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下，言冬看见郑亦修轻启薄唇，听见他柔和的声音，“嗯，哪里不懂，都可以问我。”
郑亦修清楚看见她眼底的错愕，他低下头，轻轻给阿拉丁冲水，唇边不自觉荡起一丝笑意。
“你……”
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一瞬间的惊喜过后，言冬心底更多的是怀疑。
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像是郑亦修。
此刻，突兀的门铃声响起。
“应该是干洗店来了。”言冬说着，起身去开门。
好在沙发是可拆卸式的结构，干洗店的师傅很快便将沙发套和那一块湿掉的垫子拆走。
原本简单大方的客厅，忽然像极了最近流行的叙某亚风格。
浴室里，郑亦修给阿拉丁冲干净泡沫，顺手拿自己的毛巾把它裹住，抱了出来。
他一边给阿拉丁擦水，一边对言冬道：“吹风机在电视柜下面。”
当言冬找到吹风机，插好电递给他时，郑亦修又道：“记下来，你欠我一条毛巾。”
第51章 土狗好养活
言冬看了看那条裹在阿拉丁身上的藏蓝色毛巾，沉默了一瞬。
郑亦修怎么会突然就变抠了呢？
果然是脑子坏掉了。
郑亦修还在给阿拉丁吹毛，餐馆老板将饭菜送到了。
见来开门的是言冬，老板愣了一瞬，后退一步，抬头看了看门牌号，确定自己没找错。
但还是问了一句，“这是郑医生家吧？”
言冬点头，“是，一共多少钱？”
付过钱，老板把手中的打包盒递给言冬，嘱咐着，“有点重，您拿好。”
“没事。”
她力气虽然比不上贺星然，但拎几个饭菜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关门时，言冬隐约听见老板的嘀咕声。
“这郑医生不会做饭就算了，好不容易找个对象，啧，还是天天点外卖！”
瞎说，我明明会做饭！
言冬把饭菜放在餐桌上，看着坐在地毯上的一人一狗，嘴唇撅得老高。
哼！
我又不是他对象！
对阿拉丁都比对我温柔！
言冬绝不承认，她已经从吃贺星然的醋，变成了吃一只狗的醋。
但这样的想法也不过一瞬，言冬走过去，准备从郑亦修手里接过阿拉丁，“郑老师，我来吹吧，你先去吃饭。”
“没事。”
郑亦修提起阿拉丁的尾巴，最后晃了晃吹风机，“已经吹好了。”
“汪！”
洗完澡的阿拉丁满血复活，一个狗扑跳到了言冬身上，热情得不得了。
言冬抱住阿拉丁，轻轻捏了捏它的耳朵，“算了，看在你积极认错的份上，我就暂时原谅你吧。”
“汪！”
阿拉丁还想往言冬怀里蹭，却被郑亦修提了下来。
他将阿拉丁放在地上，朝言冬道：“洗手吃饭吧。”
片刻后，两人面对面坐在餐厅。
阿拉丁竟无情地抛弃了言冬，轻轻一跃，跳到郑亦修旁边的凳子上，朝正在拆打包盒的铲屎官疯狂摇尾巴。
郑亦修像一个被魅惑的昏君，拆开一次性筷子后，立即夹了一块鸡肉给它。
“呜呜！”
阿拉丁吃得很香，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还有咬碎骨头的嘎嘣声。
言冬一愣，忽然想起那篇养狗攻略上说的，狗不能吃鸡骨头，因为破碎的骨刺可能会划伤肠道，有腹泻、感染的风险。
她赶紧跑过去抱着阿拉丁的头，想制止它，可那一块鸡肉已经连皮带骨进了阿拉丁的肚子。
言冬急得不行，但又不能让阿拉丁吐出来，只能提醒郑亦修，“郑老师，狗不能吃鸡骨头，菜里面的调料也会刺激肠胃，你待会儿别喂它了，还是让它吃狗粮吧。”
郑亦修沉默片刻，才闷声道：“阿拉丁是土狗，好养活，你别太担心。”
其实，他从没有过养宠物狗的经验。
只记得在年少时，有一只脏兮兮的大黄狗时常来到摊位前，母亲见它瘦得可怜，便把客人吃剩的菜喂它。
大黄狗也不挑食，周围人给它什么，便吃什么。
和他一样，算是吃足了百家饭。
就这样日复一日，那只大黄狗的肚子越来越大，还顺利生下了几只小狗。
后来，母亲突然生病，郑亦修也跟着去了医院。
住院一周再回来时，听人说，那只大黄狗被人打死了，几只小狗也不见了踪影。
如果当年的小狗们也能像阿拉丁一样，遇见善良的人。
或许，它们现在还活在这世上吧。
见郑亦修心不在焉，言冬更加不赞成他的“土狗好养活”理论。
她看着郑亦修，认真道：“郑老师，现在时代不同，宠物医学已经进步了，不管阿拉丁是不是土狗，能让它避免的危险，我都会尽力而为的。”
郑亦修眸光暗了暗，“嗯，我知道了。”
现在时代不同……
郑亦修忽地意识到，自己和言冬，几乎差了整整七岁，勉勉强强，也算得上是两代人。
如果未来生活在一起，是不是还会有更多的矛盾？
罢了。
他和她，也不一定能有未来。
因着郑亦修的情绪变化，这顿饭，两个人都吃得食不知味。
作为饭后甜品的蓝莓山药泥，言冬更是一口没动。
为了不浪费，她把打包盒的盖子又盖了回去，把这份蓝莓山药泥放进了郑亦修的冰箱里。
同时，她也见识到了郑亦修这个外卖拥护者的冰箱――
里面只有一些水果、酸奶、速食品，根本没有肉类和蔬菜等需要加工的食物。
而郑亦修默默在心里划掉蓝莓山药泥这道菜名。
下次，再试试其他的好了。
言冬把阿拉丁的用品都收拾好，向郑亦修道别，“郑老师，明天我就不送阿拉丁过来了。”
郑亦修抬眸，“休息？”
应该不是。
麻醉科的排班习惯和外科一样，值班之后，才安排休息。
果然，言冬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太麻烦你了。”
“不会。”
郑亦修回答得太快，连言冬都愣了。
他捂唇轻咳一声，补充道：“我挺喜欢阿拉丁的，而且，你不是担心它不能吃鸡骨头吗？留在我这里，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也方便处理。”
言冬被他这番话说动了。
最后，言冬带回去的只有一个狗笼，和笼子里的阿拉丁。
换鞋时，郑亦修靠在玄关，很自然地问了一句，“明天想吃什么早餐？”
言冬下意识地拒绝，“不用。”
几乎是在她拒绝的瞬间，郑亦修的说辞脱口而出，“我想吃灌汤包，那家店两份起送。”
言冬只得答应下来，“那我们AA？”
郑亦修点点头，“好。”
AA与否，对他来说没什么不同。
言冬带着阿拉丁回家时，贺星然正在收拾行李，客厅里摆满了杂物，甚至还横亘着几根鱼竿。
“星然姐，你是打算出去露营吗？”
贺星然提着行李箱从房间里出来，“不，我打算回一趟云城。”
“云城？”
这个地名对言冬来说很陌生。
“是我老家。”贺星然解释道：“上次不是和你说过吗？老贺的忌日快到了，我请了年假回家。”
她一边说着，一边试了试那几根鱼竿的手感，然后才收起来，放进行李箱。
言冬：……
虽然显得有些不尊重贺叔叔，但她还是想说，“星然姐，烧给下面的东西，用纸扎……会不会好一点？”
“房子车子都能扎，但这鱼竿……”贺星然叹了口气，“我跑了好几个丧葬店，要么说不扎鱼竿，要么扎出来一点都不像。”
“所以，我打算给老贺烧实物下去。”
第52章 这分明是情头啊
除了鱼竿，言冬还看见那行李箱里放着一堆纸扎的文玩产品，可见贺星然是铁了心要给老贺培养一堆文艺的兴趣爱好。
她选用的纸钱也不是市面上那些夸张的以亿为面额度的纸币，而是最朴素的带孔的黄纸币。
按贺星然的说法，是怕“天地银行”印刷的纸币通货膨胀太严重。
万一下面不认，不就白烧了？
贺星然说这些话时，像开玩笑一样，语调是轻松的，嘴角还带着些许无奈的笑。
可言冬分明看清了她眼底的悲伤与落寞。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帮贺星然收拾行李。
装好杂物，贺星然又从卧室里拿出一个红色的方形盒子，小心地放在行李箱收纳层里。
小盒子一晃而过，言冬依稀看见上面似乎有“烈士”二字。
贺星然的父亲，竟然……
是烈士吗？
言冬愣了愣，心底有些发闷。
这两个字，除了教科书和纪念馆，她便只在新闻里见过，从未想过，如今一名烈士家属就近在咫尺。
见言冬神色怪异，贺星然苦笑一声，慨叹道：“你看吧，他倒是走得轻松，成了英雄，留下我一个，每年还得给他烧纸。”
言冬忽然明了，贺星然为何会选那些文玩。
她期盼的，不是一个威武勇猛的英雄，而能陪伴女儿的父亲，是一家人安安稳稳的生活。
言冬抿唇，轻轻抱了抱贺星然，“好好活着，好好生活，就是对叔叔最大的慰藉了。”
过了一会儿，贺星然收敛起所有情绪，又恢复到往日里的乐天派模样。
她擦干眼角的泪，把言冬往卧室里推，“行啦，你赶紧去看书吧，考试可不等人。”
“那……你有事叫我。”
言冬说完，抱着阿拉丁进了卧室。
她拿出那本厚重的外科学，一页一页地慢慢翻看，遇到有疑惑的地方，就拍下来发给郑亦修。
反正他说了，不懂就问。
白嫖的指导老师，不用白不用。
出于意料的是，郑亦修竟然回复得很快，其在专业问题的解答上也是一针见血。
有了他的帮忙，显著提升了言冬复习的效率。
阿拉丁乖乖蹲在言冬脚边，时不时“呜呜”两声。
言冬摸摸它的脑袋，便又安静下来。
两个小时后，言冬合上书，打了个哈欠。
她把手机解锁，在浏览器的搜索框中输入一行字，“如何教会狗狗定点排泄。”
今天发生在沙发上的悲剧，一次就够了。
“定时定点出门遛狗，让狗狗养成习惯……”
言冬摇摇头，这个不行，她的下班时间极其不规律。
“把带有狗狗尿液的尿片放在卫生间，让它知道这是上厕所的地方……”
可操作性强，且简单。
“嗯，这个方法可以试一下。”
言冬点开外卖软件，正准备下单一包宠物尿片，手机上端突然弹出来一条横幅。
沈恪：[文件]
言冬思考了几秒，才想起沈恪是谁――
那个难缠又自恋的病人。
就这几秒，后面的消息也陆陆续续弹了出来。
沈恪：“冬冬，这是我查到的资料，本想按时间顺序整理，但是……有些复杂。”
沈恪：“能查到的，我都汇总到一起了，你好好看看吧。”
沈恪：“对于郑亦修，如果你还没陷太深，趁早抽身为好。”
言冬纳闷儿了。
你是我谁啊，就叫我“冬冬”？
言冬恼得不行，点进聊天框，正准备回他一句“我喜不喜欢郑亦修干你屁事”，却发现这头像有点眼熟？
而且，查郑亦修的事，她只找了那一个人……
难道是我什么时候梦游，把吴婷婷的备注改成沈恪了？
可不能吧！
言冬往上划拉了一下，就看见许久之前，沈恪发的那些欠扁的话――
“在去叙州的路上。”
“等我出差回来，你那个喜欢的人说不定都结婚了。”
叙州……
这不是吴婷婷老家吗？
言冬克制住自己那些荒诞的想法，在搜索框里输入“吴婷婷”，还是那个头像，备注也是好端端的那三个字。
她点进去，聊天记录还是上次吴婷婷吐槽医院食堂的消息。
言冬又看了看备注为“沈恪”的那个账号，仔细观察了两个头像。
嗯，有差别，确实不是同一个。
然而！
这他妈分明是一对情头啊！
言冬心里忍不住呼出一句经典国粹，气鼓鼓地点开沈恪的聊天框，发过去两个字。
“婷婷？”
对面很快回她，“怎么了，是文件打不开吗？”
呵呵！
言冬冷笑一声，“你要不要检查一下，自己现在用的谁的微信？”
网线另一边的吴婷婷十分不解。
什么谁的微信？
她刚洗漱完，没戴眼镜，视线有些模糊。
只是凭着习惯在聊天搜索框里找到言冬，点开对话框，直接把文件拖了过去，又发了那几句话。
这会儿凑近屏幕一看，头像还是那个头像。
只是……
左侧好友列表里的备注有些奇怪。
筑梦传媒-林总。
宣传部-李游。
制片人陆杰（万江影视）。
吓得吴婷婷赶紧找来眼镜戴上，然后――
她朝着卫生间的方向怒吼一声，“沈恪！你又动我电脑！”
“我电脑不是没带回来吗？”沈恪声音里充满了无辜，解释道：“就登了下微信开视频会议，也没动你其他文件啊。”
吴婷婷还在想怎么和言冬解释，沈恪已经裹着浴巾走了出来。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靠近吴婷婷这边。
吴婷婷忙把吹风机递给沈恪，趁他吹头发的功夫，把自己刚刚和言冬聊天记录删掉，退出了他的微信。
然后，她才登录上自己的账号，给言冬发了条消息。
“刚刚登错账号了。”
言冬：“呵呵。”
她手指动的飞快，迅速打字，“我能不知道你登错账号了？老实交代，你和沈恪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这件事解释起来太复杂。”
吴婷婷发过去一个无奈的表情包，开始转移话题，“要不，你先看看郑亦修的资料？”
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