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简直……简直就是不当人啊!
这般想着,苏二夫人拿起一个枇杷也开始剥了起来,边剥边对苏婳柔声道,“好吃就多吃些,来,二婶娘给你剥!”
“谢谢二婶娘!”
苏蔷看着自己的母亲被苏婳哄得心软得一塌糊涂,颇有些无语地望天叹气。
她起身收拾药瓶,又朝自己的丫鬟丹若使了个眼神后,便抱起药瓶回了内间。
丹若心领神会地说了句去看一下热水烧好了没后也退出屋子,走前还看了院子中自己交好的小姐妹一眼,于是两人相携着悄悄去茶水间说话了。
夜深之时,苏婳在苏蔷万分嫌弃的眼神中爬上了她的床,挽着苏蔷的手一起躺了下来。
苏婳感慨道,“自从长大后,似乎就没再跟三妹妹一同睡过了。”
“那还不是因为大姐姐你总想着跟苏大夫人走?”苏蔷轻轻嗤了一声道,“这几年里,你去祖母院子的次数不仅屈指可数,还几乎每回都把祖母气得半死。”
苏婳听得出苏蔷语气里的埋怨,她笑了笑,同苏蔷贴得更近了些,“是是是,都是我的不好,是我太蠢识人不清,三妹妹莫要再生气了。”
苏蔷翻了个身,看了苏婳好半晌,才慢慢开口道,“大姐姐你这在水里泡了一遭,怎地突然就跟开了慧根似的,学会辨人识人了呢?”
苏婳:……
这原主的确是蠢,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三妹妹木讷刻板呢?这个三妹妹明明除了聪明,还很毒舌!
苏婳也明白自己的这个转变过于突然,苏蔷又太过聪明,的确该想个说法让苏蔷彻底接纳了自己才好。
苏婳想了想,靠在苏蔷身上轻轻道,“其实那会儿被公主强行摁在水里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是真的快死了……因为我看见了一些小时候的画面,看着你和祖母,还有桃子慢慢出现在了我眼前。”
“你们三个看着我在水里都急坏了,抓着我想把我带出水面,祖母更是急得心疾差点犯了。”
“当时我心里就在想,若是我这次真的还能活着回来,我定不会再像以前那么混账,让真正在乎我的人伤心难过。”
“曾经我也一直很羡慕你能有二婶娘抱着你宠着你……”说着,苏婳停顿了一下,轻声笑了起来,“所以,苏大夫人那时候哄着我,我是真高兴,我以为我也可以跟你一样了。”
这次,苏蔷许久没有接话,又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声音才又慢慢响起。
“也不知道大姐姐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被一条恶犬吓得爬上树却爬下不来了,你骂走恶犬后站在树下张开手臂接我的事情?”
苏婳回忆了一下,慢慢摇了摇头。
苏蔷笑着继续道,“那时候我很相信大姐姐,所以就跳了下来,姐姐你也的确接住了我没让我受一点伤,可是大姐姐你却断了几根肋骨。”
“那时候,你说丢脸不让我往外说,只说是你自己调皮从树上摔下来的,还被家里人训斥了一顿……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发誓,以后我也一定要对你好。”
“往后,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常来我们二房这边。”
苏蔷与苏婳抵着头,轻声道,“我母亲这人虽有不少小缺点,爱看热闹还极易被人哄上头,可是她的确是个好母亲,也素来喜欢那些对她孩子好的人。”
“你对我好,她就会喜欢你,也定会把你当成我一样来疼爱的。”
第9章 何乐而不为
第二日,苏二夫人院中的丫鬟们便在洒扫之间把苏大老爷和苏大夫人弄伤苏婳的事情不经意间地说了出去。
一传十,十传百的,自然也把苏大夫人与苏大老爷白日宣淫的那些房中事都挖了出来,毕竟要热水这事儿也瞒不了人。
事情很快就传到松鹤堂中,气得苏老夫人摔了两个茶盏后,拄着拐杖去苏婳的小院子里看她。
原本苏老夫人还想着会不会是下人们夸大了,可当她看到苏婳脸上的伤疤时,吓了好大一跳,搂着苏婳心疼地不知道叫了多少声乖阿囡。
苏婳也抱着苏老夫人暗暗流泪,在装作不经意间,蹭到了苏老夫人的身上,引得苏老夫人抚着她头发叠声安慰。
苏婳哭了好久,拽着苏老夫人的袖子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但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时,苏二夫人亲自捧着一盆白枇杷打起帘子进屋来了。
“哎哟,婳儿还躺在床上呢?可是昨晚上那梦还没缓过来呢?”
此时,苏老夫人似乎想问什么,苏婳忙出声道,“二婶娘,您来啦?桃子,还不快给二婶娘倒杯茶。”
“诶,不用忙活,刚刚也是听蔷儿说起来了,所以特意过来看看你。”苏二夫人忙拦住了桃子,笑着摆了摆手道,“想着你今日心情不好,我才特意拿些白枇杷来,这可是我一个一个挑的呢,你快起来尝尝!”
苏婳抿着唇,乖巧一笑谢过了苏二夫人。
接过那些白枇杷后,苏婳先剥了一个递给苏老夫人,弯眼一笑不经意间道,“祖母,你也吃,昨晚我第一次在二婶娘院子里吃到这些枇杷,可甜了。”
苏老夫人笑着让苏婳多吃些,只说她前些日子早就吃过了。
苏婳也不推脱,朝着苏老夫人甜甜一笑后,便低头吃了起来。
又在苏婳房中待了一会儿,苏老夫人便借口身子有些乏了,让苏二夫人陪她回松鹤堂。
苏二夫人应了一声后,便同陈嬷嬷一人一边扶着苏老夫人慢慢走出了院子。
才一出院子,苏老夫人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这白枇杷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前些日子,你不是给各个院子都送了吗?婳儿怎么是昨晚第一次才吃到?”
苏二夫人扭捏了一下,看着苏老夫人欲言又止。
苏老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手,“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有话就直说。”
这下,苏二夫人便跟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不仅把当时苏大夫人早就讨了白枇杷去吃这事儿说了出去,还把苏婳昨夜梦到生母早上哭着回自己院子的事情也交代了。
末了,苏二夫人还语气感慨地补充了一句,“我今早还听到婳儿在同蔷儿说,也不知今年还有没有机会拿几件她母亲的旧物烧了送下去。”
“想着今年母亲都托梦了,她这个做孩子的总要做些什么才能安心。”
“只是她又担心大哥大嫂那边的态度,毕竟公主那儿也没去请罪,昨儿晚饭时候想着去关心一下大哥他们,结果还被赶了出去。”
苏婳站在小院门口,目送苏老夫人她们离开,也自然看得见苏老夫人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很好,嫁妆一事儿大概是十拿九稳了。
昨日她想明白苏大夫人下毒这事儿后,她便打算要把那些嫁妆重新收到自己手里,只是如今管库房的人还是苏大夫人的人。
那里头的嫁妆是否还齐全,又或是是否都还是真的,她现在其实都一无所知。
也所以,她得借着今年为其生母做法事的时机开个库房拿些母亲生前最爱的物什,同时再清点一遍库房里的嫁妆。
原主生母的祭日大约是在九月,还有四个月的时间,她还得再好好想想该怎么把之前的那些老仆找回来。
苏大夫人出手也是真的狠,竟是除了桃子,一个老仆都没给原主留下。
若是没有那些老仆在,那这嫁妆真假岂不是也无人可知了?
待苏老夫人回到松鹤堂不久,她身边的陈嬷嬷便带着两个粗壮的仆妇去了一趟苏大夫人的院子,也不知里面说了些什么,大家只知道陈嬷嬷离开后苏大夫人气得在床上躺了很久。
苏大老爷下衙看到苏大夫人的样子后还怒气冲冲地去了一趟松鹤堂,结果是被苏老夫人关进祠堂思过了一夜。
至于之前在府中传的那些消息,苏老夫人也没让人压下去,只是让人特意注意别传到外头去。
终于,三日后苏大夫人掩面哭着坐上马车回了自己娘家。
此时郑府的孙姨娘,苏大夫人的亲娘正点着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啊你啊,我都教过你这么多遍了,你怎么就还是叫人捉到了把柄呢?”
苏大夫人不说话,就是捂着帕子哭。
“哭哭哭,就知道哭,从小遇到点事儿就哭!如今一把年纪了还哭!”孙姨娘烦躁地甩袖子道,“如今掌家权都被人拿走了,你不晓得想法子去拿回来,来我这儿哭什么?”
“女儿,女儿这不也是没法子了嘛。”苏大夫人抽噎着道,“那苏府里头一个个表面上还叫我一声苏大夫人,谁知道他们背地里如今都在笑话我些什么……呜,女儿不活了,不活了!”
“既然没有当面说你,你往心里去什么?不过就是被人背后说两句,还能掉你身上的皮肉不成?”
“你只需稳着点,那苏老夫人毕竟都上了年纪了,笼络住苏诚的心,那掌家权不还是迟早回到你手上?”
“好了好了,别哭了。”孙姨娘看着自己的女儿哭得这般伤心,终究还是软了口气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让我去打听一下汝阳公主喜爱什么东西,好送去让她消消气吗?”
苏大夫人吸着鼻子嗯了一声,孙姨娘接着道,“公主那边啊,今日也让人来传话了,就说好东西她见多了,只是这一口气噎得她日夜难眠。”
话音落下,苏大夫人的哭声也停住了,她抬头看向孙姨娘,孙姨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手。
“之前,我给你的那些毒药本也只是慢性的,什么时候会起效说不好……这个法子虽然慢,但是却足够稳妥。”
孙姨娘斜倚在了榻边拿着手帕捂了捂嘴,明明也不过只是个寻常动作,却愣是叫她做出了千娇百媚的味道。
“原本是想着那丫头不过是个傻的,那就慢慢哄着,待到她毒发身亡再顺利将那些嫁妆处理了,只不过如今有人却是等不得让她慢慢死了……既然这样,我们何不帮那人一把?”
苏大夫人微微睁大了眼睛道,“娘,你的意思是……”
“利人利己,何乐而不为呢?”孙姨娘抬手掩唇,轻轻笑了起来,“就算那丫头如今真在水里把脑子泡聪明了些,可到底不还是个黄花大丫头不是吗?”
“若真是到时没了清白,她难道还有脸皮在这世上苟活?”
第10章 赴宴
孙姨娘刚把消息递到公主府,不出半日,涂林宴的请帖便递到了苏府老夫人手里。
春山涂林宴,每年都会选在石榴花开满南坡的时候举行。
石榴花本就寓意着富贵安康,多子多福,也因此每年的涂林宴其实就是给帝都之中那些还未有婚约的公子小姐们一次相看的机会。
若是男女之间彼此看对了眼,互赠石榴花,也算是美事一桩。
苏梅在宴会前几日突然就吃坏了肚子,头晕眼花地在床上躺了好几日不能动弹,也因此最终只有苏婳和苏蔷去参加了这场宴会。
苏府的马车刚出现在春山脚下,李如月的车驾也慢悠悠地停了下来。
那日随园一事,在帝都流传甚广,茶楼里甚至还专门为他们三人爱恨情仇的故事开设了专场。
此时李如月与苏婳在这宴会前就碰上了,不少人连走路的步子都放缓了不少,小眼神都有意无意地往那两辆马车上扫。
偶尔,彼此之间的视线撞上了,大家皆心领神会地互笑一下。
苏婳刚下马车,还未想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似有若无地看着她,身后就传来了李如月趾高气扬的声音,“哟,这不是苏家大小姐么?你怎么也来参加这涂林宴了?”
“是勾引一个林墨不够,还想着再多勾引几个玩玩吗?”
这话着实有些难听了。
苏蔷的眉心死死皱在了一起,她刚想说话,苏婳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侧目看向苏婳,苏婳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苏婳已朝着李如月柔声道,“想来公主大概是误会我了,我与林三公子之间本也并非大家所想的那样。”
“林三公子乃是天上明月,又怎是我这等脚下泥可随意染指的?自然也只有公主您这等金枝玉叶才能配得上。”
“我也不过就是会些拙劣琴技罢了。”苏婳微微垂着头,声音里还带上了两分恰到好处的委屈,“却没想到入了林三公子的眼,这才有幸能同林三公子说上几句话,倒是叫公主误会了。”
“那日在随园,也都怪我不识水性,不然早些将公主救下来,也不会有后面那些事儿了。”
苏婳抬眼看向李如月,怯怯道,“不如我再去同林三公子解释一下,莫要让他再误会公主了?”
“可笑,我与林墨之间还需要你解释什么吗?!”
眼看着李如月都被气得笑了起来,苏婳再接再厉,眉眼微微下垂,声音委屈里还染上了几分倔强,“公主说什么都行,只是公主您可莫要误会我了,什么勾引……”
说到这词,苏婳还忍不住跺了跺脚,“若是家中只有我一人也就罢了,被人误会了就误会了,大不了我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可是我现在还有两个妹妹啊。”
若说原本旁人都还在围观吃瓜,苏婳这话一出,心中皆有些戚戚然。
家族里的姑娘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若是她们家中的哪个姐妹被人这般说道,只怕家里的其他姑娘也是找不到什么好的婚事了。
此时众人看向李如月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比起他们,公主们的确可以更肆意妄为一些,便是后院养面首,也不过就是被言官弹劾两句,但驸马依旧可以找,根本不影响。
可是她们却……
瞧着旁人的眼神都变了,李如月身边的一个嬷嬷深深地看了一眼苏婳,这才拉住李如月先一步往石榴林里走去了。
苏婳倒是还不忘礼数周全地在后头给李如月行了一个礼。
待李如月的身影不见了,苏婳这才带着苏蔷慢慢往里走去,把桃子和丹若都留在了马车上。
这也是涂林宴的规矩之一。
只不过在刚刚那一番对话后,一路上倒是有不少小姐主动上前来同苏婳和苏蔷说话。
涂林宴的宴席就设在石榴林中,每行一段路,便有一个小亭子可供人歇息,里头瓜果茶点一应俱全。
在林中走了好一会儿后,苏婳便觉得有些累了,比起现在相看公子,她更惦念着如何把那些嫁妆拿回来。
当走到第三个凉亭的时候,苏婳说什么都不走了,推着苏蔷同其他小姐一道再去别地转转。
苏蔷似乎还想留下,苏婳忙捶着腿,说自己一会儿就追上来,让苏蔷她们先去。
推拉了好一会儿,苏蔷这才与其他小姐一道先行了一步,走前还不忘同苏婳说自己一会儿会在哪里等她。
惹得苏婳连连笑,忙应了下来。
她拿起一块糕点浅浅尝了一口,觉得太腻便又拿起茶盏想喝口茶解解腻。
忽地一阵香风袭来,惹得她连连打了两个喷嚏,盏中的茶水也都抖落到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