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要让我等你醒酒再告诉你自己丢了什么脸吗?”
“……”
迟休没反应。
“行吧。”韶谌挑眉,“满足你的愿望。”
迟休被突如其来的腾空感吓一跳,双手忙搭上韶谌的肩。
韶谌将迟休抱起,往沙发走去。
“坐好,不准睡。”韶谌指指迟休的鼻尖。
安放好迟休,韶谌随即转身去兑蜂蜜水。
迟休茫然望着从厨房走进又走出的韶谌。
“看我干什么。”韶谌把杯子塞进迟休手里,“喝。”
迟休拿着杯子开始小口抿。
韶谌就懒散靠在一旁看她喝,渐渐地有了倦意,抬手支起脑袋。
半晌,迟休终于把蜂蜜水喝完,放下杯子。
“酒醒了?”
“……”
迟休没应他的话,起身走进卧室。
韶谌见状皱眉,也起身,看到迟休往床上倒去时,略微叹口气。
“得,你睡吧,走了。”
转身离去。
……
迟休是睁着眼等待黎明的。
有史以来。
第一次。
记得自己喝酒后干了什么。
又是撒娇又是间接接吻,迟休木然躺平凝望天花板。
还不如人间蒸发。
稀里糊涂地冲了个澡,迟休收拾好自己出门上班。
站在轿厢里,她面无表情地祈祷不要遇见韶谌。
然而电梯仍在九楼开了门。
韶谌走进。
迟休悄然石化。
似乎也没睡好,韶谌眼下多了一层浅浅的青灰。
看到迟休,韶谌懒声打了个招呼:“早。”
迟休恢复淡定:“早。”
陷入沉默。
迟休不确定地往身旁看了看,本以为韶谌会借机满口飞骚话,没想到就只是垂头看手机,一言不发。
微卷的发丝耷拉额前,也长了许多,已经能遮到下眼睑。
迟休默默收回视线。
到了底楼,迟休跨出门,身后韶谌倏忽出声。
“喂。”
迟休转身。
“断片了?”
迟休装愣:“什么?”
“没。”韶谌撩了撩快挡住眼睛的头发,“就想问问某人调戏我的账该怎么算。”
迟休皱眉:“那算调……”
话没说完,迟休意识到什么,对上韶谌得逞的目光。
“大点儿声,我没听清。”
“……”
迟休强装淡定,疾步离开。
韶谌则悠哉抬手按下关门键。
闷热渐渐入侵盛夏。
迟休把头发束在脑后,也难挡热意侵袭。
“雨声晓,你剪头发了?”盛叶看着门口走进的雨声晓讶异道。
“嗯,修短了些。”
雨声晓摸了摸头发,对上迟休的目光时又腼腆一笑。
他昨晚的话迟休当然记得,但毕竟是一起工作的人,雨声晓没把话说开,迟休也不好刻意跟他拉开距离,只得保持平常的淡定自若。
迟休抬眼瞥了瞥雨声晓,没说话。
雨声晓则不住往迟休这边看,欲言又止。
最后归于沉默。
-
韶谌已经出差五天,秋天照常被寄养在迟休家。
带上秋天下楼扔垃圾,迟休顺道出小区买了些雪糕回来。
抱着泡沫箱,一人一猫悠哉往回赶。
电梯门打开,迟休忙着查看漏水的箱子,没顾及轿厢里另外站的人。
再想起按楼层时,她抬头,发现十楼已经被人按过。
从反光的轿壁上看清身旁人。
黑色鸭舌帽,墨镜,黑口罩,黑衬衫……
迟休不确定地出声:“韶谌?”
对方应声侧过脸。
“你,不热吗?”
迟休听见韶谌似乎嗤笑了一声,随即传来那道吊儿郎当的话音。
“怎么可能?”
“……”
迟休腾出手擦了擦颈侧的汗:“那你还――”
韶谌看她。
“挺虚的。”
“……”
韶谌皱眉,摘下墨镜。
“我虚?”
“……”迟休意识到自己好像得罪了人。
“喂,迟休,某些事呢――”韶谌又戴上墨镜,嘴角扬起一抹不明的笑。
“得试过才知道。”
“……”
这放的什么骚话。
迟休别过脸,后悔刚才开的口。
到了九楼,韶谌刚要走出,迟休倏地想起手里的雪糕。
“等等。”
韶谌止步回头。
“雪糕。”迟休看他,“吃吗?”
“不吃。”
韶谌扬长而去。
“吃了体虚,劝你也少吃点儿。”
“……”
迟休无语按下关门。
关上房门,韶谌这才卸下武装。
衬衫早已湿透,黑色衣料障人视线不易看出,额角的汗也染湿鬓发。
韶谌扯开上衣,拐进浴室。
刚拧开花洒淋了会儿头,他脱下衣服,下意识往头上摸去。
没了往日的蓬松手感,韶谌手一顿,烦躁皱眉。
顷刻间。
水停了。
韶谌看向先前还出水的花洒,不耐扯下浴巾围在腰间,往外走去。
检查一番,他再也压不住烦躁。
热水器。
真的坏了。
关键是不出热水就算了,连冷水都不给出。
以往要是这种情况,韶谌早嚣张地跑去敲响迟休的家门,但今天――
韶谌盯着镜子,郁闷与浮躁在心底交织。
踌躇许久,身上粘腻感实在惹人难受,韶谌还是穿好衣服,扣上帽子出了门。
迟休叼着支冰棍,正慢条斯理地替秋天梳毛,听到门口动静,慢吞吞起身前去查看。
透过猫眼,韶谌正双手插兜注视房门。
“怎么了?”迟休开门,疑惑蹙眉。
“借下浴室。”韶谌挠挠后颈,“谢了。”
迟休定睛,察觉到一丝可疑。
韶谌别过头时,后脑勺本应出现的微卷发尾消失,只剩下剃得齐平的发茬。
她略微愕然。
韶谌剪了头发?
似乎被盯得略窘,韶谌不耐出声:“行不?”
迟休回神。
“嗯。”
跨进屋,韶谌疾步往浴室赶,迟休默默注视他的背影,悄然弯唇。
如果没猜错的话。
韶谌剃了寸头。
记得高三时,他也剪过一次,也如现在这般扣个鸭舌帽在头上。
课间,韶谌一行人正从小卖部返回教学楼,迟休和郑连依跟在人群后缓步闲聊。
其实不算聊,也就迟休安静吃糖,身旁郑连依一本正经地自言自语。
“韶谌!他妈的还老子钱!”
颜青倏忽从身后窜出,大吼一声扑向韶谌。
段以纯拍拍韶谌的肩,韶谌会意躲开,颜青不慎扑了个空。
同时碰掉了韶谌的帽子。
迟休抬眼,恰好看到他剃平的发尾。
韶谌淡定弯腰捡起帽子,拍了拍上边的灰,扣回头顶。
随后向扑倒在地的颜青伸出手。
迟休走近了些,瞥见韶谌和善的微笑。
“你没事儿吧?”
虽没看清颜青什么表情,但那句话落到迟休耳中自动翻译成了另外一句――
你他妈有病吧?
也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早上上课那会儿迟休还没注意,这下因为颜青,她也忍不住往韶谌的侧脸上瞄。
额角没了头发的遮挡,浓密的眉尾裸露在外,乖戾气质加重,阳刚和冷厉融进鬓角。
迟休有些移不开眼。
其实。
也挺好看的。
韶谌跨出浴室门,刚准备戴上帽子,被门侧的迟休吓一跳。
“你搁这儿……”韶谌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偷窥我?”
迟休看了看他的鬓角:“没有。”
“最好没有。”
韶谌轻嗤:“怕你看了把持不住。”
“……”
迟休看着韶谌的背影淡淡道:“你洗头发了?”
韶谌敷衍嗯一声。
“那为什么还戴帽子?”
“……”
韶谌撇头看她。
“你懂什么。”韶谌扯扯帽沿,“保湿。”
“???”
迟休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哪儿来那么多问题?”
韶谌打开门,利落跨出。
“走了。”
关门。
许久,迟休后知后觉地弯起眼角。
……
韶谌开门接过外卖,在桌前落座打开电脑,摘下帽子。
脾气虽怪得出名,但客户的问题他基本都会耐心回答。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杨觉靠不住。
就这样磨时间,韶谌再拿起筷子时,饭已凉透。
没着急吃饭,他先起身倒了一杯水。
咚咚!
还在喝水的韶谌往门口瞥了半秒,随即挪步。
开门。
门外的迟休还没来得及收住脸上的怔色,怀里的秋天反倒先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
韶谌抓着水杯的手悬在半空,同样愣怔地与迟休对视。
空气凝固。
迟休轻拍秋天的头,淡定道:“剪头发了?”
韶谌也淡定地继续喝水:“嗯。”
“……”
迟休却看见他眉头略蹙。
以及微红的耳稍。
一瞬间,她有了种诡计得逞的感觉。
按耐住探究韶谌的好奇心,迟休托起秋天往他身前近了近。
“我是想带它过来。”
“哦。”
韶谌漫不经心地接过秋天,搂在一只手的臂弯里。
“另外。”
韶谌又垂眸看她。
“帽子太闷。”迟休斟酌须臾,直视韶谌的眉,“别戴。”
韶谌只敷衍哦了一声,见迟休没动静,不耐皱眉:“还有事儿?”
“没了。”
“行。”韶谌扬了扬头,“回去吧。”
一如既往的趾高气昂。
看韶谌似乎没起什么波澜,迟休莫名地略感失望,垂下眼皮。
“嗯。”
待迟休转身,韶谌即关上门。
放下秋天靠在门后,垂头,他动了动喉结,抬手抚上发顶。
讲不明是尴尬还是欣喜。
心上无声雀跃。
第42章 (四十二)烦我吗
自被迟休发现剪毁的头发后,韶谌也不再遮掩。
甚至坦然。
或是电梯,或是超市,迟休站在韶谌身侧时,总会不自觉地往他的侧脸上瞧。
以及左耳的耳夹。
可能因为之前没注意看,亦或是韶谌也没在她面前戴过耳夹,迟休一时觉着新奇。
韶谌左耳垂上有一颗浅褐的痣,为他的硬朗平添几分柔软。
似乎是为了刻意避开耳垂痣,韶谌选择在偏上的耳骨处戴上银色耳夹。
这样挺好。
至少迟休这么认为。
每每电梯在九楼打开,门外站的男人总让她莫名心头一颤。
黑色西装衬得韶谌肩宽腿长,眉眼锐利,耳夹惹眼,痞气在成熟中过分突兀。
再搭上一如既往的戏谑语气。
“早。”
迟休微愣,低睫。
“早。”
直击心魄。
韶谌靠在轿壁旁懒散翻看文件,迟休则安静站好。
手机忽响。
迟休拿出看了一眼,是雨声晓发来的语音。
吸取上次的教训,迟休调小音量后再点开。
又是如少年般明朗的声音。
“姐!早餐我买多了,怎么办啊?”
韶谌斜眼瞥她。
迟休淡定往屏幕上敲字。
刚没打出两个字,电梯门忽然打开,韶谌慢腾腾往外迈步。
迟休正疑惑他为什么不去停车场,韶谌轻飘飘甩出一句话后远去。
“什么蠢货问题……”
“……”
迟休望着他的背影懵然半秒,后反应过来他在指雨声晓的话。
沉思良久。
韶谌这话,她没听出嫉妒或醋意。
倒更像闺怨。
迟休忙从这莫名其妙的想法中抽回思绪,自脸红到低声抱怨,她怕再细想下去,韶谌的硬汉形象就要被她抹上娇蛮色彩。
忽又转念。
假如。
韶谌会撒娇――
迟休立时回神,扫去脑中的荒谬,疾步走出电梯。
-
有段时间没出画作,迟休刚在微博上发布新作,惹起不小动静。
淡定退出页面,拿起画笔又开始在画板上铺底色。
一旁的盛叶正盘算时间。
“十八,十九,二十,……”
盛叶琢磨的声音传入迟休耳中,忽地,她也默默算起日子。
离程见君的六十大寿只剩三天。
程家也没人打电话来特意邀迟休回去,似乎对这事没太上心。
换个说法,对她没上心。
与程问意的联系停在一个月前,程钧启连家都懒得回更别提跟她联系,程见君上次给她打电话还是在除夕。
至于齐湘。
两人除了在程家见面,从不来往。
不论程家对她的态度如何,毕竟是受他们的帮助才得以成就今天的她,虽谈不上涌泉相报,但感念恩情的觉悟她还是有的。
从进入程家的第一天,迟休在程家的每一笔开销都被她清楚记在账上,并在她有能力独立生活后,坚持还账。
在别人眼中过分划清的界限,却是迟休警醒自己与程家维持恰当关系的唯一准则。
正如齐湘所言。
她跟程家。
连收养关系都不是。
迟休不否认齐湘的话,当初也确实是她亲口拒绝了程见君的收养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