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津：“……”
此时队伍中飞出一个人来，正是一身戎装的褚流丹，只听她呵斥道：“大胆妖妃，竟敢来此造次，看我斩了你！”
说完，便举起一把神弩箭，抬手就要射，被陆知津直接拦了下来，冷冷问：“我下令开火了吗？”
“太子，邪魔妖道人人得而诛之。太子不会因为她曾经的身份就要徇私吧？”
褚流丹这些年，因为有大气运在身，被人皇直接拿来当吉祥物使用，哪里有大规模的战争就把她扔哪参战。
这一次让她跟着陆知津，也是希望给陆知津带来气运，毕竟一国储君，不容有失。
而控制着褚流丹的顾倾城却十分郁闷，十年来，她因为身体上限，突破化神境界无望，想要攻略陆知津也无望。
对方冷情冷性，对她不屑一顾。哪怕她倒追得轰轰烈烈，连愿意为奴为婢的话都放出来了，他却说他不要婢女伺候，直接把顾倾城气炸。
陆知津却不惯她这臭毛病，虽然他把自己王妃的一切都忘了，但关于别的却还记得很清楚。褚流丹曾经当过白长生的妖妃，且身上有迷惑人心之物，能让人不自觉产生好感。因而他对她，始终十分提防。
“若是以曾经的身份论，最该杀的是你这曾经的白虎妖妃，而不是我的王妃。”陆知津冷冷说了一句，然后不容置喙地下令，“退下，否则以违令论处。”
林菲菲看着叫嚣的褚流丹，肺都要气炸了，这白莲花是怎么会跟陆知津在一队的？怎么阴魂不散了还！
“好呀！难怪说忘了我，这是有了新人忘记旧人了吗？”
林菲菲是知道所有人看到褚流丹的模样，都是经过自己内心美化过的，一想到陆知津眼里的褚流丹也许也是被美化的，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陆知津嘴唇动了一下，面对林菲菲的质问却有些词穷，似乎说什么都不对。
他没有新人，但他的的确确忘了旧人。
第233章 你的东西还你
林菲菲等了片刻，不见陆知津回答，时间仿佛静止。这一刻，她觉得他不是冰块脸，自己才是，连她的心都是冰的。
自己从昏睡中刚一醒来，就心心念念要找陆知津，担心他是否好好的。
结果人家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成了当朝太子，下任人皇，有国运护体，并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
四目相望，终究是沉默以对。
陆知津收回视线，轻抚了下飞马的脖颈，这头飞马是他在太华山密林深处亲自驯服的变异兽坐骑，与他并肩作战数年，早已心灵相通。
此时感受到陆知津的心意，飞马张开双翅，腾空而起，带着陆知津从林菲菲的头顶飞过，往北而去。
“你走吧，我不杀你。”离开之前，陆知津淡淡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出现。”
人族与神魔势不两立，你好好躲起来吧。
未尽之言，林菲菲听不懂。
她只知道陆知津绝情绝性地踏空而去，弃她如敝履。
果然，人与妖，怎么能在一起，终究是错付一场！
“陆知津！你站住！你当真要与我一刀两断、再无瓜葛？”林菲菲并指一挥，青霜剑自空中飞出，挡在了陆知津的飞马之前，冒着浓烈的光焰，一如它的主人般，气愤难平。
陆知津似是轻轻叹息了一声，却不再言语，只是扬手打出一道剑气，“锵！”地一声，将青霜剑打飞了出去。论剑术，林菲菲再玩百年都不一定是陆知津对手。这一下剑气相撞，自然唯有退避。
可是林菲菲却完全接受不了陆知津这样待她，他的一剑，比别人的千百剑杀伤力更大。
明明当初自己初夺人身，他都不在意，甚至还特意来影月派保护自己，如今不过是原身的肉身内封印了神魔而已，就这般难以接受了吗？
“陆知津！你还有一样东西在我的身上，既然要恩断义绝，这样东西，你也拿走！”林菲菲仰天一声长啸，背生朱雀双翼。
底下人类武者亲眼见林菲菲变出魔身，顿时一阵哗然，纷纷握紧了手中刀戟弓箭，蓄势待发。若不是顾及陆知津的态度，恐怕此时林菲菲已经面临无数道攻击了。
陆知津紧紧皱着眉头，看着飞在半空中的林菲菲，见她果然露了魔形，心口竟然莫名一阵绞痛。他冷声道：“你不过半步化神，非要拦在这里挑衅，是想找死吗？我与你即便曾是夫妻，终究人魔不两立，你又何必执着？”
林菲菲闻言怒极反笑：“好好好，人魔不两立，你就认定了我是魔。也罢，既然如此，你的东西还给你，从此，我与你再无瓜葛！”
林菲菲猛地以本命剑自伤己身，手掌运劲，青龙虚影浮起，就要强行以法力剥离神魂中的人皇令。便在这时，一直躲在高处云层中观望的白长生俯冲而下，一把抓住了林菲菲的脉搏，强行阻止她的动作。
白长生的从天而降，吓得众人又是一阵混乱，忙不迭将灵炮口对准两人。一旦陆知津下令，他们必然要将两个妖人轰成碎末。
只因白长生的气息太过恐怖，完全就是弹指间能破万军的大能，由不得众人不慌。
林菲菲一把推开白长生，怒吼道：“别管我！不属于我的东西，我要还给他！”
白长生看着林菲菲赤红的眼，捏紧了拳头，终于是放开了手，只是虎视眈眈地瞪着陆知津，仿佛下一秒，就要与他决一死战。
陆知津怔怔地望着林菲菲，脑海里一片混乱。
我的东西？我的什么东西？
识海深处似有一道意识在提醒他应该要阻止眼前的一幕，否则他必然会后悔莫及，可不知为何，他的手脚都像是僵住了一般，竟然完全动弹不得。
他已经傻了。
林菲菲强行以法力自剥神魂，忍受着犹如千刀万剐一般的剧痛，想到当初她还是小狐狸时，陆知津为了救她，也曾忍受过这样的剧痛剥离神魂救她。她便觉得这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欠了别人的终究是要还回去！相聚和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
顾倾城在人群之后双目放光地盯着林菲菲一点一点地剥离神魂中的人皇令，眼看着一道青龙的虚影从林菲菲的头顶挣扎着要飞出来，她的心头就一片火热！
这可是人皇令啊！只要得到手，她说不准就可以恢复曾经的法力了！
当年的她，可是拥有无边法力的三目大神，雷神之后，与天同寿！可如今呢，却困在小小的阳神境，始终难以寸进！
明明她都已经离开了大秘境，却还是无法恢复当年的实力。
这一切，都是林菲菲造成的！若不是十年前，林菲菲以朱雀神力打碎了自己真正的肉身，令自己的神魂无所依，现在的自己，又怎会如此憋屈地隐藏在人族之中，给人皇当成吉祥物丢来丢去？
即便内心有很强烈的欲望，可是顾倾城却不敢妄动！
因为她知道，一旦她朝人皇令伸了手，必将万劫不复！别说陆知津她打不过，便是他的副将都能完虐她。还有这么多排成了军阵的武者，以及操控着灵炮的神兵营，他们每一个，都可以送自己归西。
因为剥离神魂的剧痛，林菲菲一头乌黑的头发渐渐被染白。
此时正是人间四月天，千树万树梨花开。而她的头发，比梨花还白。
“人皇令，还给你！从此，我们两不相欠。”林菲菲神情冷漠地一把捏住小青龙的脖颈，朝着陆知津甩了过去。
小青龙犹如离家多年，忽然找到了家的迷途孩子，高亢地嗡鸣一声，直直冲进陆知津的胸口，觉魂归体，龙吟震天。
林菲菲“噗”地喷出一大口血，眼神陌生地望了陆知津最后一眼，一扇翅膀，转身而去，白长生紧紧跟上，生怕她下一秒就因为法力不济而摔下地去。
人皇令归位，陆知津明明神魂变得完整无缺了，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心里缺了好大一块。他忍不住捂住胸口，喉间忽然一甜，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滴落。
“下雨了？”站在飞马下方的他的副将，觉得脸上一热，下意识地抬手去擦，却不防擦了一手的血。
他猛然抬头，望着陆知津惊叫：“殿下！你怎么了？！”
第234章 矛盾
强撑着一口气，漫无目的飞了没多久，林菲菲就再也坚持不住，朱雀神力消散，双翅化为光点，坠落云间。
后面紧紧跟着的白长生眼明手快地扑上前，接住了已陷入昏迷的她。
白长生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明明林菲菲与陆知津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他应该感到高兴的，可不知为何，看她这么痛苦的模样，他却又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从前的小狐狸多快乐啊，每天就是吸收吸收日月精华，晒晒太阳，吹吹风。自从下山入了人世，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短短百年不到的时间，却仿佛经历了数次生死。
如果他能有倒转时空的大神通，他一定把一切都倒转回他向她提亲的那天，然后，直接完婚，哪也不让她去，更不让她下山。
就在这样的心情中，白长生抱着林菲菲回到了大罗山虎口洞。
“去，准备筵席，庆祝王妃与人族再无瓜葛！”白长生对大妖下令。
“喏！”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不过，王妃这是……”
白长生低头看了怀里白发苍苍的林菲菲一眼，心痛道：“受伤了。我现在要替她疗伤，你们替我多喝几杯。”
“喏！”
众妖恭送白长生抱着林菲菲走进洞府内的寝殿，然后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地开始布置庆祝。
妖不像人，时间紧迫，妖族一旦能开始吸收天地日夜精华，便寿数漫长，最差的也会有几百年寿命。强如白长生这种，万年了，本体还是青年虎的模样。
是以，妖族的生活节奏很慢，晒太阳、吹风、喝酒、吃肉，时间可以肆意挥霍，而不需要日日夜夜刻苦修行。
白长生不理解林菲菲一定要入人世改修人族功法的原因。在他想来，如果林菲菲当初早点嫁给他，与他双宿双飞，结成同心契，那她也将共享自己与天同寿的寿元，每天舒舒服服地躺着也能吸收灵力，有什么不好？
何必像现在这般，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把林菲菲抱到自己的床上后，白长生同时翻身而上，手握着她的脉搏，张口吐出内丹替她疗伤。
在他庞大的妖力润养之下，林菲菲满头的白发渐渐变黑，苍白无比的脸色亦恢复了一点血色。
只是始终不曾醒来。
白长生叹了口气，吸回内丹，就躺在她的身边，抱着她一起睡了过去，仿佛回到了林菲菲还是小狐狸原形的时候。
那时候，他也经常抱着小小一团的狐狸原形，晒太阳和睡大觉。
这边林菲菲元气大伤，那边觉魂归位的陆知津却也没好到哪里去。
人皇调动国运趁虚而入刻在他识海的三个金字“忘红尘”，不断地颤抖，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
军队一路向北，陆知津止住了呕血后，一刻不停地赶路，也许，只有征战才能把他从林菲菲带来的古怪情绪中脱离出来。
为什么他当初会把自己的人皇令交给对方？人皇令，不仅仅是身份的象征，亦是生命的软肋，他怎么会给自己造出个这么大的弱点？
一旦拥有他人皇令的那人受伤或者死去，他可是会极有可能被连累丧命的。
为什么当初自己会那么做？难道我曾经爱她超越性命？可既然如此刻骨铭心，为什么，我现在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我们如何相识，如何相爱，如何相处，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甚至，连爱是什么滋味，自己都无法体会理解。
十年前濒临死亡的自己，莫非已丧失了爱的能力？
军伍之中的顾倾城，一直关注着陆知津，心里头一腔火热，暗暗发誓一定要得到陆知津！
若能引得他向待林菲菲这般待自己，肯主动把人皇令送给自己，那么自己从此就以人族的身份，站在人族一边与神魔对抗，也没有什么。
反正，现在天下大势尚不明朗，未来鹿死谁手，还不可知呢。
神魔出了大秘境，也没有如最初料想的一般很快就恢复实力，想要突破超品的境界，还是非常难的。
这十多年来，也就寥寥无几的几位神魔做到了。
其中一位，还被雪山宗同样超品的太上长老，拉着同归于尽了。
人族不惜一切代价反抗的精神太强大了。
这一届的人族，似乎不懂什么是畏惧。人民无信仰，生活无规矩，仿佛只有能为他们带来利益、办实事的神，才能得到他们的认可，获得少量的，根本不虔诚（等同于精纯）的信仰之力，供他们恢复神力。
若是满足不了求神拜佛之人的愿望，那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信仰之力分分钟收回。
神仙们想要传道布教收信徒，进展的极其不顺利。强大国度的人族根本不信神，而那些弹丸小国的子民，哪怕天天拜他们，也给不了多少信仰之力，杯水车薪。
因此神魔对于世界第一强国大乾，都有着太大的憧憬。这可是世上最肥的一块肉，里面有无数跟他们抢天道机缘和世间灵气的修士、武者和书生。更重要的是，还有数万亿体魄强健，精神强大的潜在信徒！
简直就像是吊在眼前的美味，时时刻刻散发诱人的香气，令逃出大秘境束缚的神魔，都想扑上去咬一口。
大乾的子民，比北方和南方、西方的人种都聪明。他们虽然外表不高大，但神魂却是世界上最凝实的。因为从古至今，那一片土地的人类，都坚信人定胜天，我命由我不由天。
因此，那里的人，一旦开始有信仰，能提供的信仰之力自然也是超绝！
比起西方傻乎乎的白大个和西南方黑黢黢的黑大个，都聪明太多！
他们现在所占领地盘里的这群人种，大部分只有从身到心全献祭给神魔，对神魔才能有一点点作用。小部分的硬骨头，却又不肯信仰他们，宁死不屈。
这就是最大的矛盾之处，愿意信仰神魔，送上全部信仰之力的人种，只因为没有反抗意识，没有坚定的与天斗的信念，而产生不了多大的信仰之力。
而不愿意信任神魔，坚信人本身才是最强的那群人，一旦能信仰神魔就会提供庞大无匹的信仰之力——问题是，要感化一个内心坚定的人，太难了。
第235章 要不要结同心契
自昏迷中苏醒过来，想起之前的一切，林菲菲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慢慢梳着自己已经转黑的发丝。
她不知道白长生为什么执着于要娶她当妖妃，从她是小狐狸时起，就不曾改变过想法，一直到如今她觉醒了朱雀神力、继承了朱雀的记忆，白长生仍是不改初衷，不惜耗损修为救自己。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林菲菲忽然停下梳头的手，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
此时寝殿中，仅有她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