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知抬手想要砍下黑衣人的手腕,可是他却突然发现这个黑衣人在死后身上却并没有全部化成蛊虫,甚至钳着他身子的手臂仍旧如铁臂一般。
而且到底还是如今的身子太差了……不过才在水下待了这么会儿时间,他便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更遑论刚刚还给苏婳渡了两口气,此时他虽然在努力挣扎,可是他的脑子却开始不受控制地昏昏沉沉起来。
而另一边,苏婳摇摇晃晃地慢慢浮出了水面,旺福和茶宝最先看到了她,一猫一狗在岸边此起彼伏地激动叫着。
原本一直抱着自己胳膊待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琳琅,听到旺福和茶宝的叫声,猛地一下转头朝湖面看去,下一息她也看到了那个在水面沉沉浮浮脸色惨白的苏婳。
她猛地一下从地上蹿了起来,对着另一边在同月见说事的苏老太爷脆声喊道,“苏爷爷苏爷爷,小皇婶浮上来了!小皇婶浮上来了!”
苏老太爷应声转头,正好看见旺福跳下湖奋力朝着苏婳游了过去,茶宝则在岸上叼着之前给琳琅披着的那块小毯子跑到了湖边等着。
苏老太爷的神色激动了起来,他转身欲往湖边去,却不小心踉跄了一下,所幸月见反应快赶紧扶了他一把,不然此时怕是苏老太爷得同苏婳一道躺着了。
旺福咬着苏婳的后领,慢慢地将她带到了岸边。
月见和苏老太爷已经在岸边候着了,瞧见旺福游了过来,赶紧搭了把手将苏婳抱上了岸,一旁的茶宝赶紧将小毯子叼过来盖在了苏婳身上。
旺福很快便也上了岸,走到远处使劲甩了甩自己身上的水后,这才跑过来同苏老太爷和茶宝一道围在了奄奄一息的苏婳身边。
沈柏舟此时也正好赶到,看到苏婳这幅样子吓了好大一跳,赶紧又是扎针,又是揉捏穴位,直到苏婳哇地一声吐出了腹中的水。
看着围在苏婳身边的人忙忙碌碌,也没有更多可以插手的地方了,月见便也没有再过去帮忙。
她站在一旁,紧缩眉心地死死盯着平静的湖面。
如今苏大小姐已经浮上来了,那他们家主子呢……主子怎么还没浮起来?
难道主子已经……
月见不敢再往下想,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湖面一动未动,忽然她的神情微微愣了愣,随后眼睛蓦地睁大了。
她又仔细看了一会儿,猛地抬高声音颤声道,“那里……那里是不是有一片衣角?沈柏舟,你快过来看看,是不是王爷今日出门穿的衣服花色啊?”
月见的声音也瞬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除了此时依旧昏昏沉沉眼神微微有些涣散的苏婳,其他人都顺着月见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就是老毒怪!”沈柏舟的声音先是一喜,他忍不住往湖边走了两步,这时晚风吹来拂到了沈柏舟脸上,他的脸色骤变,喃喃道,“好浓的血腥味……不对劲!”
月见在听到沈柏舟这句话时,脸色微微一白,不过转瞬她便恢复了冷静,转头对着沈柏舟道,“我现在就去把主子带上来,你准备一下。”
说罢,她转头就往湖里跳了进去,旺福紧随其后也跳入湖中朝着李玄知游去了,茶宝再次迈着小碎步开始去找小毯子了。
沈柏舟蹲在苏婳身边再次确认了一下她的情况,低声叮嘱苏老太爷先不要拔她身上的针后,赶紧朝着被月见和旺福他们带上岸的李玄知跑去。
今日李玄知出门穿了一套浅色常服,只是如今浅色常服上除了泥泞和污渍外,剩下的已经全部血水染红了。
沈柏舟看着他几乎已经没有起伏的胸膛,挽起袖子展开自己的针包,手起针落,一根接一根地插在了对应的穴位上。
忽然李玄知整个人抽搐了一下,嘴边开始不断溢出带着血的湖水,这时沈柏舟抓起他的手指狠狠给他扎了一下。
刚开始流出来的血是黑色的,流了好一会儿功夫,血的颜色才慢慢恢复正常,沈柏舟这才停了手,帮他止了血。
李玄知的眼睛蓦地睁了开来,嘴巴微微张了张,嗫嚅了起来。
一旁的月见见到李玄知这幅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吓了好大一跳,只是很快她便回过神来,将头凑到李玄知的嘴边,仔细听他到底在说了些什么。
当月见零星听清几个词后,她猛地扭头看向李玄知,只是李玄知的眼皮微微颤了颤,再次慢慢地阖上了。
“主子?主子?!”
“没事,刚刚应该是他强撑着一口气同你交待事情,现在他除了失血过多和毒素在体内游走太快外,其他没什么太大问题。”
月见:……?
除了失血过多和毒素在体内游走太快?那所以……现在到底是有大问题还是没大问题?
沈神医真不亏是神医啊,说话可真有艺术。
第145章 原来是王爷啊
月见暗地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不过既然有沈柏舟在,主子的性命应当是无忧了。
想到这儿,月见转头看向了平静的湖面,眉头微微皱起。
主子刚刚让她先去处理林中的尸体,再下湖去捞那个黑衣人,可是还没说清楚位置就又晕过去了,这么大一片湖她得找多少人一起捞才能在不惊动旁人的前提下把人捞起来啊?
默默思索片刻,她看了一眼其他人,随后提着刀往湖边林子深处走去,边走她边从怀中取出了一枚信号弹拉响了它。
这时,沈柏舟也在李玄知身上扎满了针,他站起身子拍了拍手,朝着苏老太爷行了一礼,随后便同他商量可否先将苏婳与李玄知一道先送回淮王府中,毕竟他制作的很多成品药和药材都还在淮王府里头呢。
苏老太爷沉吟片刻,便应允了此事。
随后,苏婳和李玄知两人便被送回了淮王府上,琳琅也跟着一起去了淮王府守在了苏婳身边。
当苏婳悠悠醒转之时,她第一个看到的便是琳琅。
看到琳琅强撑着自己坐在床边,眼下浮着淡淡紫青,瞧着就是一夜未睡的样子,苏婳微微愣了愣。
她没有想到自己醒来第一眼看到的竟然会是这个熊孩子。
她下意识动了动身子,结果正在打瞌睡的琳琅忽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苏婳呆呆看着琳琅满是疲惫的小脸,眉眼却不自知地慢慢放软了下来,许久,她轻轻笑了一声。
趴在一处的茶宝和旺福听到了苏婳的笑声后,小耳朵和大耳朵都忽地动了动,一猫一狗直起身子朝着床上看了过来。
苏婳也在此时正好看了过去,两厢一对视,一狗一猫激动地站起了身子,茶宝更是喵呜喵呜叫着跃上了床。
苏婳抬起手指抵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随后她微微垂眸看了一眼琳琅,瞧着她似乎并未被吵醒,这才淡淡松了口气。
茶宝黏在苏婳脸侧一个劲儿地打滚蹭着,还用小爪子一会儿拍拍苏婳的额头,一会儿拍拍苏婳的脸,旺福则趴在琳琅身边,只是将自己的大脑袋放在床上,朝苏婳咧着嘴傻笑。
苏婳被它们黏得有些受不了,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日因为经历了生死,所以这茶宝和旺福才会这么粘她,昨日要不是……
想到这儿,苏婳忽然愣了愣。
也不知道是不是创伤应激的结果,她对于昨晚的记忆其实已经很模糊了,唯一清晰的只有那一支忽然从水中射出来的细箭,朝着她心口位置而来!
随后她便不受控制地掉进了水里,下一息她的喉咙便被人死死钳住,垂死挣扎中,她努力睁开眼想要看一看到底是谁杀了她。
可是入目却是……
苏婳的呼吸微微一滞,她几乎是下意识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喉咙,脸色微微发白。
当时朦胧之中看到的那张脸已经难以称为是人脸了,脸上密密麻麻地都是虫坑,半张脸甚至凹陷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当时那黑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两人对视良久,那黑衣人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苏婳的手指微微抽搐,忍不住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寒颤。
再然后她的记忆就非常模糊了,隐约似乎记得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紧紧抱着自己。
当她就要准备笑着牵起前世祖父祖母的手往一处亮着温暖光芒的地方走去时,身后忽然有一人紧紧扯住了她,将她猛地拽了回来后……
苏婳微微睁大了眼睛,倏忽抬手轻触自己的嘴唇,神情满是惊疑。
这个人不会是那个黑衣人吧?!
他当时对自己做了什么?……她到底最后又是怎么获救的呢?!
大概是苏婳这次的动静大了些,琳琅很快就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苏婳也低头朝她看了过去。
两厢一对视,琳琅的眼睛忽地就睁大了,她高兴地扑了上来一把抱住苏婳道,“小皇婶,你终于没事了!”
苏婳只觉得脖子再次被人扼住,当时在水中的一些残影从眼前飘过,她的脸色再次微微白了起来。
本在外头与丫鬟说事儿的晋王妃听到了屋内的响动,走进来一看,却正好看见了苏婳赤白着脸使劲想掰开琳琅的胳膊。
晋王妃被吓了一跳,赶紧上前一把扯过琳琅,急到,“哎呀你这孩子,怎么又这么冒冒失失的,别一会儿把你小皇婶又给弄晕过去了!”
琳琅这时才看到苏婳发白的脸色,她也吓了一跳,不敢再乱动乖乖站在了晋王妃身边。
苏婳忍不住大口喘气,晋王妃坐到床边一边半抱起苏婳,一边轻拍着她的胸口帮她顺气,温声道,“别怕了别怕了,没事了啊,我们回家了。”
苏婳在晋王妃的安抚下慢慢安静了下来。
又大概停了半刻,苏婳才微微哑着嗓子轻声问道,“王妃娘娘,这儿可是晋王府?”
晋王妃仔细瞧着她的脸色似乎慢慢有些回暖,她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温温然开口道,“不,这儿不是晋王府,是淮王府。”
淮王府?
苏婳的表情微微有些疑惑,晋王妃瞧见了才又开口解释道,“昨日夜里是玄知将你救了上了,只是你们两人都受了伤,所以沈神医主张将你们放到一起,这样也方便他治疗。”
原来是王爷来救她了吗?那所以,刚刚在她脑海中闪过的那个片段是……
苏婳忽地抿起了唇角。
外头的夏风拂过窗柩吹了进来,闷热潮湿,吹得人面上都微微热了起来,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声音清脆,慢慢消解了这份暑意,叫人的心情莫名有些明快起来。
当风止铃停之时,苏婳似又想起了什么,微微敛眉,忙抬头看向晋王妃再次问道,“王爷那处……如今可都还好?”
“都还好,只是他身上的伤太重了,再加上之前那些没拔干净的毒,所以现在都还未醒。”
听到这话,苏婳微微睁了睁眼睛,忙道,“那我现在去看看他!”
话刚说完,苏婳便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只是下一息她的身子微微僵了僵,随后再次身子一软,倒在了床上。
第146章 没错,老夫又来了
晋王妃也没想到苏婳说着就要起,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已经看到苏婳又晕晕地躺在了床上。
“哎呀,你现在还需要休息啊,怎么就说起就起了呢?”说着,晋王妃忙将苏婳再次扶回床上道,“你若是现在落下什么病根,我还怎么跟苏老大人交待啊?”
苏婳就着晋王妃的手再次躺回床上,她笑了笑道,“我身子倒是感觉还好,就是也没想到一站起来就头晕成那样……”
晋王妃一边抬手掖了掖盖在苏婳身上的被角,一边让琳琅带人去厨房里将她特意熬的粥拿来,回头她看了苏婳一眼,温声嗔怪道,“那只细箭就差那么一点就要……”
晋王妃的声音微微停了停,随后她才又开口道,“你流了这么多血,早就失血过多了,再加上你又在水里泡了这么长时间,最近这段时间肯定得好好将养一下。”
很快,房间中就飘起了粥的香味,晋王妃朝着门口端粥的琳琅招了招手,回头再道,“我之前可是跟苏老大人夸下海口了,等他从宫里回来,一定让他能顺顺利利地带你回家。”
等他从宫里回来?
难道祖父是进宫去讨说法了?……完蛋,该不会又要横着回府了吧?
苏婳忍不住又用手撑起了身子,拉着晋王妃的手急急道,“祖父怎么又去宫里了?”
晋王妃安抚地拍了拍苏婳的手后,接过粥碗,温声道,“苏老大人说,让我们放心,这次他定会站着回来接你的。”
苏婳:……
而这时,两人口中的苏老太爷正穿着一身绛紫宽袖官服,身姿挺拔地站在书房门口,只是书房的大门一直紧紧闭着。
比起苏老太爷一脸的沉稳和淡然,守在陈帝书房门口的小太监们脸上却都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怜悯和敬佩。
毕竟,这扇书房的大门是在苏老大人来了之后当着他的面关上的,之后陛下一直没发话,苏老大人便也就一直站在这里。
算算时辰,也该有一个多时辰了吧?
啧,瞧着发须皆白都一把年纪了,还能同他们一起站在这儿这么久,也算是老当益壮了呀!
屋子里头,陈帝正一脸不高兴地在批着折子。
今日本是休沐,是个令人高兴的日子。
按照他昨晚制定的计划,今日他可以晚些起,然后上晌批个折子,下晌赏赏花,到了夜里再从宫妃中择一做一些令人身心愉悦的事情。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毁了,毁在了苏老太爷进宫的那一刻!
想到这儿,陈帝的脸色更加不高兴了。
哦,都怪这该死的肌肉记忆!
今日卯时他在听到全禄来报苏老大人求见时,不知为何小时候苏老大人要求他闻鸡起床,连背三篇文章的回忆倏忽便翻涌了上来,也叫他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之后还未等他自己反应过来,他已经起身吩咐全禄替他更衣梳洗了。
看着折子上密密麻麻的字,又是自以为是的劝诫口气,陈帝看得胸口更闷,抬手落笔就是一行怼人的朱字。
就这样,在心情的起起伏伏之中,陈帝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轻轻咳了两声,一旁的全禄会意赶紧躬身打开了书房大门,对着苏老太爷行了一礼笑道,“苏老大人久等了。”
“哪里哪里,不过是稍稍站了一会儿。”苏老太爷抬手还了一礼,神情平静地笑了笑道,“陛下可是已经批好了折子?”
全禄点了点头,道,“正是,所以这不是现在让奴才出来请苏老太爷进去吗?”
苏老太爷满脸欣慰道,“陛下当真是做到了十年如一日啊。”
此时,书房的大门大开着,陈帝也能清晰的听到全禄与苏老太爷之间的对话,还有苏老太爷脸上的欣慰和骄傲。
顿时,陈帝感觉自己的心底油然而生了一股自豪感,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候,他的功课在三兄弟之中拔得头筹时,苏老太爷看着他也是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