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熙董事长白手起家，从一家默默无闻的小公司，一路将事业做到如今的规模，整个医疗圈子，但凡亲眼见证过的都无不心生佩服。
周崇月跟云柏渊认识有七年，偶尔私下小聚，几杯过后，难免能从云董口中听到三两句他当年创业时的经历。
从医与从商，本该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在云柏渊脚下，却走出了殊途同归的康庄大道。
沉默间，放在膝上的手机弹出一则消息，是陈佳酿发过来的微信。
【糯米，周末要不要跟我们去滑雪，谢辞请客。】
云糯打字问：【怎么突然请客，有好事宣布？】
【他规培生的补助下来了，算不算好事。】
算......
不过不太巧，周末她要去考科四，不出意外考完就能拿证，与滑雪相比，两件事孰轻孰重自然不用多想。
陈佳酿遗憾道：【行吧，那就改天。】
【别，少我一个不影响，省下来的钱够你们吃一顿火锅了。】
【我像那种在乎一顿火锅的人？】
【像。】
【......】
女孩握着手机边打字边笑，周崇月微微侧头，问她在跟谁聊天。
“陈佳酿，她约我周末出去玩。”
熄掉屏幕，云糯突然想到什么，脑袋凑过去神神秘秘地道：“医院一般每个月几号发工资，你的到账没。”
“怎么，打探我的工资，担心我养不起你？”周崇月看她一眼。
云糯扬眉，“我有必要担心？刚才都限额了。”
男人轻笑。
她摆正身体缓缓坐回去，一脸向往，“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工资卡，实习一年，规培三年，我算算，大概要到......二十六岁？”
“倒也不用等那么久。”
云糯见周崇月伸手，似乎是要从储物格里取钱夹，她急忙说道：“虽然不劳而获的感觉挺好，但钱这种东西，还是要自己挣得才能心安理得。”
话虽如此，他依旧从里面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她。
“密码是你生日。”
“干什么？想让我提前享受工资进账的快乐？”
周崇月淡笑：“顺便满足你的好奇心，前面有家自助银行，要不要下去看看。”
“不要，看完我会感觉自己是个废物。”
他这种级别的医生，收入高于同行是必定的，一想到现在两人的差距，她就顿感前路漫漫，出师之日遥遥无期。
身后有云董，身旁又有资底雄厚的周医生，云糯这辈子大概不会面临缺钱的境地。
可有句话说得好，人活一世，最大的前行动力，其实并非自我价值的充分体现，而是永无止境的落差感。
有落差感，才会有进步。
回到檀园，趁周崇月接电话的空档，云糯从车里下来，去前面按电梯。
这时自侧后方远远射来一束车灯，一辆黑色房车低调地驶入，她只轻轻扫了眼，就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片刻，房车缓缓倒入奔驰隔壁的车位，半分钟左右，隐约听到有人压低嗓子说话，然后车门打开，接着是高跟鞋的声音朝这边走来。
余光里，女人戴着墨镜和口罩，穿一身黑色修身长裙，即使未能窥得全貌，仅凭气质，也不难判断出本人的不俗。
两部电梯距离不远，云糯能闻到空气中一股若隐若现的浅淡香味。
毫无疑问，暗香浮动来自于旁边的女人。
第六感告诉她，对方应该是最近才搬进来的新户。
云糯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观察的如此细致，以至于丝毫未察觉，周崇月走到了身侧。
电梯门打开，女人进去前，似有所感地偏头看向她。
被人撞个正着，云糯征愣间，听周崇月唤了一声‘糯糯’。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面前的电梯也已经到了。
一声‘糯糯’，让女人的脚步微顿，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再一次朝隔壁电梯看去时，那里已没了女孩的影子。
“姐，怎么了？”助理疑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秦雪迎摇头：“没什么，应该是认错了人。”
“刚刚看你一动不动，我还以为有娱记。”助理松了口气，指了指房车道：“那我们先走了，明天一早过来接你。”
“嗯。”
秦雪迎压下心里的异样，面色如常地走进了电梯。
另一边，云糯打开手机，将搜到的图片放大两倍，盯着屏幕若有所思。
照片是去年云董和某明星上新闻的那张酒店合照，墨镜口罩，从侧面身形与脸部轮廓来看，确实有几分相像。
会不会是她太敏感，周崇月说一般明星艺人主要集中在东区，所以人家是有什么想不开，要把住所搬到极容易被人认出的南区？
云糯晃了晃脑袋，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掉。
有时候说什么来什么，第二天一到医院，就听几个实习生在谈论，某知名导演执导的都市医疗剧即将开机，领衔主演是秦雪迎。
这个消息早在云董那里就提前得知，云糯倒提不起什么兴致。
让她感到诧异的是另一件事。
据说导演为了增强整部剧的真实性与专业度，在拍摄过程中，会邀请业内专家亲临现场指导，目前已经开始接洽的，就有南大附属医院的神经外科。
以神经外科为原型的医疗剧，在国产片的市场上少之又少。
难怪从不插足影视投资的云董，会在这次将自己拉下神坛，原来不仅仅是为了博佳人一笑，还有更深层面的原因。
云糯拿起手机，发微信过去吐槽：【商人本色（竖拇指）。】
并附带一条小道消息的链接。
大约两分钟，云柏渊收到信息，回复五个字。
【没大没小的。】
她挑了挑眉，弹去一个N瑟无比的表情包，然后熄掉手机干活。
临近中午下班，云糯去周崇月办公室，刚推开半掩的门，里面就有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出来，“我要不是被逼疯了，能从公寓搬到酒店去？现在别提让我回临江，一提我就头疼。”
“梁叔，你头疼什么？”
门口伸进一颗脑袋。
办公桌前的周崇月抬目望去，神色自然而然地柔和下来。
云糯转身将门合上，朝里走。
“糯糯下班了？正好时间赶巧，一起去食堂吧。”
梁竞择说罢起身，抬手就要解开身上的白大褂，被周崇月淡声制止：“回自己办公室脱。”
？？
空气安静一瞬。
梁竞择从不太明白到明白了点什么，再到最后目光缓缓移动到女孩脸上，默住几秒，大概是全懂了。
不是，这男人简直......
他认命地点点头，“行，非礼勿视。”
人走后，云糯来到办公桌前，与周崇月视线相对，说出心里的疑问。
“糯糯，你可能还没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语气温和，关掉电脑起身，“从晨会结束到现在，这是我们整个上午，唯一仅剩的独处时间。”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听周崇月淡声一笑：“我只是在提醒他，该离开了。”
云糯微微一怔，对上男人直直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才逐渐有所恍然。
“那我们还等梁叔一起下去吗？”
“去食堂等。”
嗯？
-
两人乘电梯到了一楼，在住院部楼下，遇到正往外走的心内科魏主任，还有跟在他身边的另一位女医生。
双方见面驻足寒暄，魏主任给周崇月介绍道：“这是姜言，我们科室新来的主治医生。”
“好久不见，周副主任。”姜言开口。
魏主任略感意外：“你们认识？”
周崇月没作声，只淡淡笑了笑。
此时，魏主任留意到站在旁边的云糯，想到之前的传言，便笑问：“这是你亲自带的那名实习生？”
周崇月点头。
“魏主任好。”云糯打招呼。
见到自己心仪科室的老大，说不紧张是假的，但万事讲求循序渐进，初次见面，云糯能做的就是少说多听。
一行人边聊边朝食堂走，中途魏主任接到一通电话，挂断后面带歉意地看向姜言，“家里有点事，临时要回去一趟，等改天，叫上科室几个一起去外面聚聚，给你接风。”
“主任先去忙吧，都是一圈子的老熟人了，不用这么客气。”
魏主任听完笑了笑，朝周崇月点了下头，又转头跟姜言简单说完两句，才先行离开。
待人走远，姜言将询问的目光落向一旁周崇月，“周医生，不正式介绍一下？”
“我女朋友，云糯。”
男人毫不避讳的一句，使得云糯心跳慢了半拍。
然而，就这么一抬头，对上的却是姜言那张暗含笑意的脸。
第137章 要有做叔叔的样子
她从那抹笑意中，品出了很多。
比如意料之外的惊讶，还是一丝微不可察的好奇。
云糯不由在想，为什么周崇月身边认识的这些朋友，在他交女朋友这件事上，都表现的如此......八卦？
当然，具体答案只能找机会私底下再问他。
三人到了食堂，云糯眼尖一下子就瞧见了坐在靠近门口位置的梁竞择。
“梁叔。”她开口叫人。
正埋头吃饭的梁竞择差点呛了一口，下意识抬起头来。
他视线从左到右挨个掠过，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仅仅两秒，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举起握着筷子的手，朝云糯轻轻一晃，示意他听到了。
“姜医生，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跟梁医生拼个桌？”云糯拿话问姜言。
一顿饭而已，后者笑了笑，说没意见。
几分钟后，一桌四人，聚齐心内心外和神外三个科室的大佬，小菜鸟很喜欢这种氛围，因为可以听听他们谈论一些临床方面的问题。
但事与愿违，今天大家都好沉默。
尤其是梁叔，全程安静到令人发指，与平时幽默风趣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社恐？
不可能。
想到上次在清吧玩游戏，梁竞择对异性一套行云流水的搭讪，完全就跟社恐沾不上边。
云糯正暗自揣摩着，听周崇月问她：“要不要喝点什么，我去买。”
她还没出声，就见梁竞择面色如常地起身，“我去吧，吃得差不多了。”
“梁叔，帮我带瓶酸奶。”云糯说罢转头，问坐在旁边的姜言，“姜医生，你想喝什么？”
“不用麻烦了，谢谢。”
？？
云糯眼力不差，从很多细节处不难看出，梁竞择与姜言应该也是认识的，按照常理，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机缘巧合之下成为同事，就算没必要太热情，也不该如此生疏才对。
或者说，其实是她想岔了？
大约五分钟左右，梁竞择拎着一个塑料袋回来，两瓶苏打水，两瓶酸奶。
其中有一瓶被他放到了姜言面前，淡淡说了句：“小卖部搞活动，买一送一。”
云糯感到诧异。
那家小超市出了名的抠搜，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会买一送一。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过来。
估计是梁叔为了避免尴尬，而故意找的借口，女生说不用就真的不用？要知道，梁叔可不是直男。
云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身旁姜言默住几秒，伸手把酸奶推过去，“你自己喝吧，我不需要。”
梁竞择拧了拧眉：“我一个大老爷们喝这个？”
“你以前还喝过旺仔。”姜言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道出一个事实。
空气陷入安静。
梁竞择握在苏打水瓶身上的手微微收紧，垂目盯着对面人，默默看了一阵，才哂笑着坐下，拧开酸奶瓶盖喝了一口。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显感觉到此时氛围的不同寻常。
不明缘由的情况下，云糯不好贸然出声，只在桌底轻轻扯了下周崇月的衣袖，没等来他的暗示，手却被他顺势裹在了掌心里。
她小脸一红，无声转过头去看他。
周崇月气定神闲地问：“味道怎么样。”
“比旺仔好。”梁竞择一口气喝完，将空瓶远远丢进身后的垃圾桶，然后起身，“科室还有事，我先走一步。”
一顿午饭就这么潦草结束，回去的途中，姜言在住院部楼下遇到同科室的熟人，两人言谈间，云糯了解到了一些信息。
原来姜言是从宣城中心医院调配过来的，当然，‘调配’一词用的不太恰当，行业内这种事不算罕见，大家懂的都懂。
回到科室，刚坐下一会儿，周思慕就发来微信。
【姐，你有没有看朋友圈？】
既然这样问，她自然要去翻一下。
云糯点进朋友圈，最新动态的第一条，就是慕慕。
是一张舞台剧获奖的照片，虽然看不清具体是什么奖，但从那家伙兴奋的语气中，可以看出这个奖对她意义非凡。
【这是你开学典礼上的作品？】
周思慕回复一个点头的表情。
【视频有的吧，发给我看看。】
【文件太大，等回去我直接发你邮箱，千万记住，要晚上自己躲在被窝里偷偷的看，不能让三叔瞧见，人家害羞。】
云糯哭笑不得：【就一个舞台剧，你害什么羞。】
【里面有亲亲的剧场。】
【......】
只能说，国外的学校就是开放。
【所以出国前我帮你选的那些汉服，是用来准备开学作品的？】
周思慕遗憾道：【原本一开始定的主题是《汉文化》，可老外欣赏不来，硬要我改，我肯定不会同意啊，要知道这部作品我才是总导演。】
【行，我先不做任何评价，等晚上看完再说。】
【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狗头保命）。】
云糯笑了笑熄掉手机，换好白大褂准备上班。
在这之前，要例行去一趟周崇月的办公室。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欣欣母亲的声音，在问女儿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听对方的意思，是想赶在欣欣过生日前就办理好出院手续。
没人愿意自己十七岁的生日是在病房里度过，云糯自然而然便认为是孩子在闹脾气。
可转念一想，以欣欣目前的心理状态，闹脾气的可能性应该较小。
办公室里正说着话，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云糯想着要不等会儿再来，便转身折返回去。
在走廊里遇到刚从病房出来的护士，她问欣欣的情况如何，后者叹气摇摇头，说还是老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