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辛辛苦苦搞这么久，可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小韩氏一脸不可置信：“三弟妹，我平日就是跟你吵吵嘴，你没有必要这么小气吧？”
“我很小气你不是早就知道？”裴潇潇笑得阴阳怪气，“早就让你看到我赶紧闭眼闪开，这就忘了？”
众人：“……”
小韩氏一脸便秘，嘟囔道：“这都什么人啊。”
裴潇潇没再理她，径直走入东厢房。
一灯如豆。
窗外寒风飒飒，冷月在枯枝残叶上铺上层白霜。
堂屋大门旁的高大身影似也被镀了层惨白色。
裴潇潇坐在温暖的炉火旁擦头发，默默收回视线。
“叩叩——”
房门传来敲门声。
裴潇潇瞥了眼窗。
宋瑜还坐在堂屋门口，他身披黑色大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看向房门：“进。”
门被推开，窜进一个小身影。
她肚子位置的衣服鼓鼓囊囊，不知道藏了什么，走路时左右张望。
活像个小贼。
裴潇潇好笑：“雯雯，你这是干嘛？”
宋雯嘘了声，迅速关上门，扑入她怀中，奶声奶气道：“娘，您不开心吗？”
“有一点点，但是雯雯过来，娘就开心多了。”
宋雯眨巴着大眼睛：“真的吗？可是我觉得您还是很不开心。”
裴潇潇摸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你找娘有什么事情吗？”
宋雯又偷偷朝身后看一眼，确认没人才小心翼翼从自己的棉袄中摸出一个小酒罐。
“娘，我见大伯和二伯他们不开心的时候，都喝这个，好像说喝了就不难过了。”
说着她把酒罐的盖子掀开。
一股诱人的甜香钻入鼻尖。
好像是梅子酒。
裴潇潇：“……”
她好气又好笑，抱起小宋雯：“你哪里来的？”
“我偷偷在奶奶床底下拿的。”
“你发现娘不开心，拿东西来哄，娘非常高兴……谢谢小雯雯。”
“嘻嘻。”
“可是娘不喜欢你偷东西，这是个坏习惯。”
宋雯瞪大眼睛，小嘴一瘪，满脸委屈：“娘不喜欢雯雯了吗？”
裴潇潇在她脸上吧唧一口，温声道：“娘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不喜欢你偷东西，就像你喜欢娘，但是也不喜欢娘跟别人吵架一样，懂吗？”
小宋雯似懂非懂，只问出最关心的一句：“所以娘还是喜欢雯雯的，对吗？”
“对。”裴潇潇颔首，“但是娘不喜欢偷东西的行为，所以你下次还偷东西吗？”
宋雯歪了歪脑袋：“好吧，娘不喜欢，那我下次就不偷了。”
她又在宋雯脸上吧唧一口：“我们做了错事要承认错误……现在我们去跟奶奶道歉。”
宋雯瞳孔一缩，垂下脑袋，不说话。
裴潇潇柔声道：“娘跟你一起去，别怕。”
小不点支支吾吾，一副不想去的模样。
裴潇潇一直看着她。
她怕裴潇潇生气，犹豫许久，委屈的点了点头。
一大一小从东厢房走出来，手上拿着那个小酒罐，经过院子，越过宋瑜，拐入堂屋，走入上房东屋。
里边传来说话声。
不多时，裴潇潇又牵着宋雯出来。
宋雯不再像进去时那样蔫吧，而是一脸兴奋。
刚走出东屋，她注意到堂屋的宋瑜，蹬蹬跑过来，一副邀功的模样。
“爹爹，奶奶表扬我是个知错能改的好孩子，我下次再也不偷东西了，是不是很乖？”
宋瑜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对，雯雯很乖，爹爹也喜欢这样的雯雯。”
宋雯咧嘴，又瞪眼：“爹爹，你手好冷，之前娘说过你不能受凉，这么冷的天，我们回屋吧！”
他神色微顿，抬眼。
四目相对。
第47章 问啥答啥
裴潇潇冷淡移开视线，道：“雯雯，娘要回去了哦，你要跟爹爹在这儿玩吗？”
宋瑜眸色微沉，垂眸冲小不点笑道：“爹还有点事情要忙，你先跟娘回去。”
小不点一脸疑惑，看看他，又看看裴潇潇。
他催促。
宋雯一步三回头，还是握住裴潇潇食指，重新进入东厢房。
砰！
门又关上了。
黑暗中，宋瑜眉头拧成疙瘩。
普通人家在面对小孩子偷东西时，要么直接棍棒呵骂，要么丧心病狂夸奖孩子做得好。
裴潇潇的处理方式倒是新鲜。
不仅让宋雯意识到错误，当场道歉，甚至还欣然表示以后会改正。
目前看来，效果不错。
她教孩子很有一套，又有耐心，显然没有切换成以前那个性格。
是他喜欢的那一面。
可她对他的态度为什么急转直下？
下午在百衣坊那儿，一直到她询问他拿衣服打人，故意推小推车的时候，都还是好好的。
她大动作起身时，他甚至看到她眼中的动容。
不过是前后一刻钟，态度大变样，着实令人费解。
宋瑜心内升起阵阵烦躁。
视线不自觉飘向东厢房窗口。
母女俩不知道说了什么，正咯咯咯的笑。
宋雯将酒怼到裴潇潇嘴边：“娘喝，喝了就开心了。”
裴潇潇鼻头耸动，眉宇舒展几分，张口。
呷了一口，她双眼发亮。
似乎蛮喜欢这梅子酒。
吸溜吸溜又连喝几口。
暖黄烛光下，裴潇潇双腮渐渐染上红霞，娇憨之态尽显。
她把酒罐凑到小宋雯嘴边，笑的傻兮兮：“你也喝。”
宋瑜脸色微变，张口欲阻止。
宋雯先一步摇头，小下巴微昂：“伯伯和奶奶说小孩子不能喝酒，我可是乖孩子，才不要喝呢。”
裴潇潇面色大变：“啊，那我偷喝了酒，会不会被骂？”
宋瑜：“？？？”
宋雯疑惑：“娘，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会被骂？”
“谁说！”裴潇潇一脸不乐意，“我也是个宝宝好吗？”
宋瑜：“……”
得，这就醉了。
宋雯：“？？？”
“娘，你怎么了？”
裴潇潇一口干光梅子酒：“啊真香，宝宝喜欢。”
说着抱起宋雯在她脸上吧唧一口：“谢谢雯雯。”
小宋雯小脸红扑扑，也礼尚往来回亲一口。
吧唧……
吧唧吧唧吧唧……
宋瑜：“……”
他朝西厢房喊了句：“小妹。”
宋琪冒头：“咋了？”
“你三嫂醉了，你去看看她怎么样，看看要不要帮忙。”
“你为什么不去？”
宋瑜面不改色：“我腿脚不便。”
两刻钟后。
宋琪牵着宋雯出来，打发她回去跟宋母睡觉，自己则是抽了张凳子，坐在宋瑜身旁。
“哥，你和嫂子闹别扭了？”
“夫妻闹别扭很奇怪吗？”
“不奇怪，只是很少瞧见你如此失态，我觉得很新鲜。”
宋瑜面无表情：“你该回去睡觉了。”
“唉！本想跟你聊聊嫂子刚和我说了什么的，既然某些人不想听，那就算了吧。”
宋瑜：“……”
“等等。”
宋琪嘴角上扬，复又坐下：“其实嫂子没跟我说什么，只是我发现她喝醉后……”
她故意停顿。
他没有追问，宋琪却发现他屏息凝神。
她笑了一声。
接到眼前人的死亡凝视。
宋琪忍住笑，给出答案：“蛮乖巧的……且问什么，答什么……”
宋瑜眸光微转：“问什么答什么？”
“是啊。”宋琦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可惜嫂子已经睡着，你没机会了……对了，天太冷，你也早点回屋吧。”
宋瑜默默点头，转动轮椅回东厢房。
跟宋瑜闹掰两日后，裴潇潇在老宋家待不下去了。
男主气势太强，她有要被冻成冰渣的危机感。
宋雯时不时搅合，她和宋瑜间总有种莫名的胶着。
真要命。
这日早饭。
裴潇潇道：“娘，我回一趟娘家。”
宋瑜夹菜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她。
老宋家距裴家脚程不到两刻钟，来回一趟压根不用特意说。
她是要去娘家长住？！
捏筷子的指尖泛白，宋瑜下颌线紧绷。
宋母没注意到哪里不对，只随意点头：“好，你娘如今自个儿一人，是该多陪陪。”
裴潇潇避开宋瑜视线，回屋捡衫包。
东厢房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宋琪察觉到不对，行至堂屋门口：“三嫂，你在收拾衣物？”
“嗯。”
宋母扬声问道：“老三家的，你捡衣服做什么？”
“回去陪我娘啊，刚不是说了吗？”
“两家这么近，你白天去陪你娘，晚上回来不就得了？做什么要捡衣服？”
“晚上不回来，我要跟我娘住一段时间。”
宋母皱眉：“老三家的，你男人腿脚不便，你走了，晚上他要帮忙谁伺候？”
裴潇潇没理，衫包往肩膀上一抗，：“我不是在征询你们的意见……再见。”
说罢径直走出家门。
伺候？
从宋母的用词，就知道她把妻子的地位放在什么地儿了。
哼！
她又不是丫鬟奴婢，但凡换个态度她都不至于给宋母甩脸子。
裴潇潇的背影潇洒又决绝，平白让人心慌。
宋瑜捏了捏宋雯手心。
后者会意，小短腿狂奔上前一把抱住裴潇潇：“娘，雯雯不想跟你分开。”
后腿拔不动，裴潇潇顿住，垂眸：“好，雯雯去收拾衣服，跟娘一块去姥姥家。”
宋雯一愣，下意识回头。
裴潇潇顺着她的视线，逮住宋瑜。
被抓包，男人面色不改，盯着她的双眸依旧漆黑如幽潭。
酷的一批。
可裴潇潇眼尖，注意到他微微泛红的耳根。
这男人……
真要命。
裴潇潇深吸一口气，垂眸掩住情绪，对小不点道：“雯雯，要么自己留在家，要么跟我去姥姥家，你自己选。”
她声音不似平日那般温柔。
宋雯脸上闪过惊慌，急急道：“我跟您去姥姥家。”
说完也不放手，一直抱住她大腿，扭头对宋母到：“奶奶，您能帮我捡下衣服吗？”
宋母一脸不悦盯着裴潇潇。
似想逼迫她改变主意。
裴潇潇没理她，将宋雯抱起来：“算了，我们雯雯个子蹿得快，娘另外给你买新衣服。”
说罢径直跨出家门，再没回头。
众人：“……”
小韩氏：“这都什么人啊，把钱不当钱吗？”
宋母脸色不好，扬声道：“买什么买，挣几个钱就以为是大小姐了？就知道乱花钱，你等等！”
宋瑜面无表情，转动轮椅往后院去：“霆儿霄儿，过来练箭。”
等收拾好衣服，裴潇潇早已不见人影。
宋母将包袱一甩，咬牙切齿：“爱买不买！”
第48章 惊喜
贾氏笑着上前安抚：“三弟妹她一向是这脾气，您又不是不清楚……她辛辛苦苦忙活好几个月，想松快松快吧，娘您多担待。”
说着唤来大女儿：“小雪，给你三婶把衣服送过去。”
宋雪接过包袱屁颠屁颠跨出家门。
小韩氏阴阳怪气哼了句“大嫂可真会做人，怪不得能做肉丸”之类的话，扭身回屋。
后院。
宋琪抽了张凳子，坐到宋瑜身旁。
“哥，你为什么不拦？”
宋瑜盯着练箭的四人，没答话。
“说不定你开口，她就不走了……哥，你偶尔低低头也不打紧的吧。”宋琪犹豫着问道，“我瞧嫂子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
宋瑜面无表情：“还有别的事吗？”
宋琪张了张嘴，又闭上。
三哥看着有点可怕，还是不惹他了。
她起身，去做针线。
杜柔蕙竖着耳朵听身后的对话，嘴角浮现丝笑容。
裴潇潇还算识趣。
日子一天天过去。
老宋家意识到，裴潇潇和宋瑜闹别扭了。
她回娘家是想让宋瑜低头去请她回来。
所有人都这么想。
除了宋瑜。
他知道不是。
宋瑜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惹到她。
她直接拒绝沟通。
这段时间，他老想到救回孩子那段时间，她老跟他提和离的画面。
宋瑜感觉，裴潇潇似是真的想跟他断开。
可是为什么呢？
明明她已经不喜欢宋子阳。
明明这几个月她有对他关心。
明明俩人关系一直在好转。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一分神，宋瑜手指被刻刀划出道口子。
鲜血滴答，落在张牙舞爪的小奶猫脸上。
好丑。
他抿唇，抽出手帕在木雕上擦。
血迹擦不掉的。
这是徒劳。
更多的血滴在小奶猫身上。
越来越脏。
宋瑜深吸一口气，索性将小奶猫踹入怀中，另外拿了块帕子，包住伤口。
收拾好，他抬头，遥遥望向河对岸。
这女人压根就不是个乖巧温柔的性子。
脾气大，动不动给人甩脸子，拽的要死。
牙尖嘴利睚眦必报小心眼。
这样一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惦记的？
身后，嘉伯抬头瞥了眼木工坊窗口。
高大的背影坐在那儿，许久未动了。
今日是冬至，宋瑜还是过来这儿坐着。
近一个来月，他老往这儿跑，拿木料刻些箭矢，刻些小玩意儿。
嘉伯知道，这是借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