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义重重几两——思幼微【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09 17:24:25

  他欲言又止,武幸明白他的意思,语气坚定,“他不会知道,这件事我会妥善料理好的。”
  彭雪奡展颜一笑,“不急,你先安稳把胎坐好,等你三个月坐稳当了,趁着还不显怀,咱们抓紧把婚事办了,我先去安排林良派帖子,咱俩头上也算是都没什么长辈了……一切流程都得自己操持,不过这些琐事都交给我,你安心修养便是。”
  算着日子,这孩子大约是九月末怀上的,十二月末就满三月了,可巧最近的一个黄道吉日便是正月初七,于是彭雪奡便将日子定在了初七那天,事堂弟子加紧采买赶制婚庆用品,喜帖也在十一月中旬派发了出去。
  为了养胎,武幸每日三顿正餐两份茶点还加上宵夜,黑糊糊的补药顿顿不落,除了吃和睡就是修炼内功,功夫不负有心人,可算将身子养的厚实些,瘦弱的小身板不似之前看上去风一吹就倒,苍白的小脸上也多了些肉,气色都红润起来。
  她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除了二长老时不时来把脉以外,只有彭雪奡和林良偶尔过来看望她,其他人,她一概不见。
  其实她心中也透着茫然,那日她跟彭雪奡说会处理好孩子生父的事情,可她其实并没有下定决心,因此,当应重迎知道了他插进日堂的人被撵了出来以后,闹着要见她,也被她推脱了不见。
  可是喜帖已经发出去了,她要在婚期之前彻底解决此事。
  叩叩——
  这些时日负责照顾她的仆役敲门进来,低眉顺眼的到她身前禀报,“堂主,应公子在外面求见。”
  他在阴月教没有任何职位,说起来只是上不得台面的仆役或男宠,但因着她的偏爱,没有人敢瞧不起他,甚至不叫他应庄主,而是叫应公子。
  在如今的阴月教,一个统领几百人的小宗主庄主毫不起眼,但惊鸿影身边的应公子,无人不知。
  武幸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却没动作,又开始走神。
  仆役等了半晌没听见吩咐,大着胆子又道,“堂主,可要让他进来?”
  武幸被仆役的声音叫了回来,刚要点头,忽然又犹豫一番,“罢了,我出去见他。”
  如果今日真的要杀了他,至少别脏了这地方,毕竟,她还要在这里养胎,听二长老说,血气重的地方,不合适。
  她走出门,便看到应重迎背着身子在院门口,有些焦急的左右踱步,想闯进来,却被门口守卫的日堂弟子拦着,只能恼怒的别过头去。
  看到武幸出来,才习惯性的挤出一个笑脸,但他的眼睛还是红的,衬得酒窝也不似从前那么可爱了。
  他身上穿着镏金边儿的素色锦缎长袍,虽然已经有了不输一流高手的内力,但约莫是不习惯用内力抗寒,他衣领边上还镶着一圈雪白的兔毛,看起来像雍容贵气的世家公子,而不是风刀霜剑的江湖人,他脸上是笑,眼底却带着怒气,语气里也不免多了几分诘问,“阿武,怎么这些时日都不肯见我?我有话想问你!”
  武幸脚步不停,越过他继续往前走,“跟我来吧,我也有话想问你。”
  应重迎三两步追上来,脸上有着压抑的难堪,等走了几十丈远,回头看那两个守卫的人影变小,才压低了声音连珠炮一般问:“阿武,你要跟教主成亲?为什么?这是把我的人赶出日堂的原因吗?教主做的?是他不让你见我吗?我们不是已经……心知肚明的关系了吗?你难道不要我了?”
  武幸迈着不疾不徐的脚步,心中也在思考,她没有回答应重迎的话。
  久久不见武幸回应,应重迎急了,抓着武幸的手腕迫使她停下来,质问她,“回答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武幸站住,用漆黑幽深的眸子静静的望着应重迎。
  应重迎被她看的背后发毛,慌了神才反应过来他竟然胆大包天的在吼武幸,紧张又尴尬的笑了两声,有些结结巴巴的用回以前讨好武幸的语气,“阿武,你别生气,我是害怕,我太害怕你不要我,不理我了。”
  “之前是我下令把他们赶出去的,也是我不想见你,与教主无关。”武幸轻声道,“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有我在,你就能一直有恃无恐?”
  “我没有!”应重迎叫嚷起来,颇感冤枉,他一双杏眼可怜巴巴的望着她,“日堂是你的地盘,以你我的关系,我来日堂不就跟回家一样?我安排那几个人进来也是为了更方便我知道你的近况关心你呀!而且我本就打算把整个玉剑山庄都给你做聘礼娶你,他们本来就是你的人,提前进日堂也无可厚非呀,若你不喜欢,我以后不做了便是,也不至于要抛下我嫁给你们教主吧?阿武,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教主他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第199章 杀夫证道
  他的说话时有着一种隐晦的得意,很轻微,但还是被武幸听出来了,她觉得那很刺耳。
  似乎是在表达,看看吧,教主怎么了?教主要娶的人跟我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武幸整理好思绪,叹了口气,闭上了眼,鸦羽似的睫毛垂下来落下一片阴影,“我有孕了。”
  应重迎被这句话惊了一瞬,随即迟疑道,“是……?”
  “是你的。”武幸斩钉截铁的说完,应重迎还来不及高兴,便听到了下一句话,“其实,从阳安我给你看那封密信时,我就想杀了你的。”
  空气中的冷顺着呼吸揉进肺里,应重迎只觉得浑身发冷,喃喃着,“阿武……”
  武幸睁开眼睛,黑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迷惑,“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下不了手,心里总觉得舍不得,甚至还,一直满足你各种无理的要求,我曾经以为,那是爱。”
  “……是啊,是你让我教你什么是爱的,对吧?阿武,我也是爱你的,我真心想娶你,你不会杀了我的对不对?”应重迎干巴巴的笑着,脚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远离了武幸。
  “我会嫁给教主,”武幸认真道,“原本我是想问你,给你一个机会,我会向二长老求一份让人痴傻的药,再将你打发的远远的再也不见你,但现在我觉得我不必问了。”
  应重迎吓得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顾不上喊疼,杏眼中不断流出泪来,哭喊着,“阿武……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别杀我……”
  武幸摇摇头,蹲下身双手捧住那张俊俏秀丽的脸,看着这张脸在她的手中抽搐,扭曲,慢慢变得苍老,皮肤收缩,皱皱巴巴的像揉过的黄草纸,她的声音细弱到几不可闻。
  “你爱的不是我,是财富,是权势,是一步登天的捷径。而我爱的,也不是你……”
  她苦笑了一声,“甚至我到现在都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爱,我究竟有没有学会爱。”
  松开手任由那缩成一团的头颅滚落在地,花白的头发粘着湿冷的尘土,恐怕没有人能认出这是谁的尸体,但动手的人大概毫无疑虑,因为这种死法,只有浮生蛊能做到。
  回到院子里,她吩咐日堂的弟子去给应重迎收尸,有弟子问她,“应公子死了,那之前给玉剑山庄的待遇还照旧吗?”
  武幸一愣,“什么待遇?”
  她只知道之前应重迎可以自由出入日堂来找她,这是她给的特权。
  却不知,原来林良和宋安已经悄悄的给应重迎行了很多方便,外务堂在曲塘镇占地最大位置最好的地方给了玉剑山庄做据点,其他门派还要花钱买下房屋才能定居,林良做主直接免了他们的债务,应重迎还从宋安那里支取了日堂库房大量的财物银两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和维持奢靡的生活,应重敬还在外务堂有个不低的职位。
  武幸叹息,应重迎死的不冤,他太不知足了……
  若是放任他活着,等孩子生下来长大,说不定还会出什么无法意料的事情。
  “告诉宋安,日堂从此以后和玉剑山庄再无任何关系,不必再对那边有所照顾了,至于外务堂那边,给林良传个话,按照教内遗孀规制,不必过分特殊。”
  武幸吩咐完准备进屋休息,马上又要到吃饭吃补药的时间了,浮生蛊刚刚补充了些许生气,还算比较乖巧,武幸觉着,等到快要生产的时候,大概需要多多补充生气来安抚浮生蛊了。
  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冰凉的触感在她鼻尖融化,她抬头朝天上看,天空落下一片片缠绵的雪花。
  她笑了一声,明明身旁空无一人却好似在与人对话。
  “你瞧,下雪了。”
第200章 敬月你我
  新历二十一年的冬天如期而至,立冬过后,东阳落下一场数十年难得一见的大雪,一连几天,雪花在寒风中沸沸扬扬,落在地上絮了厚厚一层,一脚踩下去没入半条腿,再像拔萝卜似的拔出来,但这并不影响年节的气氛,对于阴月教的弟子们来说,一统江湖和教主大婚,这是双喜临门。
  街道上的雪被清扫到道路两旁,有百姓家的顽童将雪团成球互相砸来砸去,追跑打闹,身上穿的厚实,跌倒了也不疼,只是有时会砸坏旁的孩童堆出的小动物和小雪人,便引来一阵哭声和大人的笑骂,上层人的喜事离这些普通百姓们太远,他们不会感同身受,但由于各处管事们的努力宣扬,今年冬季不用服劳役的喜讯还是让他们大方的将笑容挂在了脸上。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止今年,以后的每一年都不需要服劳役和兵役了。
  从曲塘山的高处向山脚下望去,高低错落的房屋和纵横交错的街道整齐有序的像一个个方块格子组成一座偌大的城镇,这城镇中张灯结彩,人流涌动,青色的瓦,白色的雪,红色的灯笼,像一幅水墨画。
  他们的年味儿很重,因着今年收割的地盘和各宗门的孝敬,阴月教的财政富裕很多,彭雪奡大笔一挥给各堂弟子都发了赏钱,用厚厚的红封,他对堂主们开玩笑说,“暂且放在你们那儿,过不了几天还得当礼随给我。”
  众人闻言皆是一笑了之。
  可彭雪奡的寝殿里和武幸的小院子依旧是冷冷清清,腊月三十的夜里,武幸心心念念等着的信被彭雪奡挟带着风雪送到了手里,武幸忐忑的接过那张薄薄的纸打开,那上面只有四个字。
  岁安,勿念。
  “不回……也罢。”武幸惆怅着叹息。
  彭雪奡搂过她的肩,“有我呢,以后的每一年,咱们两个过。”
  “你不去见见你阿爹?”武幸问。
  彭泽扬被彭雪奡软禁在梧桐苑,其实彭雪奡并没有派多少人看守他,彭泽扬若是想出来,打也能打出来,只是一直从未听闻到他的消息,仿佛阴月教已经不存在他这个人一样。
  也许他自己也只想呆在梧桐苑吧。
  “大过年的,别提那扫兴的事。”彭雪奡意兴阑珊的挥挥手,让仆役上了酒菜,他亲自给武幸倒酒,“敬阴月,敬……我们!”
  他一口干了杯中的酒,武幸慢他一拍,也同样仰头饮尽。
  “他过他的,我们过我们的,反正我是不想见他……”彭雪奡嘟囔着,也顾不上给武幸倒酒了,自己一杯一杯的喝着,不过片刻白嫩的脸颊就染上了红晕,大着舌头道,“来,敬……我阿娘一杯!”
  清澈的酒液被他泼洒在地上,他手中一个不稳,酒杯也掉了下去,摔成了两半。
  武幸有些无语的看着他,跟小时候一样,酒量还是那么差,平时在外人面前都是浅酌,不知今天怎么有胆量喝这么多,还喝这么急。
  “我去叫他们来换个新酒杯。”武幸边说边起身,却被彭雪奡一把按住。
  他摇摇头,“不用换了,阿娘说,不准我再喝了。”
  看着彭雪奡的模样,武幸也说不准他现在到底是清醒还是不清醒,不过她其实也不想让彭雪奡喝太多酒,于是顺势又坐了回去。
  彭雪奡借着酒劲儿,嘴里含糊念叨着听不清的话,脑袋一个劲儿的向下坠,武幸连忙伸手托住他的脑袋,彭雪奡的身体重心便控制不住的往她怀里倒。
  武幸叹口气,把彭雪奡抱到了床上,本想着彭雪奡霸占了她的床,她去外面随便找个房间凑合一晚上,没想到彭雪奡竟然紧紧的抓着她的衣袖不放手,武幸不好用力去掰,只好合衣在他身边躺下。
  有人整夜酣睡,有人一夜无眠。
  又过了几天,便是成婚的日子,三更天的时候武幸便从床上起来,窗外夜色深沉,便有女仆役过来帮着她穿嫁衣,这嫁衣是东阳最好的绣房花了三个月时间加工赶制出来的,前日她已经试过了,非常合身,正红色的织锦缎在袖子上绣着五只蝙蝠的图案围绕在一起,前后的衣襟裙摆上则绣着凤凰和牡丹,绣娘们贴心的考虑到了冬季婚服臃肿的问题,内衬是用短毛红狐皮,轻薄又服帖。
  从山下请的五福婆婆正在给她梳头,每一根头发丝都梳理整齐被盘在头顶,浅粉色的唇瓣涂上艳红的胭脂,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任由身旁的人摆弄,只觉得陌生。
  都说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的那天便是成婚那日,武幸也没想到,精致的嫁衣配上精致的妆容,寡淡的五官也变成姝丽佳人。
  等带上发冠和披盖,武幸便只能透过红色的布料看到模糊的摆设,低头是自己的脚尖。
  折腾了两个多时辰,晨光划破长夜,终于算是完成了,婆婆满脸笑意的说着吉祥话,扶着她跨过门槛,坐上花车。
  她得坐着花车下山,在曲塘镇绕一圈,让曲塘镇的百姓见到他们的女主人,他们会一路上边走边撒着彩纸包裹的饴糖或铜钱,让所有捡到的人都沾沾喜气,镇上的流水席从午时办到酉时,任何人都可以入席喝上一杯喜酒,吃一顿饱饭,最后由彭雪奡接她换上喜轿,再抬上山拜天地。
  流程很长,持续一整个白天的时间,彭雪奡怕她饿着,在花车里放了易消化的点心,武幸也担心不按时吃饭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与浮生蛊,悄悄在披盖下吃着点心垫肚子。
  等到黄昏,彭雪奡牵着她的手从轿子里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取下她的披盖。
  所幸这一天她也没出什么汗,妆容还算完整,彭雪奡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笑道,“阿武,你今天真好看。”
  武幸也扯了扯嘴角,凑近他小声说:“不如你。”
  彭雪奡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无奈道,“别这样,今天你才是新娘子。”
  武幸便不再与他说笑,抬眼望去,阴月教众人皆按序列坐两侧,最上方的座椅,却是许久不见的彭泽扬。
第201章 成婚之夜
  武幸有些惊讶,转头却见彭雪奡撇了撇嘴,低声告诉她,“拗不过大长老,不过不碍事,等会儿就把他送回梧桐苑,不让他吃饭!”
  他恶狠狠的鼓着嘴说孩子气的话,让武幸忍不住怀疑他还没喝就又醉了。
  还好彭雪奡还是有些理智的,底下大部分的普通弟子都是不知道彭雪奡继位的内情的,他成婚不请彭泽扬确实说不过去,两人拜了天地,给彭泽扬敬了酒,给程素柔上了香,最后夫妻对拜,两人换了称呼。
  “夫君。”“娘子。”
  从此便是一家人了。
  唱过礼单吩咐完开席,仆役们端上一道道菜品,两人开始按照地位高低亲疏远近的顺序转着桌子敬酒,先是大长老二长老,再是五堂,日堂的堂主是武幸自己不用敬,但还有个外务堂的堂主林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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