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一片月——君芍【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11 17:14:57

  回头笑眯眯和解小菲讲,“你不能上她的地盘,上她的地盘气势就弱了。叫她来这里谈,街坊们给你撑腰。”
  韩杞一看这架势,哪里还需要他,王婆一个人就能摆平。
  茱萸听说解小菲回来讨房子,店也不照看,扭着水蛇腰就来了,身边果然跟着一位玉面郎君,傅粉何郎一般的相貌,楚腰纤细,病如西子。
  解小菲看到她身边这么快有了别人,难免心酸。
  茱萸得了新欢,对他哪里还有什么情义,眼睛一撩,掐着腰道:“我问你,当初是我不同你好,还是你不同我好?”
  他们上次见面因解黄生出嫌隙,解小菲恳求她答应不再伤害解黄,遭她严辞拒绝。一时踌躇难言,“我……”
  “我是不是有说叫你处理了这条狗。”茱萸指着解黄,“我说你处理了这条狗,我继续同你好。你为什么不答应我,到现在还没处理?”
  玉面郎君听到茱萸的话,投来幽怨的眼神。
  解小菲说:“解黄是我一手养大的,我不会丢弃它。”
  “那就是你决意不同我好了,是不是?”
  解小菲不明白她什么意思,顺着她的话答:“是。”
  “大家伙儿都听见了。”此时周围围了一批看热闹的人,茱萸扬声道,“是他不同我好的,既然你不同我好,给我的东西怎么还有脸往回讨?”
  玉面小郎君跟着帮腔,“就是呀,送给女人的东西还厚着脸皮往回讨,算什么男人。”
  解小菲说:“我没说送给你,只说交给你保存。”
  茱萸哼道:“没凭没据的,你当然怎么说都行。”
  解小菲平时也是意气风发,得理不让人,没人敢来欺他,偏在女人面前硬不起来。他看见茱萸薄情寡义的模样,心已灰了,弱弱道:“之前放在你那里的银钱我可以不要,房子是我爹留给我的,就这么一个念想,你还给我好吗?”
  他眼角已红了。茱萸偏要得寸进尺,“钱?什么钱?你吃我的喝我的还没跟你算钱呢,你倒提起钱来了。大伙儿评评理,你一个穷酸衙役,你有什么钱?”
  解小菲不需要养家糊口,平时也没什么不良嗜好,很是积攒下一笔钱。当然,当中大部分是李纤凝给的,李纤凝随手一赏就抵得上他几个月薪俸。眼见李纤凝所赠的一枚金蝉此刻就明晃晃挂在那病郎君腰间,火气蹭蹭上蹿。
  一把扯下金蝉,“还说没有,这是什么。我家小姐的金蝉,凭什么挂在这种腌臜人身上?”
  茱萸气坏了。
  玉面郎君尖着嗓子吼,“你你你,光天化日之下抢人财物,还没有王法,把我的金蝉还给我!”
  他瞧解小菲身材不甚威猛,以为是和他一样的废物,要和解小菲动手。
  解小菲憋了一肚子气,正愁没个出气筒,见他扑来,一拳㨃他鼻梁上。
  玉面郎君的玉鼻刹那血流如注,吓得他吱哇乱叫。
  茱萸见自己的小相好挨打,心疼的跟什么似的,扬手回敬了解小菲一耳光。
  她一打解小菲,解黄立时来吠她,咬她裙子。茱萸怕给它咬伤,连踢带踹,“遭瘟的死狗,滚开!”
  解小菲猛地掐住她的脖子,眼睛赤红,布满红血丝。
  茱萸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看着解小菲满腔怒火,惊惧异常,腿也软了,转瞬挤出几滴猫泪,泫然欲泣,“好,你掐,你掐死我算了。”
  解小菲看见她落泪,想起初识那天她雨中为他撑伞,神情一软,松开了手。
  茱萸见他表情松动,更加得了主意,“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你不顾念那一夜的情谊,非要叫我一头撞死了才肯罢休吗?难道我的身子就白白叫你占了?”
  解小菲听不得这些,这是他唯一理亏的地方。如今叫茱萸当着众人的面喧嚷出来,面上火烧火燎,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嘴唇蠕动,正想放弃索要房子,王婆一口浓痰啐茱萸脸上,叉腰骂道:“不要脸的下贱货,丈夫死没一年就勾搭男人,死皮赖脸在男人家里留宿,正月里发情的母狗也没你骚。陪男人睡了一觉就敢狮子大开口,要人家的祖宅,黄花闺女也没你值钱呐,你屄里镶金了镶银了?镶金镶银也犯不上跑这来讹钱。”
  解小菲打小听惯了王婆骂街,习以为常。韩杞头一次听这等市井粗口,瞠目结舌,极是震撼。
  茱萸到底是个年轻面嫩的小娘子,给王婆用这等粗鄙言语骂,面孔涨的通红,愤然道:“臭婆子,我和你拼了。”
  王婆岂有怕的,弯下抓起一只鞋子,往茱萸身上招呼,口内嚷道:“街坊们上啊,打这没脸的骚货!”
  王婆一嚷,人群里又蹿出六七个婆子,大家一哄而上,按住茱萸又扯衣裳又拉头发。连玉面小郎君也跟着遭了殃,诶哟诶哟惨叫不绝。
  韩杞醒过神,拉着解小菲退到一边。
  战况激烈,几个婆子能把茱萸二人生吞活剥了,按在地上,又掐又打。茱萸和玉面小郎君的头发也乱了衣衫也破了,哭号连天。
  韩杞解小菲目瞪口呆。
  “这么打下去不会出人命吧?要不要上去拉开?”
  “是得拉开。”
  嘴上说拉开,脚步不挪分毫。这种场面不多见,二人皆呆了。直到茱萸即将衣不蔽体,解韩二人才猛地冲上前,劝说开众婆子。
  茱萸吃了这番苦头,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被几个婆子一路跟着回家取来了地契还给解小菲。
  解小菲见她鼻青脸肿,大起怜惜之意,规劝道:“你今后好好做人吧,别再——”
  茱萸听也不听,扭头去了。
  韩杞拍拍他肩膀,事情能圆满解决,已是大幸。
  过后,解小菲谢过了众街坊,清扫除尘,搬回居住。
  解黄回到自家宅子,满院撒欢。
  李含章前阵子和秦氏提了韩杞参军的事,心里不落底,怕事到临头女儿不同意帮忙,自己落得里外不是人,今日特来试探李纤凝心意。
  李纤凝得知李含章有意送韩杞参军,愕了愕,往深处探问,得知是仇璋出的主意。冷笑两声。
  两声冷笑把李含章笑得心头发毛,“凝儿不同意就当爹没说过这话。前衙还有事,爹先走了。”
  “韩杞知道吗?”李纤凝问。
  李含章坐回去,“他娘和他讲了,他说考虑考虑,还没有回音。”
  李纤凝起身踱到窗前。
  “凝儿不愿意帮忙爹不强求,爹再想办法。”
  李纤凝揪着瓶里的蔷薇道:“咱们家在军中有人脉,还要爹向旁人开口,成什么话。女儿勉力而为就是。”
  李含章一喜。
  “爹就知道阿凝不会不答应,真不愧是爹的好女儿,爹没白疼你。”
  父女俩说着话,韩杞突然闪进小院。案卷失窃一事他还是不放心,隐隐觉得和李纤凝脱不开关系,趁着散值,人走的差不多了来问个究竟。
  看见李纤凝窗前站着,远远喊了一声“阿姐”,及至进了屋,看到李含章也在,霎时呆住。
  仇璋和李含章说韩杞和李纤凝走的近,李含章还不怎么信,今日亲眼目睹韩杞称呼李纤凝阿姐,喜的无以言表。
  “好好好,你们姐弟俩和睦比什么都强。阿凝,爹真没想到你有这份心胸,爹一直以为……一直以为……”竟有点哽咽,“唉,不说了,有你这样的女儿是爹的福气。”
  韩杞立在门口,尴尬唤了一声县令。
  “傻孩子,叫什么县令,难道你叫她姐姐,还不肯叫我爹爹吗?”
  自打两年前叫李纤凝讥讽了,韩杞改口称县令,家里衙里,一直叫到今天。
  韩杞看向李纤凝,发现她嘴角噙笑好整以暇地望他,仿佛也在期待他叫。
  “爹。”
  爹字一出口,韩杞刹那红了面孔。他叫这声爹时想的不是继父,而是岳父。
  李含章老怀大慰,笑容可掬道:“你来的正好,我和你姐姐商量你参军的事。”
  韩杞一吓。他还没准备好告诉李纤凝,不料被李含章捷足先登,当下看也不敢看李纤凝,怕她误会,她从吉和手里救下他,他却要离她而去。
  李纤凝道:“听说你还没下定决心,在这里把决定做了吧,走还是不走,给我一个准信,我好替你早做打算。”
  韩杞望向李纤凝,她深褐色的瞳仁看不出情绪,他无法从中窥探她的心境。他低下头,复又抬起头,笃定地对她说:“我想上战场,求阿姐成全。”
  驰骋沙场是晋升最快的途径,他和她之间相隔万丈鸿沟,他想上战场,踏着尸山血海填平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他梦想有朝一日,成为那个有资格站在她身旁的人,与她并肩而立。
第98章 圆月篇(十七)虎与兔
  韩嫣最近三句话不离仇县丞。
  秦氏听她仇县丞长仇县丞短,不免好奇仇县丞的身世,私下里同韩杞打听,“这位仇县丞是个什么出身,若是寒门子弟,咱们嫣儿也不算太高攀。”
  韩杞坐在房门前削木头,面无表情道:“仇县丞的父亲是门下省侍中,祖父是前任中书令。”
  “中书令……那不就是宰相么,这样的人家咱们怎么够得上。嫣儿真是不着边际,唉,想当初小菲那孩子多规矩本分,嫣儿一口回绝了人家,惹得人家失魂落魄,这阵子都不大登门了。”
  秦氏说着话,韩嫣拎着新鲜换上的齐腰绿襦裙活泼泼转出来。
  “娘,你看我这身裙子配这根簪子好不好看?”一面说,一面抚了抚头上的金簪。
  累丝金簪,蝴蝶样式,两翼镶嵌碧玉。华美不失活泼,正宜韩嫣这种十六七的小娘子插戴。
  秦氏表情复杂。这已经是第五套衣裳了,就为了配这根金簪。
  韩嫣手抚金簪,爱不释手,“我只看了一眼,仇县丞就买下来送我了。早知这么难搭配我说什么也不收。”
  这话她已经说过很多遍。
  “嫣儿啊。”秦氏担忧道,“我听你哥哥讲,那位仇县丞家世很不一般,他那样的贵公子,自有名门闺秀相配,咱们还是谨守本分,莫往跟前凑了。”
  “娘,你说什么呢,是仇县丞对我有意思,谁往跟前凑了。退一万步讲,女儿就不配嫁个好人家吗?”
  “娘不是这个意思,娘是说……”
  “夫人。”秦氏话还没说完,珠珠跟着帮腔,“您别看仇县丞家世显贵就怯了,认为咱们小姐配不上他。这年头女儿家高嫁不新鲜。想当年玄宗身边的赵丽妃还是乐籍出身呢。”
  秦氏道:“什么年月的事了,还拿来说。我不担心别的,只担心那位仇县丞对嫣儿并非出于真心,他耽搁得起,咱们嫣儿耽搁不起。”
  韩嫣听了珠珠的话美滋滋,一心幻想有朝一日嫁作仇家妇,哪里还听得进去秦氏的话。拉着珠珠说:“走,咱们回去试裙子。”
  韩杞严声道:“娘和你说话,你当耳旁风?”
  “我又怎么了?”韩嫣嘟嘴,“你最近总看我不顺眼。”
  韩杞放下刻刀和木头,站起来说:“日后不准你去衙门,更不准你再见仇县丞。他有本事来咱们家提亲,少拿一根簪子搪塞你。”说罢,拔下韩嫣头上的簪子,气冲冲去了。
  韩嫣反应过来,急的直叫,“你拿我簪子干嘛,还给我!”待要去追,秦氏拦在中间,“你哥哥说的对,咱们是正经人家,不能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嫣儿,你就是太上赶着了,上赶着不是买卖。”
  “谁上赶着,说了一万遍,是他对我有意思。娘只喜欢哥哥,听哥哥的话,不喜欢我,我不理娘了!”脚一跺,跑屋子里哭去了。珠珠跟进去安慰。
  秦氏连连叹气。
  解小菲大老远的看见韩杞走来,今天不该他当值,正想上前问问他过来干嘛,话没说半句,韩杞“嗖”地打他面前走过去,怒容满面,看方向是去县丞房。
  逢午,周县丞出去觅食了,仇璋忙完手头的公事也打算出去用饭,屁股刚刚离开座椅,韩杞怒气冲冲走进来,手一扬,一枚金簪随即落到到案上,“你的东西,还给你。”
  仇璋记得那金簪,东市遇着的,韩嫣看到突然不走了,连夸了三四遍好漂亮,他只得买下送她。过后看她心花怒放,倒也觉得新鲜有趣。
  仇璋重新坐回去,撩一眼韩杞,“我叫你进来了吗?”
  韩杞不予理会,“你放不下小姐是你的事,为什么要招惹我妹妹?我妹妹不是你拿来刺激她的工具。既然那么放不下她,去求她呀,求她回到你身边。”
  仇璋冷笑,“发什么神经。”
  “想不到仇县丞是这样敢做不敢当的人,假如不是喜欢她,不是放不下她,暗中使计促使我离开衙门作甚?送我去参军是仇县丞的主意罢?那我告诉你,你不用这样大费周章,她心里还有你,她和我在一起,喊你的名字。你满意了吧?”
  仇璋脸色转阴,“出去!”
  韩杞一动不动,目光锁住仇璋,如豺如狼如虎如豹,透着猛兽的凶悍。
  仇璋抄起书卷猛掷,“滚出去!”
  解小菲在外面听了好半晌,闻听仇璋发火,忙进来拖拽韩杞。
  韩杞甩开解小菲,看着仇璋面前的长案,幽幽道:“我们在上面做过。”
  解小菲人都傻了,哪里还敢停留。强行拖走了韩杞。
  仇璋先是一愕,继而惊怒,一脚踹翻面前书案,怒气犹自沸腾,拢在袖中的手簌簌发抖,太阳穴狂跳不止。
  用了好半晌平复心情,叫人进来打扫收拾,自己出去散心。
  好巧不巧偶遇李纤凝。李小姐刚刚用过午饭,出来散步消食。仇璋经过她身边,骂了一声“贱人”。
  李纤凝莫名其妙,也不深究,仍旧散自己的步。
  李夫人着人给李纤凝送来一盒珍珠首饰,有项链有珠钗还有耳饰,李纤凝看到珍珠难免想起花露,想她生得珠圆玉润戴珍珠首饰是极美的,拣几样叫解小菲送去。
  哪知解小菲全须全尾去的,鼻青脸肿回来的。直呼,“小姐为我做主。”
  李纤凝惊问缘故。
  解小菲捂着伤处说:“有位罗公子欺负花娘子,我替花娘子出头,被那罗公子的随从和幽兰坊的打手揍了,他们十几个人打我一个。”
  前阵子李纤凝送了花露一只花兔,花露为其取名花花,日日精心照看,爱之如宝。
  昨晚花露服侍客人,花花窸窸窣窣爬到上床,客人嫌其碍事,随手掼到地上,掼的半死不活。
  今天花露说什么也不肯接客了,守着花花以泪洗面。点名要她作陪的罗公子以为她拿架子,大发脾气。解小菲送首饰赶上,与罗公子争辩了几句,罗公子便指使手下打人。幽兰坊自然向着客人,一起来打他。若非他跑得快,差点交待在那里。
  李纤凝听完,问解小菲,“你怎么不提我?”
  解小菲道:“小姐,不是我不会说话,在衙门里你说一不二,到了外面谁认识你呀。您莫自我感觉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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