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亦修抱着这样的想法找上沈恪，只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没成想，沈恪所了解的，比他想象中更多。
“听说过。”
很快，沈恪下一条消息又来了，“你突然问他们做什么？”
郑亦修想了想，如实道：“我和言冬被跟拍了。”
“你和言冬？！”
沈恪发来一个震惊的表情包，“你们俩除了医生这个身份，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身份？”
郑亦修挑眉，难道真像言冬说的那样，和祁冉有关？
可如果是因为祁冉，根本不会牵扯到他。
沈恪那边打字打了好一会儿，“这两个人都是蝙蝠工作室旗下的，出了名的无底线，给钱就干活儿。”
“这个蝙蝠工作室，平时和其他娱记狗仔一样，就拍拍明星的恋情啥的，偶尔也会接一些私家侦探的单子，帮那些豪门太太拍一拍她们出轨的丈夫。”
“总之，不可能无缘无故来拍你和言冬两个普通人。”
豪门……
郑亦修眼皮一跳，想起了肖主任递给他的那张名片――
对于他和言冬这样的普通人来说，陆氏集团，显然已经算得上豪门了。
郑亦修向沈恪道了谢，直接拨通了肖主任的电话，“主任，上次您给我那位陆总的名片，我不小心弄掉了，您那儿还有吗？”
“当然有！”肖主任爽朗地笑着，“怎么，想通了，准备去进修了？”
“陆总惜才，特地留了名片给我，说只要你想去，随时都可以联系她。”
肖主任这句话，让郑亦修更加坚信了心中的猜测。
因此，当他收到肖主任发来的号码以后，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
几秒钟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成熟冷静的女声。
“你好。”
郑亦修冷着脸，却不失礼貌，“陆总，你好，我是连医附院的郑亦修。”
听见他的名字，听筒那头的声音倏地染上了笑意。
“连华的号码，果然是你啊……”
第106章 背后那个人
陆华珑轻飘飘的语气，让郑亦修胸中怒火升腾。
“堂堂陆氏集团副总，何必盯着我的女朋友不放！”
“别叫我陆总。”陆华珑不喜欢这个称呼。
然后，她才反驳道：“谁盯你女朋友了？我喜欢的可是男人！”
似乎是觉得这话可能引起误会，陆华珑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对你不感兴趣。”
“呵！”郑亦修眼眸微眯，声音冷冽，“既然陆总对我们不感兴趣，那何必大费周章，甚至找上私家侦探？”
“不要叫我陆总！”陆华珑又重复了一次，语气明显烦躁了几分。
她不想再和郑亦修周旋，“我陆华珑，还不屑于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你想要的答案，也不在我这里。”
“但我看，陆总分明知道答案。”
郑亦修第三次喊出“陆总”这个称呼，彻底激怒了陆华珑。
她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尖叫一声，“你们杨家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杨家？
郑亦修呼吸一滞，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发白，连陆华珑何时挂断电话也不知道了。
激将法套出的这个线索，远远超出了郑亦修的想象范围。
他的母亲姓郑，随了孤儿院院长的姓氏。
而他的……父亲，却是姓杨。
那个名叫杨家裕的男人，在数十年前的一场灾害中成为了孤儿，因而认识了他的母亲。
杨家，早都只剩了一个杨家裕。
郑亦修对外都说，他的父亲已经死了。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人并没有死在他眼前，而是在母亲生病那年，他终于绝望，以失踪十年的理由，向法院申请了宣告杨家裕死亡。
所以……
陆华珑口中的杨家人，会是他吗？
郑亦修闭了闭眼，深吸几口气，再次用手机搜索了陆氏集团。
这一次，他没有去看陆氏集团的经营范围和规模，而是重点关注了集团内部的高层人员――
能引起陆华珑这个副总注意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底层职员。
只一眼，郑亦修便注意到了数个名字中唯一的杨姓人士。
杨泽坤。
现任集团CEO、董事会主席。
郑亦修将“陆氏集团杨泽坤”作为关键词搜索，很快，网页上就出现了许多与之相关的照片。
他改了名，五官也变了许多，可脖颈上那三颗小痣还在，连位置都没变。
郑亦修无力地放下手机，那个过分荒诞的猜测终于在此刻得到证实。
在背后，让人跟拍他和言冬的，竟然是他那个已经失踪近二十年的……父亲。
整整二十年，这个人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打算向他施舍一点可怜的父爱吗？
真是可笑！
郑亦修神色复杂，看着那张照片，想了许久，终于决定找陆华珑要那个人的联系方式。
他不知道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但绝不能让他影响到言冬的生活。
电话还未拨出，女孩低低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郑老师……”
言冬站在卧室外的走廊上喊他。
客厅的灯光没能完全照亮那片区域，女孩只穿着单薄的睡裙，赤脚站在阴影里，双手紧紧攥着裙子一角，可怜极了。
郑亦修收起眼底的冷意，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
“地上凉，怎么不穿鞋？”
言冬双臂顺势搂着郑亦修的脖子，整张脸埋入他的颈窝。
她说，“我怕。”
一闭上眼，梦里全是那个男人猥琐的眼神。
而当她睁开眼，又好像到处都是摄像头反射出的光芒。
“别怕。”郑亦修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抱着她走进卧室。
他将言冬放在柔软的大床上，帮她掖好被子，“我去给你倒杯水，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不管那个人想做什么，他会解决的。
郑亦修关掉房间的大灯，又打开了言冬的床头灯，调节到暖灯模式。
他正想离开，却被言冬拉住了手，“郑老师，你陪着我，好不好？”
女孩的手抓得他很紧，眸子湿漉漉的，像极了森林里迷路的小鹿。
郑亦修心底霎时柔软了几分，他蹲下身子，半跪在床边，声音暗哑，“冬冬，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言冬目光直视着他深邃的眸，双手搭上他的肩，柔软的唇吻上了他的。
“郑哥哥……”
“你今晚留在这里，好不好？”
她不相信光，只相信他。
郑亦修眸色渐深，低头吻了吻她，答应道：“好。”
而他……
终究是没有趁人之危。
只是钻进被窝，有力的臂弯紧紧抱住了微微发颤的女孩。
温暖的怀抱带给言冬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没了恐惧的缠绕，不到两分钟，她便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郑亦修看着女孩恬静的睡颜，脑子里纷杂的思绪也都沉寂下来，回归安宁。
一夜无眠。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郑亦修脸上时，他眨了眨厚重的眼皮，在言冬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然后动作轻柔地起床，回自己房间简单冲了个澡，换好衣服，下楼去买早餐。
言冬早上不喜欢吃面，郑亦修便给她买了一份油条豆浆，以及两个烧麦。
正想转身回小区时，一个面容俊秀的中年男人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
“小斌，我们聊聊吧。”
郑亦修提着早餐的双手骤然收紧，眼底复杂的情绪如滔滔海浪一般翻腾。
有惊诧，愤怒，疑惑，更多的……
却是憎恨。
早餐店里人很多，尤其是学生，一群小孩子总有聊不完的话题，打打闹闹，笑声不绝于耳。
杨泽坤找了个最靠里的位置，嫌弃地皱着眉，从西装前襟口袋里拿出手帕，垫在了早餐店锃亮的凳子上，这才坐下。
见他这般模样，郑亦修眼里的嘲讽又多了两分。
杨泽坤又拿一叠纸巾擦干净桌上的油渍，才看向郑亦修，笑道：“小斌，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我已经改名了。”
郑亦修坐在他对面，看着杨泽坤那张熟悉又陌生脸，没有半点叙旧的打算。
他避开杨泽坤递来的话茬，开门见山，“找人偷拍我和言冬的，是不是你？”
第107章 想要共度一生
“是！”
杨泽坤承认地倒是干脆。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但是你妈给你改了名，又搬了家……”
他说着一副标准的普通话，早已没了当初的乡音，更是和早餐店里此起彼伏的叙州口音格格不入。
郑亦修打断他的话，道：“我的父亲叫杨家裕，在十年前，已经被宣告死亡了。”
看照片时还不明显，如今面对面坐着，郑亦修明显能看出他的脸动过刀子，还打了针，比一般的同龄人更显年轻。
郑亦修又想起母亲离开前，那骨瘦如柴的身子和满脸的皱纹，再看眼前这个改头换面的男人，只觉得一阵好笑。
“小斌，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
杨泽坤做出一副忏悔的模样，急切地想证明自己，“我找人跟着你们，也是因为太想你……”
“想我？”郑亦修挑眉，摇了摇头，“杨总，我和你之间，只是陌生人而已，谈不上想不想。”
杨泽坤还想说些什么，郑亦修先他一步开了口，“我坐在这里，不是想听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再影响我们的生活！”
郑亦修站起身，拿上早餐就要离开，杨泽坤叫住了他，“小斌！”
“你知道现在陆氏集团市值有多少吗？”杨泽坤压低了声音，神情激动，“只要你肯来帮我，整个集团，都会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
原来如此。
他想要的不是儿子，而是一个帮他获取利益的工具。
郑亦修嘲讽的目光中，夹杂了一丝失望，“不论如何，那都和现在的我没有关系。”
他步履坚定，杨泽坤想到照片里郑亦修和言冬亲密的模样，急道：“难道你以为，那个女孩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这句话，成功让郑亦修停下了脚步。
见他动容，杨泽坤继续加码，每一句都狠狠戳在郑亦修心口。
“那个女孩没和你说过吧，她的父亲有一家小公司，赚得不多，运气好的时候，也能年入百万。”
“她的母亲是教师，最注重家教，当她问起你的家庭你的父母时，你敢开口吗？”
“你住着医院的福利房，开一辆十几万的车，连一场像样的婚礼都办不起，你能给她什么？”
“她现在只是个学生，有情饮水饱，那将来呢？我和你妈当年为什么走到那一步，你不是不知道！”
郑亦修闭了闭眼，终于转过身。
他冷如寒霜的目光落在杨泽坤身上，最后一丁点儿感情也消磨殆尽，“杨先生，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而后，不论杨泽坤如何喊他，郑亦修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言冬听见开门的声音，飞快冲过来扑进郑亦修怀里。
“郑老师！”她脸上还带着浅浅的泪痕，委屈极了，“我还以为你走了，不要我了！”
“怎么会不要你。”郑亦修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你看，我行李都还在房间里，而且，现在我人也回来了。”
言冬撇着嘴，拳头有气无力地锤他的胸口，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那我打电话你为什么关机？”
郑亦修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歉，“对不起，刚刚骚扰电话太多。”
离开早餐店后，杨泽坤便一直给他打电话，拉黑了，就换一个别的号码继续打，郑亦修不得已，只能选择了关机。
“早餐再不吃就冷了。”郑亦修举起手里的早餐，示意言冬放开自己。
言冬放开了，下一秒，她向上一跳，两只手紧紧圈住郑亦修的脖子，两条腿也勾着他的腰，像只考拉似的缠在他身上。
郑亦修无奈，只得一手提着早餐，一手托住她往里走。
已经七点五十了，言冬还穿着睡衣，没有半点出门的打算。
“今天休息？”他问道。
言冬呼出的热气喷在郑亦修侧脸，“我不敢出门，就和老师请了一天假。”
至于不敢出门的原因，自然是怕遇到第三个偷拍者。
郑亦修脚步一顿，深深叹了口气，“对不起，冬冬。”
言冬从来没怪过他，“偷拍我们的又不是你，你道什么歉？”
郑亦修眼里带着一丝歉疚，沉声道：“因为我，才让你遭遇这些。”
“为什么是因为你？”
言冬更不解了。
郑亦修将言冬放在沙发上，看着她明亮的眸子，忍不住在上面落下一个又一个轻柔的吻。
杨泽坤说的那些话，若说郑亦修毫不在意，自然是假的。
可言冬是他想共度一生的人，即便是再如何排斥那段过去，他也不想对她隐瞒。
因为是她，所以，他可以全盘托出。
――
杨家裕和郑文静是在孤儿院认识的。
同样失去家人的他们，在日复一日的成长过程中，互相舔舐，救赎，弥补着对方心灵上的空缺。
他们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并且，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五岁之前。
郑亦修认为自己是幸福的。
五岁之后。
尚且年幼的他，也懵懵懂懂地察觉到了家里的变化。
餐桌上的菜和肉都变少了，妈妈衣服的颜色越来越素，爸爸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每次回来，杨家裕身上总是带着厚重的烟酒气，瘫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郑文静帮他脱去衣物，擦拭身体，换来的却往往是一番痛骂和暴打！
郑亦修还小，迈着腿想去帮妈妈，最后也只能被郑文静护在怀里，自己承受杨家裕的怒火。
再后来。
他们搬了家。
农村的生活成本比城里低了很多。
郑文静跟着邻居姐妹们一起种地，点豆腐，卖豆腐，日子竟也过得顺畅了许多。
直到郑亦修开始上小学，他渐渐听到一些不好的声音。
村子里的男人们聚在一起时，总是讨论着，杨家那婆娘长得真好看，还卖什么素豆腐，就该卖荤豆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