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月，伊薇特了解到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远远低于她穿越前的社会。这里没有电力，没有手机电脑，甚至除了船和飞艇以外，没有任何代步工具，就连飞艇也是有固定站点的。
这是一个靠元素力驱动的世界，科技产物也更像是工业时代的机械，靠着精密的零件和元素力维持运作。
枫丹区别于其他国度，这里的科技水平是最高的，利用的能量也是一种名为‘荒芒’的能量。
欧庇克莱歌剧院有一个名为谕示裁定枢机的物品，是水神大人创造的，可以收集审判时产生的能量，用于供给城市日常所需。
要概括的话，发达又落后。
很矛盾。
非常庆幸的是这个世界文明的发展程度并不算落后，有点现代化雏形的影子，能够创作出许多自动化的东西。
最让伊薇特开心的是她银行账户里有一笔丰厚的资产，根据这个社会的购买力计算，那笔钱足够她后半生无忧了。
除了了解这个世界的社会体系，伊薇特还要了解自身的人际关系、过往经历，以及她即将赴任的工作单位――梅洛彼得堡。
那个关押着由欧庇克莱歌剧院审判，谕示裁定枢机判定罪名的犯人之地。
当然，最重要的是有关于那位公爵大人的消息。
“你问公爵大人？”
“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据说――”
第7章
枫丹廷有一家名为露泽的咖啡厅，装潢精致，在空地上支起了许多露天的座位，供客人们享受下午茶时光。
时常有绅士和贵族小姐会在这里享受着悠闲的日光，是一个非常好探听消息的地方。
“恕我直言，那可不是一个淑女该呆的地方，伊薇特。”住在伊薇特家对面的奥妮薇小姐一手捂着嘴，压低了声音说道。
此刻奥妮薇紧皱着眉头，话里满是嫌弃。
伊薇特毫不犹豫地咖啡里加了几块糖，受不了一点苦味的她甚至还倒了些牛奶进杯子里，这才端起咖啡，细细地抿了一口，确保不苦了才放心地将咖啡咽了下去。
听到奥妮薇这么说，她放下咖啡杯，垂着眸，不动声色地开始套话：“怎么会呢？虽然那里是罪犯流放之地，但我听说公爵大人将那里治理得很好，完全不必担心安全问题的。”
她刻意夹了些嗓音说话，这是她的一种习惯，在和陌生人说话时会放柔语气。
算是社交声调。
伊薇特时常随父母在两国奔波，四处旅游，虽然年岁不算很大，但对于人际交往，她还是有些经验的。
说话间，她眼角的余光落在了旁边位置上坐着的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西装，天气不算热，但他的肩上还披着一件外套，像是把外套当成斗篷似的在用，披着的那件外套衣领上还有一圈狼毛似的毛领。
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他有一张非常符合伊薇特审美的长相。
男人手里正拿着一杯咖啡，在徐徐搅拌着杯中的液体，额头一缕碎发垂落，遮住了他的眼睛，搅拌的动作分外优雅。可与他的举止相悖的是，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迫人的气场。
伊薇特看了几眼，然后收回视线，专心听奥妮薇讲话。
奥妮薇左右看了看，确保没有人在偷听她们说话，这才凑近伊薇特，小声道：“你有所不知，据说那位公爵大人十分残暴，一点不高兴就会打下属出气。而且啊，他十四岁的时候因为杀害了养父母，所以才被审判的！连养父母都残忍地杀害了，审判时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想想都可怕。”
“传闻他眼神凶恶，喜怒无常，最喜欢折磨人，惹了他的人下场都很惨。”
“伊薇特，有这种人做领导可不是件好事。”
“这么可怕吗？”伊薇特适时瞪大了眼睛，作出了惊讶的神色。
她余光注意到旁边位置上坐着的那个男人在听到她说“可怕”时，明显嘴角上扬，笑了一下。
伊薇特：“？”
有什么好笑的？
但她没说话，目光再度落回了奥妮薇的身上。
伊薇特的表情满足了奥妮薇的分享欲，她继续道：“是呀。很多人通过考试后，被调剂到了梅洛彼得堡里，但都不愿意去，哪怕因此两年不能参加考试。”
“他们宁可耽搁两年也不愿意去的地方，想想也知道多可怕了。”
“有个凶恶且喜怒无常的上司不说，那里还关押着这么多的罪犯，其中不乏有穷凶极恶、心狠手辣之辈，说不定会出现什么暴动，要是不小心被挟持了，那可能连命都会丢掉的。”
说完，奥妮薇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
话虽如此，但伊薇特并没有错过她眼里闪烁着的，名为兴奋的光芒。
喜爱分享八卦是很多人的本性，这类人乐于将那些虚虚实实的消息当做真实，然后以夸张的语调、添油加醋的说辞告知别人。
虽然不知真假，但好歹算是信息来源，伊薇特也不挑。
“而且梅洛彼得堡位于水下，看不见太阳，还远离枫丹廷，说不定想要买点什么都难，也不能逛街，连下午茶都没办法享受……噢，实在是太糟糕了。”
“伊薇特，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去为好，想想就危险。”奥妮薇一脸真诚地看着她。
伊薇特知道这位邻居小姐并没有恶意，她是真心实意地认为这不是个好职位，但这是个解锁新地图的机会，伊薇特是不会放过的。
尤其是越听奥妮薇的讲述，越觉得这个“公爵大人”很像游戏里的反派人物。
她很好奇。
即便如此，伊薇特还是扬起一抹笑容，对奥妮薇点点头，“奥妮薇小姐，谢谢你的告知，如果没有你，这些消息我一点也了解不到，说不定就这样一无所知地去了梅洛彼得堡。”
说罢，她起身走向了吧台，又点了一杯加牛奶的咖啡和甜品，将咖啡和小蛋糕端到了奥妮薇的面前。
“小小心意，当做你告诉我这些情报的交换。”伊薇特冲奥妮薇眨了眨眼睛，俏皮地说道。
奥妮薇也没客气，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然后一脸惊喜地看着她：“你还记得我喝咖啡喜欢加糖而不是加牛奶，伊薇特，你可真贴心！”
伊薇特笑笑没说话。
她可不记得奥妮薇的习惯，毕竟记忆里并没有这点小事。她会知道是因为刚刚她往咖啡里加糖时，奥妮薇没什么反应，而当她加入牛奶时，奥妮薇明显皱了皱眉。
这些细小的反应能够表达出一个人的喜好，这是伊薇特在日常交往中总结出的经验。
她身后后仰，虚虚地靠在椅背上，借着这个动作往旁边看去，然后对上了一双海蓝色的眼。
沉静又淡漠。
像是两片海域相撞，掀起了波澜，片刻之后，他们又默契地移开了视线。
在奥妮薇离开之后，伊薇特并没着急走。
她向老板续了一杯咖啡，端着满杯的咖啡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时，那个男人还坐在他刚刚的那个位置上，一动不动。伊薇特没说话，落座后往咖啡里加牛奶和糖，然后轻轻地搅拌着。
“这位女士，你刚刚似乎一直在看我。”
那个男人先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诡异又安静的氛围。
伊薇特将搅拌用的汤匙放在小碟子上，声音淡淡：“这个搭讪手法有点老套了，先生。”
男人笑了一下，笑声短促，像是从喉间滚落，性感又好听。
伊薇特感觉耳朵酥了一下，端咖啡的手一顿，仅仅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她又继续自己喝咖啡的动作。
“老不老套又有什么所谓呢？只要有效就行了，不是吗？”
他稍侧过脸，饶有兴味地看着伊薇特，“所以，女士，你是承认了你刚刚是在看我吗？”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先生。”伊薇特微微勾起唇角，“你不看我的话，又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呢？”
男人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模样，“像你这么美丽的女士，就算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这里，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如果这话从一个长相一般的人嘴里说出来，那会显得油腻。
但现在，说这话的人是一个帅哥，还是完全长在她审美点上的那种帅哥。
伊薇特姑且当做这是在夸她好看。
闻言，伊薇特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男人。
“包括你吗，先生？”
第8章
“也包括你吗，先生？”
“当然。”男人应得很干脆。
伊薇特的手指轻点着咖啡杯，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男人又问：“女士，既然你这么好奇那位公爵大人的话，为什么不亲自去问他呢？”
“像我这样的无名之辈，怎么可能见到公爵大人呢？还是说――”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这位先生你认识公爵大人，可以为我引荐吗？”
伊薇特一手托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个帅气的男人。
这么好看一张脸，不看白不看，既然对方已经戳穿她刚刚目光总是往那边看了，现在她干脆就大大方方地看他。
那个男人又笑了一下。
“小姐，我刚刚可是听到了，你被梅洛彼得堡录取了，只要去报道，那肯定是能见到公爵大人的。”他说，“况且，我亦是无名之辈，又在会认识公爵大人呢？”
“无名之辈？”伊薇特的目光落在他衣服上挂着的神之眼上，“有神之眼的怎么会是无名之辈呢？你得到了神明的注视，这就已经超越了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了，况且你一表人才，想必于工作上也是多有建树。”
“小姐谬赞了。”男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又放下，“我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文字工作者罢了。”
每天查看文件，签文书，配合警备队行动后还要写案件报告，怎么不算是文字工作者呢？
男人心想。
平平无奇的文字工作者。
伊薇特暗中打量了一番他。这人无论是从身材长相来说，还是穿着，亦或是个人气场来看，都绝对不可能是个“平平无奇”的人。
就像是武侠小说里那些高人总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泯然众人矣，然后扮猪吃老虎一样，伊薇特只当他是在自谦。
“是先生你过于自谦了。”
想到刚刚这个男人夸她漂亮，伊薇特心情颇好，于是毫不走心地又夸了他一句，当做是商业互吹了。
两人没再说话，也没有交换姓名，仿佛这只是一次随意得不能再随意得聊天，和向路人问路没什么差别。
直到男人喝完了杯子里的咖啡。
他起身离开时，对伊薇特说道：“下次再见了，女士。”
说完就离开了。
伊薇特看了眼他的背影，也没把他这话当回事。
下次再见？
枫丹廷也不算小，再次遇见陌生人的机率是有的，但不大，因为她马上就要去梅洛彼得堡工作了，到时候都不怎么呆在枫丹廷，可没什么“下次再见”了。
她摇了摇头，继续将杯中所剩无几的咖啡喝完。
报到的前一天，伊薇特来到了枫丹廷外的一座山上。
山不算陡，来到山顶后，她寻了一处枯树干坐了下来，看着天边的夕阳发呆。
她看见橘色铺满了天空，就像是盛夏时刻装在玻璃瓶子里的汽水被打翻了一样，连云朵也染了颜色。
早春的风带着些许凉意，越过漫山遍野刮来，吹得新长出来的草地弯了腰肢。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里闪过了一句话。
――【这是属于你的，新的人生。】
天边的夕阳的光芒似乎一阵晃动，很快又归于平静。
这是这个世界在欢迎她，接纳她。
伊薇特抬手看着这具身体的手腕，白皙的皮肤下是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和真人没什么区别――不，现在这里就是真实。
风是真的，疼痛是真的，日落也是真的。
是啊，她已经死去了，就算找到了回去的方法，等待她的也不再是温暖的家，友好的舍友。
那个世界的伊薇特只剩下一座冰冷的墓碑，墓碑前摆满了鲜花。
――【你来了，是一切的开始。】
――【你就是伊薇特。】
她的脑海中又闪过了两句话。
“真是神奇，这就是有神明存在的世界吗？”伊薇特充满兴味地看着天边渐渐下沉的夕阳，在和这个世界对话。
但她没有得到回答。
风停了下来，世界似乎并不打算回应她。
伊薇特并非是爱钻牛角尖的人。
这个角色是她捏的，脸和名字，包括身份信息也是她捏的，是她赋予了这个角色的躯壳。
伊薇特就是她。
灵魂也是她。
“好吧。”
伊薇特指尖描绘着太阳的轮廓，视线随着天空中飞过的飞鸟而去，最终沉没在了群山与暮色之中。
她曾经的人生因为一场车祸，潦草而随意地结束了。或许世间真的有神明，而她是被神明眷顾的人，所以有了新生。
那段短暂的人生是她，自游戏世界中苏醒的也是她，这些都是她的人生。
就算是穿越到了游戏世界里，也要好好生活，才不辜负命运的馈赠。
“再见了，伊薇特。”
在太阳的最后一道光芒消散在天边时，她跟过去的自己告别。
*
临近中午，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咖啡馆前支起了遮阳伞，投下一片片阴影，街上行人稀疏。
伊薇特坐在露泽咖啡厅前靠近入口的一处位置上，手里拿着一枚怀表把玩着，时不时看一眼时间。
她和那维莱特约的时间是中午，沫芒宫下班时间是十二点，现在早已过了这个时间，但伊薇特在等的人却还未出现。
伊薇特并不着急，只是等待的时间过于无聊，怀表在她手中被翻来覆去地晃动着，目光偶尔往沫芒宫的方向看去。
很快，一道水蓝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视线里。
翩翩而来的那维莱特率先道歉，言语间满是歉意。
“抱歉，我迟到了，伊薇特小姐。”
伊薇特保持着微笑，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没关系，沫芒宫事务繁多，那维莱特大人抽时间前来赴约，已经是我的荣幸了。”
她询问了那维莱特喜好的口味，然后拿着半价券去柜台处点了两杯咖啡。
柜台上摆放着一尊漂亮的玻璃摆件，日光打落下熠熠生辉，反射着阳光，也映出街道上人来人往。
视线从那尊玻璃摆件上扫过，伊薇特的目光闪了闪。
看来，不枉费她出门前打扮了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