和陈家父兄今日可都在,溪南县主不是你们好欺负的。”
黄漩故意提到魏明霁时,语气加重。
林星微在后默默听着,堂上的姑娘们目光皆看向林星微。
昨日起风将林星微屋后的一株长了三年的梅树给吹折了,预示不吉。
林星微当即卜了一卦,就知道今日会遇到麻烦。本想推辞不来曹家的,可母亲兴致勃勃,林星微不想扰了母亲的兴致,这才跟来了。
这不,一来就碰上了陈溪南和黄漩。
黄漩语气傲娇起来:“魏将军办案有功,陛下又封魏将军为左中郎将兼羽林中郎将,溪南县主随父前去恭贺,魏将军主动邀请溪南县主今日同乘马车前往曹府赴宴。”
在自家门庭,曹瑞岑哪里肯吃亏,睨她一眼,大声道:“你这么神气,还以为被邀请的人是你呢!我长兄升任廷尉,秩俸与我父比肩,我都没你这般骄傲。个个穿得跟个花鹦鹉似的,还以为是你们两个加官进爵了呢!”
黄漩被堵得哑口无言,陈溪南脸黑如锅底,酒撒了都不自知。
围观看戏的姑娘们雅雀无声,林星微心头火大,魏明霁加封了官职这事,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想来母亲也是不知道的。
魏明霁对林家全是敷衍,眼中心头,没有林家人一丝一毫的位置。
明明有婚约,还去勾搭陈溪南,魏明霁渣男的位置在林星微心头水涨船高。
林星微端起案几上的雪梨膏,走到陈溪南这个白莲花跟前,一怒将热烫的雪梨膏浇在了陈溪南的脸上,陈溪南被烫的吱哇乱叫。
黄漩一下乱了阵脚,掏出帕子手忙脚乱的给陈溪南擦拭,刚才那一群同陈溪南说话的姑娘们也都迎了上来安抚她。
林星微高声道:“你爬上魏明霁的马车不算本事,爬上他的床头才算本事。想嫁魏明霁,也得等我先给你挪了位置才行!”
“曹妹妹,我们去别处。”
不等众人骂她污言秽语,林星微拉起曹瑞岑,一把推开挡在眼前的陈溪南和黄漩,从人群缝隙中快步穿了出去。
此时外头下起了细碎雪粒,给屋檐地面皆附上了一层朦胧。
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一起从廊下小跑窜了过去,曹瑞岑拉着林星微绕过楼阁才停下。
第19章 再遇温岁晚
“冰天雪地的,我父非要举办雪梨宴,那梨儿凉透了心,吃了各个都冷得打颤。”
曹瑞岑性格直爽,道:“那日在南阳侯府我见郡主写得一手好字,我大堂兄的字是全家男儿中最好的,我带你去他的书房看看吧。”
“这……不妥吧。”
虽说林星微在自家堂兄的书房里来去自如,却从从未去过不相熟的人的书房。
“这有什么不妥的,兄长们现在正在前边宴饮,要不郡主在此等候,我去同我大堂嫂说一声。”
不等林星微应声,曹瑞岑快步跑走了。
曹家院中的水塘已经结了冰,上面还插着几株枯黄的荷杆,厚厚地冰面下,隐约还能看见红色地鱼儿还在游动。
林星微冷得打了个颤,往手上哈了口热气,往前走了两步。
百无聊赖,提起裙摆将廊上的几粒小石子踢到了塘中,看着它们在冰面上弹跳了几下。
此处空旷,突然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缓慢走来,以为是曹瑞岑,林星微抬头去看,却是个锦衣华服玉颜朗俊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看见林星微,脚步一怔,随即加快走了过来,“有宁郡主怎的一人在此处?”
温林今日戴了一顶白玉卷梁冠,身着一领紫砂褐镶边的青黛色卷云纹织锦绕襟深衣,一条紫砂褐色革带缠绕腰间,坠挂两串佩环。
今日穿着比上次来南阳侯府时素雅,更显得清煦温雅,丰神俊朗。
他看见林星微就和蔼一笑,着实明眸皓齿,顾盼神飞。对林星微像是一长者对一晚辈。
看见温林,林星微不由想起二叔母盘查他“户口”的事儿来,还有大堂兄那封写跑题的回信,林星微心头就想笑。
林星微蹲身向温林行了礼,道:“我在此等候曹家妹妹,温公子怎么也一人转悠?今日没有和关行云一起来么?”
温林呵呵一笑,道:“年节下,关行云邀宴多,身价也越来越高,我付不起了。上次为林公贺寿,我可是花了两月俸银才请他来呢。”
林星微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道:“你怎得不早说,该让我母亲赔给你。那日要不是我大表兄捣乱,那场宴席应当最欢快了。”
温林嘴角笑意不散,继续道:“本是我为林公贺寿才请关行云来,赔给我算怎么一回事?”
温林并排与林星微并排站在廊下,看着细细雪粒洋洋洒洒飘进结冰的塘面,再弹跳滚落,温林没有要走的意思。
林星微抬目远眺,曹荣和一身玛瑙灰绒氅戴半面银色面具的魏明霁并肩从房屋间隙中穿过,往曹家后堂方向去了。
魏明霁在外好像从未摘过遮住口鼻的面具,那他是如何在宴席上饮酒吃菜的呢?林星微如是想着,脑袋不由歪向一边。
温林好似看出了林星微的心思,道:“有宁郡主对未来夫君充满好奇不足为怪,魏明霁这人本来就神神秘秘的,郡主若是嫁他那可是麻烦重重。”
林星微睨他一眼:这还需要你来提醒?
温林没有理会林星微斜乜的眼神,继续道:“所有的人情往来,他可能一点忙都帮不上,都要你来操心了。你瞧,他连吃席都要主家单独为他在后堂设一桌,比陛下驾临还要麻烦,也不知曹大人请他来做甚?知道的是曹大人请上都府的人来赴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请了耍傩舞的来祭祀鬼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