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可我不想是通过这种方式。”
听见哭腔,陈佳酿怔住,她只好安慰道:“其实你不要过于悲观,感情的事情是不能钻牛角尖的。或者,你开不了口的话,我可以去医院碰碰运气,帮你去试探一下。”
“不要。”
陈佳酿叹着气说:“临门一脚,你不能打退堂鼓。”
“我没有打退堂鼓,我只是胆小鬼。害怕自己一直期许的结果,是用一个莫名其妙的晚上换来的。我现在不敢跟他见面,也没有底气。等我觉得可以接受了,我会去找周崇月问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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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崇月能明显感觉到,自从孚日山回来后,云糯对他的态度变得有一些疏离,那天他将语音电话打过去,被她干脆利落地挂断,然后在微信里解释,说只是手误。
究竟是不是手误,他无从判别,但也借此机会,想要约她在南大附近吃顿饭,毫无例外,连续两次都遭到了拒绝。
女孩的理由让他无从反驳,她说最近在跟着导师做课题研究,时间紧迫,整日待在实验室里,忙碌到无暇顾及私事。
于是到第二个周末,慕慕过生日当晚,他与科室同事调换了一下值班时间,下午六点提前等在32号清吧,足足一小时后,小寿星才发来微信通知,说临时把生日聚会的地点改到了一家KTV里。
前后二十来分钟的距离,因为路上堵车,抵达目的地时已是半小时后。
包厢内音乐声震天,一堆五颜六色的脑袋坐在沙发上玩着骰子,而他的侄女,此时正握着话筒用蹩脚的粤语唱《喜欢你》,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位发色同样很不合理的年轻男人,单手揽着周思慕的腰,一边看手机一边抽着烟。
率先察觉到门口有人的是林清野,见男人一动不动地伫立着,情绪不明的目光一直盯着他和周思慕的方向,身形高大挺拔,宛如一尊气压逼人的佛像。
周思慕瞥见周崇月的时候,整个人魂儿都差点丢了,连忙从高脚凳上跳下来,结结巴巴喊人:“三,三叔。”
听到这个称呼,林清野神情微顿,放在女朋友腰间的那只手,缓慢地收了回去。
走廊里,周思慕战战兢兢地站在周崇月面前。
“糯糯在哪儿。”
嗯?
第一句竟然不是质问林清野的身份,她不着痕迹松了口气,老实巴交地交代:“我姐十分钟前刚走。”
周崇月:“怎么没告诉我?”
周思慕诧异地拿出手机:“咦?我记得我在微信上说了的。”
一看,顿时傻眼。
好吧,网络不好居然发送失败了。
周思慕呼出口气,今晚可真是天要亡她。
第79章 焦虑不安
临走前,周崇月看她一眼,将手里的礼物递过去,出于长辈的关心,他还是道出了自己的疑虑。
“可能到了我这个年纪,不懂得你们年轻人到底喜欢什么,但有一点很重要,不管是一时兴起,还是认真的,无论何时,都不要迷失了自己。”
“……三叔您放心,我知道分寸。”周思慕默默收下礼物,一副谨记教诲的样子。
男人点点头,转身要走,又被女孩喊住:“三叔。”
她咬了咬唇,迟疑好几秒钟,才用乞求的语气道:“我交男朋友的事,能不能先瞒着我妈。”
“你妈应该不会反对你谈恋爱。”
“我知道,但我还没准备好。”
女孩眼神可怜,像极了小时候每次去老宅,她都要紧紧藏在他身后,不敢直视老爷子的样子。
周崇月深知他二嫂的精明,这件事即使他不主动提及,过不了多久,纸终究也包不住火。
男人离开后,周思慕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下去。
回到包厢,林清野与众人玩起了牌,她无心再唱歌,便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他旁边。
“你三叔走了?”
“嗯。”
简单一句问完,林清野就继续投入到牌局里。
一直到聚会结束,她坐进副驾驶,等了又等,发现身旁男人出奇的平静。
周思慕忍不住道:“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问什么。”
“问我家里人对你的印象如何。”
林清野笑了一下:“怎么,你家里是你三叔做主?”
“但他的意见很重要。”
尤其是南女士,可能三叔的一句评价,能在她心里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显然,林清野此刻对于这个话题,表现得有些兴致缺乏,他伸手揉了揉周思慕的脑袋,嗓音依旧染笑:“既然想飞,就飞得更自由一点,现在开心就好,何必去在乎那些未知的事。”
开心就好……
周思慕垂下眸子,这是自在一起以来,他对她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将近八点,街道两边霓虹闪烁,给五月初夏的夜晚染上灯红酒绿的喧嚣。
周崇月从KTV出来,黑色奔驰安安静静地停在路边,因为时间过久,已被贴上了罚单。
路灯昏暗,光线投射在那张薄薄的纸扉上,字体于他眼里,显得模糊而又陌生。
这大概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张罚单,分量不轻,至少让他无法再继续忽略,自己因感情变得焦躁不安这件事。
在外人看来,周崇月做任何事都拎得很清,从容不迫,游刃有余,仿佛无论遇到再大的难题,都激不起他半分的慌乱与无措。
可冷静,并不意味着没有七情六欲。他也是人,一个正常的男人。
接下来几天,云糯会时不时在朋友圈发一些实验室的照片,并且把个人状态设置成忙碌。
连续一个星期,周崇月不想逼她太紧,除了在微信里问一问她的近况,对之前的事只字不提。
云糯知道,对方是在给她时间。
在被她弄得晕头转向一头雾水之际,仍在好脾气地留给她充足的空间。
一个男人怎么能做到如此包容,或者是……理智?
五月底,实验课题告一段落,云糯终于腾出两天的时间用来补觉,可天不遂人愿,周六一大早,陈佳酿就握着手机把她摇醒:“糯米,快醒一下。”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干什么?”
“西岭雪山下雪了,啊啊啊,去年我错过第一场,今年我不想再留下遗憾了,你知道西岭的雪对我意义非凡,糯米,我的好糯米。”
“……”
望着室友悲怆淋漓的眼神,云糯脑中只出现一个念头‘现在绝交还来得及不’。
“糯米~”
好了。
云糯掀开被子下床,一边穿鞋一边道:“全程大小事务你一个人搞定,我只负责睡觉,不行就免谈。”
“没问题!”
陈佳酿一见云糯点头,就直接将事先做好的旅游攻略怼到她面前。
后者定睛一看,从车票到酒店住宿,再到行程安排,甚至包括沿途吃什么买什么,哪个栈点需要租赁导游,事无巨细,完全清晰明了地罗列了出来。
呵,看来是早有预谋,就等这场雪了。
“车票买了吗?”
“买了。”
“什么时候买的?”
“十分钟前,二等座只剩一张,你是坐票,我是站票,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云糯:……
上午十点,结束完一台急诊手术,周崇月回到办公室,同科室的一名主治早已等候多时。
对方道明自己的诉求,大致意思是爱人预产期将至,家中老人突发疾病,没有多余的亲属可以代为照顾,所以提前定好的首都之行,因为私人原因,只能将其名额转让给其他人。
这是一次难得的进修机会,周崇月拿到邀请函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人选便是面前这位。
但事有轻重缓急,比起一次进修,家人的健康与安危远远凌驾于一切之上。
主治走后,周崇月思索良久,似乎难以找到更合适的人选。
不得已,他静坐须臾,最后还是无奈地拿起手机,查看了今晚去首都的机票。
此行至少七天,整整一个礼拜,他觉得有些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南市火车站。
云糯跟着室友刚过检票口,包里的手机就微微振动起来,周围人流拥挤,她暂时无暇顾及,唯有任其先响着,然后等进入车厢安置好再回拨过去。
由此,等她看到未接来电显示的是三叔时,心里顿感一阵懊悔。
片刻,微信进来一条信息,周崇月问她在哪里。
云糯看了眼人满为患的车厢,闷闷回复道:【陪室友去西岭看雪,现在已经在火车上,要准备出发了。】
补充后面那句,是担心他会驱车赶来车站,潜意识中,她不想折腾他这么来回的跑。
本以为男人会多问几句,他却只说:【抵达酒店后给我发定位。】
【??】
周崇月:【出门在外,这样我才能放心。】
【好。】
云糯压下心里的疑惑,熄掉手机,开始靠着座椅继续补觉。
西岭雪山位于南市周边的一个邻县西部,那里常年积雪,四季的温度平均只达十度左右,所以这趟出行,两人各自都带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
全程九十分钟,云糯晃晃悠悠的脑袋被室友摆正,兴奋地叫醒她,说终点站到了。
随着广播响起,两人收拾好行李下车。
第80章 压抑已久
确定女孩的目的地,周崇月最终决定在繁忙的行程之中,替自己争取一个晚上的时间。
学术讲坛于周日上午九点开始,如果今天下午赶往西岭,见云糯一面,再搭乘晚间的火车返回南市,他买得是凌晨两点的航班飞首都,时间虽然紧张,但只要途中不出意外,是来得及的。
倘若,这次西岭之行仍旧没有结果,亦或是,被她直接果断地拒绝……
在候车厅等候检票的时候,周崇月突然想到。
他会尊重她的选择吗?按照他的性格和他的身份,这是笃定无疑的,然而想象这个可能性,还是让他胸闷不已,因而变得不再笃定。
火车抵达邻县,仅着一件衬衫的他,明显感觉到了两地温差的变化,知道雪山那边可能会更冷,但他没有心情临时购置御寒的衣物,万事总要在先见到人后再做打算。
按照云糯之前发过来的酒店位置,周崇月从出租车里下来,拿着行李箱站在阵阵寒潮中,给她打电话。
这通电话拨出去良久,并非无人接听,而是信号全无。
尝试几次无果后,他不得不示意到一个事实,她极大可能是跟着她室友进山了。
归期未知,周崇月却不想错过这七天之中唯一的机会,所以他不敢走远,而是在山脚下找了家咖啡小店,一坐就是三个小时。
云糯两人从缆车里出来已是晚上七点,夜幕降临,她打开恢复信号的手机,弹出的第一条未读信息,竟然是来自远在南市的周崇月。
【我在酒店楼下,下山后回我电话。】
消息发送时间是半小时前,云糯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连忙打字问:【三叔,你来西岭了?】
【嗯。】
!!
她心脏猛然缩紧,还没缓过神,就被室友拉着钻进了暖气十足的出租车里。
察觉到身边人不对劲,陈佳酿问她怎么了。
“三叔,他人现在就在酒店楼下。”
陈佳酿一听,嘴巴瞬间张成O型。
一路无话,云糯一直酝酿着情绪,想着等会儿该怎样坦诚布公,跟他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但山脚到酒店的路程仅仅不过一公里,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室友就已经掏出手机付了车钱。
付完钱便意味着要下车,下车后,就能见到自己喜欢的人,同时亦代表着,这次见面,可能会将两人之间的所有暧昧拉扯无限延期,或者就此终止。
周崇月站在酒店楼下的露天喷水池旁,听到身后靠近的脚步声,他似乎很容易就判断出是谁。
几步之遥,云糯停下,双手插在羽绒服兜里,呆呆望着面前人。
他穿得这样单薄,是怎么待到现在,等了她足足五个多小时?
别问她如何知道,因为除去上午十点的火车,从南市到邻县,当天车次还剩余票的,只有中午十二点那趟,满打满算,他应该在下午两点左右就到了这里。
而现在,已经夜间七点半。
男人静静注视着她,在他开口之前,云糯率先出声打断:“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周崇月略有不解,但女孩没给他问的机会,就头也不回地转身朝远处跑去。
她步伐很急,很快,他甚至担心她会不小心绊倒。
云糯喘着气跑进一家装备店里,环视一圈,悉数都是登山要用到的冲锋衣,她问老板有没有男士羽绒服。
“还剩最后一件断码的,XXL要吗?”
她仔细回想,185以上的身高,身材中等,XXL的会不会有点大。
老板催促两声后,云糯不再犹豫,拿出手机扫码:“就这件,多少钱?”
周崇月一切的疑虑,在女孩抱着一件长款男士羽绒服回来时得以解答,原本寒冷的身心,瞬间涌进了一股暖意。
走到男人面前,云糯默默将衣服递给他,忍不住责怪道:“为什么不买一件御寒,你以为自己身体是铁打的?”
不由让她想到,他整个冬天都只穿一件羊绒衫和大衣,这男人的抗寒能力到底有多强。
周崇月看着她,漫长等候带来的焦灼,此刻尽数淹没于女孩满是心疼的眼神里,他觉得,若是让他就这么再等一个晚上,也是值得的。
羽绒服加身,男人的声线多了丝温度,他说:“今天并不是专程过来旅游,我来这一趟,只是为了见你。”
云糯看看他身旁的行李箱,目光暗含询问。
周崇月解释:“八点半的火车回南市,凌晨两点的航班,从南市飞首都,过去参加一个学术讲坛,前后要耽误七天时间。”
他将接下来的行程交代的很详细,以至于听进她耳朵里,有点像丈夫出门前对妻子的工作汇报。
云糯的数学不好,算了半天,也没算出他应该什么时候出发去火车站最为保险。
所幸,周崇月帮她解答了这个问题。
“糯糯,我希望在离开前的这半小时里,你愿意听我,把我想说的话讲完。”
云糯抬头:“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拒绝听?”
周崇月无言看着她,眼神所传达的意思很明显,如果她愿意,前面长达半个月,就不会三番两次拒绝跟他见面了。
好吧。
女孩闷闷道:“即使见不了面,但有什么话,其实可以直接在微信里说。”
“关于你的任何一个决定,我不想只通过冰冷的文字来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