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说了我请你。”谢屿的眼神很执拗。
“可我不需要啊！我更喜欢凭我自己的能力就能买得起的猪脚饭。而且我确实很爱吃这个。”
竺合宜笑着看回去，眼神不躲不闪。
“你为什么总是把我的好意拒之门外？我只是想跟你当朋友。”
谢屿的声音听着有些委屈。
“我没有拒绝你的好意啊！我很感谢你帮我的每一次，当朋友的话，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
谢屿还要说些什么，竺合宜的饭来了。
身形敦厚的老板爽朗的声音在竺合宜身旁响起：“小妹妹，你的猪脚饭，吃完了那边可以免费加饭啊！还可以自己打免费的萝卜汤！”
竺合宜甜丝丝的笑着回答老板：“谢谢老板！你人真好！”
“这就是我爱吃猪脚饭的原因。量大，价格公道，营养全面，还有免费的汤喝，老板人也很好。”
竺合宜一边吃一边看了一眼谢屿。
“谢屿，我很开心你愿意跟我做朋友，可是，我不喜欢踮起脚尖才能够到的人或事，也不喜欢拼了命的努力才能勉强维系的情谊，我既没有精力也做不到。也不希望有人为了要跟我做朋友，勉强做不喜欢的事情。”
例如他不爱吃猪脚饭，却为了竺合宜勉强自己，要跟她一起吃。
永远需要一方去迁就另一方的情谊，无论是哪种，都长久不了。
何况，中考之后她们就会奔赴各自的人生，也许永远不会再次相见。
“所以，我们就当那种，在学校里看到了能点头微笑打招呼，互相有空能解答个问题，方便的时候能顺手帮对方带个饭的朋友，就够了。”
我也不需要你屡次为我披荆斩棘而来，救我于危难，于水火。
我可以自救。
竺合宜眼里是淡然的光。
谢屿看懂了她的意思。
普通朋友。
也就是，竺合宜与寝室长，与班长，与班上任何一个不熟的同学那种关系。
或是与宋枫，冷夏那种，能互相答疑解惑，有共同爱好和话题，互相能带饭的关系的稍微好些的朋友。
可却不是竺合宜对罗锦心或者苏允乐那种，放入心底的，能为对方两肋插刀的，关心对方未来发展的挚友。竺合宜端了一碗萝卜汤过来喝。
不确定谢屿爱不爱喝，她索性直接没给他端。
她一边喝一边观察谢屿的神情。
谢小少爷没有受过什么人间疾苦，不会被她打击到了吧？
其实竺合宜倒也没想这么决绝。
毕竟谢屿真的帮过她很多。
只不过她最近看谢屿实在是对她关心的过了头，有些超出了她能接受的范围。
且他看着还不自知。
于是竺合宜只能亲自下场将他推到合适的距离。
她不需要一个所谓的像救世主一样的人，突然从天而降带给她温暖与光明。
之后又回到属于他的世界。
从此两个人像两条平行线一样，再无交集。
也不喜欢玩什么霸道少爷贫民女的游戏。
她既没兴趣也没时间。
况且，竺合宜早就知道一个道理。
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在赠送的时候，就已经标好了价格。
她付不起行差踏错的代价。
而谢屿属于哪一种人呢？
在蜜罐与爱里泡大，衣食无忧，生活富足，对世界充满了善意与温柔，是心向光明的富家少爷。
若他想要，父母会为他捧上力所能及的一切。
这种天之骄子，一直生活在阳光底下的少年。
对她这种从小缺少爱与关怀的女孩确实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无论是做朋友，还是别的什么。
可惜，竺合宜不想在拥有之后又失去，然后失落的说出那句话：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不曾见过光。
因为再给她一些时间，她自己就可以成为自己的光。
如果可以成为月亮，为什么要选择做有趋光性的飞蛾？
如果可以长成大树，为什么要选择做依附大树生存的菟丝花？
第61章
谢屿面色有些苍白，但他平静的望着竺合宜，说了声：“好。”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想跟人交朋友却被人拒绝。
谢屿失魂落魄的往他在澧市的住处走。
竺合宜想说什么，但她怕谢屿多想，最终还是讪讪的闭嘴了。
手机震动了下。
竺合宜点开看短信。
是郑秀兰发的信息：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你跟我，可桢跟你爸。
跟上辈子一样的结果。
在竺合宜的意料之中。
毕竟竺家这一辈三个女孩儿，确实只有竺可桢这唯一一个儿子。
竺合宜已经吃完了饭，她扫了个二维码，扬声道：“老板，我付钱了！”
旁边传来机械女声：“您的支付宝已到账10元。”
敦厚的老板也扬声回答竺合宜：“好，收到了，谢谢小妹妹！”
竺合宜一边往外走，一边给郑秀兰回信息：我知道了。
还是买点东西去看看外婆吧。
也不知道她老人家年纪这么大了，能不能承受的住疼爱的小闺女离婚这个打击。
竺合宜的外婆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一辈子生了七个子女。
除了小儿子之外，其余六个都是女儿。
而郑秀兰就是外婆最小的闺女。
竺合宜的小舅舅，读书不成，工作找不到，做点小买卖净赔钱，后面连承包个鱼塘，鱼都能全被他给养死。
找了个舅妈，舅妈是那种又精明又愚蠢的典型乡下妇女，偏偏把舅舅拿捏的死死的。
自从外公死了之后，老房子就留给了小舅舅。
外婆就跟小舅舅一家住，平时分两个门，分开开火。
算上上辈子，竺合宜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慈爱的外婆了。
竺合宜回宿舍洗了个澡，在校门口的小商店买了些老人爱吃的水果跟零嘴儿，又买了箱旺仔牛奶，准备给舅妈家的表弟表妹喝。
打了个车直奔外婆家。
本来为了省钱要坐公交的，可是澧市的公交车实在太能绕了！
半个小时的车程一站一站停，等到你要去的地方，起码两个小时后。
现在已经七点了，坐公交车过去的话，外婆早就睡了。
很快，就到了外婆家。
澧市的郊区，地价很便宜。
这边全是居民们自己家盖的错落的民房。
竺合宜循着旧日的记忆找到了外婆家。
她走上台阶，叩响了小院儿的大铁门：“外婆！外婆！您在家吗？我来看您了！”
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慢慢的走过来，眯着眼睛看了半晌：“谁啊？哦，是我们合宜啊！”
她动作不太利索的打开大门的锁。
“今天怎么有空来看外婆了？学习不忙啊？”
老人嘴上虽然这么说，眼里却是雀跃的欢欣。
竺合宜先走到舅舅家，把旺仔牛奶放下。
舅妈跟表弟表妹正在看电视。
看到她进来，舅妈勾了勾嘴角：“哎呀，合宜来啦？变漂亮不少啊！”
表弟表妹看到有牛奶喝开心的不得了，立刻跑过去扒拉着箱子。
竺合宜见状说了声：“舅妈，我去外婆那边了啊！”
“嗯嗯。”
舅妈的语气很敷衍，不过大家平时本来也不熟悉，若不是因为外婆住在这，可能也没什么来往。
竺合宜在外婆住的小单间看了看。
因为是外婆单独一个人住，当初划分房子的时候把大部分的地方都划给了舅舅家。
外婆住一个九平米大小的小房间，外面就是小客厅，还有一个特别小的厨房与洗手间。
除了寒暑假与过年的时候，外婆很难得能看到外孙子女来看自己。
她在旁边忙前忙后，一会儿慈爱的问一句：“合宜啊！喝不喝水啊？”
一会儿又问：“吃过饭了吗？饿不饿啊？”
竺合宜忍住眼眶中的酸涩感，道：“不渴，也不饿，外婆您坐下吧！歇会儿啊！”
外婆这才坐下来，粗糙的手握着竺合宜的手，拍了拍，眯着眼睛看着竺合宜，像是想要把她的模样看的更清楚些。
语气有些欣慰：“真好啊！咱们合宜也长成大姑娘了！白了，高了，漂亮了！”
竺合宜忍住喉头的哽咽用力点了点头道：“嗯！”
自从外公外婆去世之后，已经有好多年，都没有人再问过她，饿不饿，渴不渴。
告诉她给她留了她爱吃的小零食。
外婆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她又起身颤颤巍巍的走进了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高兴地举着手里的毛毛鱼跟一小包一小包的燕麦片走过来，邀功似的递给竺合宜看：“外婆记着呢，咱们合宜从小就最爱吃毛毛鱼了，是不是？”
竺合宜的眼泪落了下来，她哽咽着出声：“外婆......”
爱你的人总是会清晰的记得你喜欢的一切小事。
还好，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亲人在爱着她。
“哎呦呦，我的小乖乖，哭什么呀？外婆在呢！”外婆赶紧走过来，扯出一张纸巾给她擦眼泪。
从小，因为竺兴国的情绪特别不稳定，动不动就打骂孩子，当然这个孩子一般是竺合宜。
她从小一受委屈就爱哭着往外婆家里跑。
外公外公都是特别老实的人，性子也软和，面对有时候疯起来像疯狗一般的竺兴国，两位老人每次都手足无措。
也没法给外孙女讨公道，只能在孩子受了委屈之后，备一些她爱吃的小零食哄一哄她。
所以，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外婆......”两辈子的委屈积攒在一起，竺合宜抱住外婆，汹涌而出的泪水将外婆的肩头都浸湿了。
竺合宜足足哭了半个小时，外婆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心疼的一直轻轻拍她的后背，低声像哄小宝宝那样哄她：“不哭了噢小乖乖......”
其实竺合宜本来没有这么想哭，也没这么委屈。
可是有她知道有会心疼她的人在这里，就突然觉得更委屈了，哭的停不下来。
半小时后，她尴尬的去卫生间洗脸，望着镜子里鼻尖跟眼眶都通红的自己，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唉......都这么大的人了......说出去怪丢脸的。
外婆就坐在那笑着望着她。
第62章
一旁的电视剧还在放着，竺合宜来之前，外婆就在追这个苦情剧打发时间--天涯赤子心。
......
整理好情绪，竺合宜跟外婆聊天。
骄傲的告诉她老人家，她外孙女儿现在可厉害了！
上次月考拿了全市第一名，还拿了全国中学生作文大赛一等奖跟英语演讲竞赛的一等奖。
外婆乐得合不拢嘴。
“还是我们合宜乖乖聪明。一出手全是大奖！先前那些年，你就是心思没放在学习上。这不，一放在学习上，马上就起来了！”
表情上满是欣慰与骄傲。
“看到你这么出息，你外公也可以瞑目啦！你妈妈现在也苦尽甘来了！”
说到郑秀兰，外婆脸上就开始出现不落忍的表情。
“你妈妈这辈子过的也苦啊！外婆也没几年活头了，你以后要对你妈妈好，知道不？”
“......好。”
竺合宜素来很听外婆的话。
这也是上一世无论郑秀兰做了什么伤她心的事情，她都会给郑秀兰留下退路的原因。
她曾经答应过外婆，要好好照顾郑秀兰。
说到这个，外婆摸着她的头叹了口气，絮絮叨叨的跟她讲起了以前的事情......
竺合宜的爷爷奶奶生了两子一女。
两个人都偏心大儿子大儿媳。
大儿子结婚的时候竺爷爷竺奶奶忙前忙后，出钱出力。
等竺兴国结婚的时候，竺合宜的伯父被人带着迷上了赌博，家产败光了不说，还欠了一大笔高利贷。
竺合宜爷爷奶奶每个月的所有工资跟这么多年攒的积蓄都拿去给大伯还高利贷了。
那会儿治安可没现在好。
那些人威胁竺合宜的大伯，不还钱就剁了他的手脚，让他上街乞讨！
郑秀兰那时候才刚二十岁，一进门，面对的就是欠了巨债的家。
家徒四壁。
郑秀兰结婚不久就怀上了第一个孩子，结果被上门要债的人吓得胎不稳，见红了。
去医院说必须得打掉，结果落下来的时候是个男胎。
遇上这件事，本来就乌云密布得家里更是雪上加霜。
竺爷爷竺奶奶本来就偏心大儿子一家，又嫌弃郑秀兰是个初中生毕业，家里条件也差。
这下好了，孙子还被流掉了！
也没人想过这是因为被要债的人给吓到了才这样的，只知道一味责怪郑秀兰。
于是，郑秀兰每天就战战兢兢的待在那个家，听着两位老人每天指桑骂槐。
每天念叨着他们的大孙子，对着流产后的郑秀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竺兴国当时还在外面跑车挣钱。
没办法啊！
那个年代工作难找，生意没本钱也不好做，两夫妻学历又不高，能找到的工作都是些薪水微薄的体力活。
流产的郑秀兰，每天也休养不了，寒冬腊月的天气，还得自己爬起来洗衣服做饭。
伤了身体底子。
那时候年轻，两个人感情又好，觉得爱情最重要，吃点苦也不算什么。
第二年郑秀兰又怀上了。
没钱做产检，只凭老人们的经验，推测这个圆肚皮，一定是个孙子！
于是郑秀兰进门后就难得的讨到了竺爷爷竺奶奶的笑脸，难得的喝上了鸡汤补身子。
那时候竺兴国挣回来的钱，八成也进了大家庭的账，给竺合宜的大伯平账。
结果生下来竺合宜是个女孩儿。
当天，整个家原本的欢声笑语就淡了下去，好不容易活络起来的家庭气氛也被打下去，变得乌云罩顶起来。
还在月子的郑秀兰，这会儿也才刚22岁出头。
没有奶水，没有钱，丈夫不在身边，婆家没人帮忙。
第一次生孩子，不知道怎么带，只能摸索着经验。
夜里经常被孩子吵得睡不了一个整觉，而白天却还要做家务，被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