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主动,你难道一点也没动摇?我不信。”宣宁仍是不满意的样子,但语气却缓和了几分,听上去更像是嘴硬的撒娇。
“没有,真的,宁宁,你信我。”白熠试探着再度去握她的手,这一次,她没有抽走,只扭了两下手腕,便由着他去了。
“为什么?”她恶劣地转头睨他,“因为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这是那天胡仲姗说的话啊,白熠又笑了声,无奈道:“你都听见了。”
“是啊,都听见了。”宣宁别开脸,声音发闷,“就是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反正不会是我这样的。”
白熠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一下就看破了她那点小心思。
“怎么会?”他捏了捏她手掌根处的软肉,“我喜欢的当然是你这样的。”
“真的吗?”宣宁努力绷住脸,却还是露出了一丝欣喜,晶亮的眼珠一转,狡黠不已,“那是不是只要是同我像的,不论是谁,你都喜欢?”
白熠一愣,不知为何,莫名想起了最初见到她的时候。
那时,他是因为在她身上找到了一丝丝熟悉的影子,才不由自主注意到她的。
不论是谁都喜欢吗?他不知道,但出于男人的直觉,他知道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
“胡说什么呢。”他执起她的手,在唇边吻一下,随即放开,重新掌握方向盘,“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宣宁笑笑,心里自然是不信的,但面上却露出难言的喜悦。
等两人到达餐厅时,已经又恢复到先前的状态。
晚上并非单独约会,而是个私人饭局,来的都是白熠那几个亲近的“狐朋狗友”——除了周子遇,他在这些人里,仍是格格不入的。
在他们惯常用的包间里,没什么拘束。
宣宁还在拍戏,要保持状态,席上一应的美味佳肴,她几乎都不动筷子,只挑了生黄瓜条、水煮白虾这样的菜尝了两口。
旁边的人问了一句,她便答:“晏导有特别要求,拍摄期间,不能吃高油高盐的食物。”
“不愧是晏导,的确要求严格。”
旁人赞了一句,对女明星的日常饮食司空见惯,不再多说。
倒是白熠,看了看桌上的菜色,起身倒了清水来,挑着她喜欢的几样,自清水里过,洗去多余的调料和油脂,才夹进她的盘中:“都是淮扬菜,还算清淡。”
“好。”宣宁看着那几样菜,有荤有素,蛋白质与纤维素都兼顾了,的确能吃。
席上其他人看着他们二人默契的样子,不由交换了个眼神。
周子遇也多看了两眼。
他们这样的圈子里,酒席间有女艺人出现的几率不小。她们大多都有严格的饮食要求,干脆不吃不喝的都有不少。
对于这些女人,他们这些公子哥儿多是抱着欣赏花瓶的态度。没兴致的时候,任她们吃得再少,也懒得多看,有兴致的时候,便是当看热闹一般,调侃几句,或是干脆逼着她们喝酒。
没人会关心她们到底吃不吃东西,若是不吃东西,又会不会有损健康。
白熠从前应当也是不在意的。他为人体贴,愿意费些心神照顾女伴,但在吃不吃饭这样的事上,从来不干涉。如今竟开始关心起宣宁的健康了。
饭后,他们没急着走,留在包厢里摸两把牌。
第二天都还有公事,今夜不打算再专场寻欢作乐。
四方的牌桌,周子遇被拱着,同白熠相对而坐,徐铎和张致叡分坐另两边。
周子遇头脑好使,玩牌这样的事,他十分擅长,几乎不必费神,就总能赢,只是,他实在不喜欢这些玩乐的花样,不一会儿,引得徐铎他们连连哀叫,他却已没了兴致。
眼看着又一把过去,他重新摸了牌,打算结束手上这把便下去,却忽然见包厢的门开了又关,是宣宁拿着手机出去了,似乎是有电话。
他出牌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收回视线。
同桌的徐铎显然也看到了,在门关上的那一刻,目光暧昧地看向白熠。
“阿熠,安心薇那边,真的被换了角色?”
白熠嫌手上的腕表碍事,放下手里的牌,摘下腕表,放在一旁:“嗯,换了,今天才有了新的人选,明后天就可以签约了。”
“啧啧,小成本影片,你这么换人,不但白白浪费违约金,一不小心,还会误了拍摄周期,麻烦可不小。”徐铎摇头,有点不赞同他的做法。
张致叡嘿嘿一笑:“冲冠一怒为红颜,谁叫安心薇不长眼,惹到阿熠——哦,不对,是惹到宣宁。这两天,宣宁同他闹别扭,我看他整个气压都低了,一直到今天来,才恢复正常。”
“不应该啊,阿熠。”徐铎侧目打量白熠,“你从前不会这样的。”
自同沈烟分开,他就再也没为哪个女人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这两年,除了玩,心思也在工作上,同那些女人交往时,一向公私分明,这么冲动,还是第一次。
想起前几日,他与宣宁冷着时的急躁,和今晚和好后的体贴,徐铎不禁问:“阿熠,不会真的上心了吧?”
话音落下,白熠抽牌的动作便是一顿,就连坐在他对面的周子遇,也抬头看过来。
只见白熠垂着眼,从左手捏着的牌中抽出两张,丢在前面,随后全部放下,端起放在桌角的利口酒,在灯下轻轻摇晃。
灯光下,酒液晃动,流光溢彩,映出他看似漫不经心的神色。
“什么上心不上心的,消遣而已。”他说得淡定,好似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徐铎看着他的反应,显然并不相信。
可是,还没等他再说什么,余光忽然瞥见身边的周子遇,正看向包厢大门的方向,眉头皱起。
他便暂收了话,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刚才还是阖着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从外面打开。
半开的门边,宣宁无措地站着,一手搭在把手上,一手垂在身侧,捏住洁白的裙角,定定地望着白熠。
原本背对着包厢门的白熠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倏然回过头来,恰好对上宣宁的视线。
那一瞬间,他的心下意识缩了缩,握着杯子的手也猛然攥紧。
第35章 要求
短短一句话而已, 没什么的。
白熠这么告诉自己。
可是,看着宣宁呆呆站在门边的样子,他的心中有种难言的隐痛, 像被什么粗糙的东西, 从皮肤表面擦过, 留下几道干燥的痕迹。
大概是因为最近的拍摄, 她看起来比先前更单薄轻减, 身上的白裙衬得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眼神更是晶亮闪烁, 幽幽含情, 看起来有种玻璃似的脆弱感,惹人心疼。
徐铎他们也有点看不下去。
“宣宁回来了, ”徐铎那只要摸牌的手,下意识摸摸鼻尖, 心虚似的, “刚才都是胡说的浑话,你别往心里去。”
这么糊弄人的解释, 听得屋里几人都觉尴尬,在背后议论人,总不是光彩的事。
若宣宁此刻发作起来, 不论是质问还是哭闹, 都在情理之中。小姑娘,使使小性子,倒也可爱, 无非一阵哭闹, 事情便就这么揭过了。
偏偏宣宁没有。
她垂下眼睑,不与旁人对视, 搭在门把手上的那只手悄悄握紧,紧得骨节突出,指尖泛白,鼻尖也微微泛红,却也只是这么忍着,什么负气和埋怨的话都没说。
乖巧懂事的样子,看得一群纨绔都于心不忍。
张致叡丢了牌,抬眼冲白熠使眼色,示意他说点什么,别让姑娘太难堪。
白熠放下手中的酒杯,别开眼,不看她的样子。
“过来坐。”
他重新拿起桌上的牌,另一只手的食指在牌面上摩挲过去,看起来漫不经心,好半天没出牌。
一直到宣宁一声不响地回身关了门,在他身边坐下,那根食指才在一张牌上停下,两指将其抽出,放到中间去。
“刚才剧组那边来了消息,”不知是不是为了缓和气氛,白熠在她坐下后,便找了话题,“新演员已经确定了,合同也签好了,就是你推荐的那个同学,好像叫宋思妍,对不对?”
听到“宋思妍”这三个字,坐在对面,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的周子遇无声地抬起眼。
他向来记性好,宋思妍是谁,他记得一清二楚,哪怕只是远远看过一眼,哪怕一句话都没同她说过。
听到白熠提到剧组的事,宣宁像是刚从恍惚中回神,反应迟钝地抬头:“嗯?”
那一抬头时,茫然的目光中,还闪着湿润的光泽。
“哦,是宋思妍,我大学室友。”
白熠想了想,又道:“我记得,你和她关系不太好。”
上一次,在酒店和宋思妍的一面之缘,是她对宣宁冷嘲热讽,完全不见同窗情分的刻薄样子,白熠虽然不记得她叫什么,但看到刚才制片人发来艺人资料里的照片,就认出来了。
“哦,是啊——不,”宣宁先是点头,又摇头,说话的时候,语气渐渐变得正常,不似刚才那样恍惚,“没有那么不好,上次试镜的时候,她是因为家里出了事,太想要得到那个角色,才变得口不择言,后来,她都告诉我,也道歉了。”
那天对宋思妍的言行,白熠虽然看不过去,一心想着护着宣宁,但见惯了圈里那些男女艺人为了争抢资源的狰狞嘴脸,倒并没有把宋思妍这样的小打小闹完全放在心上,听她这么说,只是疑惑。
“什么样的事,能让人那么失态?”
屋里其余的人见宣宁没闹起来,此刻已经断断续续说起别的来了,白熠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稍压低了一些声音的,并不引人注意。
坐在两边的徐铎和张致叡正同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哥们儿开玩笑,刻意不注意他们两个的情况。
只有对面的周子遇,看似在看牌,实则谁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宣宁有种直觉,他一定时刻留意着她和白熠的动向。
“当时她母亲病重,住在重症监护室里,急需用钱。他们公司给她接的工作,都没法负担起医药费,只有这部戏,她有希望能多赚点钱。”
“这个老刘,一向不厚道。”白熠记得宋思妍是刘总手下的艺人,一下明白了。
这个刘总,为人十分好色,爱玩女人,同时又对女人极尽苛刻,名声极差,到近年,年岁上来,越发昏聩,要不是早年有些家族势力,在圈子里积累了多年,让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得罪他,只怕早就翻车了。
在他手下,正常的艺人都要被磨得性格扭曲。
“我看,他早晚要翻车。”
他说着,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慢慢松懈下来。
她说话语气正常,应该没有把刚才那句话放在心上。
趁着摸牌之后的空隙,他腾出一只手放到牌桌下面,试图握住她的手。
才触碰到的时候,她并未抗拒,可待他覆到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的时候,她却忽然抽回了手。
白熠的动作顿住了。
宣宁用抽回的那只手拿起玻璃杯,低着头喝里面的柠檬水,仿佛是为了这,才抽手的。
他收回视线,心里那种莫名的紧绷又悄然出现了,面上却不动声色。
坐在对面的周子遇却忽然嗤笑出声。
从白熠提到宣宁推荐那个叫宋思妍的女演员时,他就明白过来,她还是在做戏。
她在借着解释宋思妍母亲的情况,悄悄让上次那一百万的往来合理化。有这个心思,还不忘做戏,做出一副受伤脆弱,却还要强装坚强的样子,想要惹人心疼怜爱。
不愧是科班出身的演员,演得这么逼真,简直以假乱真。
就连他,有那么片刻,都被她的演技迷惑了,差点以为是真的。
低头喝水的时候,宣宁悄悄抬眼,朝周子遇的方向看去。
出于一种本能,周子遇也正看着这边。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错,宣宁能清晰地看见周子遇目光中的讽刺和挖苦,而周子遇也能感受到她视线里的大胆和挑衅。
无声的交锋中,两人很快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
周遭的人丝毫没察觉到这一阵眉眼往来。
徐铎笑问:“子遇哥,笑什么呢,是不是又有好牌?”
周子遇没说话,扯了扯嘴角,丢出手中的牌,引得徐铎和张致叡两个连连哀嚎。
“哥,快行行好,给我们放点水也好啊!”
“是啊,阿熠和你搭档,也太爽了吧,每次都躺赢。”
打了没几把,桌上有筹码,几乎都堆在周子遇那一边了。
他已经彻底没了兴致,再不想逗留,推开椅子,起身道:“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几个玩得尽兴。”
他说着,招呼旁边一个坐在沙发上的纨绔过来替他的位置。
有人要送,他统统谢绝,自己拿了挂在门边架子上的外套,同众人点头示意后,便出去了。
没了周子遇,刚才稍有些拘束的纨绔们,慢慢变得没正形。
唯有白熠,难得显得沉默寡言。
宣宁又待了一会儿,看一眼时间,也起身要走。
徐铎看一眼白熠,客套地挽留两句:“这么早就回去?”
“嗯,明早还有拍摄,我怕今晚回去太晚,明天状态不好。”宣宁披上外套,冲徐铎解释。
“哦,很敬业,难怪晏导能得看重。”徐铎说着,又冲白熠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