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公社领导送走后,陆卫国从一旁的门房里推出来一辆二八大杠:“芙宝,你骑这辆新的,我再去你大舅家借一辆。”
“好。”
陆芙儿背着军绿色的斜挎包,绣在上面的五角星红的发亮。
拗不过周玉兰,又在外面加了件灰色格子外套,推着车子一路沉默的跟在陆父陆母后面。
“芙宝,也别太担心了。”陆卫国划拉了几下脚蹬子,翘着脚上了自行车。
陆芙儿想学他上自行车,划拉了几下差点失去平衡摔扒在路边,这才老老实实按照自己原来的笨方法上车。
“爸,我们先去镇子上看姜磊吧?”
“啥?你咋能说这话,你都跟顾楚骁结婚了,就算不怕人笑,也不能不给顾楚骁面子吧。”
陆卫国真想把女儿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昨天你怎么跟我们说的?你说了想和顾楚骁好好过,今天又这样了?”
“就算你真的特别担心姜磊,你也得给顾楚骁脸上看,今天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都必须跟我去县里看顾楚骁。”周玉兰也满脸的怒意,陆芙儿这话,真的能气死个人。
自家男人躺在医院还没个准信呢,她倒想先去看外人,不行,她越想越气:“卫国,你把我放下来,让陆芙儿驮我。”
“咋?”
“她一个人骑个自行车,我怕她跑去镇子上看姜磊。”
陆卫国一听,还真是这么个理,这事他闺女做的出来。
忙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周玉兰跳下车追着陆芙儿的后座猛地一跳:“你爸一身汗臭味,我不想坐他后面。”
不远处的陆卫国一脸的生无可恋,这么冷的天,他那来的汗?
好不容易到了县医院门口,陆卫国用麻绳把两个车子拴在医院侧门门口的大梧桐树下。
陆芙儿进了医院,看了看科室分布图,没怎么理解,只好找了一个护士询问:“同志,请问顾楚骁在什么病房啊?”
“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病人,你只说名字我怎么知道?”
道理她也懂,但是被凶了一下还是有点小难过,陆芙儿一着急,眼睛就红了:“不好意思……”
护士姐姐一脸无奈的看着眼眶瞬间红起的女孩,这么漂亮,真的是无法拒绝,她刚刚是不是太凶了?
清了清嗓子温柔的问道:“他是什么时间进医院的?”
“今天凌晨,坐拖拉机来的。”
“那应该还在急诊,向右直走,有标识的。”
“谢谢姐姐。”陆芙儿挽着周玉兰的胳膊往右走去,护士姐姐又随口问了句:“你们识字吗?不识字的话就找绿色。”
“识字的,谢谢姐姐啦!你真好看!”
被夸的护士姐姐不好意思的笑着离开,被美女夸好看,比路上捡到肉票还开心。
周玉兰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家姑娘:“你不是社恐吗?怎么又社牛起来了?”
“社恐?你怎么知道这个词语?”
这不是网络热梗吗?
陆芙儿一脸懵,难道周玉兰也是穿越过来的?
她颤抖的开口:“奇变偶不变?”
谁料陆卫国和周玉兰异口同声的回答道:“符号看象限。”
“三句话......”
“让男人为我花了十八万,我是一个精通人性的女讲师?”
嘶――
都学会抢答了,陆芙儿再出一题:“现在的美利坚总统是谁?”
“尼克松啊!”
陆芙儿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怎么这一题又对了?她还以为家里的三个人都是穿越的:“嗯?那你们怎么知道女讲师下一句的?”
“你之前经常说,我早都背过了。”
“经常说吗?”
原身也是穿书?
这么奇怪的吗?
这副躯壳是有什么特异之处?怎么换了这么多灵魂?
真是奇了怪了,那她会不会也有一天突然离开?换成另一个灵魂?
绿色指示牌标注的门口,有一个踮脚扶着墙站着的男人,翘着脚在和医护人员吵架:
“急诊咋就这条件?这还是县里的大医院啊!”
“这位同志,我们先处理好你的伤,等下就可以把你转入普通病房。”
“你们医院这么破烂,我可不敢让你帮我处理,我要去省里的医院。”
“你的脚是小伤,我们稍微复一下位就行,去省城只会拖延你受痛的时间。”
......
陆芙儿注意到这个扶着墙站的男人,是昨晚那群知青的其中一位,便一直不动声色的悄悄观察。
谁料那男人也发现了自己,一瘸一拐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肥厚的大掌钳住她纤细的胳膊往医生旁边拽:
第六章 家里的所有人都在保护她呀!
“你来的正好,你家男人把我腿打断了,你赶紧的,我要去省里的大医院看病,我年纪轻轻的还不想落下残疾,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的,下半生你可要负责啊!”
说着,男人还故意使了点巧劲捏着她的桡骨,痛的她咬紧了后槽牙:“放手!”
“我就不放,你能咋滴?要我说顾楚骁那小子还真挺有福气,你虽然脑子不好,但这相貌这皮肤,还真相当不错。”
他伸出大拇指想要摸摸陆芙儿的手背,谁料陆芙儿直接一脚狠狠的踢在了他的小腿肚上。
陆芙儿看着柔弱,实则因为长年独自生活,力气比一般的女生大了不少,甚至能单手给饮水机换水。
不过自从她可以一个人换饮用水被舍友发现后,她们宿舍的水都是她换的了。
可她也不是吃亏的人,换水可以,给钱就行。
她大学的生活费,有一部分是帮女生宿舍换水赚的。
而对面的流氓男人,忍着痛意怒骂道:“妈的,真是粗野的村妇,力气那么大!”
他不就是调戏几句,又没干什么,这臭女人那么大反应,旁人还以为他干嘛了。
“芙儿,顾楚骁在这!”
周玉兰和陆卫国刚找见顾楚骁的病床,朝着远处的女儿招了招手,却看见女儿被一个男人拉着胳膊纠缠,陆芙儿满脸的不情愿,不断的甩着手。
“你先在这等等,我去看看咋回事。”陆卫国安抚的拍了拍周玉兰的肩膀,抬脚便要出去。
顾楚骁认出了那是公社的一个知青,见他拉拉扯扯陆芙儿,拦住了陆卫国,随手就拆了床尾的输液架满脸杀意的走了出去。
陆卫国跟在后面一脸的担忧:“可别意气用事啊!”
这孩子一身的绷带,看着可怜兮兮的,都这样了还要去帮女儿撑腰,这姑爷真没选错。
陆卫国的对顾楚骁是满满的赞许。
……
“放开我,我喊人了啊!”
“你喊破喉咙都没人理你,你以为他们敢动我?我爸可是永强钢铁厂一级工人......”男人正说着,肩膀传来一阵剧痛,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回过头:“顾楚骁?”
“爷爷在此。”
“敢打我?你还嫌命不够长是吧?”男人丢了面子很是生气,见顾楚骁一身的绷带纱布站都站不稳摇摇欲坠的样子,大吼一声咆哮着就冲了上去:“敢惹我李刚,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这里是医院,不可以打架!”
眼见事态已经无法控制,窗口内的医护人员跑出来拦架,趁着人多,陆芙儿挤进人群,对着李刚又掐又拧,在他受伤的脚踝处踹了好几脚,李刚瞬间就站不稳了,裹挟着好几人一起倒了下去。
“我操他妈的!谁掐老子?娘们兮兮的!是男人就上拳头!”
“真草,谁踹我脚?妈的!”
“赶紧扶着我点!老子要摔倒了!”
李刚张着嘴巴倒了下去,嘴巴不小心磕到了输液架的杆子,大门牙被磕了个不大不小但难以让人忽视的洞,口水顺着小洞流了出来。
从嘴巴里吐出来一小片牙齿的时候,他气哭了:“顾楚骁!我和你没完,我的牙......”
双方停战了,但顾楚骁身上的绷带被血染红,陆芙儿自责不已,扶起顾楚骁去找医生,没想到李刚又从后面追来,拿着地上的输液杆狠狠的砸了过来。
“小心!”
顾楚骁将陆芙儿藏在怀里,生生的抗下了这一闷棍,悄无声息的倒下了。
陆芙儿只觉得他在往后坠,怎么拉都拉不住他,即使用尽全身的力气,也不能把他拉住。
“我来!”
陆卫国和几个医生把顾楚骁搬进急诊室里,陆芙儿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自责着:“都怪我,不该让楚骁和李刚打起来,我该拦着点的......”
“傻孩子,这哪能怪你呢?这就是李刚的错,你被欺负了不能忍气吞声,有妈在,妈给你撑腰,我还嫌没打够他。”
陆芙儿的眼泪忍不住的滚落下来:“妈……”
小时候她被后爸的女儿欺负,撕掉她写好的作业本,妈妈只会责怪她:“你没惹她,她怎么可能撕你的作业本?”
被同学孤立霸凌,妈妈只会埋怨她:“真不让我省心,在家和姐姐弟弟处不好,去学校和同学也处不好,你活该没朋友,以后再有这种事,就叫你爸来,真丢人。”
被确诊中度抑郁,妈妈只会反感她:“医生说你原生家庭有问题,那么多重组家庭的孩子,怎么就你抑郁症?你姐姐怎么不得?你弟弟怎么不得?就你金贵。”
……
风好大,眼泪怎么就忍不住呢?
“刚刚趁人多,我和你爸趁乱打了他好多下,还故意给了他几个大嘴巴。”周玉兰得意洋洋的朝着自家姑娘扬了扬下巴,挑了挑眉,满脸都写着求夸奖。
陆芙儿看她这副傲娇的样子勾了勾唇,忍着心中的酸楚:“跟你比起来我还是太保守了,我只拧了他几下,踹了几脚。”
“别自责,芙宝,出了这种事,我们都只恨自己没本事没打够他,只会觉得自己没保护好你,不会有一丁点的责怪你。”
“对,你不要自责,顾楚骁那娃要看你自责,肯定更难受了。”陆卫国带着警察站在她们面前,刚把顾楚骁送进急诊室里,他就想着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
要是把人拉回公社再审,不一定能公平公正,还不如趁着现在有人证物证,把警察带来。
“陆芙儿是吧?我是李长年李警察,现在可以配合我们做个笔录吗?”
“可以。”
陆芙儿被带去换药室里做笔录了,在李长年的温柔耐心下,她事无巨细的做完了笔录。
“你不要有心理压力,这种流氓现在抓到是要严打的,光天化日的还能这样调戏女同志,简直是恬不知耻!”李长年合上钢笔,一脸的愤懑,李刚那小子长得跟皱巴巴的破抹布猪头一样,好意思欺负长的这么乖的闺女。
家里那么有钱,咋就买不起镜子?
陆芙儿看着他突然严肃,试图说点什么缓解气氛:“谢谢李警官。”
“哎,谢啥,你们这些俊俏的女娃娃真的是容易被小流氓惦记,那些男的一天天吃饱了没事干就喜欢戏耍小姑娘,今天要不是你爹妈都在旁边,那可说不准能出点啥事,下次别一个人出门嗷。”
李长年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还边走边比划什么军体拳,防身术:“你要是有时间就来我们队里,我好好教教你,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呸呸呸,下次永远不遇到,不过你可以用来见义勇为,到时候我给你送个锦旗奖状什么的。”
“好啊!”
陆芙儿还蛮喜欢这个话很多的李长年警官的,他心眼挺好的,也很能站在受害者角度看问题。
是个好警察。
回到病房的时候,顾楚骁已经醒了,见到陆芙儿进来,眼眸瞬间就亮了。
但看到她身后跟着的那抹绿色,心情瞬间就耷拉下来。
别过眼去轻声的哼了一下――
第七章 乱吃飞醋的男人,多少有些小可爱
陆芙儿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默不作声的悄悄挪到顾楚骁床边:“楚骁,这位是李警官。”
“李警官,这是顾楚骁。”
一听这话,顾楚骁的头转过去的角度更大了,陆芙儿戳了戳他的胳膊,小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
“没事你怎么不问人呢?没礼貌。”
顾楚骁被她这句话气的快要吐血了,咬紧了后槽牙,这才挤出来一句话:“李警官好。”
“哈哈哈哈~”
李长年爽朗的笑声能把医院的房顶掀起来:“什么味啊?我怎么闻着这么酸呢?”
“害,小年轻刚结婚,昨天才把证领了,这不,晚上就出这事……”陆卫国满脸忧愁的看着李长年,又扁了扁嘴巴:“也不知道这是咋回事,那个姜知青一直让我女儿……”
“啥?”
果然,这话说一半留一半,瞬间就能把别人的好奇心挑起来,李长年梗着脖子满脸急切:“咋啦?你快给我说说,你不说我咋替你断官司?”
“这不清官难断家务事儿吗,怕让你为难。”
“哎呀,陆叔,我穿这身衣服干啥的?不就图个为人民服务吗?家务事再难断,也得有人管嘛,放着不管能行吗?”李长年拉着陆卫国走了出去:“你要是嫌人听见,咱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说说。”
“可能你不记得我,但我和陆行戎是战友,我战场上受伤,陆排长背我三里地,才把我这胳膊换回来,不然我都穿不上这身衣服……”
陆卫国一拍大腿:“我记得你,当时老大写信回来,想让你婶帮你说个对象来着,但是我们家就芙宝这一个女娃,她当年还小,给你说不了亲。”
听到这话,李长年顿时乐着打趣:“啥呀!早知道有这一出,我就等等小芙宝长大了!我闺女今年都上五年级了。”
“这么快?我家儿子还没一个有对象的!”陆卫国听到人家孙女上五年级,比自己没有孙女还难受。
不对,他本来就没有孙女。
侧头一看,顾楚骁和陆芙儿正滴溜着眼睛看着他俩,也不知道那话听到了多少。
想到顾楚骁那醋坊,他牙都要软了,硬着头皮对上他的眼睛,陆卫国清了清嗓子:“你受伤了咋不在床上躺着,下来走啥?”
“放水。”
“放啥水?让陆芙儿给你放就行,你行动不便的……”陆卫国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老脸一红支支吾吾小声嘟囔着:“撒尿就撒尿呗,还放水,真是瞎子给老燕子上色――闲得慌。”
陆芙儿的脸红的能滴血,这是能帮的吗?
就算她想帮,人家顾楚骁也不一定愿意呢,抬头看了看顾楚骁的脸色,红红的,这是害羞了?
“爸,要不你扶他去吧?”
陆卫国刚抬起脚就被李长年扯住了胳膊:“叔,你可别掺合小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