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盥嗫嚅着:“若然,我想起身......”
说罢,濯盥僵硬着身子直往后退却。
若然以为他真要出浴,有些着急,双手将濯盥用力往浴桶里压,有一只手刚从药浴里抽出,蹦跶出的药汁还溅到了濯盥的唇上。
“不可,陵游说了,你要泡足一夜,方能将伤口中的淤泥腐肉清干净,否则伤口处理不当影响你日后的修行!”
濯盥心中冷哼,他的修行算什么,这点小伤,又算什么。
说起这伤,还不是拜咱们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所赐?
濯盥眸光渐渐幽沉。
若然居高临下地望着濯盥:“你可别不把这伤当回事,等你身子好了,还得教林修和花辞修炼呢。”
濯盥闻不可闻地瘪了瘪嘴:“林修也便罢了,花辞的修炼怕是荒废了,我无论如何教都是没有用的。”
若然却不以为然:“怎么没用?我看是有人不喜欢她,所以不认真教!”
若然这意思,明明意有所指。
濯盥蹙眉:“你在说什么?”
若然觉得濯盥是在恼羞成怒,她瞬间来了兴致,突然俯身,对上濯盥眸子,不错过一丝一毫的讯息:“这么说你喜欢她?”
濯盥眸光一滞:“什么?”
若然郑重其事地问道:“你喜欢花辞?”
濯盥看若然再次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她一眉一眼仿佛贴在他脸上那么近,温凉的呼吸从她的鼻尖窜出,滑溜溜钻进濯盥的肺腑。
他身下再次传入一股燥热,心神荡漾,眸光闪烁,不敢直视若然。
濯盥严重怀疑陵游配制的药浴有问题。
连方才中气十足的声音也变小了:“怎么可能......”
看在若然眼里,倒成了濯盥欲盖弥彰。
若然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喜欢花辞!”
濯盥恼怒不已:“我说了我不喜欢她!”
若然挑眉,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明显不信:“那你还留着花辞的素帕干嘛?”
濯盥泡在药浴桶里的身子僵住,不可置信:“什么?”
若然突然觉得濯盥这是在死鸭子嘴硬:“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
她不顾濯盥脸黑至极,跑去翻动濯盥换在一旁的贴身里衣,终于在夹层翻出来一条素色的丝帕。
骄傲地放在手中扬了扬,得意洋洋:“我在梨雨轩祠堂受罚之时,见你拿出来擦供果,用完还塞进怀里。当时我就瞧着眼熟,还觉得是你在人界哪个小相好送的呢,如此珍惜,过了百年还保存得如此完善?”
濯盥疑惑:“这不是你的吗?”
若然否决:“我后来仔细想了想,这分明是花辞的素帕!”
说罢,还补充道:“我从不用素色的丝帕,我的丝帕都得绣着花纹。”
若然顿了顿,接着便道:“再者,我之后再没用过丝帕这种东西了,都是花辞备着的......”
若然滔滔不绝,还在补刀:“这就是花辞的呀!她每日都在用,你难道没注意到吗?”
濯盥眸色一次比一次暗沉,纵身从药浴桶中越起。
“哗啦啦——”
须臾间便来到若然跟前,扯过她手中的丝帕。
若然吓了一跳,水花溅了她一身,闭眸之时,看见眼前白花花的胸膛。
惊得若然大气不敢出,又羞又恼:“濯盥,你好端端地怎么出来了!还、还不穿衣服!”
濯盥热气氤氲的上半身暴露在若然面前,药汁从他结实的胸膛直直滑进小腹。
药浴浓烈的香气夹杂着热气扑面而来,若然紧闭双眸,楞在原地不敢动弹。
只听头顶濯盥声音低沉:“你当真这丝帕不是你的?”
若然闭着眼睛,点头如捣蒜:“确实是花辞的......”
濯盥毫不犹豫,抬手之间,那丝帕便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儿,若然感受不到扑面而来的药浴之香与蒸腾的热气,便狐疑地将眼眸睁开一丝丝微缝。
明亮的月辉从眼缝中打进来,若然分明瞧见濯盥气定神闲地端坐在药浴桶中,悠闲自得地泡着药浴。
若然无语至极。
也不敢靠近濯盥了,但又怕他耐不住性子、不听陵游安排、不泡药浴。
心中嘀嘀咕咕地无声骂了好久濯盥,才坐在房内一张桌子前。
若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眼皮子便打起了架。
一阵清风拂过,她便软绵绵地俯倒在桌面。
濯盥缓缓从药浴桶中起身,热气氤氲之下,白皙结实的肌肉上,伤痕累累,增添了许多异样的美。
濯盥披了一件外套,将他健硕的身子裹好,端坐在若然跟前。
满室月辉之下,若然绝美的小脸明艳动人,
濯盥抬手,细细抚上若然的双眉,这眉不描而翠,指尖轻轻移动,点上若然精巧的鼻尖。
若然鼻尖微动,娇态可掬。
濯盥修长好看的手指,慢慢抚上若然的唇瓣,轻唤:“若然。”
若然不为所动,沉浸在濯盥编织的甜美的梦乡之中。
那日若然泛舟,水气氤氲之间,散着浓浓的药草味,见不远处的岸边,一男子站在满树梨花之下。
这男子一席墨色的长衣,金边滚烫,身姿颀长,脊背笔挺,头戴玉冠,容貌俊美,气质清冷。
若然泛舟靠近,看见来人的容貌,惊喜,遂向岸边那人招手:“濯盥!”
濯盥听见呼唤,嘴角噙着笑意,飞身,揽腰,将若然从舟中带至岸边。
满树的梨花,纷纷扬扬洒落雪一般的花瓣,落在了若然的头上、身上。
濯盥轻柔地为其掸落,温柔地将若然发髻散开,坐在梨树下,重新为她绾好发髻。
此时,若然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把镜子,她拿着镜子对照,明亮的镜子里呈现出一张漂亮的脸来,身后便是异常俊美的濯盥。
若然摸了摸高高绾起的发髻,啧啧称赞:“濯盥,你这手艺真是真是越来越好了!”
“咦?”
若然恍然察觉,身侧渐渐显现出一个妆奁。
濯盥安抚若然坐在一片柔软的梨花瓣上,一层一层打开妆奁,揉开妆膏,动作轻柔地为若然上妆。
不一会儿,妆成。
若然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真是美极了,这一眉一眼,精致生动。
濯盥称赞道:“若然,你好美。”
这一声,饱含柔情。
若然笑意盈盈,对着濯盥细细看着,毫不吝啬地赞叹:“濯盥,你长得也很美!”
濯盥看向若然饱含情意的眸光再也控制不住溢出,他望着若然上了妆的唇瓣,喉结滚动,缓缓俯身,势要浅尝辄止......
“啪——”
若然本能反应,狠狠抽了濯盥一个巴掌。
濯盥的脸被打得偏向一侧,他眸中闪过不可置信。
“濯盥。”
若然清楚自己正在做梦,做的还是春梦,对象还是濯盥!
阿弥陀佛,真真是该死!
若然狠狠拍头:“醒过来醒过来!”
濯盥眸子沉痛:原来你在梦中,还是能分得清梦境与现实。
濯盥轻轻捏住若然的手掌,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贪恋地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
渐渐的,若然眼前雪白色的梨花越下越多,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雪颜色!
那“雪颜色”越积越多,白得有些刺眼。
若然迷迷糊糊睁眼,这才后知后觉那“雪颜色”是室内亮如白昼的月辉。
“醒了?”
濯盥重新泡在药浴桶里,好整以暇地看着若然。
眸光看似平淡,实则,内心神伤不已。
若然愣神,望着濯盥,猛然想起自己刚刚那个春梦,暗骂该死。
“呵呵呵,是啊,一不小心便睡着了!”
若然起身,尴尬地挥了挥手:“这屋里有些闷,我出去透会儿气啊。”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出门外。
濯盥望着若然逃也似的背影,眸光渐渐幽沉。
第一百二十二章 :平平淡淡的数日
若然爬上云端,云雾缭绕之间,群星闪烁。
踏上云舟,满载一船星辉。
微风轻拂推舟前行,吹散云雾,星光灿烂,还能听见星子被压碎的声响。
若然沉浸其中,内心也变得纯净似水。
司夜之神正在守夜,时不时拨弄一两个星子,星云变化,尽在他掌握之中。
望舒女神架着月车,将月亮赶得高高的。
夜色下的天界,万般寂静美好。
若然静静站在云舟之上,冷不丁发现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色衣袍的男子。
他踏着璀璨的星芒,不疾不徐地,从星河斗转之处而来。
丰神俊秀,神韵独超。
那人路过之时,若然的心跳漏了一拍。
云端遥遥一见,便一眼万年。
奉元回禀:“太子殿下,若然上神正往这边看来,我们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
千熠淡淡道:“回星曜宫,处理正事。”
奉元“哦”了一声,便闭上了嘴。
酉鸡大仙起身,嘟嘟囔囔跳上晨钟之塔,扯着嗓子:“喔喔喔——”
云端那处,骄阳冉冉升起,发出耀眼的光芒,只一瞬间,若然置身于一片火红的云海。
如凤凰欲火重生,将她眉眼染成金色、红色。
若然闪身到医仙府的时候,濯盥正在穿衣服。
一想起昨夜,若然红着脸,默默退出去。
刚退到门外,若然又推门进去,吐了一口浊气,道:“我帮你上药吧。”
濯盥义正辞严地拒绝:“不用。”
若然脖子一梗,态度强硬:“要不是因为你给我报仇,怎么会被他算计!”
濯盥闻言,眸光一闪,心神一动:“你都知道了?”
若然摆了摆手,又羞又恼:“别提了别提了!”
知道什么?
原先若然是不知道的,但是濯盥将妆奁送给百花仙子的那一刻起,她便知晓了一切。
那夜偷看之人,可不就是咱们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没想到啊,他竟然是这种人!
濯盥不过自作主张替她教训了一下他,他就设计将濯盥伤成这样?
若然顿时觉得心中无名火起:堂堂天界太子,怎么如此蛮不讲理、睚眦必报!
若然拿起一旁地灵药,往濯盥伤口处涂抹。
由于心中愤恨,不由地加重了些力气。
濯盥沉着眸子,倒不是因为若然涂药的力气太大。
他轻轻开口:“为你报仇,我是自愿的,可惜,我不慎着了他的道,此次行动,还是不完美......”
若然不言不语,速度加快,为濯盥涂药,上完药之后,便用纱布为他把伤口裹好。
濯盥身受重伤,染月给他休沐疗养,一时间,濯盥清闲不已。
若然还未洗漱,回到梨雨轩,花辞便侍候她洗漱。
若然突然想到昨夜素帕的事儿,心中不免好奇,旁敲侧击:“花辞,你觉得濯盥这个人怎么样?”
花辞不解:“怎么样?”
若然点头:“对,就是你对濯盥有什么样的看法?”
花辞闻言,有些瑟瑟发抖,俯着身,贴近若然的耳畔。
这动作惹得若然哭笑不得。
只听花辞压低了声音,神秘道:“他平日里待我极为严苛,尤其是修炼的时候!我的天,动不动就说我有多蠢,还罚我,罚得狠狠的!生起气来,恨不得把我吞了!”
“哈哈哈哈哈!”
花辞有鼻子有眼地描述着,一举一动将若然逗得哈哈大笑。
“若说我对他有什么看法......”
花辞翻了个白眼,道:“我巴不得濯盥休沐到他魂正天地的时候!”
若然嘴巴张圆:“这么夸张?”
同时心底又唏嘘不已:果真,濯盥嫌弃花辞,花辞也嫌弃濯盥。
早饭之后,若然匆匆拿了点心去看濯盥。
说实话,认识濯盥这千百年来,她从未去过他的住处。
等到了梨雨轩仙仆的住处,却意外得知濯盥并不住在这儿。
若然惊奇:“那他能住哪儿?”
若然越上梨雨亭,四处张望,发现濯盥正站在下方看着她。
濯盥眸光淡淡,唇角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若然有些尴尬,欣然下去,将点心递给濯盥:“我去仙仆住所找你,都没找到你。”
濯盥眸光不变:“许是他们忌惮我的脾气,不跟我交好,所以不知道我住在哪里吧!”
若然嘴角抽搐。
平平淡淡过了数日。
天界传来消息:雪族落絮王子不日即将迎娶凝酥公主。
若然得知这个消息,眉头不肯皱。
早在落絮背叛她的那一日起,她与他,自此便是陌路人。
花辞不敢在若然面前提及“落絮”二字,怕她不开心,变着法儿地逗弄若然。
落絮与凝酥大婚前一夜,若然寝殿内闯入一位不速之客。
千熠身姿颀长如玉,踏着星辉而来,他静静站在殿中,眉眼如画,淡淡皱着清浅的眉宇,环顾四周,气质清润儒雅。
若然将手中的篦子放在梳妆台上,回眸便对上了一双璀璨星眸。
若然不由地呼吸一紧,想到了前几日在云端上看到的情景,脑海中各种思绪翻腾。
千熠开口,声音温润好听:“你怎么瞧着我发呆?”
若然回神,冷冷回道:“殿下可别自作多情!我不过是瞧着殿下贸然闯入,心中惊骇,一时间并未反应过来。”
随即,又朝着殿外望去,凉凉落下一语:“殿下还是赶紧出去吧!免得濯盥赶过来,我们新仇旧账同您一道儿算!”
若然说话锋利不客气,什么新仇,什么旧账,千熠心里清楚!
千熠盯着若然一忽儿,见她眉眼清冷,态度生硬,无奈至极:“我那日原本是想给你送生辰礼,并非要偷看你沐浴......”
不提这事儿也便罢了,一提起来,若然就冒火。
若然双眸燃起火苗,恨恨道:“殿下慎言!叫旁人听了去,殿下也不害臊!”
千熠踱步走向若然。
“哒哒哒——”
鞋底轻打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每一声都恍若打在若然心上,若然僵硬着身子坐在梳妆台前,不敢轻举妄动。
身后传来幽幽清香,甘冽好闻,后背抵上一方宽大厚实的胸膛,温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传来,还能清晰感受到结实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