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他猜老大肯定会说行船危险,只有我才能保护你之类的。
然后达达利亚的下一句果然是:“你没去过至冬的海域,不知那里凶险颠簸,我想……”
他停顿了下,将六月的肩膀掰过来,使她面对着他:“想要留着你在身边保护。”
这时西奥多生无可恋,叫来了他的工作搭子一起过来当个背景板。
六月要把手挣脱开,却也被抓得更紧了,捏的力度之大,手指都有点微微发麻。
“最大的危险不该是你本身吗?”她还是那句话,要听父亲的话远离危险源。
“原来你还在埋怨我放出魔神的那件事。”达达利亚百口莫辩。
岩神与女皇订下终结一切契约的契约,事情的发展必须要他做到那一步,虽然是被耍了一道,但他对当时的决策并不后悔。
进展在这里,西奥多跟身旁的工作搭子小声唠嗑说,等等爱莉妮娅小姐肯定会说出那句“你是坏人”。
他们每次见面都说这句话,实在过于经典。一方说对方是坏人,一方又承认自己是坏人,西奥多听到耳朵长茧。
“我并没有在埋怨你,因为你本来就是坏人。”话毕,六月感受到对方的手明显有了松弛。
六月清楚地知道,但凡涉及阻碍冰女皇计划的,达达利亚会义无反顾地去扫除一切敌人,只要你与冰女皇的利益不相冲突,不管有没有发生过矛盾,那你就是他的好朋友。
不过在六月眼中,不管达达利亚忠不忠诚,都跟她没关系,她只要好好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就行。
……
然而就在此时,码头有人在喊把板放一下,说是「富人」大人来了。
六月见「富人」亲自来捞人,用了点力气抽出被握紧的手,跑到船边看。
然而「公子」也跟着走到船边,让人放板。
「富人」只带了两个人跟过来,走上了船,与「公子」面对着面,对他发出冷冷的笑。
潘塔罗涅本该不用来,无论六月去不去至冬,他也没有勉强过。可她却故意晚到,还去到「公子」那边,是不是要跟他作对呢?
“爱莉妮娅,是谁让你跑到那艘船去的?迟到了,还要让我久等。”潘塔罗涅周围的气场都仿佛被冰霜凝结了,一出口就让人感到发寒。
六月迈开脚,走到潘塔罗涅身边去:“我是不小心看错了……这就回去。”
给她发工资的是潘塔罗涅,不是达达利亚,谁是自己的老板,她就跟谁。
“两艘船的目的地是同一地方,又同时到达,坐谁的船都一样,不过是一时失误,为什么要迁怒她?”达达利亚极不满潘塔罗涅对六月命令的态度。
潘塔罗涅抿嘴一笑:“我的下属犯迷糊了,我没资格呵斥两句吗?”
好浓的火药味。
西奥多和他的工作搭子们都不敢出声。
在手底下的人看来,目前的情况是:第十一席想挖自己的“小女友”过来陪着他,但“小女友”是第九席的助理,第九席现在正抢人。
六月也发现情况不太妙,赶紧站出来解释:“对不起,达达利亚先生,我真的走错路了。”
当她道歉完,从后背靠近来的潘塔罗涅,将她拉了回来:“你应该向我道歉,而不是向他,明白吗?”
第50章 非竞争关系
怎么办?谁能告诉她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应对?
能不能来个人解解围?
说多错多,六月选择一言不发,装傻充楞,美美地隐身。
然而,六月的沉默却震耳欲聋。
因为沉默,潘塔罗涅开始猜测她是不是又故意用“冷落”“冷战”的方式来“报复”他刚才不太理智的态度。
因为沉默,达达利亚对六月刚说的跟潘塔罗涅走的话而耿耿于怀,开始脑补六月是不是刻意在气他,让他吃醋。
六月也没想到,就在这沉默的间隔中,成功让九席和末席的这两位执行官,把她想成了是那种“三心二意,朝三暮四”的类型,都默契地没再说话。
随后,六月强行被「富人」带了回去,独留「公子」在那儿苦闷不已,直到手下西奥多苦苦催促才发船。
另外一边的六月同样很是郁闷,趴在船头的栏杆上吹着风。
船开了一段时间后,她就忍不住拿出望远镜看看「公子」的船行驶到哪里去了。
两艘轮船的距离相隔并不远,通过望远镜甚至能看清楚达达利亚在做什么。
――他正在陪他的弟弟托克玩玩具,其乐融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还好,达达利亚不是记仇的人,得知他恢复了平常的状态,六月也就放心下来,长长松了一口气。
还剩潘塔罗涅那边没搞定吧,今天让他丢了面子,他肯定又像上次那样冷言冷语了……
六月不太擅长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人的情感复杂多变,她这条懵懂的小鱼至今都没彻底摸透人心。
也就是说,尽管她也总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可还是不能琢磨别人的心思。
就在六月放下望远镜回船舱后,在另一艘船上,本来在跟托克玩耍的达达利亚突然看向六月方才所站的船头位置。
从达达利亚的角度看无雾气遮挡,可以大概看得到六月的身形以及动作,也知道她在观察他。
……刚刚的快乐,也不过是表演给她看的而已。
“哥哥?你是不是不开心?”托克发觉到达达利亚的脸色沉了下来,睁着天真的蓝色大眼睛询问。
是他的心事太过明显,才让年幼的弟弟也看出来了。达达利亚强行展开笑容,摸摸托克的小脑袋:“托克,对不起,哥哥状态不好,你先睡会儿午觉,等睡醒了再来陪你玩好吗?”
托克“嗯!”地回应一声,乖乖收好玩具回船舱里的房间睡去了。
等弟弟睡下后,达达利亚则在外面看海,平静的海面让他的思绪渐渐萦绕。
从暖流进入寒流的地带是事故多发地,也被称为魔鬼海域。
达达利亚也试过好几次在那个位置遇到大大小小的事故,对他而言倒是习惯了,应对的方式也很多。
不知六月那边……
六月说过她惧怕深海,达达利亚还很清楚地记得。他不觉担心她来,只要她不在身边,去到那种地方,他就不能关照到她。
……
过了黄昏,越往北走,寒气越重,雾气也渐渐浓了起来,能见度降低,已经看不见与之同行的船只了。
六月如往常那样,在协助潘塔罗涅处理一些文件。
船房里的灯电压不稳定,时不时一闪闪的,晃得眼睛疼,她在装订着那些文件,频频需要揉眼睛,酸酸的很不舒服。
她终于能理解为什么潘塔罗涅不近视却总戴着眼镜,原来还真是用来防疲劳的,再这样下去眼睛很容易瞎掉。
门缝吹来刺骨的风,丝丝地凉,六月身着单薄,按压装订机的手都有些发抖。
”越往北走空气会越冷,真诚提醒你多添件厚衣,还有,不要挡着光线。”潘塔罗涅忽然停下手上的笔,提示六月注意防寒。
回船后潘塔罗涅就没再提她走错船的事了,现在还那么关心她……
其实他也是一时着急才说气话,等缓和了下来,该干嘛就干嘛,全当做没发生过。
呜呜呜,他还怪好的咧。
六月又感动了,仍然把情绪稳定的潘塔罗涅视为偶像。
不过,这是到达了哪片海域,怎么一下子降温了?
六月停下手头的工作,去套上一件带毛茸茸带兜帽的羊毛长外套,把帽子一盖,就更像一只小绵羊了。
她在考虑,要怎么样才能把神之眼要回来,刚才亲眼看到他别在了腰下的皮带上,得等他把皮带脱下来才能拿下来……
为了赶在潘塔罗涅睡觉的时候脱衣服,六月才自告奋勇地陪他工作到深夜,好趁机顺走她做的仿真神之眼,再换成从市场买回来的假眼。
然而在六月困得不行,身体摇摇欲坠的时候,潘塔罗涅却仍在写他的述职报告。
“坚持不住就回去休息。”潘塔罗涅冷不丁地说。
六月摇摇头说不用休息,只去洗了一把冷水,又回来站着,就算没有工作安排给她,她也一直站在潘塔罗涅身边,与那一动不动的人偶摆件无异。
潘塔罗涅本身耐性足,是个沉得住气的人,遇到六月这种不分场合“粘人”的,却也忍不住露出“和善”的笑容,说着赶客的话:“你站在这里那么久,是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
六月没悟出他言外之意,便问:“没有要帮忙,那我坐着吗?”
潘塔罗涅的头在隐隐作痛。
他转为了直白的话:“别人不关心你,你自己也该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天黑了,还不去休息?”
当然不能休息!
拿不到神之眼,她心里不安睡不着。
六月厚着脸皮问:“那……我能不能在这里看着你上床睡觉我再离开?”
她只想让潘塔罗涅把皮带脱了,她好以帮洗衣服的理由,给神之眼来个狸猫换太子。
“你想做什么?”潘塔罗涅勾起嘴唇笑,转身细细打量她的神情,揣测她不同寻常的意图。
他可不会相信,鱼儿自动上钩了。
要是有那么简单,他就不会选中这条小鱼,他不过只放了网,还没开始撒诱饵,小鱼怎么可能会主动跳入网中呢?
除非是有事相求。
此时六月兜帽下的脸颊被捂红,粉粉嫩嫩,像未成熟的樱桃,直让人想咬一口。
他看向六月的眼神而温暖而炙热,假如道德允许,真想现在就将她圈过来,将她包围在怀里,细细品尝。
他将欲望埋藏至深,六月尚未有察觉,倒也能感觉到几分灼热的目光。
“是我说错话了,那我还是回去休息吧,晚安,老板。”六月把兜帽拉得更严实些,推门而出。
开门期间吹来的冷风,将室内火热的空气浇凉。
“老板”这个称呼一出,潘塔罗涅的笑容如秋风中的落叶般迅速凋零。
他看着房门缓缓关上,心中逐渐明晰了眼前的现实――她只把他当成是能给她发工资的人,而非其他的任何关系。
难道他对她还不够宽容?还不够好?
为什么就是掌控不了她的情绪,反而会被她影响了自己的情绪?
自始至终,只要是潘塔罗涅想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本以为请六月入瓮也只是时间问题,没想到她完完全全没有任何的回应。
到底还有哪里做的不够?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因为末席么?
他从未把「公子」当成竞争对手,毕竟六月看「公子」的眼神,和看他是一样的冷淡。
只有偶尔谈到六月感兴趣的话题,她的目中才会发出光彩。
……
六月辗转几圈,回到「富人」安排给她的小房间中。
「富人」出发前带了有十来个人,其中有名厨子,三个开船的,三个水手,三个负责日常清洁的,除六月以外的其他愚人众员工愣是一个都没有带。
要是不关注潘塔罗涅几乎废寝忘食的工作状态,这配置都不像出差,更像是一个有钱人带着一群仆人去至冬旅游。
六月目前休息的地方,不如「富人」办公的地方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生活设备都有,暂时能安安稳稳地度过这段行程。
希望不要有意外……
希望她制作神之眼的秘密不要被潘塔罗涅发现……
希望快点把岩元素的神之眼销毁……
她的短期目标就是这样简简单单,为此还要再努力努力,研究下潘塔罗涅平时的喜好,然后投其所好,找准机会靠近去把神之眼摸出来。
六月洗好澡,换上暖乎乎的蓝色睡裙,抱着她同样暖暖的鲸鱼布偶入睡。
半夜时分,船平稳地行驶在海面上。
有船长提醒,这艘船即将进入暖寒流交界的海域,温差骤变,让大家关好窗,做好保暖的工作。
六月被叫唤声吵醒,辗转了几圈,又听到了窗外有鲸鱼的低吟。
大鲸鱼……怎么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披了件外套就出门,来到了船舱之外。
外头的寒风凛冽,船上的所有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衣站在甲板上,在鲸鱼越来越凄惨的叫声中,海水正逐渐被染红,血腥味弥漫。
两船一前一后地几乎同行,对面的船已然停下来,「富人」的船在听到鲸鱼的叫声后也停下了,发出鸣笛预警。
“公子大人!公子大人!”
有人举着喇叭在喊,连同六月都能听到,“有东西卷到了船桨发动机里,周围……周围的海水,都,都是血水!”
第51章 别哭
海面在涌动,溅起的冰凉海水冷冷地打到六月的脸上,携带着一股腥味。
从鲸鱼的叫声中,六月听到的是绝望的求救。
她原来是能通晓海底生物的语言的,上岸后这种天然的能力就退化了,退化到跟人差不多,只能听到单纯的声音,听不见它们声音之中所包涵的意思。
但,那叫声异常凄厉,就算听不懂,也能体会到那条鲸鱼此刻究竟有多害怕。
据目前的调查说,是一条生活在寒潮海域的幼年冷鲸,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着,不停靠近他们船底下游。
而后,它的前鳍卡在了「公子」那艘船的螺旋桨的扇翼里,使得螺旋桨的一块扇翼损坏,另一块扇翼贯穿冷鲸的鳍。
这条冷鲸年幼,没有大鲸那样的力气去挣扎逃脱,而只能在原位哀嚎,哭泣。
「公子」那边正在焦头烂耳,毕竟螺旋桨坏了,就不能继续行驶,有只幼鲸卡在那里,备用的螺旋桨现在也换不了。
既为同僚,「富人」船上的水手和船长都在帮忙解决问题。
“富人大人,现在该怎么做?”经验丰富老船长也没办法做出决定,他一开始是建议把冷鲸射杀,让它沉海里,可「公子」那边正极力阻止。
“将它的前鳍割断,别耽误了行程。”潘塔罗涅淡淡地说。
本来这件事与「富人」并不相干,冷鲸撞的又不是他的船,他大可以甩甩手就走人,不必等人。
同行而不给出建议,遇上同僚遇难而不伸出援手,就是坏了首席执行官给每位执行官制定的基本行为准则。
即使不愿,潘塔罗涅也要去参和进去,表表态度。
然而就是他的表态,让听到后的六月对他露出不解以及惊诧。
对六月而言,海中的鲸如同她的家人一般,而且她从小最喜欢的就是鲸鱼。
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伤害到她的“家人”!执行官的命令也不可以!
“不行,不能割,割了它还怎么游回去?”六月站出来,不让任何人采取牺牲冷鲸让船重新航行的残忍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