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宋遇还有演出,带她找了个位子坐下就急匆匆去后台了。
于菀独自坐了一会儿,看起了手机。这时,三四个打扮时尚的女孩蜂拥来到她身边坐下,叽叽喳喳自称是宋遇的朋友,看起来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其中一个女生自来熟地挽起她的手:“姐姐,你好美啊~”
于菀有些搞不清状况,礼貌说:“谢谢。”
“姐姐你和宋遇交往多久了呀?是你追的宋遇吗?”女孩眨着眼睛望着她,“趁他不在跟我们说说吧~”
于菀不知道如何开口之际,一双手把她从沙发上拎起来,解救了她。
宋遇揽住她,在她耳边轻轻说:“我们换个位子。”
于菀回头看那几个女孩激动地站起来准备说些什么,宋遇朝她们看了一眼,然后掰过于菀的脑袋,带着她径直往里走,直到在边缘找到了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坐下。
于菀问他:“你不跟她们打个招呼吗?她们说是你的朋友。”
“她们不是我朋友,只是经常来看我们乐队演出。”宋遇忍不住揉揉她的脸,语气里带着一丝宠溺:“这么傻呀,陌生人说什么都信?”
于菀回过味来:“她们喜欢你,是你粉丝?”
宋遇笑眯眯的不说话。
于菀故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我交往了一个小明星啊~”
“你可别笑话我了。”宋遇望着她,眼神柔柔的,十指相扣握住了她的手。
当下气氛暧昧,于菀下意识想抽出手。
可能是因为她太久没有恋爱了,突然进入一段恋爱关系让她还有些不适应。纵使她尽力表现得游刃有余,也每每在亲密时刻露了马脚。
她故作镇定地说:“诶,你不是要演出嘛,别等会儿来不及了。”
宋遇却是攥紧了不放开,他脑袋轻轻靠近她的肩膀,瓮声瓮气道:“你不想我多陪陪你吗?……我看见有人缠着你,就赶紧过来了。”
于菀垂下眼眸,正对上他的眼睛,像湿漉漉的小狗,带着一丝委屈。她心下顿时发软,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嗯,那谢谢你。”
小狗湿漉漉的嘴唇便迎面贴了过来,小心翼翼中带着一丝侵略性。
于菀的背紧紧贴在身后的沙发上,眼前一片昏暗,只能感觉到周身被一股阳光混合着青草味的好闻气息包围了。
依照惯例,陈䜣不会出现在海市城南的娱乐场所,毕竟他一半时间都在城北的几家固定会所,另一半时间则是天南海北地跑。
上一次是因为浩子在海市转机,第二天就要飞走,而机场又在城南,几个朋友才都赶到城南聚了聚。今天则是因为有个项目在城南。
本来谈完就走的,恰逢周五下班高峰期,又下着小雨,一路堵得通红,上高架的路开了快一小时,队伍依旧望不见尽头。
饥肠辘辘的陈䜣临时一个转弯拐进了旁边的小路,七弯八绕也不知开到了哪里。眼见前方热闹了点,便赶紧在路边找位置停了车,想随便找个地方吃饭。
好在雨不大,沿路走了几十米,陈䜣觉得眼熟,抬头一看竟是不久前才来过的清吧——不眠。那蓝粉色的霓虹灯招牌在前方一闪一闪,格外显眼。
他鬼使神差地想起电影《Lalaland》。倒不是他有多喜欢,相反,他对爱情电影毫无兴趣。是因为他女朋友今今拉着他看了好几遍,每一次都哭得梨花带雨。就这么冷眼旁观看了几遍下来,他被迫对这部电影的细枝末节印象深刻。
身边恰时走过一对情侣,两人轻声的交谈溜进他耳朵,女声他很熟悉,一周前才在这里听过——他最好朋友的前女友。
陈䜣望着两人径直进去那清吧,不禁莞尔一笑。
晚上七点,清吧里面已经快坐满了,陈䜣只好在吧台找了个位子坐下。点了一些小吃和一杯酒后,他漫不经心地四处逡巡。
“帅哥,您的餐和酒上齐啦!”服务生的声音打断了陈䜣的寻找,他回过神,随手插了几片小食吃下去,不适的胃才微微得以缓解。
调酒师里有个女孩,从陈䜣坐下便时不时偷看他。
陈䜣吃得差不多,朝那女孩微笑了一下,女孩便靠近攀谈起来:“哥哥怎么光吃肉不不喝酒呀?”
“我这杯是你调的吗?”陈䜣抿了一口手上的酒,见她摇头,评价说:“淡了些。”
女孩兴冲冲想要大展身手:“那我给你调一杯烈的,包你满意!”
陈䜣欣然道好,眼睛却黏在大厅一处半晌没移开。
女孩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只见角落处的位置,一对情侣正在接吻。昏暗灯光下,情侣吻得投入,半晌才分开。
“天呐!”女孩惊叫一声:“宋遇交女朋友了!”
“嗯?”陈䜣疑惑地望向她。
女孩解释:“你不是在看那对情侣嘛,男生是我们这儿的大红人哦,FRESH乐队的吉他手,超多女生喜欢他的。但是他很高冷,一直都没见他搭理过谁,没想到这就带着女朋友来了。”
“你也喜欢他?”
陈䜣一双桃花眼弯弯地看着她,女孩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说:“宋遇这家伙只和他们乐队玩,和我们店里的人微信都没加过,我才不稀罕这种高冷挂的。”
女孩边摇着酒杯边往那边张望,嘴里嘀嘀咕咕:“他女朋友看起来好御姐啊,果然帅哥都是属于姐姐的。”
身边男人却没有说话,女孩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这个英俊男人不说话的时候神情淡漠,气势凛冽,和笑起来时的多情样子完全相反。
等了半小时,FRESH终于上台,此时不眠已经坐满了人,还有不少站在舞台下的男孩女孩,尖叫声随着FRESH的上台此起彼伏。
陈䜣回头寻找那角落里的身影。
只见粉紫色的灯光将于菀侧脸的线条勾勒出一抹奇异的妖冶,不过这万种风情的主人一脸正经,全神贯注望着台上的演出,全无招惹旁人的兴致。
陈䜣回过头,喝了口新调的酒,果然度数颇高,不由呲了一声。
调酒女孩咯咯笑起来,得意地问:“怎么样?”
陈䜣放下酒杯,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声音格外低沉。
“很烈。”
再就无话。
陈䜣又接连听了两三首歌,场子里的气氛渐渐热起来,他看一眼时间,已经八点一刻,他准备离开。
“哥哥这么快就走啊?”女孩惊讶:“才八点多呢。”
“还有事,下次见。”
陈䜣拿起桌上的手机,他下意识再次瞥向角落,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走出不眠的大门,巨大的音乐声被阻挡,雨后的独特空气味道朝陈䜣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仿佛松快了一些,信步往回走。
他想起一些事,本来是不会注意到路边的于菀的。只是她顶着一张白晃晃的脸,直愣愣望着他,他实在无法忽略。
于菀手中夹着烟,雨丝小而密,已经在她头发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她眨了眨眼,朝陈䜣挥手:“嘿!”
陈䜣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滑过她指尖的香烟,开口道:“又见面了。”
“又见面了。”于菀朝后指了指,“又是这儿。”
陈䜣笑起来:“确实很巧。”
很轻的烟味飘过,于菀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放到背后,另一只手下意识拨了拨头发,她藏在长发里的珍珠耳坠便一闪而过。
两人面对面站着,彼此的交集只有何川北,可聊他实在不是个好话题。
于菀问:“你在海市做什么呢?”
陈䜣换了个站姿,更舒服一些,注视着她说:“这几年一直在做点投资生意。你呢?”
“我之前在一家广告公司,麦肯,再之前的我估计你都没听过了。”
“听起来经历丰富。”
“应该说职业生涯坎坷,海市的每一个角落都有过我打工的身影。”
今天的于菀似乎心情不错,话比上次多些。
陈䜣勾起嘴角,像是思索了几秒,露出真实的疑惑:“我实在有点好奇,你平时都去哪儿玩?几年来我们竟然一次都没遇到。”
于菀有些意外他对这个看似随口一提的话题如此有兴趣,她倒也还算认真地回答他:“你可是大老板,我就一打工人,没有工作交集的话,遇不到才正常吧?”
“都是普通人罢了,你看,这短短一周我们就遇到了两次。”
于菀没有附和,心中想:也许是因为该死的何川北回来了,孽缘影响了我的气场。
眼前忽然一亮——陈䜣把手机递过来了,屏幕上是一个二维码。
他问:“你扫我?”
于菀迟疑了一秒,随即扫码加了他的微信,一边准备给他备注一边眼皮也不抬地说:“先说好,别跟何川北提起我。”
她左手夹着烟,右手在手机上打着字,大屏显然不适合女孩子单手操作,她有些费力。
左手指间突然一空——是陈䜣伸手抽走了她的烟。
她不由看了他一眼。
陈䜣说:“我以为你们和解了。”
听到这话,于菀脸色不由冷了下来,她快速备注完,收起了手机。用手擦了擦额发上的雨水,她没什么情绪地说:“雨大起来了。”
陈䜣跟着抬头望了望愈发密集的雨丝。
于菀朝他微微一笑,扔下一句“还有事,有缘再见”,转身就走。
陈䜣低头看看手上的女人烟,一点猩红快要烧到尽头,烟嘴上还粘着淡淡口红印,正落在他的指尖处。
第6章 道歉
乔禾禾知道于菀恋爱的消息时,尖叫声几乎要穿透手机。
“天呐菀菀,你终于想明白了!而且还是这么鲜美的弟弟,我都要流口水了,怎么样怎么样,快告诉我你享用了没有?”
于菀受不了地捂住耳朵,待她安静了才开口:“禾禾,我说了,我跟他是暂时尝试一下。”
“喂喂喂,你骗个鬼啦,亲都亲了,都男女朋友了,试什么试?宋遇弟弟这么帅,还开公司,人家还玩乐队有粉丝,我想不出来你哪里不满意,你不要快给我好不好啦!”
“少来,这话你敢说给老白听吗?”
老白,即秦亦白,是乔禾禾的男朋友。
“菀菀你够了啊!你这好不容易才看上个男人谈上个恋爱,我是太激动了。我告诉你啊,好好享受年轻的肉体,怎么开心怎么来。当然,要是弟弟是渣男的话,记得第一时间踹掉他。”
于菀笑着答:“嗯,我知道啦。”
手机突然进来个电话,于菀挂掉和乔禾禾的语音,接了起来。
“在家吗?”
熟悉的声音。
于菀愣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答:“嗯。”
何川北说:“你的水杯放在茶水间忘记带走,昨天他们打扫卫生清理出来了。”
“哦,回头我找蒋茹寄给我就行。”
“我送过来了,”何川北不紧不慢道,“我在你家楼下。”
“那你扔掉吧,我不要了。”
电话那头沉默着,也不挂断。
他总是这样,以前是,现在还是。只要他不愿意的时候,他就不说话。
于菀禁不住气笑了,说:“一个水杯,值得劳烦何总大驾吗?……你的借口,真的很烂。”
“不找借口的话你会见我吗?”
“找不找借口,我都不想见你。”
“可是我想见你。”
于菀呼吸一滞。
“很想。”
他的声音带着强烈的迷惑性,像一团迷雾一样兜头把她笼住,她就这样进入属于何川北的迷宫,然后头晕目眩。
她不知今夕何夕,恍惚间仿佛他俩从未分离,依旧深爱着彼此。
小区边上有条小河,堤岸上的绿化做得很好,于菀约何川北来这里,两人的身影在绿树间隐隐绰绰。
他看起来神情惫懒,白衬衫的领子松垮着,西装外套挂在左手臂上,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纸袋,装着她的杯子。
相顾无言,两人默不作声往前走,何川北先开口:“工作找到了吗?”
“嗯。”
“还满意吗?”
“很好。”
“如果你还想看看新的机会,我认识一个猎头,跟我关系很好,名片我放在纸袋里,你有需要随时联系他……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有一些朋友是自己开公司的,你可以直接入职,专业没有麦肯那么对口,但收入不会少,是不错的机会。”
于菀停下脚步,望向他,“你未婚妻知道你这样吗?”
何川北也停下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知道你这样帮前女友吗……可能我说错了,前前女友?”
他有些无奈似的,“菀菀……”
“别那样叫我。”于菀皱眉打断他,她带着巨大的费解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说想见我,为什么这样帮我?”
长久沉默后是何川北低哑下去的声音:“我一直都对你感到很抱歉。”
“用不着,我过得很好。”
何川北望着她的眼神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情。
“我不是在可怜你……我当年没有处理好我们的感情,我选择了逃避,我以为只要不联系,时间会治愈一切伤口。”他说的很慢,似乎在斟酌用词,“那时候的我,太年轻也太混蛋了,我没有勇气去面对你。我过了很久以后才知道那有多伤人。对不起,菀菀。”
他们深爱过,可是结束时草草收场,这在于菀心中像一刺,是她始终过不去的症结所在。此时此刻,迟到了八年的道歉并没有让她解脱,反而将她拉回过去,重温痛苦。
“你没必要说对不起,过去不用,现在也不用。”于菀一出口就已哽咽,她别过脸,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
夜晚的河边,散步行人熙熙攘攘,不时侧目,好奇地揣测着这对沉默对峙的男女。
何川北走近她,高大的身影把路人探究眼神遮去大半。
于菀感觉自己落在他的阴影里,就跟从前一样。路灯的光芒把他的边缘变得更加朦胧,那么美好,又那么不真实。
他说:“菀菀,我只想让你好好的。”
脆弱从内心深处塌陷,于菀迫切地想要逃离这种狼狈。
两人一同上楼进了屋,于菀自顾自进了洗手间,洗了把脸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眼微红,面颊也泛着血丝。
深吸一口气,她打开了门走出去。
客厅狭小,何川北正站在照片墙前看得入神,见于菀走出来,他微笑着说:“你去了很多地方,”他指了指中间一张照片问:“这是哪儿?”
于菀看了一眼,“跟禾禾在海南玩。”
她走到餐桌前,随手拿了一个日常用的杯子,到厨房简单冲洗了下,倒了水。于菀把水杯放在桌上,也不喊他喝,就这么站着。
何川北默默从照片墙走过来,问:“你怎么样,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