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临在一旁提醒:“跷二郎腿对女性不好,尤其是生理期的时候更不能跷二郎腿。”
“...”
她忍着烦躁,头倚着车窗,无意识划拉着某书上的帖子。
陆安屿:【回申城了?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黎想:【好多了,谢谢陆医生。】
陆安屿:【等经期结束就去看医生,别害怕。】
黎想目光落在最后三个字上:【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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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知临在申城的房子不算小,市中心三室一厅的格局,180 平,离地铁站很近。
门一开,黎想不由得连打好几个喷嚏。
陈知临忙翻出入室门厅柜子里的过敏药,玩笑道:“也许你不搬来住是对的。”
黎想没作声,眼瞧一团黑漆漆的毛家伙钻到陈知临腿边,竖起尾巴蹭来蹭去,再远远对她喵了几声,打了个不咸不淡的招呼。
屋子里很干净,干净到不像有人类居住的样子。
陈知临扫视四周,指着桌上的郁金香:“我妈肯定来过了。”他斜睨黎想一眼:“你放心,等你搬过来,我会和她说一声。”
黎想并不打算再绕回这个话题:“吃什么?我饿了。”
陈知临踱步到厨房,翻出冰箱里几个饭盒,再根据标签日期一一扔进垃圾箱,最后两手一摊:“叫外卖吧,粤菜?喝点汤补补?”
“行。”
她端坐在沙发上,全无未来女主人该有的自觉,这个屋子里的布置过于整洁,和她的生活习惯格格不入。她喜欢乱而不脏的氛围,喜欢在一堆塞满抱枕、玩偶的床上挤出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而不是笔直躺在平展如镜的床上,盖着薄薄的被褥,连翻身都打滑。
陈知临坐在她身侧,一只胳膊揽着她,另一只手则把玩着她纤细的指尖。他侧过头,唇抵住她耳畔,吐着潮乎乎的温热气息,“我想你了。”
他用舌尖将她的耳垂包裹住,碾磨、吮吸,逐渐呼吸加重,最后将她捞到大腿上坐好,“嗯?想我吗?”
黎想能明显感知身下的血流涌了又涌,她双手攀住他脖颈,难得撒娇:“不想。”
陈知临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摘下眼镜,加重每一个吻的力度,恶狠狠的:“过几天再收拾你。”
黎想被他撩得燥热异常,忍着笑:“忙季,勿 cue。”
绷在二人之间的绳终于松动了些。
两个人有说有笑,坐在大理石长条桌前,喝着新鲜出锅的猪肚鸡汤。
台面上手机嗡嗡震动,陈知临直接按下公放键:“喂?妈?”
“前天去家里发现你的猫砂和猫粮都快用完了,我帮你定过了。”
“哦,好。”
“冰箱里的菜记得吃。”
“扔了。”
“...”
“床单新换的...”
“妈”,陈知临不耐烦地打断:“我在吃饭。”
“行。还要说什么来着,对了,李阿姨家的女儿的事情办好了吗?”
“嗯,介绍了她和另一家公司的 HR 聊,其余的我不便多问。”
“你们见面了吗?”
陈知临蹙了蹙眉,随即拿起手机:“有什么好见的?大家都很忙。我跟黎想吃晚饭呢,不说了。”
他挂断电话,“别多想,我妈就这个毛病。”
黎想沉醉于猪肚鸡汤的鲜美:“我自问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爱吃飞醋。”
陈知临轻嗤一声:“也好,也不好。”
“嗯?”
“有时候挺让人没安全感的。”他放下筷子,郑重其事:“我们谈谈吧,你究竟打不打算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黎想面色一沉,脱口而出:“不想。”
第四章 麻烦配合我工作
下一秒,绳又绷紧了些。
两个人各执一头,谁都不肯先松手。黎想喝完最后一口汤,缓缓抬头,对上陈知临质问的眼神:“于公,我租的房子离公司更近,每天早上可以多睡十分钟;而且不用和你一起上下班,以免平白招人口舌。”
她不缓不慢,用同样的话术堵住他的嘴:“于私,我希望两个人在一起后依然有独立空间。另外,我不喜欢在恋爱期间和男朋友家人产生更多连接。”
她态度冷淡又疏离,偏要面带微笑,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这是她一贯表达不满的方式,用听起来再平和不过的语气平白直述,话里话外却都在刻意拉远和对方的关系。
陈知临拧紧眉:“你好好说话。”
“我态度很好,没有大声,也没有冲动,更没有一走了之。”
他长叹一口气:“你到底在躲什么?”
“什么?”
“之前你说这一年对你至关重要,要么外派,要么蓄力升职。我理解,虽然我至今不明白婚姻对你的事业会有什么样的负面影响。”
他摘下眼镜,不停擦拭着镜片:“你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和我同居是吗?或者,我换个问法,压根没打算和我结婚?”
黎想被问住,愣在那,不懂为什么这段关系从头至尾都在反复纠结「婚姻」的问题,没完没了。
陈知临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自我宽慰般的:“我没有逼人结婚的癖好,只是我今年 32 了....”,他揉揉眉心,颇为无奈:“我会开始考虑进入人生下一个阶段的可能,和你。”
黎想歪着脑袋,不慌不忙:“我这个人很奇怪,有时候很传统,比如结了婚就想白头到老;有时候又很想试试打破传统会怎样。我从来都不排斥婚姻,也不抗拒一辈子恋爱。”
在她眼中,婚姻并不太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如果没有扎实的感情做基础,她自问没有能力去应对婚姻里的一地鸡毛。
“我们正式在一起才一年多,真正相处的时间并没有多少。扪心自问,我们并不是很了解对方。你也说了,还在了解我的初步阶段。”
陈知临琢磨不透她的话,他靠着椅背,抱紧了双臂,“从客观角度来说,没有人可以完全了解另外一个人,也许到老都做不到。”
黎想并不意外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正经、较真、上纲上线...,她苦笑着:“可我们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就拿我外派这件事来说,哪怕是朋友之间听到风声,都会告诉我一声吧...你呢?你不用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大家是成年人,做事都有分寸。你只是自认为这件事不太重要罢了。”
她心里憋了太多的话,打算就着机会一口气说完:“我不喜欢你的说教。很多时候,我需要伴侣给我提供的是情绪价值,而不是理论指导。比如我生气的时候,我希望你能陪着我去骂那个人,而不是没完没了地分析利弊,考究别人做事的出发点。”
陈知临忍不住打断:“第一,我不觉得外派的事情需要上升到信任层面,只能说每个人对公事的界定范围不一样。第二,你刚说的那一长串,和信任无关,只是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他突然收声,领悟到什么,抱歉地笑笑:“你继续。”
“我不打算三十岁之前考虑婚姻。”她索性放弃中间的弯绕,直接给出结论:“我还不够成熟,不想过早面对家长里短。”
陈知临若有所思,指尖不停敲击着桌面:“那就是还有四年。”他撤回眼神:“行,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陈知临站起身,拾掇起碗筷:“我不是什么结婚狂魔,也没有逼你结婚的意思。我只想搞清楚你的真实想法,确保两个人达成共识。”
他耸了耸肩:“就按你的节奏来吧。但有一点,如果你一直不见我妈,她会借着各种找工作、帮人忙的由头给我安排无数个相亲对象。”他叹口气:“黎想,我真的很忙。我不想再抽空应付她老人家...”
黎想话头松动了些:“忙季之后见一面吧,她老人家应该理解我们这些审计狗一到忙季就身不由己的苦衷吧。”
陈知临瞬间眉宇舒展:“行。”
这通谈话不亚于一场争吵般费心神。
黎想如释重负,贴到他身侧,揶揄道:“陈总今天亲自洗碗?”
陈知临挽起衣袖,“我也亲自吃饭。”随即凑到她唇边,啄了一口,“还会亲自吻我的女朋友。”
黎想启开唇,裹挟着他的,辗转碾磨。很多时候她都在想,男人为什么要长嘴呢,说的都是些让人倒胃口的屁话,还不如安安静静亲吻让人觉得幸福。
她被人抱坐在饭桌上,领口的扣子被解开两粒,感受到湿热的吻胡乱落到面颊、脖颈和锁骨。
“还有几天?嗯?”陈知临哑着嗓子:“这次为什么提前了?”
“三天吧。”她微微娇喘,烦闷着姨妈的不合时宜。
他将她打横抱到卧室,昏暗的环境,看不清彼此的表情;独剩一下下亲啄的粘腻还有某个时刻不由自主地喘息。
“明天假期,晚上别回去了?”他用手感受着她的曼妙身躯,忍到一刻时下意识顶了顶她:“我想抱着你睡。”
“嗯。”
平展的床单转眼皱皱巴巴,黑暗角落里一对眼睛分外亮晶晶。Tom 正不动声色盯着黎想,像是看待入侵者一般,眼都不眨。
黎想被看得心里发毛:“Tom 到底是公猫还是母猫?”
“公的。”陈知临埋首在她颈窝,“太监。”
“他为什么一脸怨妇地看着我?像我抢了他老公一样。”
陈知临面露异色,掐了掐她的腰腹:“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看谁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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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七点,黎想被生物钟敲醒。
她懵懂着眼,打探着周围的环境,清冷、空旷、没多少温馨的生活气息。再一瞥,一只黑漆漆的毛团子正端坐在陈知临的枕头上,凝视着她,居高临下。
“靠。”她下意识裹紧被子,遮住裸露的上半身,“陈知临!”
房门紧关着,屋子里安安静静,她翻到微信界面:
陈知临:【我去健身房,然后得去我爸妈家一趟,在家等我。】
她缩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又在 Tom 的注视下捞起衣服穿上。她急匆匆地洗漱、吃早饭,不管走哪都有个毛茸茸的家伙在身后尾随。
“放心,我不是坏人,ok?”
这家伙怎么和查理一样,领地意识这么强。念头起得无声无息,她及时遏制住,都过去这么久了,不想了。
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人晕乎乎的,有些头重脚轻。她猛然意识到或许并非是过敏作祟,而是感冒即将来临的征兆。她翻出药箱里的维 C,喝了一大杯;同时打开电脑,开始了新一轮的加班。
前一日布置的底稿纹丝未动,而组里小朋友的头像仍处于「离线」状态。
她叹了口气,找到对方的微信,做了一件极其不招人喜欢的事情:【今天十二点前能将底稿发给我审核吗?】
时间滴滴答,两个小时后,对方依旧杳无音讯。与此同时,Martin 的信息进来:
【无形资产的底稿呢?拖了两天了,什么情况?】
【还有职工薪酬底稿,你审核了吗?这么简单的东西,为什么分配数和薪酬计提数对不上?】
问题一条接一条,字字都在鞭打,黎想心烦意乱:这该死的忙季。
她擤擤鼻子,接电话时鼻音极重:“喂,Martin。”
Martin 语速极快,快速输出他的审核意见和组里接下来要关注的条目清单。半晌,他莫名叹口气,“有件事想提前和你说,你做个心理准备。”
黎想心中冉起不好的预感:“你说。”
Martin 迟疑几秒,吐露的每个字都在蹂躏着黎想脆弱的心灵。
“按道理,AIC 第三年可以递交升职申请。这两年经济效益不好,你也知道,公司从上到下都在卡升职进度。”
“嗯。”
“你做好推迟一年递交升职申请的打算...”
“哦。”
“另外,忙季之后也许要休 30 天的无薪假期。”
黎想脑袋嗡一声,“忙季结束直接休无薪假?公司穷到工资都发不出了?有这么恶心人的吗?”
“黎想,说话注意点分寸。”
“我...”,她冷静下来一些,“行,还有什么坏消息?”
“人手不够,想让你再负责一个上市公司的年审项目。放心,不作为项目主要负责人,辅助就行。”
“....”,她鼻音愈发得重,“我知道了。”
她挂断电话,瞧见邮箱里小朋友刚发来的附件,双击点开的瞬间彻底失语:复制黏贴的字体字号都不一样,日期标注的居然是明年。
她强忍愠怒,重新打开一个参考底稿,比对着财务数据和报表开始填写。她速度极快,视线在数字间穿梭,工作这些年,她竟培养出一些工作上的肌肉记忆,真是够讽刺的。
她心里憋着一团火,全神贯注。诉苦有什么用、抱怨又有什么用,审计狗的时间容不得这样蹉跎和浪费。她更宁愿赶紧干完活,好好睡一觉。
感冒症状逐渐加剧,她面颊微微发热,上下眼皮也开始打架。
她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余光里一团黑影轻巧跳上了中岛,大大方方在她的键盘上踩来踩去,最后稳当当趴在上面。
靠,黎想忙不迭跑上前,挥舞手臂驱赶;某一下用力过猛,将杯中的水泼了大半到键盘上;电脑风扇急转后骤停,“嗖”一声,屏幕暗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怔在那,放弃一切抢救措施,直盯着键盘上的水珠滚落到台面,或许还滴了几滴到地上。
无数件琐碎垒筑成一堵岌岌可危的高墙,终在此刻轰然坍塌。
她红了眼眶,心中涌起从未有过的委屈;她昂起下巴,用手扇着风,尽力不让没出息的泪珠落下。
事情还没完。
下一秒,空气里突然溢满直击天灵盖的臭味,她使劲嗅了嗅,一路找到卧室。好家伙,Tom 正一屁股端坐在她枕头上,伸着长腿,慢慢舔舐打理。
黎想不断平复呼吸,拨了通电话:“你的猫!在我睡觉的地方拉屎了!”
对方轻声笑笑:“昨天就想问你,是不是换香水了?他不习惯新味道。”
好,好,好,黎想咬牙切齿:“都是我的错是吧?我换香水也有错?”
“你又怎么了?”
“它刚才在我键盘一通乱踩,我赶它的时候,水泼到了键盘上,现在电脑坏了。”黎想胡乱捋着头发,眼神剜着那只始作俑者,眼瞧它不慌不忙舔完屁股,傲娇地钻进猫窝补觉。
“你怎么这么不注意?离开电脑的时候要记得锁屏。”
黎想懒得跟他废话,她站在客厅中央,双手叉腰,气咻咻的。
掌心里的手机震个没完,她没好气地接起:“又怎么了!?”
对方清清嗓子:“是我,你怎么了?”
黎想愣住,“哦,以为是客户的讨债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