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休接过纸巾,无意抬眸看向对桌的韶谌。
又收回视线。
考虑到彼此明天都要上班,吃过饭便没有过多停留,众人走出店门准备回家。
只有颜青醉得不省人事。
“啊啊啊为什么啊!”颜青抱住韶谌,“为什么被甩的是我啊啊!!!”
韶谌不耐烦:“滚。”
颜青一听,哭得更凶:“啊啊啊渣男!你都不安慰我!”
段以纯忙把人从韶谌身上拉走。
“我给他叫了车,免得他又缠你。”段以纯抬了抬下巴,“正好,你跟迟休一块儿走吧。”
韶谌撇头看了看正和雨声晓二人道别的迟休,散漫点头。
迟休站在原地目送二人远去。
措不及防。
一个响指在耳侧打响。
迟休一吓,偏头,恰与韶谌四目相对。
“回去。”韶谌挑眉,“一起?”
第30章 (三十)羊入狼穴
迟休踌躇须臾,点头。
“行。”韶谌转身,“走吧。”
迟休默默跟上。
火锅店外没有停车的地方,韶谌的车停在街口购物广场的临时停车位里,离这里有一小段距离。
一路上俩人都沉默,虽不知韶谌在想什么,但迟休此刻满脑子全是前两天韶谌说过的话。
跟在韶谌身后,迟休莫名有种即将面临审判的感觉。
走到车前,两人恰好在车的同一侧停下。
迟休刚要打开后座车门,却听见韶谌的一声轻嗤。
“怎么?”韶谌倚在车前,表情欠揍,“坐前座怕我占你便宜?”
“迟休学姐?”
“……”
迟休刚要开门的手一顿,然后垂下,转身准备绕到另一边的副驾。
韶谌语气仍欠:“想接近我也不用这么拐弯抹角,迟休学姐。”
“……”
懒得搭理他,迟休最后还是打开了副驾车门。
落座。
迟休摸索一会儿,系上安全带。
韶谌两手搭在方向盘上,直视前方:“安全带。”
“系好了。”
“这不是怕你没系好吗,迟休学姐。”
“……”
还真没完没了了。
迟休压着脾气,扭头看向窗外。
火锅店离他俩住的小区只有两条街的距离,没多久便到了小区停车场入口。
迟休略微有点困意,听到韶谌解开安全带的声音,忽又清醒。
两人下车。
在电梯门前等待,迟休犹豫着想跟韶谌提前两天的事,但看到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
走进电梯,迟休摁楼层时,无意识把九楼一起按了。
韶谌瞥见,又挑眉道:“谢谢学姐。”
迟休忍无可忍:“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嘛。”韶谌侧回脸,“表达一下感谢之情。”
“我指‘学姐’。”
韶谌扬眉:“怎么?别人能叫我不能叫?”
“不能差别对待啊,学姐?”
“可你又不比我……”
迟休刚想转头争论,恰好对上韶谌的脸。
韶谌略略俯身,玩味注视迟休。
“对,我突然想起来,咱俩好像还有一笔账没算――”一顿,韶谌眼神里的玩味重了些,“迟休学姐。”
迟休一愣。
“……什么账?”
“嗯?”韶谌眼角的痞气愈发明显,“那我勉为其难提醒你一下。”
“你――”
迟休看他。
然而韶谌没再说下去,直直打量起迟休的脸,话锋却转。
“这不还没说什么,你脸红个什么劲儿?”
“……”
迟休呼吸略屏,这才意识到自己泛烫的颊边。
“……没有,你继续。”
可韶谌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还挺明显……”
迟休扭过脸:“你到底说不说?”
电梯恰好停在九楼,缓缓开门。
韶谌直起身,淡定走了出去。
迟休:“???”
奔回家,迟休气不打一处。
在屋里来回踱步几圈,憋得耳根发红。
半晌,迟休终于冷静下来,在沙发上靠坐。
脑海里韶谌痞里痞气的笑容不散。
她有些不甘,拿出手机。
迟休:到底什么事
楼下韶谌刚脱下上衣准备洗澡,听到手机动静,扬眉走进浴室。
楼上迟休则靠在沙发上怔了半个小时。
终于,那边大发慈悲地回了一句――
“停水了。”
迟休看着消息脸色一僵,走进浴室拧了拧水龙头。
最后一滴水颤颤巍巍落下。
已经临近十一点,物业群突然发布因故障停水停电通知。
下一秒。
迟休被突如其来的黑暗淹没。
“……”
打开手机手电筒,迟休在黑暗中的脸染上不耐,烦躁闭了闭眼。
深吸几口气,试图冷静。
忽地。
迟休径直冲出门。
冷静失败。
韶谌刚把头发擦得半干,在黑暗中摸索到沙发上靠着。
砰!砰!
眯眼往门口看去,韶谌倏忽有种预感,悠哉起身前去开门。
果不其然。
借着楼道间的应急灯光,迟休正站在门外抬头注视他。
韶谌眉梢轻挑:“进来吧。”
“……”迟休蹙眉,“就在这说清楚。”
“哦?”
韶谌双手抱在胸前,目光带上审视的意味:“你想在这儿让全国人民旁听你酒后乱性的具体过程?”
迟休微怔,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另一扇门打开的动静。
陆陆续续地,楼梯那边也传来人声。
抿了抿唇,迟休又盯向手机屏幕,右上角的红色电池过分醒目。
韶谌见状,让开路:“进来?”
迟休硬着头皮进屋。
可一踏进门,她突然后悔。
总感觉。
像是羊入狼穴。
韶谌把备用的台灯打开,迟休坐在沙发上,默默看着他一系列悠闲自得的动作。
良久,韶谌终于在她身侧的位置坐下,但刻意与迟休保持了一段距离。
迟休强装淡定:“说。”
韶谌眯眼,不慌不忙道:“预告,最好有点儿心理准备。”
“说。”
“啧……”韶谌又一副为难的样子,“怎么说呢?”
迟休等得不耐:“我来问。”
韶谌挑眉:“也行。”
“你为什么上来找我?”
“这跟你酒后无德有什么关系?”
“事情起因。”
韶谌轻嗤:“找猫。”
“我主动开门?”
“那不然?”
“开门后你自己闯进来的?”
“不。”韶谌侧身倚在靠背上,一字一句强调,“你主动邀请我进去。”
主动二字被着重强调。
迟休眉心一跳。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迟休直直盯着他。
“迟休,麻烦你搞清楚。”韶谌指指自己,“我才是受害者。”
“以受害者的第一视角陈述事实,这算铁证。”
“……”迟休皱眉思索片刻,抬睫看他,“那进门后,你干什么了?”
韶谌托腮:“怎么不问你自己干了什么?”
迟休沉默盯他。
“行。”韶谌正了正身子,依旧没个坐相,“直入主题。”
“我去你阳台找猫,结果――”
说话时,韶谌视线有意扫过迟休。
“某人见色起意。”
“没把持得住。”
“?”迟休眉头一锁,“我干什么了?”
韶谌把身子往迟休这边斜了斜,故意压低声音:“你,推倒我。”
“抑制不住欲望――”
“强吻我。”
迟休睫羽微颤。
“没印象?”韶谌眯了眯眼,“那我再讲具体点儿。”
没等迟休做出反应,韶谌自顾自地说起来。
“不过……”韶谌又瞥她,“看你这表情,脑补什么红灯画面呢?”
迟休回过神,屋内微弱的光线掩住她发红的耳稍。
“放心,你还是挺纯情的。”
韶谌再度靠近她。
“也就。”
“咬了我的喉结而已。”
迟休呼吸一滞。
仿佛是一只顶级掠食者,在得到猎物后,从不着急吞食入腹,而是将猎物于股掌中把玩,折磨直至对方麻痹窒息,最后――
彻底剥离。
迟休双手渐渐握拳,向来平静的一张脸上是藏不住的慌乱。
“……空口无凭。”
韶谌好整以暇地看她:“当然,你也可以用喝断片为由拒绝承认。”
“不过,毕竟记忆犹新的人。”
“是我。”
迟休试图反驳:“那也是你擅闯我家在先。”
“我找你是因为正事。”韶谌看了看手机,“你扑倒我那是你自个儿动了歪心思。”
迟休咬唇:“另外,我不可能扑得倒你。”
“怎么不可能?”
“以你的个子,而且我在醉酒状态下,根本没力气推你。”
韶谌失笑:“迟休,你是醉酒又不是脑瘫,怎么可能没力气?”
斟酌几秒,迟休冷静了些。
“既然你知道我喝醉了,那为什么不推开我?”
“你自己力气多大心里没点儿数?”
“那也不可能大得过你。”
“你偷袭我呗。”
“……”
“怎么?说了这么多。”韶谌挑眉,“还不信啊?”
“那要不,咱俩重演一次?”
迟休倏忽起身。
“挺晚了,先回去了。”
“告辞。”
迟休刚打开门,屋内韶谌欠揍的声音又传来。
“记清楚啊,以后喝酒前知会我一声,这次就不跟你计较。”
“……”
砰!
门被猛然关上。
韶谌往门口方向看去,一抹得意的笑在眉眼间绽开。
奔回楼上,迟休靠在门后,半晌没能冷静下来。
心跳发了疯地不受控制。
刹那间。
屋里的灯像是玩笑般倏忽亮起,迟休没能适应立时敞亮的房间,恍惚闭眼。
被灯光映亮,迟休心生莫名的罪恶感。
极力压制内心的躁动,迟休冲进浴室,试图用冲澡让自己冷静。
洗漱完毕,迟休似乎镇定了些,准备抛开乱七八糟的念头上床睡觉。
关灯。
闭眼。
几秒后。
倏忽睁眼。
她强吻了韶谌。
几个大字如同在脑海里拉了横幅般着重强调,从一开始的将信将疑到现在的不可置否,迟休大脑终于宕机。
她木然躺在床上,彻底失去睡意。
-
之后一连几天,两人仍像往常一样在电梯里相遇。
韶谌依旧心定气闲,仿佛那晚的当事人从来只有迟休自己,每每两人单独在轿厢里待着,迟休只觉局促。
日子好像没被这点插曲掀起波澜。
韶谌也没刻意去提这事,仍会死不要脸地让她帮忙取快递,快递数量只增不减。
经常地,韶谌会让迟休把东西先放她家,过个两三天,再悠哉上楼拆快递,最后只拿走几样东西,剩下的要么以买多了为由,要么以不要了为借口,或多或少地留在迟休家。
迟休的置物柜逐渐被零食、饮料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日用品塞满。
她有时不得不感叹还真有人钱多到没地儿花,自己也莫名其妙地占到便宜。
不过看着零食堆里那些甜到发腻的东西,迟休不禁疑惑,因为韶谌的硬汉形象实在无法与那些包装粉嫩的甜品关联起来。
但来者不拒,加之迟休本就不爱多管闲事。
她倒挺喜欢甜食的。
时间平静流逝。
第31章 (三十一)打断生长
“迟休姐,咱清明节放假吗?”盛叶从电脑旁探头。
迟休抿唇:“当然。”
“那就好。”盛叶点点头,“我今年可算抽出空回去看我外婆了。”
迟休闻言,略微蹙眉。
盛叶依旧笑得明媚:“我外婆在我十岁那年走了,之前读中学的时候还能经常回去看她,现在来朔柳读大学,老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儿占了时间。”
雨声晓发问:“你外婆在你老家吗?”
“嗯。”盛叶看向雨声晓,“我老家在赤杨那边。”
“那还确实挺远。”
“对啊。”
“对了。”盛叶又眨眼望向迟休,“迟休姐应该不是朔柳本地人吧?”
迟休颔首:“我来自湛桥。”
“真的吗?我一直想去那边玩儿来着。”
“有空一起去玩儿。”
“好啊!”
……
打开手机日历,一连串红色标记中,清明连续两天的日程备注不太惹眼。
事先跟雨声晓和盛叶交代好工作室近两天的事宜,迟休打算提前一天回湛桥。
定好闹钟,她蒙上被子开始酝酿睡意。
深夜,窗外淅淅沥沥地下了雨,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零落的嘀嗒声,睡得昏沉的迟休在雨声中缓缓睁眼。
后半夜便再没了困意。
-
从湛桥的高铁站走出,已是傍晚。
湛桥的天也飘着细雨,迟休在公交站旁驻足,适应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湿冷空气。
周转几站,迟休前往预先订好的酒店落脚。
高中时租的那个公寓早已拆迁,程家也在迟休上了大学之后搬回朔柳,迟休在这边没有归宿,每次回来只是临时找个酒店安身。
在酒店前台确认信息时,接待员反复抬眼仔细观察迟休,最后终于惊喜地压低声音道:“请问你是那个画家迟休吗?”
迟休没什么情绪,淡淡点头,之后在众人疑惑又惊喜的目光中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