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黎老将军不太甘愿地说道，“算了，我还是不说了为好。但，这么说来，我还是给你个‘忠告’吧，如果你非要和‘那孩子’在一起的话……”
父亲为何又突然开始说起了自己与阿诚的事情？黎锦并不知道。
而且，在这种方面，她的好奇心也实在是不太强。
父亲所说的话语，虽然黎锦不是很想听，但她依然努力听了。
“我不会阻止的。这是实情。”黎老将军认真坦率地说道，“你可以因为别的任何事情放弃他，但不要仅仅因为家世这种问题而放弃。如果你是真心这么想的话，我就是第一个对此表现得不愿意的‘亲友’了……”
“可是……”对父亲说了这样的话之后，黎锦只感到一头雾水，她混乱地说道，“身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吗？如果不分手的话，就算爹爹同意，英亲王也不会同意的吧！”
“我觉得没问题啊。”黎老将军乐观地说道，“英亲王那家，是和我们家一样疼爱孩子的人家呢。而且，那家的女孩儿性格很强势，在家里是说的上话的存在。她和你的关系，看起来也不错，只要她同意你们在一起的话，前景应该很乐观的吧……”
黎老将军的话，让黎锦感到不可思议，他说的是真的假的……
如果父亲所言是真的话，那黎锦到底要怎样做，才是更好更理想的选择呢？
难道说，其实自己与阿诚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悲观吗？
自己亲手推动两人的关系、往坏的方向发展的做法，其实只是弄巧成拙了而已？
想到这些可能之后，黎锦的心中，便更加被混乱与不安淹没了。
准备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黎锦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嗓音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浑浊沙哑了。
虽然眼泪未曾流下来，但呼吸却做好了哭泣的准备。
之前，只是因为黎锦一直呆呆地没有说话的关系，她才迟迟没有发现这一点罢了。
不能这样的。
自己是不应该因为自己的事情流泪哭泣的。
这是懦弱的体现。
“爹爹你说的……也许没有什么错误，但实际上，操作是‘很有问题’的啊。”黎锦带着哭腔说道，“因为，首先，孩儿都已经没脸去见‘她’了……”
自己一直都在欺骗对方，这是黎锦的一块心病。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最后，黎锦终于还是被迫使自己的谎言暴露了出来。
这一切过往，造就了最糟糕的结果。
黎锦苦涩地回忆着自己与连琥相处的点点滴滴，越是回忆就越是烦恼。
这段无限近似友情的关系，是否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呢？
如果在今天之前，在某个时间节点上，黎锦提前向连琥坦承自己的身份的话，对方会原谅她吗？还是会愤怒地拂袖而去呢？
不管怎么说，也比今天这样，最糟糕的情况下，黎锦如此暴露真实身份这一个结果要好吧……
要为欺骗而道歉，就要在对方没有发现自己在欺骗的时候道歉。
如果在对方已经发现的时候道歉，那就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到那个时候，对方再也无法感受到自己的真诚了。
想到这一点，黎锦觉得尤其难过。
“脸面这种东西，真的很重要吗？”黎老将军不解地说道，“我觉得没什么用吧。反正你也弄丢过它了，不如干脆彻底不要了吧。”
父亲那突如其来的话语，让黎锦陷入混乱。
父亲的言语过于没有道理，反而让黎锦无法反驳。
“嗯……”黎锦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好了。
“我换个问题吧。如果脸面是一种非常重要的东西的话，那么，它对你来说，重要到什么程度呢？”父亲说道。
“这个……这个……这个孩儿也不知道啊……”黎锦慌乱地说道，“孩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爹爹的问题，这太奇怪了。”
“对你来说，脸面这种东西，比与那个女孩的感情还要重要吗？”黎老将军略有些疑惑地说道，“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脸面就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了。”
“不，如果是这种意义的脸面的话，它对孩儿来说，就一文不值。”黎锦说道，“但是，让孩儿为难的关键点在于……孩儿觉得，如果孩儿现在去见她的话，她一定会很生气的。就算孩儿求她原谅，她也不会原谅孩儿的吧。那么，孩儿还不如不去，这样还能让她少生点气……”
“你怎么知道？你试过吗？”黎老将军说道，“你去试验一遍的话，可能会成功，也可能会失败，但是，你不试验的话，你连失败的机会都没有。你只有放弃而已。这是你想要的吗？”
“这不是孩儿想要的……可是……”黎锦混乱地说道，“孩儿不明白了。爹爹的教育似乎很有道理，但是，这不是孩儿能理解的道理。孩儿该怎么办呢……”
“首先，小鱼你先冷静下来。”黎老将军说道，“如果你陷入混乱与迷惑的话，那你做的每一步，都会让情况更糟。先冷静下来，才能考虑接下来的结果。”
“唔……谢谢爹爹，可是……孩儿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冷静下来啊。”黎锦又用要哭出来的声音说道，“孩儿只有一种要崩溃的感觉。有什么办法能冷静下来吗？”
“先洗脸吧。”黎老将军说道，“根据我的经验，洗脸可以降温。虽然只是降温外部的皮肤而已，但是应该也能多少让人的脑子冷静下来吧。”
“洗脸可以让人变得冷静吗？”黎锦疑惑地问道，“这是爹爹听说的吗？”
“当然了。”黎老将军笑了，“你曾经把滚烫的容器浸泡到冷水里过吗？”
“有过啊。”黎锦有些不解，她说道，“爹爹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呢，和当前的情况有关吗？”
“把装满开水的容器浸泡在冷水里的话，里面的开水温度就会跟着降低。”黎老将军说道，“同理可知，只要降低脸上的温度的话，脑子的温度也应该会随之降低的。”
“嗯……孩儿觉得并不是这么一回事。”黎锦哭笑不得地说道，“因为，孩儿的脑子也完全没有升温的感觉啊。算啦，那我就先去试验一下吧，多谢爹爹。”
黎锦打来了冷水，将冷水泼在自己的脸上。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自己似乎的确变得冷静起来了一些。
“怎么样了？”黎老将军说道，“小鱼有没有因此冷静下来的感觉？”
“也许吧……”黎锦困惑地说道，“爹爹指教的是。孩儿确实觉得这多少有点效果。”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黎老将军说道，“有头绪吗？”
“唔……孩儿没有自己想清楚的头绪。”黎锦苦笑着说道。
“事到如今，仍然没有吗？”黎老将军有些失望地说道。
“孩儿是没有自己想清楚的头绪，但是孩儿有了爹爹给的头绪啊。”黎锦用近似强颜欢笑的表情说道，“孩儿决定了，现在就鼓起勇气去找莲湖郡主，求她原谅孩儿。”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就最好不过了。”黎老将军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道，“爱人难得，朋友又何尝是不难得的？”
“爹爹说的是。”黎锦对黎老将军的话，多少也抱有认可的态度。
如果只是非常普通意义上的“爱人”“朋友”那可能确实很容易找到。
但是，如果是知己意义上的那种关系，就显得特别珍贵了。
虽然和莲湖郡主相处的时间很短，但黎锦也真的很喜欢她。
怎么说呢……某种意义上说，真是讽刺。
除了在记忆中十分模糊的母亲，以及父亲与弟弟之外，黎锦最有亲近感的人，偏偏就是英亲王府这对姐弟了。
如果说，父亲与英亲王的关系，是“八字不合”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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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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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与上一辈的情况，完全相反的是，黎锦与连家姐弟，简直是天生八字很合拍的关系了。
用东洋进口的占卜书上写着的内容来形容的话，就是“相性很好”的意思吧。
所以，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奇怪与复杂啊。
黎老将军与英亲王，是因为八字不合而结怨的。
而继承了这种生来就有的立场，本应关系不好的黎锦与连家姐弟，却如此讽刺地八字相合。
这还真是令人郁闷至极的情形……
要是能改变“黎连两家有矛盾”的这一点就好了。黎锦的痛苦，很大程度上缘自于此。
想到这件事、并对此抱有憧憬的时候，黎锦苦涩的内心，也重新燃起了不可靠的希望。
“爹爹，孩儿走了。”黎锦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新衣服。
由于营业的关系，黎锦原本穿在身上的那套衣服，多少溅上了一些汤汁之类的污渍，已经不是那么整洁了。
虽然污渍并不明显，但仔细观察的话，恐怕还是能看出痕迹的吧。
况且，现在，黎锦真实的身份，在对方那里已经不是秘密了。
因此，黎锦也没必要故意不穿自己平时的衣服，打扮得格外朴素了。
穿得鲜明亮丽一些，也许会因为显得重视，而引起对方的好感。
当然，这推测，也许只是黎锦的一厢情愿而已。
实际上，反而会让后果变得更加麻烦也说不定。
但总而言之，黎锦的计划基本就是这样了。
“去吧。”黎老将军慵懒悠然地说道，“放轻松些吧，情况也许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糟糕。”
“孩儿知道了，多谢爹爹。”黎锦柔和地说道。
虽然，黎锦其实觉得，这只是父亲鼓励自己的乐观发言而已；但她还是因这一番话，多少燃起了希望。
于是，黎锦就以这样的装扮姿态，离开了“有间饭庄”。
然后，黎锦很快步行来到了“英亲王府别院”，也就是原本的“将军府”。
这个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称之为“将军府”的昔日黎家府邸，今天的门竟然大开着。
门卫还在那里看守着大门。不过，在黎锦眼里，他看起来更像在无所事事地打发时间。
比起大门敞开的事情，还有一个更明显的变化。
敞开的门口，居然有一只胖胖的白色鸭子待在那里，它正憨态可掬地晒着夕阳，看起来又憨厚又悠闲。
什么呀……这是……
这只鸭子的出现，让黎锦一时摸不着头脑。
她原本紧张严肃的心情，也由于这只鸭子的出现，而浮躁、混乱了起来。
“您有什么事情？”看到黎锦正望着那只鸭子发呆，门卫便上前试探着问道，“还是说，您就只是来看鸭子的路人吗？”
“不，我不是来看鸭子的！”黎锦的脸色变得通红，一时居然不知道该不该辩解这件事。
刚才，确实因为惊讶的关系，不由得盯着鸭子看了一段时间。
但是，她根本不想看这只鸭子，只是这只鸭子阻挡并吸引了黎锦的视线而已。
自己被误会“喜欢鸭子”的话，会让黎锦感到很丢脸的。
黎锦对这种东西才没有兴趣啦。
就算是限定在“能下蛋的动物”里进行选择，黎锦肯定也更喜欢母鸡。
鸭蛋吃起来很腥。只有腌成咸蛋才会显得好吃一些，黎锦不喜欢。
“那您是来做什么的呢？”门卫又再问道。
“那个……麻烦你通报一声郡主，就说‘小鱼’来拜访，问她肯不肯见我吧。”斟酌许久，黎锦最后还是只能说出这种话而已。
过去叫小鱼，现在还是叫小鱼。
与莲湖郡主相处的时候，黎锦一直自报的都是“小鱼”这个小名。
现在，只是因为暴露了真实身份，就改掉的话，感觉也很奇怪。
其实仔细想想，就连“连琥知不知道黎锦的真名”这一点，都很值得怀疑。
毕竟，黎锦实在不记得，自己对连琥提及过真名的事情。
虽然，如果，现在说出真名的话，或许连琥听到姓氏就会想得起来黎锦的身份了。
但黎锦觉得，还是算了。她不太愿意这么做。
从以前开始就一直使用的名字，因为偶发的意外，就突如其来地擅自换掉了的话，对方也许会觉得黎锦不念旧情吧。
没过多久，门卫就回来了。
“郡主说‘请进’。”然后，门卫对黎锦说出了这番话。
这就“请进”了吗？过程真是意外的顺利。
顺利得黎锦连进去都觉得别扭了。
对方是多么宽宏大量的人啊。
虽然，也可能，连琥把黎锦叫进去，只是为了骂她而已吧。
但根据黎锦对连琥的了解，对方也实在不像是这种心机深沉、或是行事粗暴的人。
不过，黎锦虽然认为，连琥叫自己进去时，别有用心的可能性很低，但是，她依然不太愿意进去。
怎么说呢，这就是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吧？
但在这时紧张害怕，也没有用。
内心挣扎了片刻，黎锦还是鼓起勇气进来了。
不知为什么，黎锦站在门前的时候，那只白色的胖鸭子也站在了门前。
明明黎锦站在那里不动的时候，鸭子也站在那里不动。
但黎锦一进门，那白色的肥胖鸭子，竟然也跟着走了进来。
什么呀……就好像黎锦才是它的真正主人似的。
想到这里，黎锦不由得哭笑不得。
回过神来，黎锦才发现连琥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对方的脸上，果真没有愤怒、怨恨之类的敌意。
不过，倒也没有激动、兴奋、快活之类的情绪就是了。
要是一定要描述连琥脸上的表情的话，那大概可以算是……骄傲自大、还有一种炫耀的态度？
连琥的气，消得那么快吗？
真让黎锦有种不知所措的心情。
“你看，我的鸭子可爱吗？”连琥得意洋洋地说道，“这可是二十两一只的西洋鸭子呢。”
黎锦原本只是觉得，这只白鸭子肥肥胖胖、憨态可掬的样子，很是乖巧有趣而已。
但听了连琥的话，黎锦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了被冲击的感觉。
最近，自己的理解能力好像越来越差了；以后，变得更笨的话，又该怎么办才好……黎锦无助地想着。
“二十两一只？”黎锦呆呆地问道。
黎锦果然还是疑心，那个价格，只是自己听错了而已吧？
而且，无论怎么去想，黎锦都觉得，是自己听错了的可能性更大才对。
但是，与黎锦的期待不同，连琥并没有对这一点做出否定。
“对啊。”连琥只是兴致勃勃地说道，“好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