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目光下意识落到自己手指上,她歪头凝视:“你怎么知道我的指围尺寸?”
“趁你睡着,偷偷测量。”
“好狡猾。”
周崇月亲亲她的额角,垂目低语:“也可以理解为,蓄意已久。”
云糯笑了:“谢谢,上面的钻石很好看。”
谢谢?
男人失笑。
客厅里的钟表静静走着,她靠坐在他怀里,轻声问:“当初在孚日山民宿,你主动跨出那一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能走到今天?”
周崇月托住她的腰,让她完全坐在自己的腿上,“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会选择在当晚付诸行动。”
云糯‘嗯’?一声,抬眼看见他的目光里,幽深而有热烈在寂寂燃烧。
他将吻落在她湿润未干的脸颊,然后声音贴近她耳畔,描述那晚在民宿,把她从浴缸里抱起。
油画般的一幕,直扣心扉,他必须承认,自己在那一刻,在故作平静的表象下,产生过十分卑劣的欲望。
女孩听得面红耳赤,“你......”
“我说过,不要把我想的太完美,我并非什么正人君子。”
可云糯,却甘愿沉溺在他的不完美中。
呼吸炙热,客厅窗帘被拉上,房间静谧,只留电视墙上左右两盏壁灯,昏黄,温暖。
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时不时响起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可能是迟迟没有收到回复,到后来,就变成一遍遍乐此不疲地来电震动。
毫无疑问,每次都被无情挂断。
连续第三次后,周崇月随手拿起按了静音。
顺着沙发上凌乱的衣服望去,云糯眸子里泛起水光,“开着吧,万一医院有急诊。”
“不碍事。”周崇月用手拂开她额前汗津津的碎发,半含着低嗓亲吻她白皙**,“整个科室都知道我今天很忙,除非天崩地裂,不会轻易来打扰。”
她面颊滚烫,双手软软攀附在他腰间,气息不稳道:“周副主任求婚是大事,他们担心万一搅黄了,以后日子不好过。”
“能搅黄?”
“大概,有点难。”
没再给她分心的机会,最后一个字落,被他无声堵上了唇。
云糯去浴室洗完澡,再吹干头发,精疲力尽躺在周崇月的怀里,看他给清吧那边回复信息,不由惭愧道:“我们这样,是不是白费了梁叔和陆叔辛苦一场。”
“我会发红包补偿。”
嗯?
她仰起头,一脸惊讶:“他们还吃这套?”
周崇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不对。
云糯马上生出不好的预感,直起身来,“真的只是发红包这么简单?”
“目前是。”
“......”
她摸不透男人之间私底下有什么秘密规则。
总之,绝对是不适合被她听到的那种。
不过,云糯此时还有另一件事没办。
从男人怀里爬起来,她赤着脚朝书房走去。
周崇月在身后提醒:“把鞋穿上。”
女孩返回穿鞋。
附带补充:“其实不冷。”
他看着她进入书房,前后两分钟,云糯拿着一副卷筒出来。
“有没有觉得很眼熟?”她问。
周崇月含笑接过,从里面倒出一幅书法。
整齐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是《上林赋》。
“字写的不算好看,但我已经尽力了。”云糯杵着下巴,目不转睛欣赏自己的作品。
八尺宣纸,足足两千来字,书写过程不能出现任何失误,否则就要半途而废,全部推翻重来。
看着面前与之前判若云泥的字迹,周崇月眼神难掩动容,心里尤不是滋味。
难以想象,为了写好这幅字,在他看不见的背后,她为此付出了多大的艰辛与努力,中途又经历过多少次失败,凭着多大的诚挚与毅力,才一遍遍地坚持了下来。
写《上林赋》得心上人,不仅是对去年他赠予的《兰亭集序》作出回应,更是想告诉他,她对他的感情,并不是一时兴起或贪图新鲜,而是经得起时间消磨,和耐力的考验。
原来前些日子,把姜言的住所作为秘密基地,是为了背着他写这个。
身边男人久久未作声。
她忍不住转过头去,却见他眼尾有些许泛红。
云糯怔住。
没有想到,他看到这份生日礼物时,会是如此反应。
女孩伸手捏捏他下巴,笑了笑:“周医生,喜欢吗。”
“如获至宝。”周崇月收回目光,轻轻将宣纸重新卷好放进卷筒,揽过她温声低语,“我现在很庆幸今晚做的决定。”
什么。
慢慢抬起女孩指尖,在她戴着钻戒的手指落下温柔一吻,周崇月说:“这世间能配得上这幅字的,只有它。”
云糯愁眉苦脸道:“可是我的硬笔字,还是写的很丑怎么办。”
“抽时间我教你。”
“临摹吗?”
周崇月收紧抱着她的双臂,低嗓在耳边轻笑:“去书房,手把手教。”
书房啊。
女孩眸子微转。
不知想到什么,脸颊悄无声息染上了红晕。
当晚,两人没有挪窝,就在家烧了几道菜,喝点酒,然后周医生下楼去,把放在迈巴赫后备箱里的玫瑰花拿上来。
花瓣嫣红,沾染着露珠馥郁而芬芳,云糯埋下头轻嗅,再环视客厅一圈,琢磨着应该摆在什么位置的好。
怔然间,周崇月从身后将她拥入怀里,用征询的语气,问她想选在几月几号去领证。
“这件事听我的?”
“嗯。”
她思索几秒,给出个时间:“毕业典礼的第二天怎么样。”
毕业典礼,明年六月份。
周崇月算算日子,只能认命轻叹:“还得熬大半年。”
“那你想什么时候?”
“明天。”
“......”
云糯转过身去,看着他笑道:“我又不会跑。”
嘴上开着玩笑,实则她能预感到,他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跟她讲。
果然下刻,周崇月说:“年后,可能要去国外进修一段时间。”
进修,国外。
这确实有些超出云糯的预料。
她问:“一段时间是指多久?”
“大约三个月左右。”
三个月!
毫无疑问,云糯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情绪瞬间低落了不少。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
“院里安排你出国进修,是跟明年的晋升有关?”
周崇月没有否认。
王主任退休在即,偌大的科室不能无人主持大局。
其实之前在神外,偶尔私底下云糯也听大家议论过,先不谈其他,就论当年院长亲自登门,破格聘入这件事,在整个附属本就是史无前例的存在。
他坐上那个位置,更多的是铁板钉钉,众望所归。
云糯压下心里的不舍,点点头道:“没关系,就三个月嘛,多久我都等,等你回来我们领证,紧接着就筹办婚礼,反正......就当是婚前最后的小考验。”
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女孩压抑的情绪,足以感染到周遭每一寸空气。
周崇月一遍遍吻着她,轻声安抚:“抱歉糯糯,今天不该跟你说这些。”
怀里人摇摇头,鼻音浓厚:“提前打预防针,总比到时猝不及防的好,我没事,你别担心,做好你自己的事,既然以后要成为一家人,无论何时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
“安心等我回来,三个月,很快。”
“嗯,很快,只是每天要想你一百次。”
话音落,把她自己给逗笑了。
云糯吸了吸鼻子道:“好奇怪,在现实中很多夫妻聚少离多,人家看着挺淡定,为什么换作我,就这么没出息。”
因为一件出国进修的事,居然哭鼻子。
她有些惭愧。
周崇月说:“他们淡定,是因为早已习以为常,但我宁愿‘习惯’二字,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糯糯身上。”
所以,他希望她可以为了一次短暂的分开委屈,生气,甚至是耍小性子。
但唯独不愿看到的,就是让她在本该随心所欲的年纪,而变得隐忍懂事。
医生这个职业,砥砺前行的背后,所要付出的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心酸和无奈。
时至今日,云糯总算能理解到护士长当初那番话的万分之一。
对,这仅仅是万分之一。
-
转眼间,到了十二月。
也是她即将出科的最后一个月。
这天跟着姜言查完房,刚回办公室不到片刻,魏主任的电话打来,让几名主治医生暂时放下手头的事,去楼下参加与妇产科的联合会诊。
一般主任亲自通知,说明情况不容乐观。
姜言临走前突然想到什么,转头问云糯:“你去吗?”
女孩回给她一个跃跃欲试的表情。
不过,带教老师拎着实习生一起参加会诊,确实还算罕见。
众人下楼的空档,姜言边走边宽慰说:“别紧张,把心放进肚子里,魏主任等会儿见着,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万一别人问起?”
“无所谓,脸皮够厚,才能学的更多。”
受教了。
云糯呼出口气,顿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第一次参加会诊,场面比较壮观。
为何用‘壮观’来形容,因为环顾整间会议室,到场的基本都是两个科室顶层水平以上的大佬级人物。
之所以叫着主治一起,可能只是为了能提供更多有用的手术方案和思维。
近日,妇产科收进一名情况特殊的孕妇,于孕20周时做四维彩超,查出腹中胎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众人各自发表看法,云糯听得很认真,甚至在脑子里想象,每位老师提出的解决方案,真正运用到手术中,会存在怎样的风险和愈后干扰。
经一系列术前诊断和评估,长达两小时的激烈讨论,总算敲定了最终的手术方案――对宝宝进行宫内胎儿心脏介入术。
听起来似乎简单,可真正了解该项手术的就知道,如果真要做,其精细程度,到底得达到何种恐怖的程度。
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商议出两位主刀人选。
心内科这边,落到了姜言头上。
妇产科,则由孙主任亲自上阵。
结果在意料之外,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姜言从宣城调来不足半年,平时经手的手术不少,但一鸣惊人的机会却不多。
尽管如此,魏主任仍是将重任交托在她手里,不仅是对她的信任,更是一次考验。
三天后,手术在各科团队的精密配合下展开。
云糯有幸成为现场观摩的一份子。
穿刺针在超声的引导下,依次穿过胎儿肋间隙、右心室壁,成功到达并穿过肺动脉瓣狭窄处。
姜言从容不迫,迅速通过建立的通路,将导丝及扩张球囊经穿刺针送入肺动脉。
当确定球囊释放的位置准确无误时,一旁助手立即利用压力泵加压扩充球囊,并快速扩充两次后迅速撤出。
术后胎心142次/分,处于正常范围,超声显示,经肺动脉瓣的前向血流明显增加,手术成功了。
看到孙主任点头那刻,所有人不禁松了口气。
成功实施宫内介入术后,并不代表着一切就万无一失。
过后的每周,都必须要仔细评估胎儿右心室发育情况及生长指标,后续的随访,甚至是分娩,无一不在面临渡劫。
一场手术挽救的不仅是孩子,更是一个家庭。
为了迎接新生命的到来,两个科室的主刀,在十二月剩余的日子里,全程护航,直到在某个严冬夜晚,一阵孱弱却坚强的婴儿啼哭自分娩室传出来,等在走廊的云糯面露一喜,再回头看姜言,才发现她怔然的神色下,早已挂了两行清泪。
*
姜医生不是花瓶哦,糯糯在她身上能学到很多。
请假
宝们,今天有事耽搁没时间码字,请假一天哈。
第189章 独一无二
身在这个职业,每天见惯世间生死悲欢,早就该锻造出一颗强大的内心。
但此时,云糯从姜言身上,感受到的却不只是作为医生卸下重担时的情绪释放,还有一丝令人无法触碰和窥探的伤痛。
走廊寂静,师徒两人一坐一立,听着旁边一门之隔的分娩室里,时不时传来家属和医护人员隐约的喜悦声。
诞生于黑夜,迎接的是黎明。
希望这孩子今后能健康快乐地成长,不要再受病痛折磨了。
月底最后一天,没有手术,云糯坐在办公室里粘贴化验单。
接近五点的时候,姜言从病房回来,特意问今晚要不要出去聚聚,顺便庆祝她顺利出科。
为什么会征询本人的意见,实在是今天日子特殊。
要知道跨年夜,丢下自己男朋友,选择跟单位同事一起过,是真的有点强人所难。
不过云糯婉拒倒不是因为这个。
听到她说今晚两家人要见面,姜言目瞪口呆:“已经订婚了?”
女孩点头:“等我明年毕业就领证。”
可能是刚经历完失败的婚姻,姜言现在对领证这件事,表现的比其他单身狗都要平静。
她只是感慨:“不愧是周副主任,速度够快。”
不得不承认,像他们这种谈恋爱不到一年就订婚的,在当代年轻人中,的确算效率极高的了。
尽管如此,姜言还是以朋友的身份,祝福糯糯和周副主任,可以幸福美满,长长久久。
总之,不要学她就好。
下班时间一到,云糯正把病历归档入案,身后传来一阵欢快的脚步声,附带陈佳酿那副贼兮兮的嗓音。
“糯米,有没有想好,今晚去哪嗨?”
她头也不回地道:“去不了,有其他安排。”
“什么。”
“周云两家长辈会面。”
额。
这是大事。
陈佳酿懂事地将礼物双手奉上,“糯米,生日快乐。”
“谢谢。”
云糯接过小盒子,问里面是什么。
“你回去看看就知道。”
陈佳酿临走前不忘补充一句,“今晚这顿先欠着,别赖账。”
“收假后请你吃烤串。”
“只能是烤串?我就不配那种人均两千以上的法式西餐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