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夜色昏暗,城墙上火盆稀少,加之照亮了半边天的大火,更加映衬得城楼昏暗,便是到了城墙边上,都未必能分清真人假人。
但是李定山一定要以人海战术强攻,等箭矢用完,攻城梯搭上来,一切都要完蛋。
这是一场豪赌。
好在,他赌赢了。
或者说,赢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则要看晏清的态度了……
朱雀门门楼下,晏清策马冲入城中,司兑蛞豢始便同晏清离得近,眼下倒是头一个跟上晏清的。
入城之后,晏清勒马停下,司陡上来,小声叮嘱她:“晏小将军,眼下就看你的了。”
晏清立马拦在宫道上,看着所有人撤入城内,朱漆大门被重重关上,没有理会司丁
红妆领着晏家军众人迅速聚集在晏清身侧,同后进来的宿卫军形成了对峙之势。
司吨本醪幻睿冷沉了声音提醒晏清:“晏小将军,莫要逞一时意气,害了侯夫人性命!”
晏清冷眸瞥他一眼,略仰头看着朱雀门外,烧红了的半边天。
二百余晏家军以晏清为中心拦在官道上,阻拦了宿卫军继续向前的脚步。
“晏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宿卫军统领见晏家军这个架势,沉了眼,眸光中透着嗜血的危险,“你是想要凭这两多百人,拦下我三千大军?”
晏清没有开口,只是望着天边,似乎在等着什么。
宿卫军统领被晏清扫了面子,脸色更加阴狠,垂下头,同司抖粤烁鲅凵。
司渡裆沉下去,紧咬着牙梆子,靠近了晏清的马。
他同晏清的距离本就不远,一个跨步的距离,他就到了马前。
司毒倨鸩卦谛渲械牡叮狠狠地朝着马脖子刺去!
其速度之快,让人只见空中寒光一闪。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红妆的剑!
只一剑,司兜氖种械牡读着他的手臂被整个斩断。
“啊!”
司镀嗬鞯赝春簟
与此同时,一束红光从被烧红的天空后升起。
晏清勾了一个笑,低下头来,望着持刀打算趁虚而入杀上来的宿卫军统领,晏清一踢马肚,战马利刃般冲出去。
“杀!”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宫道中四面八方地冒出人来,将宿卫军团团围住,绞杀。
早就憋着一口气的晏家军众人,跟在晏清马后,操着刀枪剑戟冲入宿卫军中,便如狼如羊群,所过之处,只见鲜血残肢横飞,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喊杀声与哀嚎声才消下去。
晏清抹了把脸上的血,持枪站在死人堆中,素白的枪身上裹着一层艳红的血,浑身煞气,便是先前随她一道杀入敌阵中的晏家军,此时也没几人敢近她的身。
杀疯了的人,是分不清敌我的。
被断了一腕的司叮因为先前站位在晏家军中,虽然被冲锋的晏家军推攘在地,但好歹是留下了一命。
此时看着死人堆里的晏清,便是经常毫不在乎地将“您若有命活着,我的命随时由您取”这句话挂在嘴边的司叮此时也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生平头一次,他发自本能地恐惧得想逃。
然而他的想法还没有付出实践,便见罗刹鬼一般的晏清撇头望了过来。
第64章 遍地死尸
司躲と灰痪,挣扎着想站起来跑,却发现自己的腿完全不听使唤,挪动之下只觉得钻心地疼。
他低头一看,腿上湿漉漉一片,伸手一摸,才发现左腿上有一道巨大的豁口,再看右腿,已经是变了形。
司墩獠呕腥患湎肫穑先前被人撞翻在地时,他确是感觉到腿上有异样。但当时断腕之痛无以复加,一时叫他无暇旁顾,便也没发觉。此时反应过来,才觉疼痛难当。
看着晏清提枪走进,巨大的痛苦反而冲淡了他心中的恐惧。
咬牙蹭着城墙靠坐起来,司堆鐾吠着血人一样的晏清,由心的恐惧褪去后,他反倒笑出了声:“哈哈哈,你果然信不得!”
晏清垂眼,视线淡淡地自他面上扫过,情绪没有丝毫起伏。
“呵,将军可真是好演技。”
司兑а兰バψ懦胺恚“一月相处,我当你真那般重情重义,可以为了你娘的安全,不顾自己的前程生死。原也是个一心为己,罔顾他人生死的。”
晏清什么都没说,甚至连一个多余的视线都没再给司丁
倒是她身后的晏家军听闻司兜幕昂螅又惊又怒。
“竖子怎敢?!”
一人怒喝着冲到司睹媲埃沙包大的拳头就朝着司兜蓖吩胰ァ
“杨乃!”
纵司断惹爸罘冷嘲热讽都没变过脸色的晏清,忽地顿步叫住杨乃。
“将军!”
杨乃举着拳头愤愤不平,“让我打死这龟孙儿,为夫人报仇!”
晏清星眸黑沉如水,只那么看着就让杨乃心里打鼓,沙包大的拳头前像是有无形的阻力,一口牙咬碎了都落不下去!
“哼!先留你这龟孙儿一命!”
杨乃拳头晃了三次,硬是没敢砸下去,终是气愤地冷哼一声,一甩手放过了司丁
但仍觉得心中一口郁气不舒坦,抬脚就踹在司渡送壬稀
司冻酝矗但却咬牙忍着,嘲讽地笑着挑衅晏清:“孬种!”
“你个龟孙儿还来劲儿了是吧?!看你爷爷不打的你满地找牙!”
本被晏清制止后转身打算去打扫战场的杨乃一听司墩饣埃直觉这人骂自己,骂骂咧咧地就转身打算就算是拼着晏清的命令不听回头挨军棍儿,也要狠狠教训司兑环。
谁知刚一转身,就见晏清一枪杆子就抽在司读成稀
司赌源一歪,口中牙混着血喷出来,当即昏死过去。
杨乃撸袖子的动作一僵,愣愣地看着司兜牟易矗没觉得痛快,反觉得心底发毛。
正百感交集之时,杨乃就看见晏清看了过来,淡着张脸,没有情绪,艳丽混着英气的面庞上染着深色的血污,倒是有一股别样的魅惑。
但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深不见底,古井无波的神色,霎时打破人心底所有的妄念,战战兢兢不敢直视她容颜。
杨乃这会儿见晏清这样看过来,背上冷汗直往外冒。
在晏清手下多年,他很清楚此时的晏清招惹不得!否则轻则军棍,重则滚蛋!
杨乃自问不想退役前被灰溜溜赶回乡去,立马端正了态度,却听晏清道:“把人绑了看起来,别弄死了。”
“得令!”
杨乃毕恭毕敬一声吼,也不知从哪儿拽出来的绳子,扯着司毒褪且欢傥寤ù蟀螅下手是一点儿不顾及这是个伤患。
反正将军说了,不死就成。就冲这龟孙儿做的事儿,扒了他的皮都不为过!
刚处理了司叮打扫了战场,晏清正打算去同温哲翰协商之后的事,却听身后宫道传来“踢踢踏踏”纷乱的脚步声。
晏清撇头瞧过去。
一个小太监着急忙慌地朝着朱雀门跑来,身后追着四五个甲胄齐全的羽林军。
寒光在昏暗的火盆的映照下一闪而灭。
晏清身随枪走,刹那间就到了小太监身前,长枪如龙,直朝着小太监杀过去。
本就是在逃命的小太监,眼看着就要到朱雀门了,却见一人突然杀过来,顿时惊呼一声,本能地后退。
谁知这情急之下的一退,先前急忙着向前奔逃的脚却没能跟上反应,小太监顿时被绊倒在地。
长枪霎时到了眼前,小太监惊叫着闭上了眼,却听风从耳边过,有滚烫的东西滴落在脸上。
小太监偷眼一望,就见长枪从他耳边穿过,粘哒哒的血顺着枪杆子流下来,滴了他一脸。
一抬头,是一双死人般冷沉的眸子在盯着他。
小太监大脑一片空白,还没缓过神来,就见他以为的死人眼忽然一转,盯向了他身后。
“啊!”
小太监吓得失声尖叫,以手为脚,连滚带爬地自枪杆子下爬出来,靠着宫墙远远地看着那恶鬼持枪杀向了先前追杀他的人。
小太监喘着气,愣愣地看着,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摸着墙晃晃悠悠地爬起来,趁着“恶鬼”和追兵厮杀的空档,跌跌撞撞地朝着朱雀门跑。
然而跑了没两步,就迎头撞上了什么东西,当时就跌了个跟头,一屁股结结实实摔地上,钻心的痛直叫他头脑发懵。
“喂!那些人做甚追你?”
头顶一阵闷雷般的声响滚过,小太监被吓了一跳,哆哆嗦嗦一抬头,就见一披发黑脸的壮汉站在自己面前,满头满脸都是血,身上的铠甲还有血顺着战裙“嘀嗒嘀嗒”往下滚。
“鬼……鬼啊!”
小太监又是一声惊叫,滚地爬着就想跑,却一手按滑,“啪叽”一声仰躺着朝后摔去。
“砰咚”一声闷响,没有磕地的那种痛,但也晕乎,更有粘腻的水糊了一后脑勺,顺着头发滑进脖子里,让人一阵恶心。
小太监抬手一摸,借着昏暗的光一瞧,满手的血,顿时惊恐地甩手,满地乱爬,却又是接连几个跟头。
惊慌中抬头一瞧,小太监才发现宫道中临近朱雀门的地方,横七竖八躺的不是城墙上撤下来的伤员,而是遍地尸体!
道上,墙上,全都是血!
“呕!”
小太监捂着嘴干呕,却忘了自己手上全都是血,顿时被血腥味熏了个透顶,胃里翻江倒海地闹腾。
然而还不等他将胃里仅剩的酸水都倒出来,一只手却拎着他的后脖领把他提了起来。
第65章 皇帝被围
被拎起来的小太监,被迫同晏清对视,那深沉晦暗的黑眸仿若深渊,一眼望进去,只觉得三魂七魄都被吸扯了进去,直叫人四肢冰凉僵直不能动弹。
小太监大脑一片空白,已然是被吓懵了。
“宫中可是出事了?”
喑哑的声调仿若恶鬼低语,惊得小太监浑身一抖,猛然回过神来。
这时小太监才发现他并不是像自己所想象的那样被人拎着悬在空中,他的脚仍踩着坚实的大地,眼前恶鬼一样的人只是提着他的后领子,让他免于继续在地上爬而已。
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小太监心安不少,惊慌的心也安定下来。
此时他们正站在一处火盆下,光线明亮了许多,冷静下来的小太监定眼一瞧,才发现方才他以为的恶鬼,其实是晏清!
小太监陡然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晏清的手臂,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晏将军!快去救圣上!”
晏清瞳孔猛地一缩,先前心中隐约的担忧瞬间得到了印证。
当时远远看着,晏清就觉得这小太监眼熟。
当将人救下来,近距离一看,晏清当即就认出来了――这是中秋宫宴时跟在安宁身边做事的,说是皇帝心腹可能算不上,但绝对是皇帝的人。
当时她就隐约觉得事情不妙,此时小太监喊出来,顿时肯定了晏清的猜想。
晏清呼吸都是一滞,连忙追问:“圣上如今在什么地方?对方多少人马?”
小太监被问得一懵,但脑子还是转得快:“馨德殿!圣上如今在馨德殿!薛副统领反了,王统领带着人护着圣上和皇后娘娘,我是趁乱跑出来报信的!”
多少人马小太监说不上来,只是将自己知道的,都一股脑儿倒给了晏清。
晏清着人将小太监带去城楼下屯兵所待着,正要召集还活着的兄弟去救驾,却见温哲翰带着一队人马过来。
晏清一见这阵仗,招人的动作便停下来,只快速嘱咐红妆将自己的人马收整齐备,自己便迎上了温哲翰。
先前小太监的声音不小,这宫道空旷,声音在期间被放大,温哲翰定然也听见了皇帝被围之事。
皇帝被围,前去救驾之人是大功一件。
若是温哲翰亲自带兵前去,自然能极大程度地加深皇帝对他的信任。
晏清不知道温哲翰现在带着人马过来,是不是有这个打算。
若是,恐怕温哲翰这会儿过来,就是要交代自己守城的事情。
看温哲翰身后兵卒,晏清粗略估计,该有千人左右。
朱雀门虽是重点防守处,但其他城门也依旧得防患,加之皇帝身边不可能不留人,所以羽林军三万何处分配之后,朱雀门也只有四千多人。
全然是仗着城高墙厚、弓甲精良在死守!
便是此刻李定山大军以至朱雀门,能从其他城门调兵遣将,但一时半会儿恐怕也到不了。
眼下温哲翰再抽调一千人走,要是李定山趁此机会强攻,这朱雀门不过是能守多久的问题。
在此时这种人数处于绝对劣势,双方应战经验也不对等的情况下,一旦对方强攻,任何的兵法诡道都不好使!
但若去救驾的人少了,却又未必能保下皇帝。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温哲翰依旧带人固守朱雀门,她带着余下的一百多弟兄,领三百人杀去馨德殿。
从大漠中走出来,在骁勇善战的西戎人的弯刀下活下来的晏家军众,面对这些近乎没有真正直面过生死之战的羽林军,就算是此时状态不佳,也足够以一当十!
可温哲翰会舍得将这样大的一件功劳拱手相让吗?
晏清正迟疑着,却听风风火火赶来的温哲翰先开了口:“晏将军果然没让本王失望。眼下情况紧急,还请将军速带人前去救驾。”
说着,温哲翰便招呼着身后的听令于晏清,遂又郑重地对晏清道,“本王将尽全力拖住李定山,等待将军归来。”
晏清错愕之余,也不再迟疑:“三百人足以。”
说着晏清便点将三百,领着这三百羽林军与剩余的晏家军,一路直奔馨德殿。
馨德殿外,刘桐带人里三层外三层死守着馨德殿殿门,同薛图的人对峙。
双方战了一个时辰,都已是精疲力尽,但却谁都没能占得上风。
薛图并不急,他知道羽林军没多少人,定然不可能守住皇城,只是需要些时间罢了。
等李定山的人冲进皇城,馨德殿破是迟早的事。
另一方面,若不是形势所逼,薛图并不想跟刘桐动手。
曾经睡同一个大炕、喝同一壶酒的兄弟,如今却兵刀相见,薛图心里也不好受。
“薛图,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许是看出了薛图的迟疑,刘桐高喊着,企图劝说薛图回心转意。
但薛图却是苦笑着摇头:“刘兄,并非图想做这叛国谋逆的反贼。实在是我妻儿老小的性命都捏在别人手上,我别无他法啊!”
“愚蠢!”
刘桐怒喝,“你何曾见过以老弱妇孺为质者会信守承诺?!边关几年,这样的事你见得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