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爱不爱你――”伊薇特拉长了调子，轻笑了一声，“这也很重要吗？”
莱欧斯利的眸光闪了闪。
伊薇特的两次反问让他意识到了一件事――伊薇特并非不爱他了，她依然在乎他，但似乎有些误会。
他思考了一遍两人刚刚的对话，然后再度开口。
“我出生就被父母抛弃，然后在孤儿院生活了一段时间后，被‘善良’的养父母收养。说实话，当我被那对看起来很和善的夫妻领走时，我的心里对于未来是充满了期盼的，我以为我将会拥有爱。”
莱欧斯利停顿了一下，垂着眼眸似在回忆着什么，但神情平静，“那对夫妇收养了很多孩子，给孩子们准备好吃的，好看的新衣服，像是一对慈父慈母，我们都以为他们是好人。后来我才发现，我们这些孩子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是被圈养在围栏里的蕈猪，是案板上的鱼肉。被他们贩卖的孩子有很多，去处不明，下场不知。”
“得知一切的我很生气，14岁，那是一个非常冲动的年纪，但杀了他们这件事，我考虑得很清楚。”
“我靠着一点小聪明混到了如今的地步，有着不错的社会地位，还有一笔可观的存款。”
他看向正在认真听他说话的伊薇特，平静的眼眸中终于有了波澜。
像是春天时化去冰面的湖泊，春风拂来时，带起一阵阵涟漪。
“但是，伊薇特，”
“从我出生至今，我唯一真正拥有过的爱，源自于你。”
第30章
“从我出生至今，我唯一真正拥有过的爱，源自于你。”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我本可以一直了无牵挂，但我得到过爱。
我所获得的唯一的爱源自于你，所以我不想失去。
这是伊薇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听莱欧斯利说自己的过去。
之前情到浓时，伊薇特也会将自己的过去模糊处理，跟莱欧斯利说一些这个世界所没有的，但莱欧斯利从来没说过他的曾经。
他会在耳鬓厮磨时诉说他的爱意，但他从来没有将他进入梅洛彼得堡之前的人生告知过伊薇特。
那是一段什么样的人生？
有过快乐，但那是假的。
有过爱，但那也是假的。
他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是被用来打造虚拟人设的工具，是待价而沽的商品，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哪个国家的血脉。
那什么是真的呢？
那场决定他命运的审判是真的。
拳力斗技场里挥出的拳头，受到的伤是真的。
和梅洛彼得堡前任管理者的赌约是真的。
还有伊薇特在他的怀里，笑嘻嘻地凑上前吻他时，莱欧斯利可以确定，那是真的爱。
她是爱他的。
可是为什么现在又要把爱收回去呢？
伊薇特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还没有意识到你真正爱的是什么吗？”
莱欧斯利迎着她的目光，神色认真：“你。我爱的只有你。”
伊薇特：“……不是的。你爱的是工作。”
莱欧斯利：“……”
“亲爱的，你可能误会了，谁会喜欢那玩意？”
打工人谁不是痛恨加班？
哦，除了那维莱特。
他是真的超爱。
伊薇特瞥了他一眼。
“是吗？我不觉得我误会了什么。”
莱欧斯利或许不记得，但伊薇特可不会忘记。
她和他一起去吃饭，他在和她商量案件的事情；
难得一起到水面上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沫芒宫和最高审判官交谈工作；
终于到了休假期，他把时间都花在了和工人一同检修梅洛彼得堡的管道上。
女朋友是什么？不知道呢。
“在我们交往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只有三次约会算是顺利的，我等了你十次，是你陪着我的三倍还要多一次。”伊薇特伸出手，在他面前比了个三。
“不会有人一直在原地等的，莱欧斯利。”
她没像之前一样刻意夹着声线，而是用她最原本，最放松的姿态，将她决定分开的理由在莱欧斯利面前铺开。
这是需要他们共同面对的问题。
“我知道你很忙碌，也认可这份工作对你的价值，但你自己也说了，如果离开你梅洛彼得堡就不能正常运行，那未免也太不健康了。那些配合警备队的紧急任务就一定要你亲自完成吗？你一定要留我一个人在那里等你吗？有时候我想说和你一起去现场，可你走得太快了，我穿着高跟鞋根本追不上你。后来我不穿高跟鞋了，可我们存在体能差异，我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和你一起去，你人就跑了。莱欧斯利，维系一段感情是两个人的事。”
“在我跟你说过之后，你确实让我不要等了，可你也没有抽时间继续我们的约会。莱欧斯利，我不抱怨是因为我不想和你吵架，但这不代表我喜欢每次看着你从我身边跑开的样子。”
仿佛我是能被你轻而易举放弃的。
男女不仅在体能上存在差异，在感情的认知上也同样存在。
一个以为这样就是永远，一个以为对方能意识到自己的不开心。
――你为什么不说呢？
――你为什么发现不了呢？
觉得难过那为什么不及时沟通？
人大多数都是感情动物，被当下的情绪所掌握。
伊薇特最初的情绪是委屈，但她自我消化了这些情绪，也认可莱欧斯利工作的价值，毕竟他干的是维护社会安定的事，没有说什么。
但她到底还是不喜欢一次次被留在原地的感觉。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知道，崇拜英雄，和成为英雄的女朋友，原来是两个概念。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不开心，但不想说，期盼着爱人可以发现。
擅自抱有期待，又擅自失望。
“你想得没错，我确实还爱着你，但感情里不是有爱就可以了的。我总是被你留下的那一个，我也会委屈的。”
莱欧斯利沉默了一瞬，“对不起。这些我之前没考虑到，是我的疏忽。”
“你问我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我越是喜欢你就越是期待，期待着你可以发现我的情绪，期待越大，那失望也就会被放大，一次两次三次可以算了，甚至这十次都可以算了，可是未来呢？我还要等你几次？我不喜欢这样，莱欧斯利。”
“我喜欢你，我爱你是真的，可是我更爱我自己，我不喜欢受到委屈。”
“我知道我这种情绪不健康，但我就是这样的性格。莱欧斯利，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我们或许真的只适合相爱，不适合在一起。”
她谈恋爱是为了放松自己，不是来受委屈的。
算她自私好了，不管有多爱，她永远都觉得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只适合相爱不适合在一起？我不这样认为。我从来都觉得我们天生一对。”
莱欧斯利握着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而后与她十指紧扣，掌心相抵。
“现在知道了问题在哪里，我可以改的。”莱欧斯利道。
是他的问题，没意识到他已经不是一个人，要顾及到女朋友的感受。现在知道了，他可以改的。
伊薇特摇头：“我们还是彼此分开，冷静一下吧。”
说她自私也好，矫情也罢，因为一个这么小的理由就分手。
但伊薇特不觉得自己的情绪状态也是小问题。
就如同她会因为容貌对莱欧斯利抱有好感，因为觉得生活无聊而选择谈恋爱一样，她从来都是一个以自我为先的人。
毕竟死过一次了。她清晰地感知过生命体征的流逝，见证了自己的死亡。
生命难能可贵，还是自己最重要。
莱欧斯利观察着她的脸色，确认她这话是认真的，无可挽回。
“刚刚我在做早餐时，你在想些什么？”他问。
伊薇特轻眨了一下眼睛，虽然有些心虚，但还是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如实回答：“我在想，我不是非你不可。”
恋爱跟谁都可以谈，帅哥也不少，她确实不是非莱欧斯利不可。
比如艾尔海森，她非常可以！
莱欧斯利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声音温柔：“可我是非你不可，伊薇特。”
你不是非我不可，可我是。
我非你不可。
“在遇见你之前，我很少有什么是很想要，非得到不可的，是你点燃了我的欲望。”
“我说过，我会尊重你的所有决定，既然你执意要分手，也给了我理由，那我们就算是分手好了。既然你现在恢复了单身状态，谁都可以追求你，我也可以。”
他凑近了伊薇特，与她额头相抵。
“我会让你重新接纳我的，亲爱的。”
伊薇特扬了扬眉，“你好像有点过于自信了，莱欧斯利先生。”
莱欧斯利轻笑出声，有薄茧的指腹扫过她柔软的脸颊，目光滚烫，像是要将她点燃。他的手轻轻滑到她的耳朵上，轻抚着她莹白的耳朵。
像是挑逗，像是勾引。
“我当然自信，因为我比他们任何人都要了解你，伊薇特。”
伊薇特动作一顿，随即又脸红了。
她瞪了一眼这个人设已经崩得稀碎的家伙。
“你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就立刻滚出我家！”
莱欧斯利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我比其他人了解你，知道你喜欢什么花，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口味的咖啡，这怎么算有的没的呢？”
“亲爱的，你是不是想歪了？”
比其他人更了解伊薇特的喜好，那就相当于是赢在了起跑线上。
这可是他能赢过其他男人的底牌，怎么能算有的没的？
“……”
伊薇特沉默了。
她看着莱欧斯利的脸，被气笑了。
想歪了。
合着就她一个思想不健康呗？
“你……”她张了张口，想骂他，可又不知道该怎么骂。
莱欧斯利凑上前亲了亲她的脸，“亲爱的，别生气。”
伊薇特瞪他，“我没有生气！你再这么叫我就从我家里滚出去！”
莱欧斯利又笑了起来，凌厉的眉眼柔和了许多，毫不客气地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
“你不舍得让我滚的，伊薇特。”
伊薇特：“……”
被他猜到了。
*
莱欧斯利在离开前，还顺便将桌面上的餐盘餐具洗干净。伊薇特说这些不必他来，她自己可以。
“当然应该是我来，毕竟是我在追求你。”
他端着餐具进了厨房，没给伊薇特阻止的机会，“给我点表现的机会吧，伊薇特。”
伊薇特：“……”
完全没办法反驳。
莱欧斯利离开前，还没忘给伊薇特一个大大的拥抱，让她感受了一波洗面奶。
他倒是不想那么早离开，毕竟他来须弥就是为了追回伊薇特，能和她多呆一秒都是赚的。但是伊薇特不准他继续留下来。
被埋在莱欧斯利怀里的伊薇特声音闷闷的：“你什么时候申请的年假？不可能是我寄信给希格雯那天吧？”
枫丹廷假期审批流程可没有这么快。
“是你辞职的前两天提出的申请，那时候我想着我们约会总是被打扰，我应该抽个时间好好陪陪你。”
但是休假还没批下来，女朋友跑了。
伊薇特：“……你怎么不告诉我？”
要是他当时说了的话，她或许会把问题摊开讲，两人协商解决，未必会提出分手。
莱欧斯利：“我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他沉默了一瞬，问：“既然你现在已经知道了，那我们能复合吗？”
虽然莱欧斯利看不到她的脸，但伊薇特还是维持着冷漠的表情：“不可以。”
“为什么？”
伊薇特手按着莱欧斯利的胸膛，从他的怀里挣扎了出来，同时还摸了摸手感很好的肌肉。
“因为我还没好好享受单身时光。”
她不等莱欧斯利说话，推着他出了门。
“现在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然后转身把门给关上了，完全不给莱欧斯利拒绝的机会。
看着紧闭的大门，想起伊薇特脸颊绯红的样子，莱欧斯利耸了耸肩，无奈地转身走了。
其实还很早，不到中午，但伊薇特不想留他，他也不能强求。
“那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就当享受假期了。”
典狱长轻叹一声，然后走向了大巴扎。
*
强制送走莱欧斯利后，伊薇特缩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个柔软蓬松的抱枕，正把脸埋在抱枕里。
――！！
就算说开了，确认分手了，也还是很心动啊！
他真的很会拿捏她的情绪！！
宝宝从房间里走出来，轻巧地跳到了沙发上，歪着头看着主人，眼里满是好奇。
它凑到伊薇特的身边，用脑袋蹭着她的手背，叫声软绵绵的。
“喵～”
伊薇特从抱枕中抬头，揉了一把猫猫头，抱着已经洗过澡，打理好了的宝宝狠狠地吸猫，平复心情。
余光瞥见桌面上摆着的那张纸。
“啊，还要去找卡维。”
伊薇特嘟囔着起身，打算收拾一下就出门，去兰巴德酒馆看看能不能遇到卡维，可是当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时，立刻取消了这个决定。
镜子里的人眸光水润，脸上是久不褪去的红晕，嘴唇明显有些红肿。
这样子根本不能出门。
摸了一下自己的唇，伊薇特原本就红的脸更加红了些。
“……明天再去看看吧。”
伊薇特叹息着回到了客厅。
既然不能出门，那就得找点事做打发时间，考虑了一圈，伊薇特决定自我提升。她从黛芙妮的书架里随便抽出一本书，靠在沙发上看了起来，打发时间。
看了一页后她就把书给合上了。
她拿到的是一本名为《线性代数基本原理》的书。
看不懂，根本看不懂。
第31章
黛芙妮回来的时候，伊薇特正在陪宝宝玩。
猫咪虽然小，但天性活泼好动，对什么都好奇，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伊薇特手里的玩具。玩具是伊薇特自己做的，一个羽毛绑在一根细长的小木棍上，引得小猫伸出爪子去勾，还急得跳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