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茼蒿配合米饭，更能吃出它的香甜与清新。
搅拌一下，沾上炒茼蒿自带的汤汁的米粒，油润度更加明显，但即使看起来有些油光光的，吃起来也一点都不腻，反而更让人食欲大开。
“你若是不愿吃独食，就把这和那孩子平分了吧。”老将军将之前黎锦留在这里的一碗油渣又推了过来。
“爹爹！怎么完全没动呢？这个只要冷了就不好吃了！”黎锦责怪父亲。
其实因为加了很多辛辣的调味香料的关系，即使冷了吃起来也不会油腻，只能说没刚出锅时的滋味新鲜俏皮了。但黎锦就是要这样说话赌气来表示对父亲没吃这碗油渣的不满。
老将军道：“我不想吃这个。这是我的宝贝爱女自己舍不得吃留给我的，我为什么就不能留给她呢？”
“……”黎锦一时无言。
一番推让之后，结果还是三个人均分了，这样的结果黎锦觉得还算可以接受。
只有父女两人吃饭的时候，一般是不怎么说话的。
倒不是因为食不言寝不语这种规矩，而是因为父女俩相处时都常常有些讷于言辞。
有事才说话，为了闲聊而说话，就不是黎家人的习惯。
但黎锦在吃今天晚饭时，却一直想着该在什么时间跟父亲说宅院的事儿。
想来想去，她还是没忍住在快吃完时开了口，对父亲说了今天找庄宅牙人时的见闻。
黎锦如此这般地复述了一番，然后说道：“爹爹怎么看？那座‘凶宅’可以考虑租赁吗？”
老将军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问道：“小鱼会怕鬼吗？”
黎锦想了想，道：“不怕。”
老将军道：“为何不怕？”
黎锦道：“遭天谴而死的事情，或许倒有。孩儿却从未听说谁死于恶鬼索命。可见鬼怪这种东西，就算真有，也没什么能耐，自然不需要怕了。”
老将军道：“小鱼都不怕，为父自然也不怕了。”
黎锦微蹙柳眉，道：“我们虽是不怕这些，但家仆们也许是会害怕的，怎么办呢？”
父女一时沉默。两人似乎都在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黎锦注意到阿诚举起了一只手臂，似是想说些什么。
阿诚难得主动想说什么，黎锦感到有些惊奇，便道：“阿诚，你想说什么，可以说出来，没关系的。”
阿诚获得了说话的许可，却显得颇为腼腆，像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似的。
他思前想后，似乎又酝酿了许久，方说道：“阿诚觉得传闻不可信，不如亲自去‘凶宅’现场查验一番。若是能获得房主许可，不妨在那里过上一两夜，才能知道这宅院究竟能不能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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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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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锦想了想，道：“其实我也大致是这么想的。阿诚说的倒是明白。”
老将军道：“小鱼可是真的不觉得害怕吗？”
黎锦道：“自然是真的。孩儿虽然胆子不算小，却也从不逞能做事。孩儿很紧身的。”
老将军沉思片刻，面色微露担忧，道：“要不然，我同小鱼去看看？”
“不用劳烦爹爹。”黎锦说罢，转头看着阿诚，问道，“阿诚可愿意陪我去夜探一番？”
阿诚道：“若能助将军一臂之力，阿诚自然是愿意的。”
“那便这么定了吧。”黎锦十分自信地对父亲说道，“爹爹不用担心，我真的不怕这个。”
老将军神色稍安，道：“既是这样，你们吃完了便快去吧，碗我洗就是啦。明天记得早点回来。”
黎锦听到父亲竟然说起有关洗碗的话，觉得有趣，不由得莞尔一笑。
她也刚好吃完，放下筷子道：“那就麻烦爹爹洗碗了，孩儿先走啦。”
早在举起手臂的时候，阿诚就已经吃完了，他马上站起来跟上黎锦，两人走出门去。
因为天已经快黑了，黎锦担心那家庄宅牙行打烊，所以走得很快。
她大步流星地迈着步子，一边走一边又不由得担心起来。
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急躁了？
就算庄宅牙行还没有打烊，现在就能立刻进去跟那个牙人说明自己意思，应该也得等到明天才能联络上房主吧？
那现在还这么着急，就有些没必要了，慢些走、甚至根本不去也许更合适。
黎锦转念又想了想，今天去说的话，庄宅牙人明天就会和房主联络，但若是明天去说的话，庄宅牙人怕是就要等到后天才会和房主联络了。
这么一想，自己急性子一点，倒也没错。
能早一天完成，就能节省一天时间。
黎锦稍微心安理得了一些，此时也恰好步行到了庄宅牙行那里。
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那个庄宅牙人刚好准备打烊，缓缓地走出来。
他背对着黎锦，正想将一把铜锁挂到门上。
这原来是两扇对开的黑门，现在还没有锁好。
黎锦走上前去，道：“嘿！你可还记得我么？”
她声音清亮，颇为动听。
这时街上不算嘈杂，说话不受干扰。黎锦音量虽然不大，庄宅牙人却是立刻听见了，他停下了手里锁门的动作，转过身来。
庄宅牙人一见是黎锦，便露出买卖人特有的陪笑神色来，道：“原来是大小姐，我自然是记得的。”
黎锦道：“你还记得我想租赁什么样的房子吗？”
庄宅牙人笑道：“这个也是记得的。大小姐想要的那种房子，价格不是很合适，所以走了嘛。”
黎锦“嗯”了一声，正要再开口，庄宅牙人又很伶俐地说道：“大小姐可是有主意了？那座‘凶宅’，您果然还是有兴趣吗？”
黎锦点点头，道：“确是如此。我已经与家里人商量过了，这座‘凶宅’我们想去看看，再做决定，可以么？你可否尽快联系房主，让我们去看看那房子？”
庄宅牙人道：“不必联系房主了。房主人似乎很忙，那房子眼下也未曾住人。所以他已经把钥匙给了我。大小姐若是有需要的话，我便带您去看。”
黎锦想了想，道：“那里，离这里远吗？”
庄宅牙人道：“走路过去，大约一炷香工夫。”
一炷香便是四分之一个时辰，对黎锦来说，倒也不算远。
她身体一向健康，徒步走上一两个时辰也不是难事。
只可惜时间有些晚了，现在已经是申时之末，若是走路过去那家凶宅，怕是要到酉时了。
黎锦稍稍犹豫了一下，便道：“既是如此，你现在可方便带我去吗？”
庄宅牙人道：“可以的。但是我话要说在前面，我胆子不大。若是现在过去，只能领大小姐去外面，里面我是不能进去的。大小姐若是实在需要我进去陪您看房子的话，就得等到明天白天了。”
黎锦道：“这没关系，不用再拖了。还是你带着我到外面，我自己去吧。”
庄宅牙人这时也锁上了门，道：“那便走吧。”
四分之一个时辰的路程，其实也算得上远了。若是一般养尊处优的人，也许会雇上一辆马车代步吧。
但黎锦现在正在潦倒之时，吝啬得很，哪里舍得为这点路程雇车，自然便徒步与阿诚一起走过去了。
实际上路才知道，庄宅牙人说是一炷香工夫，但黎锦觉得，若是她自己走过去，也就是一盏茶的工夫罢了。
一炷香的计算，看来是庄宅牙人终日久坐，不锻炼所致。这一路上，黎锦和阿诚经常要停下来等他，结果当然就走不快了。
就距离而言，其实并不算远，但位置似乎颇为别扭。黎锦简直都不太相信，自己之后还能一路不问路地找回大杂院。她稍微担心了一下，又想到自己可以问路回家，也就不想了。
终于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倒是有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黎锦真没想到，号称寸土寸金的京城之中，竟然还有宅院中种着一大片竹子的平民居所。
将军府都没种竹子，因为听说这种东西怕冷，若是种了，便要有专人打理，侍弄起来太过麻烦。
黎家上下，也就谁都没想过要种这种东西。
庄宅牙人道：“就是这里了。这里名叫‘紫竹小院’。若说环境，您也看到了，好得没话说。就只是‘凶宅’的名声让人望而却步，原房主才刚建好，住进去没几天就开始出事，不敢住了。想卖又卖不掉，只得低价出租，大小姐您若是福缘深厚，能买下来或是租下来，可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黎锦虽然觉得这里就算自己能租，也绝对买不起，却还是禁不住问道：“若是买的话，多少钱？”
庄宅牙人道：“三十两银子就可以了。”
黎锦惊讶道：“三十两银子？”
庄宅牙人似是以为黎锦嫌贵，辩解道：“三十两银子真是赔本到家，如同白送的价格了！光是建这房子都不止三十两，更不要说地皮的价钱了。就连这院子里大量的竹子，种植的成本也是十几两呢！您若是买了这个‘紫竹小院’，那真是稳赚不赔的好事！”
黎锦点点头，道：“我知道。买这‘紫竹小院’的价钱，只够在京城租正常房子的一年罢了，极是便宜的。但只是，我连三十两银子也拿不出来，虽是可惜也没办法。”
庄宅牙人道：“大小姐真的不考虑设法买下来吗？”
黎锦无奈摇头，道：“这话题先放下吧。我先进去看看再说。”
庄宅牙人道：“之前说好了，我是不能进的。您若是真心想进去，我便把钥匙先暂借给您，明天还我便罢了。”
黎锦想了想，抬手接过钥匙，道：“那便先这样定了。明天我若还能活着，便把钥匙还给你吧。”
庄宅牙人笑道：“大小姐说的是什么笑话？您福缘深厚，说不定这宅院本来就是您的东西。上一家，不过是为您造房子的工具之手罢了。”
黎锦摇头笑道：：“那些以后再说，我要进去了。你若是明白、没什么别的要说，也可以走了。明天我若是还能活着的话，便来找你吧。”
庄宅牙人的笑容有些干涩，道：“那我便先走了，大小姐保重。”
他说完了，真的转头就走，看来像是是对这座“凶宅”颇为忌惮。
黎锦看着全程沉默的阿诚，道：“阿诚觉得这里怎么样？”
阿诚愣了一下，思索了一番，道：“将军可是想听阿诚说实话？”
黎锦道：“这是自然。想听自欺欺人的话，何必听别人的意见，我自己便能想出一大堆了。”
阿诚道：“阿诚觉得这里很好。但阿诚的感觉做不得准，恐怕误导了将军。”
黎锦道：“这倒也未必。我也觉得这里很好，不像是‘凶宅’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
说了这番话，黎锦便往院子里走进去，阿诚也跟在她的后面。
现在天气已经有些转凉了，但这里的竹林看起来仍很茂盛翠绿，不愧为岁寒三友之一。
将军府不种竹子，黎锦在北方边关镇守时更没机会见到竹子，因此看到院子里如竹林一般的竹子时，她感到颇为新鲜。
黎锦看着这些竹子说道：“这看来不是刚种下的。”
阿诚也道：“确实如此。竹子能长成这么高这么大一片，少说也是种了三五年才行。”
黎锦道：“我还以为竹子长得很快呢，居然要三五年？阿诚若是不说，我还以为一两年就能长成了。”
阿诚道：“看这样的长势，确实要这些时间。竹子开头几年长得很慢，过了一定时间就长得极快了。”
黎锦道：“为什么呢？”
阿诚道：“竹子一开头并不怎么长高，只是长根而已。等根在土里延伸久了，才能转为长高。”
黎锦道：“它若是四处扎根，会不会影响地基？这房子还能牢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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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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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诚道：“不会的。”
黎锦又道：“为什么不会呢？”
阿诚道：“这个阿诚也不知道。阿诚从来没见过哪家的房子长在竹边，被竹子给拱坏了地基的。想来应该是不会的。”
黎锦道：“那就好，看来是不必担心这个的，倒是我多虑了。”
这些竹子青翠整洁，看来很是美观，手感也很滑润。黎锦恋恋不舍地欣赏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在院子里四下观看起来。
这院子里竟然还有不止一口井。
大杂院里也有一口井，但井水的高度很低，要往下放绑着井绳的水桶再提起来，才打得出水。
但这里的井水却很奇异，高度几乎与井水相当，一伸手就能舀起水来。
黎锦好奇地伸手摸了摸，水很温润，不冷不热。
黎锦用手捧起水，凑到嘴边尝了尝。
水很甜美，又有种浓稠馥郁的感觉，像酒一样。优质的井水一般都是这样的，这就叫“甜井水”。
大杂院的井水就不算好，喝起来有淡淡的涩味，幸好苦涩得不算厉害。
黎锦又继续在院子里转悠了起来。
名字是叫做“紫竹小院”，但这里可真大，虽然比将军府要小很多，但比大杂院却大上好多倍。
房子很多，而且相当新，里面还有各种家什。
桌、椅、床、柜一类的家具基本齐全，厨房里还有砌得很不错的灶台。
没有碗、筷、盘、碟等精细的餐具有点可惜，但诸如锅、盆、缸、坛子之类的大家什倒是有的。
烟囱砌得也好。
大杂院的厨房里没有烟囱，想做些油烟大的东西，只能到屋子外面去。
屋子里的灰很厚，但并不算乱，收拾收拾应当就可以直接住人了。
黎锦简单地转了转，什么都没发生。
也许跟现在的天还没彻底黑透有关？
她又思索了一番，然后改了主意，对阿诚道：“若是我想现在回大杂院一趟，你会觉得麻烦吗？”
阿诚摇摇头，说道：“这里虽然离大杂院不算近，但现在动身的话，速去速回倒也不麻烦。若是将军想回去，就现在回去吧，再晚了，天会更黑，路就更不好走了。”
黎锦道：“既是这样，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黎锦虽然性情内向，不算好动，但毕竟是当过将军的，她又年轻，身体好得很。
那个庄宅牙人走过去看来倒很吃力，黎锦可不会这样。
实际上，从这里到大杂院，倒是要花超过一炷香、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因为从牙行到这里，恰恰是与牙行到大杂院走的反方向。
要多走这些距离，让黎锦有些不快。不过对她和阿诚来说，这点距离也实在不算什么，只是耗时而已，消耗的那点体力完全不用心疼。
一路无话，结果两人又走了半天才回到大杂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