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霜乳液都过了期,卸妆水也挥发得差不多,扎头发的皮筋和抓夹倒是能继续用,最底下压着防尘袋,郑嘉西拆开细瞧:“这条睡裙怎么也在,好像一次都没穿过。”
柔软轻薄的黑色纱料,蕾丝吊带,复古暗纹,台灯的光都能直接穿透裙身,她嘟囔着:“是一套的啊,哪里去了……”
陈森没太听清她说的话:“什么东西?”
“找到了。”郑嘉西翻出一个黑色的弹力圈带,真丝质感,小巧的蝴蝶结上还坠着一个精致铃铛,她举起来晃了晃,“知道这是什么吗?”
“绑头发的。”她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很多,陈森是想当然的。
郑嘉西摇摇头,悬在嘴角的笑容越发神秘,等头发吹干了,她推着陈森说:“你先去洗,我等等告诉你。”
陈森纹丝不动,站在原地眯眼瞧了她一会儿,而后高大身躯突然压过来,抓住椅子的扶手往前一带,凝着危险的俯视:“现在就想知道。”
“没耐心。”郑嘉西抵着他的胸膛,觉得掌心之下是一堵又烫又硬的墙,“精彩节目稍后继续,懂不懂?”
连篇的鬼话把陈森哄着推进了浴室,然而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别说什么“精彩节目”了,连郑嘉西的影子都荡然无存,他轻呵一声摸了摸眉梢,觉得自己多半又是被这女人戏弄了。
可是这会儿她又干什么去了?
就在陈森擦干头发准备出去的时候,卧房的门被推开了,只见郑嘉西裹着一件从头包到脚的风衣,脚步略显心虚。
陈森看到她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也怔了一下:“你这什么造型?”
郑嘉西清清嗓:“阿婆叫我下楼喝姜汤。”
“喝姜汤要穿成这样?”
陈森伸手关上门,顺便落了锁,他把人拽过来,这才发现她鼻尖上都冒着细汗。
郑嘉西眼底滑过一丝尴尬,要不是下楼太急没法换衣服,她才不愿意包成这样,风衣不透气,一碗姜汤下肚身上更像着了火。
“热就脱了。”陈森替她撩开肩上的头发,突然有些回味过来,嘴角扬起戏谑的弧度,“里面穿的什么呢?”
郑嘉西找回气势,淡定道:“保密造型。”
陈森勾来椅子坐下,好整以暇地盯着她:“那脱了看看实力?”
表面是固若金汤难以攻陷的模样,可当郑嘉西迎上那道幽邃目光时,又分明能在深处捕捉到一簇火焰。
看来还是她的主场。
窗帘紧闭,顶灯一灭,周遭霎时陷入暧昧的昏暗,唯一光源来自陈森背后,桌上那盏台灯说亮不亮,但扩散的光线足以将郑嘉西手上的动作描绘清楚。
最先解开的是顶端的扣子,随着不断挣脱的束缚,内里光景终得窥见,玲珑有致的曲线被暗纹薄纱覆盖着,细弱吊带的拉扯下,最饱.满的部分似要呼之欲.出。
风衣掉落在郑嘉西的脚边,裹在轻透黑丝里的脚趾微微蜷缩了一下,接着大胆向前迈了几步。
而在陈森的视线里,他好奇的那个黑色圈带终于有了解释,此刻正系在郑嘉西的大腿上,饶是她的步伐再缓慢,那粒铃铛也还是清脆作响,一点点动静都要敲进他的心里。
陈森滚了滚喉结,只觉得气血翻涌,直冲向下,郑嘉西更是觉得他的眼神要吃人,这样炙热的直视似乎已经将她的薄裙烧尽。
距离拉到最近,郑嘉西站在他腿间,碰了碰铃铛,俯身问:“看懂是什么了吗?”
甜软的馨香萦绕上来,陈森的呼吸变重,全身肌肉紧绷:“是什么?”
“腿环没见过吗?”
“没见过。”
忍到血管要爆,陈森只想立刻把人扯进怀里,却被郑嘉西摁住了手。
“坐下来的时候它会响得更好听。”
眼前是一片让人情迷意乱的雪白,陈森挪了挪椅子,目光沉得摄人:“上来。”
郑嘉西摇摇头,推开他的腿:“不是这里。”
她的眼尾染上一丝顽劣的笑,然后伸出食指,点了点陈森的嘴唇。
床靠是皮面软包的材质,郑嘉西热得手心冒汗,好几次都没扶稳,膝盖压着枕头,她却腿软差点掉下去,陈森抓着她往上提了提,脖子微仰,喉结滚得更厉害,铃铛一直在响,是因为郑嘉西的颤抖,她的心脏和骨头好像也被刮得不上不下,悬在半空踩不到底。
“干嘛捂嘴?”陈森的嗓音含糊沉闷。
郑嘉西不仅捂着嘴,还死死咬住了唇瓣,偶尔忍不住的时候才漏一点声音出来,她不知道这房间的隔音怎么样,阿婆还在楼下,动静不能闹得太大。
只是这副挣扎模样落在陈森眼里就更不得了了,他忽然起身,抱着卸力的郑嘉西去了窗边。
“你干什么……”
娇媚声音被陈森吻了回去,他嘴边还沾着莹润的光,舌尖闯进来,郑嘉西惊得双手攥紧。
“还敢嫌弃?”陈森压回她的抵抗,“不都是你的。”
郑嘉西被翻了个面,只能撑着窗台,裂帛声清厉,陈森的手臂从身后穿过环住她,覆上来时他又掐住她的下巴,逼她偏头与自己接吻。
夏季的雨常常迅猛又缠绵,二楼房间也连着好几晚都是这样泛着潮意,郑嘉西精疲力尽的同时觉得是自己过于莽撞了。
修行了一年的男人果真不能轻易招惹。
……
郜云的日子过得实在舒坦,差点让人忘了光阴易逝。
很快就到了陈森要动身去颐州的那天,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郑嘉西居然不跟他一起走,这女人的理由十分充足,说自己回来的时间太短,想在郜云多消磨消磨。
陈森在泛亚的上任日期无法延迟,他转念觉得这样也好,刚过去的时候肯定事务缠身,就怕不能照顾好人,不如等一切稳定下来再把她接过去。
“高铁直达超快的,你一个电话我就出现了。”
这是分开时郑嘉西做出的保证,可陈森隐隐觉得自己有上当的可能性,因为她看起来似乎比他还要忙。
两人雷打不动每天都要通一次电话或者视频,郑嘉西的地点总是在变,她几乎逛遍了郜云的周边县市,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邵菁菁也会陪同,这频率不像在游玩,反倒更像考察。
她也会趁着休息日的机会赶到颐州,但总是掺着私人行程,甚至会隔日飞一趟外地,陈森经常刷新工作强度,郑嘉西的应酬也一点不少。
为缩短通勤时间,陈森在中心区买了一套酒店式公寓作为过渡,两人在这套跃层公寓的时光居然变得尤其珍贵,动静能从卧室转移到客厅和厨房。
某次酣畅的云雨之后,陈森将人摁在怀里质问,他实在好奇她正在做的事,可郑嘉西的嘴严得像被封了胶带,逃避话题的能力更是一流,一点口风都漏不出来。
陈森没法跟她置气,心底的疑问却逐渐膨胀。
矛盾是在某天夜里激发的。
郑嘉西从郜云来到颐州不过两日,在陈森好不容易安排出来的休假时间里,她居然买了一张独自前往香港的机票。
“这次又是什么,音乐会?艺术展?”陈森环胸倚着卧室房门,略带凉意的视线定格在郑嘉西正在收拾的行李箱上。
“这回确实是正事。”郑嘉西的脑筋转得很快,“帮薛一汀见一个投资人。”
“换个理由,这个你已经用过了。”
陈森压着语气里的不悦,明显在给她坦白机会,但郑嘉西还是那句话,以后一定会告诉他的。
脾气再好的人都能被她磨得丢掉耐心,陈森控制着情绪没跟她争吵,那晚他歇在了客房,直到清晨郑嘉西出发去机场他都没现身。
入秋的季节,香港的温度却始终不降。
中环四季酒店的法国餐厅里,郑嘉西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等人。
老牌的米其林三星,午市依然是满座,服务生倒水送菜单的间隙,郑嘉西搁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
陈森:【昨晚是我态度不好。】
嘴硬心软第一名,郑嘉西勾了勾唇,给他发了张新鲜自拍,又回了条平安落地的消息。
手机刚放下,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也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服务生在前面引路,一道端庄优雅的身影慢慢靠近。
郑嘉西整了整衣领,带上真诚笑容,起身问好:“黎董。”
“嘉西,好久不见。”黎蔓没着急坐下,而是点头和郑嘉西握了握手。
眼前这位正是晟和集团的新一代接班人,董事会主席,黎蔓女士。
也是郑嘉西生命中的贵人。
服务生上了餐前面包和香槟,黎蔓道了声谢,然后对郑嘉西微笑:“刚落地就约饭,辛苦你了。”
“您说笑了,百忙之中能让您抽空赴约,这是我的荣幸。”
“我们之间就不说这些客套话了。”
酒杯轻撞,美食落肚,话题也渐渐引上正轨,黎蔓是个讲究效率的人,她知道郑嘉西此行的目的,直白问道:“你那个策划案做得怎么样了?让我看看。”
话到这份上郑嘉西也无需忸怩,项目计划书前后改了十几版,此刻拿出来她是带着十足自信的。
黎蔓花了点时间从头翻阅到尾,计划书里对于医疗康养以及养老社区的规划和理解让人耳目一新,但她并不着急发表意见。
郑嘉西趁热打铁:“我了解过奇越资本对最新投资项目的要求,选址和性质都能完美匹配,就是规划的占地面积可能还差一点。”
奇越是晟和的子公司,黎蔓拥有绝对话语权,她放下文件资料,突然提问:“郜云?我还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它为什么会成为你的选择?”
郑嘉西瞄准的是异地养老这个市场,郜云的自然资源优势无需多言,更重要的是地理位置。
医疗始终是养老话题的痛点,作为三省交界处,郜云虽和颐州隔着距离,但与邻省的省会城市相依,如果能和三甲医院搭建起完整的医疗服务体系,那么医养模式的结合就不是难题。
而且依托高铁的运输网络还能增加辐射面的广度,这种项目绝不仅限于分担大城市的养老压力,更能带动三四线城市的养老模式发展。
黎蔓听完直言不讳:“所以现在对你来说前期的资金储备是最大压力,可就算没有奇越,我也相信你能找到其他感兴趣的合作伙伴。”
“您说的没错,但我现在更需要一支优秀的团队。”郑嘉西不掩野心,她想要晟和的助力,“郜云绝不是终点,是开荒的第一站,我需要一个踏实有能力的伙伴。”
黎蔓无端想起几年前的初见,那时遥江集团摇摇欲坠,郑嘉西为拉投资孤注一掷,带着项目书在她这儿吃了一个礼拜的闭门羹,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放弃。
她身上有种决绝的孤勇,好像只要她下定决心,就没有她办不成的事,黎蔓正是被她这股无法撼动的自信吸引,也欣赏这样的坚韧和勇气。
“嘉西,你没变。”
郑嘉西微愣,黎蔓缓缓举杯示意,撞杯声清脆,两人也相视一笑。
……
临近除夕的日子,驻云山顶已是白雪皑皑。
天气预报说郜云主城区近两日也有下雪概率,可目前除了气温骤降,并无半点落雪粒子的征兆。
下午一点多,郑嘉西还蒙在被子里不肯睁眼,她昨晚从颐州赶回郜云,今早醒来又开了一上午的视频会议,此刻闲下来只觉得浑身犯懒,连午饭都省了。
让她动弹的是压在枕边震动的手机,郑嘉西掀眸看了一眼,又是银行的大额转账短信,她看了眼汇款人的名字,直接调出通话界面。
按下那个熟悉号码,对方很快接起:“喂。”
“陈森。”郑嘉西趴在枕头上,声音泛着懒劲,“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犯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低沉男声挟着笑意:“怎么了?”
“怎么了?”郑嘉西觉得荒唐,“你干嘛一直往我卡里转钱啊?”
那几笔加起来快有八位数了,这是什么失心疯的举动。
“没什么,就放你那里。”
郑嘉西哼笑:“你最好是没事,有事我也不会还你了。”
“行,都归你。”陈森应得很干脆,“还没起来?”
“嗯,有点累,再躺会儿。”
陈森觉得她是自讨苦吃:“是谁非要连夜开车走的?”
郑嘉西看了整整一星期的天气预报,听说郜云会下雪,她不知哪来的兴致一定要趁这趟热闹,让陈森也必须空出时间回来赏雪。
“你明天早点动身,要是错过初雪我饶不了你。”
挂掉电话郑嘉西总算清醒一些,也终于记起自己提前一天回来的目的,她翻身下床洗漱换衣,出门之前检查了一下背包里的东西。
收到消息的波仔就在大樟树底下等着她,精瘦的一个人扣着顶鸭舌帽,缩头缩脑的模样还真有点线人接头的味道。
这会儿四周都没有人,郑嘉西把棉服的拉链扯到顶,踱步到波仔身旁,再将背包一把塞进他的怀里。
“电充满了吗?”波仔问。
郑嘉西点点头,狐疑看着他:“你确定你会操作?”
“放心,包在我身上。”波仔是信誓旦旦的表情。
“行,明天下午联系,千万别忘了。”
波仔比了个“OK”的手势。
那晚郑嘉西很早就歇下了,但翻来覆去没怎么睡好,迷迷糊糊刚要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一个略带凉意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