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义重重几两——思幼微【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09 17:24:25

  他长剑握在右手,微微抬起,剑刃上血珠不住的滴落在地上连成一道线,对准了李嘉煦,李嘉煦依旧没有慌乱的意思,好以整暇的看着傅少衡,接话道,“还早呢。”
  保护太子的人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武幸,傅少衡是知道的,只是非皇室血脉不能公然登上祭台,他意外闯入,若非武幸,此时他早已得手。
  武幸拖延了这么短短片刻时间,定然有高手已经在附近了,傅少衡警惕着祭台的四周防止有人突然跳上来,却忽略了自己的身后。
  武幸浑身是伤,气息都已经微弱,况且武器都已经被他打落,他根本想不到,武幸竟然还有力气站起来。
  背后的风有一丝不对劲的时候,傅少衡连忙回身收剑格挡,只是武幸刚刚好内力用尽,从空中掉了下去,手中的匕首没有刺向傅少衡的胸口,而是刺入了他的大腿。
  带着武幸身体的重量,匕首刺入大腿后又向下划了寸许,冰凉的利器几乎是磨着骨头在动。
  鲜血肆意的涌出来,剧痛的来袭让傅少衡大骇,浑身迅速被疼的冒出冷汗来,一脚踹飞武幸在地上滚了几个圈,将匕首拔了出来,似乎是伤到了关节处的筋膜,傅少衡站立不稳,倚着剑单膝跪在了地上。
  武幸睁开模糊的双眼费力的去看傅少衡,他似乎失去了战斗力了,这应该是取他性命的最佳时机,可是她已经没力气了,身上半分内力也无。
  先生说打不过怎么办来着?
  对了,是装死。
  武幸缓缓闭上了眼睛,一直强撑着的精神瞬间失去了意识。
  祭台上这一幕揪住了所有人的心神,就在大家都以为太子安全了的时候,异变突起,一个浑身裹着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的男子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跃而起一掌拍向祭台上的李嘉煦。
  就在这时,程砚秋身边的张一徒动了,他用肉眼几乎看不清的动作拔出了腰间的刀,跳到祭台上对着那黑衣高手挥出了一道刀气。
  一双肉掌如何能抵挡锐意进取的刀气?
  黑衣高手并不硬拼,见状放弃了击杀李嘉煦的最好机会,向后翻腾落在了祭台的边缘,与张一徒两人遥遥对峙。
  这才是真正的底牌。
  原本的计划是由傅少衡先上,若能一击得手最好,若不能,引出张一徒与他对战,也是极好。
  傅少衡自然不敌张一徒,等到两人分出胜负的时候,趁着张一徒心神松懈,再由黑衣高手出手,诛杀李嘉煦。
  这本该是完美无缺天衣无缝的计划,却因为一个横空冒出的武幸被打乱了。
  此刻禁军已经清理完毕隐藏在平民百姓之中的刺客,将祭台团团围住,守卫都城的卫队也闻讯赶来,卫队的统领洪天恩是与张一徒不相上下的高手,若是等他赶来,想杀李嘉煦无异于登天之难。
  黑衣高手权衡利弊,他还有短短片刻时间,傅少衡已然受伤,他本就腿脚功夫不行,战斗力锐减,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实在是难办。
  不过傅少衡就算被抓也没有关系,他们早就留好了后手。
  于是黑衣高手与张一徒对了几招之后,突然向李嘉煦射出暗器,张一徒连忙折身去挡,等到再回头时,黑衣高手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竟然让他跑了。
  张一徒阴沉着脸色,他们虽然查到了这场刺杀计划,却依旧不知道这个黑衣高手是谁,即便他与黑衣高手对过招,也没看出他的武功路数,原本张一徒是想保留实力一举擒下所有逆贼乱党,没想到这黑衣高手的实力竟然隐隐比他高出一线,若是拼尽全力对敌,他很大可能胜不了他,黑衣高手一心要走,张一徒也留不下他。
  若是程砚秋出手,说不定还有可能,可是他不能让程砚秋出手,武幸虽然是程砚秋的弟子,可她如今还小,又没什么名气,江湖上知道她的人很少,而程砚秋大名鼎鼎,若是他出手,那阴月教投靠朝廷的消息可就洗不清了。
  别说阴月教不想投靠朝廷,就是朝廷,现在也不想要,魔教的名声实在是太难听,暗地里还好,明面上让一个魔教之人去保护太子,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想罢,张一徒看向兀自跪在地上的傅少衡,和其他已经束手就擒的刺客,冷声喝道,“将这些逆贼乱党,全部押入天牢!”
  程砚秋担忧着浮生蛊的事,若是暴露了,天家说不定就想扣留了她用以研究,阴月教后山二长老那地方,他也去过不少次了,试药这种实验,饶是他自以为算得上一个冷心冷情的人,看了也难免觉得残忍。
  他连忙抱着奄奄一息的武幸,带着彭雪奡一同离开,张一徒也没有阻拦,刺杀事件已经结束,天家的意思是与阴月教交好,他必然要行这个方便。
  临走时还多嘴问了一句,“太医院杏林高手众多,可要派去几个御医给她瞧瞧?”
  程砚秋冷着脸拒绝,“不必。”
  程砚秋忌惮他们,拒绝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情,张一徒没有强求,只是道:“那好吧,不过若是需要什么珍贵的药材,便派人传信于我,即刻便能送来,先生的爱徒帮了大忙,天家自然无有不应。”
  程砚秋稍微缓和了神色,点了点头,便带着两人离去。
  武幸迷迷糊糊意识不清时,感觉到她小小的身体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圈起,紧紧的抱在怀中,这个怀抱让她感觉很熟悉,也很安心,她有些迷恋这个怀抱中淡淡的清新墨香。
  可是心底里却涌出巨大的渴望,她想把手伸到这个人的咽喉处,她需要生气,这个人身上有着蓬勃的生气。
  可是不行!
  先生说不能随便吸别人的生气!
  而且抱着她的这个人,就是先生啊!
  武幸猛然惊醒,费力的睁开眼皮,眼前蒙上一层血色,似乎是额头上伤口的血流到眼睛里去了,她觉得眼睛很不舒服,有些刺痛,但提不起力气抬手去擦。
  她此刻所有的意志力和力气,都用来压制体内那疯狂叫嚣着想要生气的浮生蛊了。
  见她醒了,程砚秋抿了抿唇,安抚她道,“别怕,我们要回家了。”
  回家?
  要回东阳了么?武幸迟钝的想着,可是她现在虚弱的都不能走路,先生要一直抱着她,她已经不是四岁的小孩子了,她现在沉的多,先生应该会很辛苦吧。
  武幸胡思乱想着,浮生蛊察觉到了她的疲态,又开始想要占据她的意识,控制着她的手上移。
  武幸有些奇怪,她已经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怎么还能抬起手来。
  下一秒,她的小手钻进了先生的衣襟里,掌心接触到先生胸前紧实的肌肉,程砚秋突然感觉到一种玄妙的生命力流失的感觉,那是受重伤濒死时候的感觉,可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受过伤了。
  武幸感觉身体内有一丝生气流入,顿时惊的大骇,不知哪来的力气将手猛地从程砚秋的衣襟里伸出甩到一边,仿佛那不是自己的手。
  已经尝到甜头,浮生蛊怎么会轻易放弃?它更加急切的反扑起来。
  武幸不是谢嫦,她没有控制蛊虫的方法,只能凭借本能去压制它,可浮生蛊又没有智商,它只知道宿主受伤了,宿主受伤就代表着它的生存环境收到威胁,它必须吸收外界的生气来为宿主治疗,它不明白,为什么宿主要阻止它?
  活下去是自然界每一种生命物体所拥有的本能,浮生蛊尽管只是一个虫子,却也不例外,它抗拒了宿主的命令,只想维持好宿主健康的身体,这样才能为它提供良好的生存环境。
  武幸猛然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来,闭上眼睛露出痛苦的表情,浮生蛊躁动起来,在身体内横冲直撞,可武幸只是紧紧的握着拳头,连指甲都嵌入肉里,沁出血丝。
  吸取生气需要肌肤接触,只要她控制住自己不碰先生,就不会伤害到先生。
  可她原本就受了重伤,此刻又与身体内的浮生蛊做着斗争,这实在太痛苦了,比刑堂时候那三十鞭刑还要痛苦一百倍。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让人痛苦的事情呢?
第131章 水月洞天
  程砚秋看武幸紧紧攥着小手痛苦的模样,不禁加快了脚步,赶快回到了程府之内,让武幸吸食早已准备好的生气材料。
  武幸得到先生的允许后,放开了对浮生蛊的压制,浮生蛊没了压制叫嚣着席卷而来,瞬间就把一个人吸食的只剩下了皮包骨,连一声叫喊都不曾发出登时没了气息。
  有了生气后,浮生蛊安安稳稳的开始替武幸修补伤势,鲜血淋漓的伤口肉眼可见的愈合起来,程砚秋松了口气,给武幸擦了擦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将她放在床上休息,嘱咐文叔去熬一碗滋补的养气血汤药来。
  等到武幸安置完毕,程砚秋这才有时间去考虑别的事情,原本他觉得浮生蛊在武幸身上,是利大于弊的,不论怎么说,浮生蛊能够保证武幸的生命,不会让她因为各种伤势而留下隐患或死去。
  现在看来,也不一定。
  谢嫦死了,没有人知道浮生蛊该怎么控制,不清楚浮生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武幸若不受伤还好,若是受伤,她很有可能意识不清,被浮生蛊控制,本能的去吸取身边人的生气。
  这一次武幸吸食了他的生气,虽然只有一丝,对于程砚秋来说并不算什么,可也在他心头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他不禁担心,这一次是武幸控制住了,如果下一次,武幸没有控制住呢?
  她能吸食生气的,只有与她形影不离的彭雪奡。
  彭雪奡的武功在武幸面前几乎是无力反抗的。
  他让武幸去保护彭雪奡,武幸为了保护他而受了重伤,之后却又被浮生蛊控制伤害彭雪奡,那么这样还有什么意义呢?
  也许武幸不该放在彭雪奡身边。
  程砚秋心情有些沉重,虽然这一次祭台保护太子并不是他本意想去,可也确实提醒了他,浮生蛊在武幸身上,是一个隐患。
  可彭雪奡如今已经六岁了,他再去找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人从新培养,根本就来不及,而且他私心里根本不愿意放弃武幸。
  当初武林盟要求他交出武幸的时候他都没有放弃,此刻又怎么可以?
  也许谢塘并没有死呢?
  程砚秋突然灵光一闪,谢嫦只是见了谢塘,听谢塘说他命不久矣,并没有亲眼看到谢塘的尸体,也许谢塘后来又找到办法救了自己一命。
  谢塘对于蛊术之精通远远高于谢嫦,如果有谢塘在,一定有解决浮生蛊的办法。
  即便谢塘死了,可谢塘总该还有后人的吧?
  他记得,谢塘是有一个女儿的。
  撇下心头思绪,他决定回圣教后,就立马派人各地查访谢塘的踪迹,虽然以谢塘的本事,想要寻到他的蛛丝马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总还有希望在,有希望,就有机会。
  现在,却有另一件更加让他疑惑的事情。
  祭台上后来出现的那个全身裹着黑布的高手,他曾经见过的,就在绒花镇林家设剑阵诱他对敌那一次,他与那黑衣高手交过手,虽然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可他仍旧记忆犹新,那黑衣高手的武功几乎与他不相上下,可这样的人,怎么会寂寂无名?
  原本在绒花镇时,程砚秋试探与他,知道两人之前从未见过,所以才如此大胆,可现在他在都城里刺杀太子,连张一徒都没有认出他是谁。
  这样的高手,怎么会甘心终日蒙着面无人得知呢。
  这代表,他背后的势力极大,而且,绒花镇指使林家的,和如今刺杀太子的,背后皆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究竟是谁?竟然想一力搅起江湖与朝堂的两处浑水,这对于那个人究竟有什么好处。
  程砚秋有些想不通,却也因此而确定了,背后那个人一定是一个庞大的势力,这势力介于朝廷和江湖之间,却又能轻易的影响两者。
  程砚秋即刻传信于东阳曲塘山,将这个消息告知回去。
  武幸受了重伤,原本半月便回的计划可能要拖延个几日了,如今只希望魏烟愁的暗堂能够带回些好消息吧。
  叹了口气,程砚秋留武幸一个人在房间休息。
  武幸昏迷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一两个时辰,便清醒了过来,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快速的愈合让她感觉又痒又痛,窗外的阳光正好,浓烈却不刺眼。
  太子遇刺时是辰时末,现在应该是未时吧。
  武幸睁开眼怔怔的想着,可惜错过了吃饭时间。
  她刚醒,便有一个小小的阴影倚靠在床边凑过来,彭雪奡红了眼圈,水汪汪的猫眼儿酝酿起了泪珠,他委屈的一声呜咽,像浑身沾湿了绒毛,可怜兮兮的小猫,“……阿武。”
  真奇怪,受伤的是自己,怎么彭雪奡看着比自己还要可怜,武幸失笑,动了动手指想要拍拍彭雪奡安慰他,却猛然想起她的手曾经触碰过先生的胸膛,吸取过先生的生气。
  她的手停止了动作,脸上淡淡的笑也收敛起来,眼睫垂下来一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她现在伤还没好,还是不要碰彭雪奡了,免得出意外。
  她吸取了先生的生气,那不是她的本意,却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她极力克制自己,先生当时也没有生气,可谁又能知道先生心里有没有芥蒂呢。
  武幸内心深处的自卑又涌现出来,如果先生觉得她太麻烦太过于没用的话,会不会不要她?
  彭雪奡却没有顾忌,他抓住武幸想要收回去的手,小脑袋伏在上面,哭道:“呜呜阿武……舅舅不让我打扰你,可是我害怕……阿武你流了好多血,你痛不痛?”
  武幸心里些微有些触动,阿雪这是在担心她吗?
  她轻咳了两声,启动了干哑的嗓子,“阿雪,我没事,不痛的。”
  彭雪奡又哭了,“阿武你骗人!我看着都觉得很痛!”
  武幸哑然,她实在不太会安慰别人,况且,她才是受重伤的病患啊?怎么受伤的要安慰没受伤的呢。
  彭雪奡哭了一会儿,才抽噎着道,“舅舅给你熬了药,还在炉子上煨着,我去给你端来。”
  说罢,便蹬蹬蹬迈着小短腿跑出去了,没过一会儿,颤颤巍巍的双手捧着个小碗过来,吹了吹,“阿武我喂你喝药!”
  武幸看了看药碗,又看了看彭雪奡。
  彭雪奡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好像忘了拿勺子,我这就回去拿。”
  “不用。”武幸阻止了他,抬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彭雪奡惊呆了,愣愣的接回空了的药碗,“阿武,不烫,不苦么?”
  武幸砸了咂嘴,虽然她好甜口,可也不怎么怕苦,至于烫,好像是有点,不过也没关系。
  她突然想起谢嫦,刚刚烧开的开水,她就能捧着茶杯,面不改色的喝下去。
  也许她正一步一步的慢慢变成谢嫦。
  武幸卧床休养了几天,程砚秋也没闲着,他思来想去,还是先去问了张一徒。
  都城卫队已经全线封锁了都城,彻查整个阳安,可依旧没有找出那个黑衣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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