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要他另娶他人,他觉得自己也做不到。
一个不存在的结果,让孟舒澜内心乱作一团,最后他只得庆幸,这事并不曾发生。
“以后宴上,你还是莫要乱吃东西了。”
孟舒澜抿着唇,深深地看着晏清,嘴微张,却又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有些无奈。
她太招人惦记了。
晏清应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反驳道:“当晚我没吃东西。”
明知酒菜有问题,在没有分清什么有问题的情况下,她当然不可能乱吃东西。
当然这事儿却不能直接跟孟舒澜这么说,重生一世到底是太过匪夷所思。
甚至午夜梦回的时候,她都常常分不清,自己是否是身处梦境之中,亦或是前世才是一场梦。
可同前世别无二致的某些遭遇,却又让她清楚地认识到,这不是一场梦,而是确确实实发生过,并且将再次发生的事。
晏清沉了口气,在孟舒澜提出疑惑前,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事后我让燕七去查了具体情况,温哲茂确是是在食物和偏殿内的香炉中动了手脚,只是不知道怎么出了什么差错,导致李氏到了偏殿,打乱了温哲茂的计划,叫他自食其果了。”
闻言,孟舒澜心中虽有几分疑惑,但更多的却还是庆幸。
“你既然没用吃食,亦没去偏殿,为什么还会……”
孟舒澜话说到一半,后面的话就有点儿说不出口了。
承恩露这种东西,到底还是令人不齿的。
晏清亦是皱紧了眉头:“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那种东西在武安已经被明令禁止了,能拿到的,必然是从他国走私过来的。且那东西本身的成分中,就含有雪石粉,所以来自雪原十二部的可能性极大。”
“而温哲茂在已然有了准备的情况下,按道理是不会再走这步险棋的。”
“毕竟一旦被人顺着这条线,状告他私通外国,可就不是一个一时醉酒冲动而为的借口能够掩盖过去的。”
孟舒澜颔首,心中更是凝重万分:“所以此事背后,定然还有别的人,且一定不会是温哲茂的人。”
“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孟舒澜百思不得其解。
毁了阿清?
这个理由是站不住脚的。
今朝不似前朝,虽世俗对女子仍旧是偏见颇多,但就晏清这种功绩颇高者而言,又是一个意外下的受害者,在仕途上可能会对她有所限制,但是却绝不可能让人放弃这么一个大好的将才。
尤其是温哲茂有心帝位的情况下,对方这么做,完全就是送温哲茂一员大将!
要知道听令行事的兵卒,其实并不关心自己的长官是否有一个坏名声,只要自己的上司将他们的命当命看,能让他们尽最大可能活下来,他们都愿意接受这个人。
人都有口,说什么的都有。
评价一个人,自然也就不能全然看别人说他什么,而是去看这个人真正做了什么。
这一点,营中的将士们知道得最清楚。
一个将军有没有实力,不是他嘴上说得有多好听,他的兵法演练得有多精彩,别人对他的评价有多高,而在于他到底能不能真刀真枪地带着兄弟们活下来。
自古纸上谈兵者众多,但实际能下战场完成实践者,一开始那都不是满嘴孙子兵法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好的将军,其实大多来自于底层一步步爬起来的大头兵。
只有经历过战争的残酷,才能深刻地知道,排兵布阵只是战前的预演,到了阵前,一切都要靠随机应变。
阿清年纪轻轻就经历过数场大战,又有晏帅亲自栽培,只要再多历练几年,定然是能统帅三军的存在。
不是温哲茂的人,却将这样一员大将送于温哲茂之手,其目的着实是让人琢磨不透。
第90章 拨草寻蛇
“可有值得怀疑的人?”
孟舒澜问晏清。
晏清却摇头,那件事后,她其实也做了很多调查。
但是这人做事极为谨慎小心,不留任何蛛丝马迹,若非晏清重生一回,先知先觉地知道一些东西,否则根本不会察觉到这之后还另有黑手!
至于这人的目的,就更是琢磨不透了。
不过,倒确实是有一个奇怪的地方……
“线索在当晚洒了茶的宫女身上断了。”
晏清说道,“奇怪的是,皇后在已经下令处置了这人之后,又暗地里派人灭了口。”
闻言,孟舒澜眉头倏地皱紧。
当晏清提到皇后的时候,孟舒澜一瞬间就联想起了许相逢。
但是这不并不合理。
温哲茂尚且知道若能留下阿清为自己卖命,定然能为自己增添胜算,许相逢这个老家伙不可能不知道。
况且当时自己只是代为治理西疆,西疆大权其实还在晏家人手里。
若是阿清回西疆获取西疆那些老一辈人的支持,想要当上镇西侯可能性不大,但是绝对能坐上西疆兵马元帅的位置。
那个时候,温哲茂的势力更加庞大,无疑会给温哲翰登帝造成巨大的阻碍!
作为端王党的领头人,一旦温哲茂登位,许相逢是头一个会被收拾了。
他不该是这么蠢的人。
孟舒澜脑中无数的念头闪过,忽地想起皇帝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若非惧怕史官一支笔,许家可能早就取温家而代之了。”
一个大胆的猜测,忽地在孟舒澜心里成型。
或许,许相逢一开始,就并不是支持温哲翰的呢?
温哲茂本性不仁,若他登帝,这江山百姓,同前朝暴君治下会有何分别?
当年五家能联手推翻前朝,如今他许相逢圣名在外,除暴君而代之,又如何?
孟舒澜被自己这个猜想惊了一下,但旋即又觉得不可能。
许相逢若想当皇帝,自然要温家除了温哲茂这个可能的暴君之外,再无子嗣残存。
但许相逢只有皇后一个女儿,皇后又只有温哲翰一个儿子。
可以说,许相逢这一脉也只有温哲翰这一个传承。
许相逢会舍得对温哲翰动手?
那可是他看着长大的外孙,自小由他教授帝王治世之道的亲外孙。
毫不夸张地说,跟温哲翰相处时间最长的就是许相逢,而温哲翰最信任的人,也莫过于许相逢。
无论是从香火传承,还是从祖孙情意而言,许相逢都没可能从温哲翰动手才是。
如此一想,事情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正在孟舒澜冥思苦想之际,晏清却忽然想起一人:“或许,那个人可能知道这藏在背后的人是谁。”
孟舒澜眼睛一亮,追问道:“谁?”
然而,晏清却有些迟疑,瞧着孟舒澜眼中的期待,先给他泼冷水:“别抱太大的希望,这事说准的概率不大,他也未必愿意说。”
“且不管能不能得到线索,既然有可能,就该去试试。”
孟舒澜如是说道。
虽不知道晏清说的这人是谁,但冥冥之中孟舒澜却有一种感觉,这个幕后之人若不抓出来,日后必定会出大事。
因此,便是晏清说的这个人是个算卦的江湖骗子,他也觉得可以一试。
便是他不信,这朝中也自然会有人信,再稍微铺垫一下,也可以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对朝中的官员进行盘查。
这样虽然会打草惊蛇,但对于这种藏得深的毒蛇,就是要扰乱了草,逼得他无处可躲,才有可能抓到一点儿蛛丝马迹。
然而孟舒澜这么想着,却没想到晏清所说的人,倒还真让自己猜准了。
晏清道:“此人原本是温哲茂手下的方士,现如今正押在天牢之中。因其原本是温哲茂的心腹,所以刑部想从他口中套出温哲茂的下落,所以便延迟了死期。这人确是有些本事,若他肯帮忙,或许真能知道些什么。”
听闻这人竟然是温哲茂的心腹,孟舒澜神色便又是一沉:“刑部押他这么久,都没能从他嘴里得到温哲茂的相关信息,可见是个嘴严的。便是他真的能掐会算,会向我们开口?”
晏清沉默。
司抖ㄈ皇遣换岜撑盐抡苊的,这一点在上一世司睹髦温哲茂要取他性命却坦然赴死的时候,晏清便已然知晓。
只是司抖晕抡苊的忠心实在是来得莫名其妙,所以从始至终温哲茂都不相信司兜闹倚摹
对于温哲茂而言,司陡像是一个供他取乐的江湖骗子,若非司墩娴挠行┍臼拢恐怕在司锻芬换囟运出言不逊的时候,温哲茂就已经取了司兜男悦。
关于这一点,司兑磺宥楚,却依旧忠于温哲茂。
司段抟墒且桓龉秩耍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怪人。
也正是因为他的性情古怪,让人无可捉摸,所以晏清反倒觉得,司度粽嬷道这幕后之人,便必然不会对他们隐瞒。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这个幕后之人的存在,也威胁到了温哲茂。
以司赌嵌晕抡苊莫名其妙的忠心,便定然不会替这人遮掩。
只是这些她却不能同孟舒澜说。
这一世,她跟司恫⒉幌嗍欤若说得太细,定然会引起孟舒澜的猜测。
他向来都是心细的。
晏清掂量了一下言辞,才开口说道:“此人到现在都没有吐出温哲茂相关的消息,可见是忠心于温哲茂的。而这人不管什么目的,定然不会是对温哲茂有好处的人。说不定,我们真的能从他那儿,得到些什么线索。”
孟舒澜凝眉想了片刻,觉得眼下也确实没有什么别的线索,试一试也无妨。
况且,他们也不一定就要知道切确的结果,只要能搅浑水,打乱幕后之人的算盘,自然能逼得他露出破绽。
而这消息若是从温哲茂心腹口中透露出来,不论真假,一个清查反王同党的理由,便能搅浑水,倒是要更省力一些。
如此想着,孟舒澜便道:“可以试试。”
说罢,两人便离了军营回京,直奔刑部取了提审令,正要前往天牢提审司妒保宫里却来了人。
第91章 天牢死囚
传话的太监骑着快马,到了二人面前,翻身从马上滚下来,急促地说道:“殿下,圣上急召您进宫议事。”
孟舒澜同晏清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孟舒澜上午才从皇宫里出来,这才刚过了一个晌午,怎么皇帝就急匆匆召他进宫议事?
“出了什么事?”
孟舒澜问道。
太监摇头摆脑说不清楚,只是说:“奴也不知道具体的。只知道是南疆八百里加急的信件,晌午进了宫,眼下圣上已经召了各位大人进宫。殿下您还是别问了,圣上催得急,您还是赶紧跟奴进宫去吧!”
听闻是南疆加急信件,二人顿时想到了外逃的温哲茂。
若是南疆出事,与南疆接壤的西疆定然要加强防备,也就难怪皇帝这么急着召孟舒澜进宫了。
孟舒澜转头望了晏清一眼,却见晏清颔首,接过他手中的提审令:“这边且交给我。”
孟舒澜犹豫了一下。
他知道司妒窍惹拔抡苊派去监视晏清的人,也知道给温哲茂出主意绑架晏秦氏的也是司丁
他怕晏清单独前去,若是被司洞碳ち骄洌便控制不住下手。
她平日里确是冷静非常,但却也有动不得底线。
一旦有人踩了线,脾气上来了,也不是一般人能拦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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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边孟舒澜稍微磨蹭了一会儿,传话的太监就又催了起来:“唉哟,舒王殿下,您还是赶紧着吧!”
孟舒澜无法,只得将提审令交给晏清,却不放心地叮嘱道:“莫要着了激将。”
晏清轻笑,知道他是想起自己当年自己年轻气盛,在追击马匪的时候,被马匪挑衅,一怒之下将已经擒获的马匪头子削了脑袋的事。
他怕自己受不住司兜募ぃ一个没控制住给司端妥吡恕
可他却不知道,眼前的自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热血激昂的自己了。
“且放宽心,跳梁小丑而已,还入不得我的眼。”
晏清玩笑着说道。
却反叫孟舒澜更担心她下黑手了。
瞥一眼急得团团转的传话太监,孟舒澜忽地凑到晏清耳边,压低声音道:“下手的时候,别被人逮到就行。”
说罢,孟舒澜也不等太监再催,拽过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打马而去。
留下晏清被他这话逗得哭笑不得。
传话的太监见孟舒澜驾马瞬间便跑出去好远,这才放下心来。
他倒是忘了,舒王殿下边疆几年,马术精湛,这会儿耽搁的这点儿时间,多跑快几步也就赶回来了。
只是苦了他,为了赶时间只带了一匹马出来,眼下只有走回去。
同晏清告辞,传话太监也急匆匆地往皇宫跑。
这边儿过去到皇宫可不进,跑慢了怕是赶不及宫门落锁。
至于今天进宫的这些大人们,今夜怕是只能在宫里过了。
这边两人走了,晏清含笑的眉眼敛下来,看着手中的提审令,反倒是松了口气。
说实话,若是孟舒澜在,她还真不好问司兑恍┪侍狻
孟舒澜和司读饺硕技其敏锐,自己若是一句话说的不对,恐怕就会引起两人的怀疑。
司兑簿桶樟耍唯独孟舒澜,她不希望他觉得自己有事瞒着他。
可重生一事说出来,又有谁会信呢?
况且,前世的她那般蠢,她还真抹不开面子,将自己犯蠢的事告诉孟舒澜。
行至天牢,晏清以提审令提见司叮却没让人将司短岬缴笱妒遥反而是亲自前往关押司兜募嗬巍
阴暗的牢狱中冷风阵阵,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却见不到任何血迹。
不同于地方监牢的脏乱差,天牢的环境反而格外干净。
虽说不上纤尘不染,但确是难得见到老鼠虫子之类的东西。
尤其是死囚牢,便是有蜘蛛出现在牢里,也会很快被狱卒清理掉。
真真是除了等死的人和进出的狱卒,一个活物都不存在。
且管理死囚牢的狱卒也有要求,他们统一穿着暗色的制服,冷面黑脸,从不会开口同死囚说一句话。
整个死囚牢,除了脚步声和心跳声,便是连风声都听不见。
行至关押司兜募嗬吻埃一扇厚重的铁门黑漆漆的,只在人高的地方和最底下开了两个小窗。
这两个小窗,一个用于探看囚犯情况,一个则是给囚犯投递食物用。其余时候,皆是严实地锁着。
且给囚犯投喂食物时,也并没有什么瓷碗,直接从地下的小窗把窝头往里一扔,便快速地将小窗锁上了。
囚犯若不吃,被狱卒发现之后,便会强行灌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