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义重重几两——思幼微【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09 17:24:25

  武幸却忽略了,她小时候为什么经常到大槐树下发呆,是因为她小时候的家,离大槐树是非常近的。
  一个长相刻薄寡淡,身材干瘦的女人几步走过来,面上挂着刻意的惊喜笑容,眼中还有着隐藏不住的几分贪婪,目光死死的盯着武幸抹额上那块价值千金的白玉,这可是好东西,若是能有这么一小块白玉,不仅能还下这几年欠的债,剩下的钱也够他们一家人这辈子的吃喝都不愁了!
  “哎呀,这是蠢丫吧,蠢丫出息了,还记得回来看看娘,真是好孩子!”那女人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慈爱面孔,皲裂的手上还沾着不知名的脏污,就想伸手过来拉武幸。
  程砚秋皱眉看着这莫名其妙的女人,有些不耐烦的想说些什么,却被武幸打断,武幸平静的退后一步躲开了那女人的手,淡淡道,“你认错人了。”
  慈爱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女人尴尬的笑了两声,“呵呵是吗,我一看你这眉眼就觉得像我们家蠢丫,我实在是太想我那乖闺女了,竟然都认错了。”
  女人讪笑着赶忙离开了,生怕晚一秒就会粘上什么晦气一般。
  武幸看着女人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没有丝毫波动,心中只把她当成了一个陌生人。
  这女人眉眼之间确实和武幸有几分相像,武幸的单眼皮和寡淡的眉毛应该都是随了她,单看长相,便能看出两人之间应该有些亲缘关系,只是那女人早已不记得蠢丫长什么样了,不过是听村长说那小姑娘来找过他们,便试探一下。
  程砚秋自然能看得出来,武幸的的确确是那女人的女儿,只是那女人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亲情,有的只是不带半分遮掩的贪婪,那不是看自己亲女儿的目光,而是打量货物价值的目光。
  原本程砚秋还担心武幸心中会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有几分执念,想要出言干预,没想到武幸竟然能够这么平静,让他放心了许多。
  本来若是按照圣教的规定,像这种家人不属于圣教教众的人,若是想要做到教中高层,必须要断亲缘才行,只是武幸还小,他并不想当着武幸的面做的这么绝,何况武幸的亲生父母并不像是什么好人,等阿武长大了,懂得了一些道理,自然而然就会厌恶他们。
  彭雪奡看完了大槐树,还没有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好奇的问道,“那是你阿娘吗?”
  武幸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的承认,“是。”
  彭雪奡惊讶的张大嘴巴,有些震惊,阿武写字厉害,武功又高,长得还好看,是他认识的小朋友当中最厉害的,虽然他也只认识武幸一个同龄的小朋友,他怎么也想不通,阿武怎么会有这样一个阿娘呢?
  虽有些不理解,却也能感觉出来,阿武与她阿娘之间陌生的感觉,彭雪奡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她坏,我们就不要她了,以后阿雪的阿娘分给阿武一半。”
  闻言程砚秋失笑,觉得这童言童语十分有趣,也没有出言阻挠两个小家伙的友谊之路,反而颇有些乐见其成。
  一个人只能有一个阿娘,阿娘怎么能分一半呢?武幸觉得彭雪奡这话有些荒唐,可看着他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便也不自觉的应了声好。
  武幸后知后觉的有些懊恼,这可实在不怪她,彭雪奡长得并不像教主那般娃娃脸,具有少年感,而是有几分像程砚秋。
  都说外甥似舅,这话在彭雪奡身上一点都不假,他的长相就像是程砚秋和程素柔的结合体,比程素柔多了一分英气,比程砚秋多了几分柔美,只有一双眼睛随了彭泽扬,大大的一双圆眼睛,湿漉漉明亮亮的像是猫眼,看起来漂亮极了。
  若说武幸的长相平庸寡淡,穿着方便行动的劲装头发束起来,她不说话的情况下有五成可能会被认为成一个男童,彭雪奡就是另一个极端,明明是个男孩子,却比大多数女孩子还要漂亮的多。
  看着这与先生相似的脸庞瞪着一双猫眼期待的看着她,武幸觉得就算自己有所准备,也很难抵挡这样的攻势,只能轻易的败下阵来。
  彭雪奡开心的笑起来将一对儿猫眼眯成一条缝,蹦蹦跳跳的拉着武幸朝村东头的山坡和小溪流跑过去,之前的烦恼一下子就被抛到一边。
  跑到不到两丈高的小山坡上,几颗野山楂树簇拥着发出新芽,彭雪奡居高临下的站在最上面,顺着溪流流动的方向看向远处,兴奋大喊道,“阿武快看!有船!”
  几百丈之外的龙泉湖,湖面上波光粼粼,几艘画舫悠闲的浮在水面。
第123章 一个秘密
  去过了塘下村,便该去阳安城了,阳安城是都城,却离东阳极近,出了曲塘镇,过一座湘水的桥,再往北走不到一日便到了。
  可是彭雪奡见了龙泉湖上的大船,便心痒痒,嚷嚷着要走水路,坐大船过去。
  本来只需要过一座桥,要是走水路,岂不是还要再绕到渔阳再下船多走一段?
  程砚秋拗不过他,想了一想便也罢了,走水路便走水路吧,反正这趟本来就是出来游玩,又不赶时间,满足一下彭雪奡也无妨。
  见程砚秋哑口无言的模样,彭雪奡便得意的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天色已晚,原本程砚秋还思忖着要不要在城内的客栈住上一晚,现下也不用犹豫了,直接包下一艘画舫,睡在了船上。
  初次坐船的彭雪奡好奇得很,东摸摸西瞅瞅,因为船行在水中,并不像陆地上那样稳当,若是到水流湍急的地方,还会左右摇晃,彭雪奡新奇的跟着船身一起摇摆,咯咯笑起来。
  这船本是龙泉湖边上歌舞坊的船,船上装饰的花里胡哨五彩缤纷,还有许多好酒歌女舞女供客人行乐,此刻却全被程砚秋赶了下船,只留下几个行船的船夫和侍女,包下了画舫不行乐却让画舫赶路的,程砚秋也是头一个了。
  说来其实程砚秋也有自己的考量,他们也只有三人,用阴月教的船目标太明显,容易有意外发生,还是警惕些好。
  若是包商船,花销太大,重建绒花镇,收服改造丹徒城,还有武林盟一役,已经耗费了不少圣教积攒的经费,作为圣教中管事的大家长,不得不多为圣教中那一万多张吃饭的嘴考虑考虑,节省一下少教主出游的排场。
  若是包小船,别说阿雪能不能受得了,他自己那小洁癖和小讲究都不允许。
  说来说去,还是画舫性价比更合适些,而且画舫行的慢,适合彭雪奡这种初次坐船的人,行船若是快了,容易头晕作呕。
  新奇了不到半日,彭雪奡就觉得无趣了,吃过了晚饭,两人蹲在甲板上看天上的浩瀚星空,还有岸边上的万家灯火。
  彭雪奡突然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武幸,“阿武,我跟你讲过的所有话,你都会告诉舅舅吗?”
  武幸想了想,答道,“不会。”
  彭雪奡和她说的话基本都是些日常,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以及抱怨抱怨教主和教主夫人,有时候会因为课业而烦躁,有时候也会因为学会了什么新招式而得意洋洋的向她分享。
  这些在武幸眼里都不算秘密,没有打小报告的必要,而且先生也说过,彭雪奡才是她唯一的主人,不把主人的事情轻易告诉别人,这应该做下属的基本准则吧。
  彭雪奡垂着眸子情绪有些低落,“可是云婆婆就会把我和阿爹说过的所有话一字不落的告诉我阿娘。”
  他将手臂放在脑后枕着躺了下来,“我知道阿娘是关心我,可我不喜欢这样,总觉得怪怪的,好像我不是一个人,而是阿娘的所有物一样,我好想有一天能够不听阿娘的话,能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样多好。”
  “阿武,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笑我,也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他看着武幸,湿漉漉亮晶晶的猫眼与天上的万千星辰相映成辉。
  “好。”武幸应声,也认真的回望他。
  彭雪奡猫眼微弯了一瞬,然后又迅速的垂下去,声音低低的,“我想做教主。”
  武幸有些奇怪,“你现在是少教主,等教主百年之后,你自然就是教主了。”
  彭雪奡小大人似的叹息着摇摇头,“不是这样,我想早些做教主,我阿爹说,做了教主,就能够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他当初就是这样,阿耶不让阿爹下山,阿爹做了教主第一件事就是游历三山四海,阿耶让阿爹励精图治,光大圣教,阿爹做了教主后就把所有事务全都推给苦无爷爷和舅舅,一天心都没操过。”
  “我也想那样,可是圣教之中只能有一个教主,我做了教主,阿爹怎么办呢?阿武,你说,我这样的想法,是不是有些大逆不道?”
  彭雪奡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武幸,似乎是想要得到认同,不得不说,他的想法虽然和大长老的初衷不一样,但却不谋而合。
  真奇怪,明明大长老并没有教导过他。
  武幸也觉得他的想法并不算不正常,本来他就该是未来的教主,想早一些,也没什么错。
  彭雪奡听了她的话显得有些高兴,他站起身来,“阿武,那你会帮我吗?”
  “阿雪所有的命令,我都会拼命做到。”武幸冷静的答道。
  彭雪奡开心的想继续说什么,没想到船却遭遇了一个转弯猛地晃荡了一下,彭雪奡站立不稳向前倒去,武幸见状怕他受伤,连忙闪身过去接住他,做了彭雪奡的人肉垫子,彭雪奡看着白嫩可爱,体重却是不低,压在武幸身上都有些收不住力,武幸闷哼一声顺势倒下,护着彭雪奡的脑袋在地上滚了一圈卸力,这才放开他。
  可是彭雪奡还是磕了一下,一对儿水晶球似的猫眼水汪汪的,泪花迅速聚集起来,顺流而下,他口齿不清的含糊道,“哎呀,哇哒牙!”
  就着船上昏暗的灯光,武幸捧着他的脸端详了一番,看到彭雪奡一口整齐的小白牙中间缺了一个口的小黑洞,结下了评论道,“没事,换牙了。”
  彭雪奡六岁就换牙,倒是比她早一些,不过据先生说,六岁换牙才比较正常,彭雪奡也是时候了。
  武幸换牙的时候,正好每天都陪着彭雪奡,被彭雪奡见证了每一颗牙的生长历程,和说话漏风的时刻,本来武幸话就不多,那段时间武幸更加沉默寡言了。
  彭雪奡想了想自己也要经历这么一段时光,就觉得浑身恶寒,人生灰暗,他有些幽怨的看向武幸,“你不准笑我。”
  “好。”武幸一本正经的答应道。
  两人一同回到船舱里,程砚秋看到彭雪奡捂着嘴的模样,挑了挑眉,预料到了什么,“阿雪换牙了。”
  彭雪奡蔫蔫的点头,程砚秋失笑,“过段时间就好了,阿雪,回房间我帮你洗澡,该睡觉了。”
  彭雪奡一听便像被调戏的小媳妇儿一样警惕起来,“舅舅不用,我自己可以洗。”
  “哦?”程砚秋疑惑,“我怎么记得你阿娘说以往你洗澡都是云婆婆帮你洗的?”
  “才不是呢!”彭雪奡小拨浪鼓似的摇头,“我早就自己洗了,你说是吧,阿武?”
  彭雪奡求助的目光看向武幸。
  武幸其实也不知道,她又没有跟彭雪奡一起洗过澡,不过做下属的基本准则之一,附和主人,主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于是武幸缓缓的点了下头。
  程砚秋便将信将疑的勉强相信了,“那好吧,你自己洗,若是有什么不方便,就叫我。”
  彭雪奡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满口答应着。
  洗漱完毕,武幸爬上了床开始练功,却忽然听到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瞬间便睁开眼睛握紧了腰间的金玉臂钏,紧紧的盯着门的方向。
  咯吱一声,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小小身影探头探脑的摸了进来。
  武幸有些无语,收起了武器,看向彭雪奡,“怎么了?”
  关上了门,彭雪奡三两步跳过来蹦上了床,笑嘻嘻道,“我早就想着这么一天了,那叫什么来着,秉烛夜话,抵足而眠?”
  武幸扶额,这词可不是这么用的,有些无奈的道,“夫人不是说过,男女授受不亲么?”
  彭雪奡嘿嘿一笑,“那是别人,你我自然不同。”
  他穿着白色的寝衣,小脑袋凑到武幸旁边,天气热,武幸只盖了一条薄巾,彭雪奡很轻易的钻了进来,“阿武,我睡不着,你睡不着的时候都做什么呀?”
  “练功。”武幸言简意赅,她的武功能在八岁时就轻易战胜那些练武练了八九年的人,凭的可不只有天赋,还有勤奋。
  她很少有不失眠的时候,一天睡两个时辰就顶了天了。
  一天十二个时辰,别的人练内功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武幸就能练四个时辰,六个时辰,她的武功自然要比他们进境快得多。
  彭雪奡撇了撇嘴,低声嘟囔,“没趣。”
  是挺没意思的,武幸也这么觉得,练功枯燥,可她必须要练,不然以后,拿什么保护阿雪,保护先生呢?
  更谈何掌控自己的命运?
  这个世界上,唯有强者,才能毫无畏惧,随心所欲。
  这句话武幸已经深深的刻印在了脑海里,她想要做掌控自己命运的人,想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想要做到先生所期望的所有事,她就必须要努力练功,努力变强。
  武幸沉默不语,专心练功,彭雪奡看了半晌,觉得不自在,磨磨蹭蹭的,也坐起来盘腿开始练功。
  阿武都这么努力了,他作为少教主,也不能落后不是。
  第二日清晨,在画舫的随波摇晃中醒来,彭雪奡揉揉惺忪的睡眼,困顿的打了个哈欠,却发现武幸早已起床洗漱。
  “睡的那么晚,起的还这么早,阿武,你是神仙吗?”彭雪奡夸张的瞪着大大的猫眼看她。
  “习惯了。”武幸随意道,“以后不要跟我一起睡了,怕打扰你。”
  彭雪奡嘻嘻一笑,跳下床来也去窗边洗漱,“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嘛,等回家了就没有机会了,阿娘肯定不乐意。”
  武幸想想也是,先生带他们出来只是逛逛见见世面,他还有教务要处理,不可能在外面耽搁太久,这个行程定然不超过半个月,便也就默许了彭雪奡的行为。
  画舫行了一夜又一天,终于在傍晚时到达了渔阳,程砚秋带着他们下了船,画舫便回航了。
  出来游玩,没必要兴师动众,程砚秋便也没有找驻扎在渔阳的分据点,而是寻了一家客栈住下。
  彭雪奡不爱吃鱼,船上也没有别的什么新鲜食材,他早就饿了,高高兴兴的奔进客栈的大堂,便大声嚷嚷着要吃这个要吃那个。
  程砚秋没有搭理他,叫了伙计来随意上了几个当地的特色菜,还特意要了一个甜口,叮嘱不要放辣。
  可彭雪奡想吃的却是一个没点,惹的他怒目而视,小嘴巴气的撅到鼻子上,不开心的很。
  程砚秋失笑,摇了摇头赏了彭雪奡一个脑瓜崩,教训道,“出门在外,一切从简。”
  连他这么讲究的人都能忍受的简朴,彭雪奡不可能忍受不了吧。
  彭雪奡捂着脑袋扭头不看他,不一会儿就被其他东西吸引了心神,伸着脑袋去听隔壁桌在谈论。
  听了半天一头雾水,彭雪奡拉拉武幸的衣袖,小声的问道,“阿武,他们在说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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