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一礼:“四殿下来长蔚宫是有事?”
顾谨灏面色淡淡,单手背于身后,递给她一物:“这是宝丽和珠莲的口供,娘娘先看一下吧。”
口供?
良嫔险些站不住,若不是小宫女眼疾手快,可能已经摔了。
“殿下说宝丽和珠莲?”
顾谨灏扫了她一眼,眼底深沉:“娘娘没有听错,是华心殿的宝丽,和长蔚宫的珠莲。”
良嫔眉头一蹙,冷笑道:“殿下是不是搞错了?珠莲明明在这里,哪里来的口供?”
旁边的小宫女低声道:“娘娘,珠莲一早失踪了。”
失踪了?
良嫔面色煞白,指甲紧紧掐着肉,却已感觉不到疼了。
顾谨灏找了张椅子直接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透着玩味。
“娘娘放心,珠莲是真,口供也是真。要在长蔚宫找个人,对本王来说应该不难吧?好了,闲话不说了,娘娘先看看手上的东西。”
良嫔忐忑地打开口供,越看心越慌。看到最后,只觉得天旋地转,纵然有小宫女搀扶着,还是倒在了地上。
她将口供用力揉成一团,原想撕碎,但不敢,只能恨恨地扔在地上。
“四殿下,那两个贱人冤枉本宫!本宫与淑妃情同姐妹,根本不可能害她。谋害嫔妃是死罪,四殿下不能听信小人之言冤枉本宫!”
顾谨灏望着她瘫倒在地的慌张模样,冷声道:“证人证词都有,你还说本王冤枉你?”
“本宫并不是说四殿下,只是希望四殿下明察。”良嫔鼓起勇气道。
她纵然是宠妃,却打心底害怕连皇帝都忌上三分的顾谨灏。
顾谨灏哼了声,指着旁边的小宫女:“你,去把江生找来。”
听到江生这个名字,良嫔的额上都出了冷汗,死死地盯着小宫女,那眼神满满的威胁。
但小宫女明显更害怕顾谨灏,恭敬地说了声:“是。”
顾谨灏又向沈清疏道:“去把证物找到。”
“是,殿下。”
良嫔低头咬着嘴唇,手紧紧地攥着。
忽然觉得腹中一阵疼痛,强忍痛苦道:“四殿下,本宫还怀着皇上的孩子,你却在这里无故挑起事端,若是皇儿有闪失,你担当得起吗?”
顾谨灏玩味地打量着她,皇帝的后宫真是人才辈出,一会礼敬,一会威胁。
淡定道:“本王拿着口供来找良嫔你探讨案情,你自己心虚倒地,这长蔚宫的人都看得清楚,怎么成了本王无故挑起事端?若是孩子有闪失,也是良嫔你这做母亲的失职。”
手一指:“你,把她扶起来,再去找个御医来给她瞧瞧。”
一个小宫女快步上前,将良嫔小心扶到椅子上坐着。
“怎么不去御医院?没听见本王的话吗?”
顾谨灏见小宫女站着不动,不由得怒了。
小宫女赶紧跪下,垂着头道:“殿下息怒!只是娘娘的胎都是由江御医看的,刚才绿茵已经奉殿下的令去找他了。”
良嫔狠狠拧了小宫女一下,骂道:“红绡,殿下问什么答什么,多什么嘴!”
红绡擦着眼泪:“奴婢知错了。”
顾谨灏的眼神充满了探究:“江生,江御医,这倒有趣!”
红绡看良嫔实在难受,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又给她顺了顺气,良嫔的气色才稍微好一些。
但看到沈清疏手中拿的荷包、金钗和宝石手镯时,又开始慌了。
都是她赏给珠莲的。
顾谨灏指了指那些东西:“认识吗?”
良嫔失神间被红绡提醒了一遍:“娘娘,四殿下在问您呢!”
良嫔一个激灵,拂了拂头发,强装镇静。
“这是本宫的东西,以前丢了,想不到是被珠莲那个贱婢偷走了!”
“偷?沈统领,有没有觉得长蔚宫很有意思?”
沈清疏很给面子地点头,又笑道:“不仅有意思,还很可笑。臣根本没提是在珠莲处找到的,良嫔娘娘竟然能肯定地说出来!”
良嫔的眼中迸射出怨毒的光,她恨不得杀了他!
她惹不起顾谨灏,但是对沈清疏她有高高在上的资本。
当下指着他怒道:“沈清疏,你一个小小的侍卫统领也敢出言讽刺本宫,本宫可以治你不敬之罪!”
沈清疏的眼神比顾谨灏还淡漠,转过身正对着她。
“娘娘,您有谋杀淑妃娘娘与小皇子的重大嫌疑,臣奉旨追查本案,在您的嫌疑没被洗清之前,不存在敬与不敬。”
良嫔怒火攻心,又开始捂着腹部,大喊道:“本宫要见皇上!”
顾谨灏叹了口气,这后宫的女人怎么这么烦,早知就不接这案子了。
向沈清疏道:“带着这供状去见皇兄,看他怎么说。”
沈清疏依言去了议政殿,正逢方严平也在。
“何事?”皇帝问道。
沈清疏道:“回皇上,华心殿纵火案指向良嫔娘娘,她要见皇上。这是纵火的宫女宝丽与她姐姐珠莲的口供,请皇上过目。”
皇帝的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快速扫了一眼,顿时怒不可遏。
淑妃是方严平的外甥女,一听纵火案与良嫔有关,眼神也阴沉起来。
“皇上,若是属实,请皇上替淑妃娘娘与小皇子做主。”
皇帝深吸一口气:“告诉谨灏,这案子由他全权做主。”
沈清疏恭敬道:“是,皇上。”
刚出殿门,就见张德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皇上,皇上,不好了,淑妃娘娘......殁了......”
沈清疏将皇帝的口谕带给顾谨灏,良嫔的眼睛暗了下去,一潭死水般。
她伸手去抓杯子,却因为晃神抓了个空,从椅子上直接摔了下来。
之后就听到红绡的尖叫,良嫔的身下红了一片。
与此同时,江生来了。
更确切地说,是被抬来的。裤子上一片红,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身旁还跟着一个御医。
纵然是顾谨灏,也被这情况惊着了,与沈清疏对视了一眼,他也同样的表情。
“先医治良嫔。”顾谨灏吩咐道。
御医本是为了照顾江生而来,一听顾谨灏的命令有些犹疑,“殿下,良嫔娘娘的胎一向不允许臣等诊治......”
顾谨灏道:“本王现在让你治!”
“是,是,殿下。”
搭上良嫔的脉,御医的脸色变了,手都抖了。
他不敢直视顾谨灏的目光,但又不敢知情不报,将他请至殿外,直接跪了下来。
“殿下,请殿下保臣一命。”
顾谨灏心中有了个猜测,淡淡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兄的?”
御医猛擦一把汗,点头承认了。
“都传良嫔的胎两个月了,实际,实际有三个月了。而且,由于刚才一摔,腹中孩子很危险,不见得保得住。”
顾谨灏“嗯”了声:“既然保不住,就不要保了,把你的项上人头先保住吧。”
“谢殿下,谢殿下!”
第63章 殿下,臣全都说
顾谨灏再回殿中,屏退其他人,只留下沈清疏。
“你是江生?”
“是。”有气无力的声音从江生口中发出,很明显他在忍着巨大的痛苦。
顾谨灏“嗯”了一声:“本王猜猜看,你的伤是良嫔的手笔?”
江生惊惧地望着他,不敢言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顾谨灏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语气极为平静。
“你与良嫔的事,若是好好查,花不了多少时间。你说是吗?”
江生保持沉默,但苍白的嘴唇一直在抖,手也一样。他努力保持镇静,但徒劳无功。
顾谨灏又道:“你是御医,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要比旁人清楚。本王不是嗦的人,只提你两句话,你姑且听听。一,珠莲有孕在身。二,良嫔的孩子保不住。该如何选择,你自己决定。本王时间不多,只给你一炷香时间。沈统领,过来喝茶。”
沈清疏看他亲自倒茶,很是诚惶诚恐,双手接了过来。
一杯茶没喝完,江生挣扎着跪下:“殿下,臣全都说。”
从皇宫出来,顾谨灏难得的轻松,沈清疏也是,这么一桩纷繁复杂的案子两日就破了,值得去庆祝一番。
顾谨灏没有将良嫔与江生私通之事向沈清疏提及,这么狗血的事情实在有辱皇家威严,想到他皇兄风流成性,居然也有被嫔妃绿的一天,真是讽刺。
也很有趣!
呈报给皇帝时只说良嫔罪行败露害怕之余导致滑胎,皇帝并未有多少惋惜,只说她自作自受。至于当事人的处理,在顾谨灏的建议下,宝丽被处死,江生、珠莲黥面后逐出宫去。
皇帝本顾念良嫔刚小产,打算让她出宫修行,但方严平坚持要为死去的淑妃讨回公道,最后赐了一道白绫。
皇帝一连死了两个妃子,心情很不好,去祥宁宫坐了一会也没有好转,心情反而更沉郁了。
张德贵建议:“皇上,要不要出宫逛逛?”
皇帝斜了他一眼,哼道:“朕倒是想去,那么多奏折你处理吗?”
张德贵讪笑:“皇上看您说的,奴才可不敢,也没那本事。奴才只是听说贤太妃娘娘总时不时出宫游玩,每次回来都喜笑颜开,这不看皇上太累了才有了这个想法。”
皇帝略一思忖,最终还是回议政殿处理政务了。
本来朝臣就对他不十分信服,又出了后宫的破事,还是安分些吧。
沈清疏回家后先去找沈清霜报了喜,可她却没多少精神,最多给他一个“嗯”、“哦”,让他的惊喜直接打了五折。
“妹妹,哥哥好不容易办成了这个案子,你多少给点鼓励啊!后宫妃嫔勾心斗角都到死人的地步了,难道不够让你激动吗?”
沈清霜瞥了他一眼:“这很难得吗?你是不是还有个案子没破?”
沈清疏泄了气了,谁说不是呢?
原本以为顾谨灏被刺杀一案与华心殿纵火案多多少少有些联系,谁知道所有人都没提及。当晚派去追查刺客的侍卫回来后,就真是回来了。
屁都没查出来!
“这案子皇上也交给你了?”
“让我从旁协助,不过没有明旨,还是要看四殿下的意见。只要他不逼我,我这侍卫统领还是稳稳的。”
既然如此,沈清霜也不掺和那趟浑水了,吃喝玩乐不香吗?
沈清疏看她恹恹的样子,摸摸她的额头:“怎么了你?生病了?”
她拿开他的手:“没有,犯困而已。”
“困什么?哥陪你说话,否则大好的青春都被你睡过去了。哎妹妹,那珠莲与宝丽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今天说出的那一刹那,我都惊呆了!”
“猜的,诈她们一下而已,谁知道诈出来了。”她搪塞道。
沈清疏不信:“都能诈出珠莲有身孕的事?”
“我会医术,看出来的。”
沈清疏“哦”了一声,“可你怎么知道江生与珠莲有私情?哥在皇宫当差这么久都不知道有江生这个人!”
沈清霜被噎住了,蒙着被子嚷道:“我困了我困了,别打扰我睡觉!”
沈清疏的疑问还没解答呢,盯着她八卦。
只听一声咳嗽,他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大......大哥。”
沈清霜从被子里露出脑袋,委屈巴巴道:“大哥,我困了,可是二哥一直拉我说话,我想睡觉。”
沈清朗狠狠瞪了老二一眼,他很自觉地出去了,生怕他来一句“滚去面壁!”
晚膳时,沈清霜活过来了,脸色也好多了,仿佛午间那个死蚕似的人不是她一般。本来想去音晖园看戏,被沈清朗拦住了,非让她好好休息,还吩咐碧玉看紧她,无奈只好放弃了。
回到房中,百无聊赖,提笔写起话本子来,有存稿总是好的,免得哪一日没空写导致青黄不接。
再影响自己的分成就得不偿失了。
正写着,碧玉跑了过来,小声道:“小姐,门外有位秦小姐来找您。”
“秦小姐?不认识。”她头也没抬,接着回忆故事。
“可她说认识您,奴婢瞧着也有些眼熟。似乎......似乎......对了,三少爷带她来府中喝过茶,您也一起的那次。”
一起喝过茶?
沈清霜立刻想到了一个人,不会是那个花痴小公主吧?
将笔放下,与碧玉一同往门口走去。
路上遇上了皱眉的沈清朗:“又想偷偷出去?”
小姑娘无语了,大哥真的就这么闲?这是在盯梢吗?
拉着他的胳膊道:“大哥,有人来找我,我不过出去看一下。你要是空,与我一起出去。”
沈清朗真的就与她一起出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就是秦悠兰。
一看到她,惊喜得不得了,一个劲地挥手。
旁边还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青年男子,他身着紫衣,眼神幽深。
是那日立在秦少隽身旁的青衣男子,一只耳朵上挂着一个金环。
沈清霜下意识紧张,抓紧了她哥的胳膊。
瞧出她的惊慌,沈清朗拍拍她的手,目光也落在了紫衣男子身上。
“清霜,我想约你明日出去玩。”秦悠兰开门见山,一看她身旁的沈清朗,眼神又呆了,“这位英俊公子是......”
一听“英俊”二字从她口中说出,沈清霜就知道花痴又犯了。
第64章 谁知是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这位英俊公子是我大哥沈清朗。”
沈清朗听她也加了个“英俊公子”,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顽皮!”
沈清霜笑道:“本来就英俊。大哥,她是楚国的四公主,我们是在......说来话长,反正就是认识了。”
秦悠兰一听这英俊公子又是她哥哥,眼里全是欣羡。她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
“沈公子你好,我是秦悠兰。”
对待英俊公子,秦悠兰一直很有礼貌,这种礼貌渗透在骨子里,让旁边的紫衣青年也不禁诧异。
沈清朗微微一怔,颔首回礼:“公主。”
秦悠兰见他们的眼神总落在身旁的侍从身上,忙介绍道:“唐是我哥的侍卫。这不因为我之前掉河里了,他不让我单独出来,就让唐跟着我了。”
唐面无表情地行了个礼。
此时天已经黑了,沈清霜觉得他耳上的那枚金环格外晃眼,晃得她头疼,她不想待在外面了。
“公主,要不要进去坐一会?”总站在门外也不是个事,何况站着哪有坐着舒服。
秦悠兰低声道:“三公子在家吗?”
沈清霜摇头:“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