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义重重几两——思幼微【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09 17:24:25

  第一杯第二杯都是祭别人,第三杯是给自己,江湖中人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活,说不准哪天便要命归西天,求不着今生安稳,只能求来世富贵了。
  若是在名门正派还好,可阴月教内,一年不死个百八十个人,事堂抬尸体的仆役都会觉得奇怪。
  程砚秋祭完三杯酒后,率先将杯子摔在地上,众人紧跟着一起,四处响起噼里啪啦的碎瓷片声。
  也就是阴月教产业众多,家大业大,才能这么糟蹋了。
  武幸不喜欢喝酒,祭过酒后就放在一边,专心吃着桌子上的食物,可能是放的时间有些久,都凉了,不是特别好吃。
  这与她心目中期待的满汉全席相差甚远,她失望的皱着眉头。
  宋宁也倒了杯酒浅饮一口,面带温润的笑道,“不喜欢便不吃了,等回去让厨房专门给你做些你爱吃的。”
  武幸摇了摇头,小满姐姐在厨房已经够忙了,她不想再多增加她的工作量,虽然她隐隐觉得,就算她现在想让厨房单独给她做什么东西吃,以小满如今的情况,也不会劳烦到她。
  男女之事……小满姐姐和事堂的堂主孟寻……谢嫦和关毓清……
  为什么她觉得那么复杂呢?
  突然一个女子的靠近打断了武幸的思绪。
  那女子眼角上挑,眉梢带着春情,娉婷袅娜轻移莲步走过来,双眸迷离,看得人像是有一双小猫爪子在心里挠来挠去,炽烈的红唇上扬,一点唇缝露出洁白的贝齿,鬓边长长的金步摇随着走动一摇一摆,与圆润的耳珠上一对红宝石耳坠相得益彰。
  美的惊心动魄。
  武幸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呆滞了,她从前见秋月慈的时候时候总觉得那是月宫的仙女下凡,现下看到这女子,又觉得是看到了凡间的红狐成精。
  不禁怀疑起了自己所生存的这个世界,难不成真的是什么有灵异存在的妖魔神仙世界?
  那女子走过来,随意的举起手中的酒杯和宋宁也碰了一下,宋宁也推了推武幸的肩膀,让她回过神,介绍道,“这是暗堂的堂主,魏烟愁。”
  魏烟愁娇笑着颔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一丝酒液从唇角溢出,顺着下巴流到了脖颈上,有一种靡靡的味道,然后她用慵懒的声调垂问,“你就是武幸?”
  带着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武幸一番,然后失望道,“也没有什么出众之处。”
  宋宁也皱眉,“慎言。”
  “怕什么。”魏烟愁无所谓道,“她还小呢。”
  武幸不喜欢她带着轻蔑的语气,认真的接道,“但是我听得懂,你以后会知道,我是唯一配得上做先生弟子的人。”
  魏烟愁闻言失笑,这小丫头以为她是什么意思?争宠不成?不过她也确实有些惊讶,小丫头这般有志向,是好事。
  “果然还小,不过我喜欢你这股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劲儿,有朝气。”魏烟愁轻笑,转头对宋宁也道,“不如我们来打个赌,看看她第一个任务,是暗堂还是云堂?”
  宋宁也沉默不语,云堂年轻一辈里已经有了他,坐到了云堂最高的位子上,先生花费心力培养武幸,一定不会是为了让她在云堂养老。
  先生培养武幸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少教主,少教主需要什么样的人,武幸就得成为什么样的人。
  答案已经很明显,暗堂才更适合武幸历练,魏烟愁不需要他亲口承认输赢,也不要赌注,如来时一般轻巧的离开,“还早呢,我们之间,来日方长。”
  魏烟愁的言下之意,宋宁也已然听懂,他现在越护着武幸,将来武幸到她手底下,就会越吃苦。
  阴月教中,是容不下软弱之人的。
第99章 武幸中毒
  晚宴结束后,武幸觉得有些头痛,便想回去先休息一会儿。
  每月十五,是谢嫦给她解药的日子,今日晚宴谢嫦又是没去,想必是不知道在房间里捣鼓什么,罢了,她本来就不是个爱热闹的人,只是这样,就又要武幸辛苦多跑一趟,蛊虫在肚子里,她头疼,应该不是蛊毒发作吧?
  这般想着,武幸决定等练完功以后再去找谢嫦。
  即将子时,略带缺口的月亮羞涩的藏到了乌云的背后,天地之间,只剩一片阴沉。
  踏过青玉竹的小院门口,武幸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香气,她仔细闻了闻,惊讶的发现,那香气中掺杂着茴香,八角,竟是食物的香气。
  难道先生晚上也没吃饱?
  走进房中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先生看到她,不自然的轻咳一声,“我从梧桐苑带回来的,趁热吃吧。”
  原来是给自己的?可是武幸今晚根本就没见到过先生,她奇怪的问道,“先生怎么知道我没吃饱?”
  程砚秋别过头,“这是长寿面,记得我幼时,每逢我和妹妹生辰,家中长辈总会亲手做一碗长寿面,可惜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了,如今我也算是你的长辈,替你过生辰,理所应当。”
  “这是先生亲手做的?”武幸惊讶的抓住了程砚秋话中的重点,莫名觉得有些酸涩,心中似是有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她坐下夹了一筷子,吹了吹热气,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味道一般,但在武幸嘴里,却吃出了珍馐佳肴,无上美味的感觉。
  武幸原本今日有些失落的心情瞬间便好了起来,她在心中想着,虽然没有喝到红枣雪梨汤,但是能有先生亲手做的长寿面吃,似乎也不错?
  她美滋滋的在八月十五的子时,吃光了人生中第一碗长寿面。
  程砚秋含笑看她吃完,略有些困顿的打了个哈欠,他作息规律极好,若没有什么例外,一般都是亥时正就休息,现在都已经子时过半了,程砚秋站起身来,“明日放你一天假,早些休息吧。”
  程砚秋只检验成果,从来不看过程,武幸每日练功全靠自觉,说放一天假,还不是看武幸自己,武幸其实并不觉得生辰放假有什么必要,毕竟她从来没有过过生辰,生辰这个日子,在她眼里,只是她来到这个世上的,一个有一点点特殊的小日子,她才不会为了这一点小小的感动而激动落泪呢。
  这般想着,武幸的眼中却有些湿润,还未等泪意酝酿出来,突然感到心脏一阵刺痛。
  武幸一瞬间痛的嘴唇失去血色,但却没有痛呼出声,而是深呼吸了口气,假装没事一般一步一步走出了院子。
  先生武功高强,耳力惊人,不能让他听出异样来。
  时间越长,痛感愈烈,走到谢嫦房门口时,武幸已经是浑身汗湿,如同暴雨中洗了个澡一样,谢嫦讶异的看着她,“这是怎么了?”
  “解药……”武幸虚弱而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来。
  谢嫦撇了撇嘴,利落的从身体里唤出解毒蛊喂给武幸,过了好一会儿,武幸才缓过劲儿来,吐了口气,她皱眉,“武功你也练成了,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解蛊?”
  谢嫦轻笑,“再等等,等我报了仇就给你解,好不好?”
  武幸无力道,“以你一人之力与整个江湖为敌,你的仇什么时候才能报完?你是想带着我一起去死?”
  “莫生气,就快了,那负心人成婚之前,我一定会去报仇的。”谢嫦安慰道,“不过这次你蛊毒发作也不能怪我,它们乖巧,最是听我的话,即便解药晚了一两天也不碍事,一定是你乱吃什么东西,刺激到它了,才会提前发作。”
  武幸不解道,“我吃穿用度都在圣教内,能吃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你要是愿意,我用我的小宝贝在你身体里转一圈,看看是什么?”谢嫦无所谓道,武幸体内的蛊虫她只能催动,不能探查,要知道蛊虫为什么会突然躁动失控,还是得亲自用命蛊建立联系才行。
  武幸想了想,反正自己的命早就在谢嫦手里,身体里本就有一只蛊虫了,再多一只也没什么,正好她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影响了蛊虫,这样以后也好避免这种情况再次发生,于是便点了点头。
  谢嫦催动迷心蛊进入武幸的身体,陌生异样的感觉在身体内流动,武幸紧锁眉头忍受着刺痛怪异的感觉,两只蛊虫在武幸身体内碰了碰头,迷心蛊便原路返回到了谢嫦身体里。
  谢嫦感受了一下迷心蛊传递给她的讯息,面色有些怪异,“你身体里的东西,不是毒药,也不会对人的身体产生伤害,但是如果与一种香料配合,会让人失去内力,这种东西十分少见,若不是谢塘给我的秘籍中有一种蛊虫需要的药材配料与其相似,我也不会知道,你刚刚就是香料和药物混合在一起,暂时失去内力,刺激到了蛊虫,你仔细想想,你今天吃过什么东西?”
  武幸体内的蛊虫也会蚕食些微的内力,它吃得少,微小不值一提,但是若是突然失去了这份口粮,它也会不满意。
  难怪刚刚想运轻功跑来找谢嫦,却用不出来,她还以为是太痛的缘故。
  武幸想了想,她今日除了正常的早饭午饭,晚饭是在宴会厅里,若是真有人神通广大避过层层检查到在宴会厅里给所有人下毒,那这圣教直接就可以当场解散了,也不会在江湖中让人闻风丧胆。
  可是晚宴后,她还吃了一碗先生亲手做的长寿面,是先生要害她?
  可是这不可能啊,先生想杀她,一句话的事,何必这么麻烦?而且还不是致命的毒药,只是失去内力。
  她将疑问告诉了谢嫦,谢嫦听罢似笑非笑,“也许下毒之人想害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先生呢?”
  武幸闻言遍体生寒。
  圣教内除了先生,没有一个人知道今日是她的生辰,也没有人会知道吃那碗面的人是她。
  如果下毒之人是想要让先生失去内力呢?
第100章 不受威胁
  武幸思前想后在谢嫦的房中坐了一夜,有人要害先生,可她却不能告诉先生,不然她和谢嫦的事一定会暴露在先生眼前。
  晨光微亮,谢嫦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不陪你了,慢慢想吧,我去睡觉了。”
  武幸突然道,“等一下。”
  谢嫦疑惑,“怎么了?”
  “你刚刚说,那毒需要与香料配合,那么配合的时间,是多久?”
  谢嫦想了想,不太确定道,“十二个时辰之内吧,只要中了毒,或者闻过香料,那么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接触到另一样东西,就会很快毒发失去内力。”
  “那如果我找到那个香料,你能认得出来吗?”
  谢嫦不屑的撇撇嘴,“当然可以。”
  武幸点了点头,不再询问,礼貌的告别离开了。
  谢嫦看着她,低声嘟囔着,“小怪物,又想做什么?”
  武幸身上的毒已经被谢嫦解了,她运起风云渡跑回院子里,刚想偷偷溜进去洗漱换一身衣服,便发现先生已经起了,此刻正脸色铁青阴沉的站在那里,手中紧紧的捏着一张黄色的密函。
  武幸差点以为自己暴露了,只是马上便反应过来,这怒气并不是对着自己,她定了定心神,上前问道,“先生,怎么了?”
  程砚秋没有注意到她身上湿了又干,皱巴巴的衣服,有些狼狈的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抹额也带着汗湿后的印迹,全然沉浸在怒火之中,道,“昨天晚上,丹徒城的林家,夜袭绒花镇,将整个城镇的圣教弟子全都抓起来,扬言让我交出杀害他们林家家主独子的凶手谢嫦,否则就将那些圣教弟子全部格杀,呵,真是可笑!”
  武幸觉得这个林家有些耳熟,于是在记忆中寻找了一番,想起她和谢嫦离开绒花镇时最后一战,谢嫦做局利用的,正是丹徒城那个善用剑阵的林家。
  领头的好像就是那个林家家主的独子,她还跟那人交过手,因为谢嫦催动蛊虫,差点死在那人手下。
  谢嫦笑那人,没几两本事,却还妄想学别人扬名立万,带了那么多高手,又有什么用呢?
  她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还在沾沾自喜,志得意满。
  那人的武功只比初学武不到一年的武幸厉害上一两分,年纪却比武幸大了一轮还不止,怪道谢嫦看他不起了。
  这时门外跌跌撞撞的奔过来一个人,一下子扑倒在地跪过来,宋宁也面上带着焦急与担忧,紧跟着追进来,口中警告着喝道,“唐飞霜!”
  唐飞霜不管不顾的手脚并用爬过来,想要拽住程砚秋衣摆,但又惧怕自己把它弄脏,颤抖的手伸出半空中又胆怯的缩回,慌慌张张的伏地哀求道,“先生救救我爹娘!求求先生救救我爹娘!”
  他一边说一边重重的叩首,每一次抬头看向程砚秋眼中都带着浓重的祈求和希冀。
  武幸恍然间意识到,唐飞霜的爹娘是绒花镇的据点主事,他们现在被抓了。
  仿佛原本无关的事情一下子与她拉近了距离,好像唐飞霜前几天还在高高兴兴的与家人过年,如今却几乎要面临天人永别。
  这就是江湖?
  这是江湖,也是凡世,人都有七情六欲,圣人都不能幸免,武幸却能。
  武幸看着唐飞霜,透过他,看到了当初那个同样行了跪拜大礼求程砚秋的秋月慈。
  程砚秋却无动于衷,他冷冷道,“阴月教绝不会受任何人威胁,你若有心,就早些替他们准备后事,你若有恨,就尽管来恨!宁也!备马,点人,叫上魏烟愁,两刻钟后与我同去绒花镇!”
  程砚秋拂袖而去,宋宁也垂首恭敬的应道“是!”
  唐飞霜失魂落魄的枯坐在地上,宋宁也叹了口气,走过去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你就不要去了,我会把他们带回来的。”
  只是带回来的,是人,是尸体,还是骨灰,那就不一定了。
  只有两刻钟时间,宋宁也不敢耽搁,匆匆离开,武幸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有人给先生下毒了,那个给先生下毒的人,一定就跟夜袭绒花镇的人有关。
  不然为什么她和谢嫦都已经从绒花镇回来一个多月了,林家才想着回来报仇?
  她得跟着去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刚出门,武幸便与人撞了个满怀,那人哎呦一声后退几步跌倒在地,怀中的东西稀里哗啦散落一地,粉色的裙摆在武幸面前掠过,竟然是江小满。
  武幸惊讶的看她,伸手把她扶了起来,刚刚她没有听到院门外有人啊。
  小满揉着摔疼的屁股站起来,武幸帮着她把地上的东西重新捡起来,许是撞的狠了,她龇牙咧嘴道,“阿武怎么这么早?急匆匆的这是怎么了?吓我一跳!”
  或许是因为自己在思虑别的事情,才没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吧,武幸没有回答,反问道,“小满姐姐怎么会在这里?”
  “喏,”小满努了努嘴示意武幸看她怀里的东西,“急着送东西呢,抄了近路,以为这么早这里不会有人呢。”
  宋宁也还没走远,听到声响回头,皱眉看着这边,对武幸道,“我先去暗堂,一刻钟后云堂等我。”
  武幸点了点头,宋宁也便没有再继续关注她这边的小事了。
  转头弯腰替小满拍了拍小腿上她够不着的灰尘泥土,武幸道,“小满姐姐,那你先去忙吧,我一会儿要跟先生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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