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舞不信什么上天惩罚坏人的事情，但是上一辈的人相信，所以她故意用这样的话吓唬李大有。
果然李大有的脸色变了，他伸手推开林小舞，“你……别拿老天爷吓唬我，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我怕什么？”
说完就又爬到车上去卸货去了。
这一趟虽然没有让李大有承认，但已经对李大有起到了很好的警示作用。
的确，李大有现在正在心里猜测，是不是林如意对五丫说了什么，或者五丫这趟来根本就是林如意指使的。
只是林如意怕他二哥不相信自己的话，又没有什么证据，所以试图让李大有自己承认。
整个料场都被烧了，那得是多大的损失啊！
他李大有光棍一条，又没有孩子给他撑腰，他可承担不起这么大的损失。
到时候钱还不上，再被林如海告到乡政府去，那他很可能是要坐牢的。
想到这儿，他已经是坐立不安了。
林小舞离开料场，就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父亲正坐在堂屋门口发呆，看到女儿回来，他把头埋得更低了。
林小舞想过去问个究竟，可是又不愿意逼迫父亲。
哪怕心里是真的有火，真的很生气很难过，她也不希望通过吵架的方式解决。
林小虎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堂屋里走出来，然后站在父亲身边喊道：“爹，这火到底是不是您放的，您倒是给句痛快话呀！”
“二哥，你说什么呢？”林小舞试图阻止二哥，“火不是爹放的！”
但林小虎是真生气了，几乎是吼出来的，“爹，五丫都一个多月没回来了，这好不容易放假回来，还给你买了那么多东西，你却因为帮二伯看料场都不回来看她。你知不知道五丫她等了你一天，就是为了把她升任车间主任的好消息告诉你。可是你呢，你却闷声不吭地去替别人背黑锅，然后让一群儿女为你担心，你就是这做父亲的吗？”
第65章 墙又没得罪您
林如意沉默半晌后，突然跑进屋里，把门关上，随后听到屋里传来“咚”地一声，然后是“哐当”一声，很奇怪。
林小舞和二哥对望一眼，眼里互相传递着危险的信号，下一秒，两人一起去拍门。
“爹，您在里面干什么呢，快开门！”
“爹，您把门打开，爹！”
两人喊了一阵，还是没有声音。
林小舞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冲着林小虎喊一声，“二哥，把门踹开！”
林小虎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正愁没处使呢，现在妹妹让他踹父亲的门，总算可以发泄一下了。
可就当他抬起腿准备踹门时，门突然开了……
林如意站在门后面，额头上肿了个大包，乌黑发紫。
“爹，您的额头？”林小舞走过去仔细查看父亲的额头，联想到刚才那奇怪的声音，她终于明白了，心里却特别难受，“爹！您以为您把头往墙上撞，就能减轻我们兄妹几个的担忧的吗？您这样做只会让我们更担心！”
这么大的动静，引来了伙房里做饭的四姐和三姐。
看到林如意额头上的大包，林小红赶忙去屋里拿了条毛巾沾冷水给父亲敷上去，心疼地说：“爹，您为啥要撞墙啊，墙又没得罪您！”
“三姐，您怎么也跟着捣乱！”林小舞忍不住嗔怪三姐，“爹这是听到二哥说我们担心他，他自责，所以把自己的头往墙上撞。”
林小香也走过来蹲在父亲身边，眼泪汪汪的，“爹，您这样不是让我们更担心吗？”
三姐看到四姐哭，她也忍不住哭起来。
场面瞬间变得凄凉万分。
林小虎看着妹妹们哭哭啼啼的，心里越发烦躁起来，他走过来推开两个妹妹，一把将父亲拉起来，“爹，事情到现在这一步，您还是不说话吗？五丫可是答应了林建设，要是我们不能给二伯一个交代，就得赔料场的损失。五丫才发了一个月工资，您让她拿什么赔，还是您觉得自己很有钱，可以代替别人赔了这料场的损失？”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林如意才抬起头来，看着林小舞，眼里是惊慌和恐惧。
就是这个无助眼神，让林小舞心中的气瞬间消散，她走过去拽二哥的手，说：“二哥，你冷静点，放开爹，让我跟他说。”
林小虎这才松开了手，一屁股坐到堂屋门口的台阶上生闷气。
林小舞扶着父亲进堂屋里坐下，又让三姐四姐赶紧去做饭，说吃完了饭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堂屋里就剩下她们父女。
林小舞坐到父亲对面，她伸出手去拉着父亲的手，轻声说：“爹，这么久没见到五丫，有没有想我？”
林如意心中一阵刺痛，抬起头看女儿，随即点点头。
林小虎在外面听到妹妹扯远了，心里更气了，就在外面跺脚，跺得地面嘣嘣响。
林小舞没有去理会二哥，继续对父亲说：“爹，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进厂一个多月，昨天刚被提升为车间主任。您知道吗，车间主任可就是管理者了，您女儿我现在跟建设哥一样，属于中层领导了。”
父亲对车间主任这个职位没有概念，但一听到说跟林建设一样，他才听明白，瞪大者眼睛看女儿，“你现在跟建设一样了？”
从昨晚到现在，父亲终于说话了，这是个好的开始。
“是的，我现在也是个小领导了。”林小舞笑着说，“棉纺车间里几百号人都归我管！”
“几百号人？”林如意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
“对呀，您女儿厉害吧！”林小舞将脸上的笑微微收敛，换了几分严肃，才又说，“可是爹您知道我这一个多月以来，都经历了什么吗？”
原本是很替女儿高兴的，听到她这样说，林如意突然沉默下来，他预感到女儿这一个多月来，日子肯定不好过。
二哥林小虎也从堂屋外面走进来，坐在一旁。
林小舞继续说：“都说枪打出头鸟，我改变了纺织厂面试招聘的程序，所以很多人都恨我。他们就想尽办法欺负我，整我，可我是那任人欺负的人吗？我又凭什么傻乎乎地让人来欺负？”
“虽然反抗的这个过程可能会很痛苦，很艰难，但是我始终坚持初心不改，这才打败了那些想要欺负我的人。也正是因为我不服输，才让纺织厂总经理看到我的优点，这才提拔我成为车间主任。”
林小虎听着妹妹被人欺负，拳头握得咯吱响。
林小舞：“爹，我说这些，就是为了让您明白，除了自家人，外面的人都是自私的！就像这次，明明是李大有犯的错，他就是看您老实，所以故意在您面前卖惨让您同情他，然后他又跑到二伯面前去告你的状，让二伯误以为火是您放的。他这样的行为就叫自私！”
“爹，这样的人，真的值得您为他背黑锅吗？”
父亲此刻惊讶万分，他没有想到女儿能知道这些，而且说得很准确，事情几乎就是这样的。
林如意微微抬头：“李大有他有个八十岁的老母亲，如果他的工作丢了，他母亲也会饿死。”
父亲能说出这些，林小舞觉得她的话已经被父亲听进去了，“那您呢，您考虑过自己吗？如果二伯认为火是您放的，他肯定会让您赔偿损失，到时候您的几个孩子该怎么办，难道要因为还不起钱被抓进监狱里去坐牢？您光想着别人丢了工作怎么办，却忽略了自己、忽略了我们！您以为做了这样的老好人，您就积德行善了是吗？不！您这是用自己的牺牲换来别人的步步高升，况且这明明是李大有自己犯的错，凭什么要让您替他承担？他配吗他？！”
林如意沉默着：“……”
是啊，明明是李大有抽烟引起的火灾，我凭什么要替他承担责任，这个后果必须要他自己负责！
林如意想着，突然觉得自己被李大有给骗了，他站起身问女儿：“李大有真的跑去你二伯面前去说这火是我放的？”
第66章 你却从来没把我当兄弟
“千真万确！”林小舞继续说：“昨晚火刚烧起来，二伯为什么就赶来了？就是李大有去二伯那里告的状，我当时就觉得二伯身边这个伙计很奇怪，这才去料场找李大有，他说话的时候神色异常，我就猜他肯定有问题，果然！”
事情弄清楚了，林小虎觉得父亲被人利用了，心里窝火，“爹，现在您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林如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昨晚，我知道五丫要回来，就想早点回家。可是看料场的李大有找到我，说还有一大堆料草没垛好，请我帮忙垛草，我看没多少也就答应了。”
“后来，他烟瘾犯了，说想抽烟，我就让他到猪场那边去抽。他怕耽误时间，烟抽了一半就走回来，还把烟头随手一扔，结果引燃了料草垛。我们俩就去扑火，可是料草太干了，火根本没办法扑灭。”
林小舞看到父亲停顿，就替父亲接着说：“李大有怕承担责任，就故意在您面前卖惨，说他上有八十岁老母要养，您就答应帮他隐瞒。后来他跑了，您却想起来猪场，这才去做隔火带。等二伯他们来的时候，您不想撒谎，又不想把李大有的事说出来，所以选择沉默。”
林如意点点头，表示认同。
林小舞嗔怪道：“可是您这样沉默，二伯只会误以为这火是您造成的！”
叹了口气，林小虎看着妹妹，“那现在怎么办？二伯迟早会上门来要说法，到时候我们再说李大有丢烟头，二伯还会信吗？我们根本没有证据！这那么大一片料场，如果二伯让我们赔，我们拿什么赔啊！”
林如海听了，低着头自责，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中。
沉思片刻，林小舞看了看父亲，才轻声说：“二哥，爹已经意识到自己被李大有骗了。我觉得，只要能够让父亲认清身边的人，勇敢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表达出来，别说赔一个料场，就是十个，也值得！”
父亲的眼里闪过一丝丝感动，他抬起头看着女儿。
林小虎见妹妹都没有了主意，也就叹了口气自认倒霉。
“好了，咱们先吃饭吧，吃饱了饭，我就去找二伯。我现在是车间主任，如果我提出分期还钱，二伯肯定不会驳我这个面子，这钱，早晚可以还完的。”
林小舞的这几句话，深深地刺痛了林如意。
女儿好不容易当上车间主任，理应拿着每个月的工资花得逍遥自在，却全部拿来给他赔钱了。
他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太失败了！
这个早饭吃的，气氛很压抑。
林如意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只跟个机器人一样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
一碗饭下肚，他都不知道自己吃饱了没有，然后就狠狠地把碗往饭桌上一摔！
“砰……”地一声，几个兄妹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唯有林小舞嘴角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她假装没看见，继续吃饭。
林如意放下碗，腾地站起身，对林小虎说：“小虎，你现在去二伯家，喊他到料场去。”
“去料场干什么？”林小虎一脸疑惑，饭也不吃了。
“让你去你就去！”林如意说完，就出了家门。
等到林小虎追上去的时候，父亲已经往料场方向去了。
他想去追父亲，却被五妹妹拉住，“爹让你去叫二伯，你追他干什么，赶紧去啊！”
“不是，爹看起来不对劲，我不得先去看看吗？万一他干出什么……”
林小舞打断二哥的话，“他是个父亲，我们要支持他当个好父亲。而且，这件事情我们说得再多，都不如他自己去解决掉看得更透彻。”
五妹妹的话提醒了林小虎，他就说这次妹妹怎么就这样认输了，没想到心里憋着事儿呢。
他笑着点点头，像风一样跑去了二伯家。
等到二伯父子和林小舞兄妹几个赶到料场的时候，李大有正从料场里跑出来。
只见他鼻青脸肿，嘴角渗着血丝，像躲债一样逃了出来，正好遇到二伯林如海。
林如海皱着眉头看李大有，又看到林如意凶神恶煞地从料场里出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伙计。
林如海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弟弟这副凶狠模样，便指着李大有问：“林如意，你这是干什么？”
林如意瞪了李大有一眼，“李大有，你说！”
李大有被林如意的目光吓着了，身子往后缩了缩，才低声说道：“东家……那个……昨晚的火，是我抽烟不小心点着的……”
“什么，是你？”林如海不肯相信，于是看了一眼弟弟，“是不是他威胁你，让你这么做的！”
李大有摇摇头，“不是，火确实是我不小心点着的……”
然后他把事情的经过当着众人面说了一遍。
事情真相大白了，林如海冤枉了自己的兄弟，他不但连句致歉的话都没有，甚至还埋怨他没有及时把火灭了。
这一次，林小舞没有阻止二伯说父亲，她像看戏一样站在一旁看着。
直到父亲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二哥，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我比谁都不希望料场被烧！”
林如海没想到弟弟会开口为自己辩驳，愣了几秒，又开始说他，“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要是不希望料场被烧，你就应该阻止李大有抽烟，就是因为你没有防范意识，这才导致了这场火灾。”
明明是李大有的错，二伯居然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训斥父亲，林小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正要冲上去的时候，被林小舞拉住了。
二伯还在说一些难听的话。
最终，林如意再也忍不住，爆发似地吼起来，“二哥，你够了！”
在场的人，尤其是林如海，愣住了。
林如意继续吼道：“我已经说过了，我让他去猪场那边抽烟，但是他中途回来，那就是他李大有的错，跟我没有关系！”
顿了顿，林如意又说：“本来我早该走了，是李大有让我留下来帮忙的。我每天起早贪黑给你干活，不是因为我欠你的，是因为我把你当亲兄弟！可是你，却从来没把我当兄弟……”
第67章 一尸两命
“我……”林如海的脸色很难看，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最后只好看着林如意离开料场。
回去的路上，父亲一直沉默着。
直到回了家，三姐和四姐问父亲话，他才抬起头来，眼神里多了份坚定，说：“以后，爹不会再给你二伯免费干活了，除非他给爹开工钱，先付钱后干活的那种！”
二伯怎么可能会先给父亲开工资，父亲比谁都了解，他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就是不会再去给二伯免费打工，他不会再任由二伯欺凌了。
“爹，您终于想明白了。二伯他就是看您好欺负，所以每次都在您面前装可怜，一旦出事，他就做甩手掌柜。”林小舞看着父亲想明白，很开心，“上次是您的腿受伤，这次是一场大火，如果您继续再给他干活，还不知道第三次会遇到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