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断依旧一样。
持续发烧,只是因为身体底子薄。
他说的笃定,老宋家的人虽然担心,但也没太放在心上。
宋瑜心里不踏实,可没有办法,只能让人离开。
他靠坐在床边,闭目小憩。
宋瑜眉宇间是浓浓的疲倦,下巴有青色的胡茬子,显然没休息好。
“潇潇……潇潇在家吗?”
“我嫂子生病啦,小牛嫂有什么事吗?”
“急事!”
外边嘈杂,宋瑜扫了眼睡的不安稳的裴潇潇,蹙眉起身,堵在东厢房门口。
“潇潇不舒服,刚睡下,有什么事跟我说,我转告她。”
花氏凑上前来,神情焦急:“急事,很急的事。”
“再急也没有我娘子身子要紧。”宋瑜有些不悦,“直接跟我说。”
花氏一哽。
她要解决的办法,这关系到她的饭碗。
肉丸是裴潇潇做主,跟宋瑜说有啥用?
可是潇潇病着,真是……
宋瑜如座煞神般杵在门口,愣是没动半分。
“让她进来!”
裴潇潇微弱的声音隐约传出来,宋瑜不悦的扫了眼花氏,侧身。
花氏被看的手心冒汗,硬着头皮进房。
裴潇潇病着,花氏自然要关心。
刚寒暄两句,就被宋瑜打断:“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说,潇潇要休息。”
花氏又一哽。
她握住裴潇潇的手,沉重道:“潇潇,城里有人做出跟我们味道一模一样的肉丸了!”
杜家村。
裴母听说裴潇潇反复烧了几天的消息。
她急急忙忙将刚做好的鸡精装罐,与十五个鸡蛋、一包红糖,放入篮子中,盖好白布。
跨上篮子,锁上大门,火急火燎往木桥方向而去。
刚锁好门,便被人叫住。
“大妹妹,你要去哪里啊?”
裴母身子一僵,转身,对眼前一男一女道:“潇潇烧了好几天,情况不好,我要去看她,有什么事情,我们迟些时候再说。”
裴母是杜家村的人,本名杜小柳。
裴父是外地人,当初落脚此处,与她成亲,直接在杜家村落户。
也因此,裴母与父母的住处来回脚程不过半刻钟。
眼前和她说话的是她的哥哥杜大山和嫂子姬氏。
姬氏上前一把挽住裴母,笑道:“大妹妹先别走,我们源哥儿最近心情不太好,也需要些补品,你做姑姑的,得多想想他才行。”
说着伸手翻开白布。
姬氏眼前一亮。
鸡蛋,红糖,这都是好东西啊。
还有这罐子,里边不知道装了啥好东西。
姬氏拿起罐子,作势掀盖:“让我看看,这里边有什么,说不定我们源哥儿也用的上。”
裴母面色一变,一把抢过小罐子:“不能拿!”
她的大反应吓了杜大山和姬氏一跳。
杜大山双眼放光:“这是什么?打开来看看!”
这是我腌制的酸菜,潇潇喜欢吃,她生病了没胃口,我拿去给她开胃!”裴母急中生智。
杜大山和姬氏一脸鄙夷。
姬氏趁势从宋母手中撸出挎篮,道:“的了,酸菜给潇潇,她需要,别说我们做长辈的不心疼她……我们源哥儿就捡点剩下的鸡蛋和红糖吧。”
裴母气得眼圈都红了:“潇潇生病了,你们不要把她的补品都拿走。”
杜大山一脸不悦:“她一个丫头片子,又是泼出去的水,你把东西老往她那儿塞是怎么回事?以后给你养老的可是我们家源哥儿,你清醒点好吗?”
裴母一怔,抢篮子的动作顿住。
她垂下脑袋,捏着小罐子,不发一语。
杜大山一脸满意,说出今日到此的目的:“上次你给的调味料很好,我们吃完了,你再给我们拿几瓶。”
第69章 抠门的裴母
裴母大惊:“上次那瓶,少说有二两,你们就是天天放,也能吃上一个月,这才过去几天,怎么就吃完了?”
杜大山道:“好吃,我们就放多了些,你正好要去潇潇那儿,就让她多拿点孝敬她舅舅。”
裴母当初发现鸡精炒菜好吃,便欢欢喜喜介绍给了娘家人。
没想到用这么快。
那一小瓶,原料加人工成本,值三十文呢!
照这种速度,一个月十瓶,三百文,这差不多是她一个月的工钱了。
她不说话,姬氏开口。
“大妹妹,一瓶的量少了,你跟潇潇说,让她给我,源哥儿,渠哥儿,还有她舅舅和姥姥也都各来一瓶……算了,用的快,你还是一次拿十瓶吧。”
裴母瞪大眼睛。
十瓶,那就是两斤的量。
一只鸡和配比的蘑菇磨出来,也就一斤。
十瓶,岂不是要两只鸡?
哥嫂上下嘴唇一碰,她一个月的工钱就没了。
裴母欲言又止。
想拒绝,又憷自己的大哥,没敢开口,一双眼睛红成兔子。
“调味料很贵,你们慢点吃啊……”
姬氏以为她是问要钱,大声嚷道:“给自家人,怎么能要钱?你孝敬哥嫂和娘不是天经地义?以后你还要源哥儿给你养老,你眼光放长远点好吗?”
裴母一听,又卡住了。
是啊,她只生了个闺女。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她还是的靠家族的男丁。
裴母瞬间没了底气,却又为难:“调味料是潇潇的,我要问过她,她主意大……不一定能给我那么多。”
裴母还没傻到家,没有跟娘家人说是自己在制的鸡精。
姬氏恨铁不成钢:“你是做娘的,还使唤不了她一个做女儿的吗?”
“就是,丫头片子的,不跟娘家搞好关系,在老宋家受了委屈,到时候还不是要我们给她撑腰?”
裴母张了张嘴,嗫嚅了几下,点头道:“好,我跟潇潇说说。”
“这才对嘛,做娘就要有做娘的样子。”杜大山满意点头,“你是我妹子,我才跟你说这些,别人我看都不多看一眼。”
裴母悻悻告辞,往木桥那边去了。
杜大山和姬氏一脸兴奋往家走。
“要是能弄到十瓶,可就有两百文了。”
“潇潇那死丫头,秘方捂的真够紧的,若是我们能学了去,整个城里做肉丸的不都跟我们要货?”
“一整个县城啊,多少家餐馆?一天卖个十瓶,一个月都能进账六两!到时候我睡觉都能笑醒!”
“大妹妹是她娘,总会拿到配方的。”
“的了,源哥儿说嘴巴淡出鸟,这些都是好东西,我赶回去给他做红糖鸡蛋水。”
“大妹妹真抠,就不能拿只鸡?我们源哥儿最近都瘦了。”
另一边,裴母赶至老宋家。
把装鸡精的小罐子给贾氏,裴母匆匆走入东厢房。
裴潇潇状态的确不太好,裴母很是心疼。
她看女婿满脸疲倦,便让他好好休息,自己亲自守了一下午。
转眼傍晚将至。
即将是饭点,再待下去有讨饭吃的嫌疑,裴母提前些走出房间。
出来时,宋琪在厨房忙活,贾氏和小韩氏在外堂屋做针线活儿。
妯娌俩脸色都不太好,口中嘀咕。
“刘记怎么就研制出了跟我们口味一样好的肉丸呢?”
“如果他只是在书院那边卖,总体影响还好,我们每天也就少做一百五十个肉丸,大不了不卖中午。”
“别天真了,你若能低价做出那么好吃的肉丸,能不供给给别的餐馆酒楼?”
“也是……可怎么办啊?以后我们这肉丸还能不能做了?好不容易有个挣钱的好活计儿,就这么……哎!”
“卖是能卖,不过价格可能要降低……潇潇也会降低我们的工钱吧?好烦哦。”
裴母心中一个咯噔,放缓脚步:“你们说,有人做出了跟我们潇潇一样口味的好肉丸?”
贾氏抬头:“是啊,就学院那个跟潇潇闹过的刘记,前几天做出来的,影响到花娘子的生意,特地赶回村说的。”
小韩氏也叹气:“亲家母啊,你这鸡精怕是也要少做些咯……”
裴母眼神闪烁,笑容勉强:“哦,是吗?”
“没那么夸张啦。”贾氏瞥了眼小韩氏,又邀请裴母,“亲家母,留下来吃晚饭吧?”
裴母摆手拒绝:“不了,我中午已经煮好了饭,不吃就浪费了。”
说着告辞,神情不属往杜家村而去。
她神思恍惚,到家时天色已经蒙蒙暗。
“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自个儿在老宋家吃香喝辣,就不管我们这些娘家人了?”
杜大山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裴母回过神来,抬眼。
这才看到自家门口站着两个人。
正是杜大山和姬氏。
裴母脸色变了变,想到贾氏口中的刘记前几天研制出跟潇潇一样口味的肉丸,不禁怀疑起自家哥嫂来。
她只是软弱,不是蠢笨。
原本能用一个月的鸡精,哥嫂几天就吃完了。
怎么可能这么巧?
摆明了就是哥嫂把鸡精卖给了刘记。
感觉到娘家人的欺骗,她很愤怒:“大哥,你们是不是把调味料卖了?”
向来柔弱的大妹妹,忽然敢大声质问他,杜大山很是不悦:“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就是喜欢吃,才这么快吃完的!我跟你说,不要以为找这些事来堵我的嘴,你就不用拿调味料给我了!”
“我才没有胡说,刘记都做出相同口味的肉丸了,那种调味料是潇潇研制出来专门加到肉丸中的……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断潇潇的财路……呜呜呜……”
裴母哭起来。
她真正想怪的人,是自己。
她怎么就鬼迷心窍,把这个给了娘家人呢?
断潇潇财路的人,是她自己啊。
嘤嘤嘤。
杜大山心虚了一下,又扬声指责。
“潇潇这死丫头,有财路,只想着老宋家,根本不管娘家人死活,我们不是她的亲人吗?她受了委屈时,还要我们去帮忙呢!我拿她的调味料去卖点钱怎么了?”
“对啊,我们是她的长辈,她孝敬我们怎么了?”
“赶紧把调味料拿出来,别在这儿扯有的没的。”
第70章 病来如山倒
裴母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间漏下来:“没有,潇潇生病,没有空做那么多。”
她不会再做傻事,毁自己女儿前程。
“你少想诓骗我!”杜大山一脸睿智,“他们家一天要做那么多肉丸,潇潇生病好几天,难道都没做吗?肯定早就囤了很多,一定是你不想给我们!”
裴母生怕被他察觉鸡精是自己做的,嘤嘤反驳道:“潇潇做不了,不是还有其他人吗?他们都是按每天的量做的,没有潇潇的同意,我根本拿不了。”
“什么?潇潇把配方教给宋家人了?”杜大山大怒,“你是她娘,她都不教给你!就这种女儿,你还当宝贝疼?”
“潇潇对我最好,大哥你不要说她。”
姬氏撇嘴:“得了吧,还对你好,这种女儿,以后你老了肯定是指望不上的,最终还不是指望我们源哥儿?”
又怂恿道:“趁着她现在生病不舒服,你多关心她,赶紧把配方哄来,再交给我们。”
裴母哭声一顿。
心中满是冰凉。
他们作为潇潇的长辈,病情一句不问,却教唆她去算计她女儿……
她眼泪流的更凶:“没有,潇潇她不愿给,我真的没办法。”
“所以叫你去哄出配方啊。”姬氏语气有些急,伸手戳她脑门。
裴母被戳的一个踉跄,撞在门板上,发出一声哐当响。
她懵了懵。
都已经能当姥姥的年纪了,姬氏还如以前一样戳她脑门。
裴母觉面上无光,生气恼怒,又迫于哥嫂多年来的淫威,不敢发作。
好看的桃花眼吧嗒吧嗒流下更多眼泪。
她嘤嘤嘤的啜泣着,不愿再说话,闷头拿钥匙,开家门。
哥嫂两人顺势跟进去。
又是一段数落。
裴母坐在堂屋,不说话,只望着哥嫂默默流泪。
裴母能生出裴潇潇这种好颜色的女儿,容貌自然不差。
她气质又偏柔弱,哭起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很少人能顶得住她这种眼泪攻势。
杜大山自小跟她一起长大,虽不待见她却也了解她。
一刻钟后,终于是受不了,骂骂咧咧走了。
姬氏却在屋内转了一圈,又顺走了一只老母鸡。
裴母想上前抓人,可知道不会赢得过姬氏,只能眼睁睁看着老母鸡被提着翅膀,在她眼前咯咯咯的被抓走。
哥嫂背影消失在暮夜中。
裴母终于再也顾及不了体面,伏在桌上大哭起来。
娘家人为什么老是这样逼她?
嘤嘤嘤。
时间一晃,又过去三天。
裴潇潇不仅没有好转,病情还愈发的严重。
她脸原本隐隐还能看到些婴儿肥,如今双颊不仅不见肉,还有些微微凹陷。
活像是久病在床的绝症病人。
可这才仅仅过去六七天啊。
宋瑜感觉非常不踏实,早就托了人去南安府请千金堂大夫。
千金堂是闻名天下的大药堂,背后站着曾经的宫廷御医,招揽的坐堂大夫,在每一处,都是当地的顶尖人才。
今儿个一早,千金堂的马车便停在老宋家的歪脖子树旁。
东厢房。
老大夫一身白衣,鹤发童颜,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看着就很厉害。
他的医术也的确不错,在整个南安府,都是拔尖的那一拨。
此刻他坐在床边把脉,眉头深锁,眼神疑惑。
似是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宋家人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仙风道骨的老大夫,生怕呼吸重了打扰到他的判断。
屋内落针可闻。
屋外枝头上的鸟儿,歌儿嚎了一首又一首,让人烦躁,又磨人。
老大夫终于放开裴潇潇的手,替她掖好被子,起身行至桌旁,让宋瑜拿出之前几个大夫开的药方。
“这些药方都是对症的,且剂量也都刚刚好,没有道理没有任何作用。”老大夫皱眉,“你们都是严格按照药方定时定点给小娘子服用?”
“是的。”宋瑜肯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