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想法，但阿诚非常赞同将军的这一段观点。”阿诚道，“阿诚觉得，真相，大概就是将军所说的这样吧。”
“不过……我刚才想和阿诚说的，是‘这个饮品应该叫什么名字’，而不是‘为什么茶奶听起来很难听’啊。现在我们所谈论的这个话题，感觉好像跑题了呢。”黎锦忽然想起，便笑着说道，“所以，阿诚你也没有想到，‘这个饮品应该叫什么名字’吗？如果没有想到就算啦，来日方长，我们可以慢慢想。但如果已经想到了，却因为跑题忘了说的话，就先把这个饮品的名字说出来吧。在讨论感受之前，我们先来讨论讨论饮品的名字怎么样？”
“刚才，阿诚确实是还没有想到它的名字……”阿诚想了想，缓缓说道，“不过，阿诚现在倒是想了一个名字，只是，不知道将军会不会喜欢。”
“总之，阿诚你先说出来吧，只有你说出口，我才知道喜不喜欢啊。”黎锦说道，“别顾虑，阿诚你直接说吧。我一直都是个从谏如流的人，你应该知道的。”
“我觉得……把刚才将军想到的‘茶奶’这个称呼，那两个字倒过来变成‘奶茶’的话，感觉就很不错了。”阿诚道，“不需要大改，将军的思路就很好。”
“为什么要叫‘奶茶’？这个名字真的没问题吗？”黎锦道，“这让我感觉……这只是换汤不换药的称呼啊，改成这样的意义是什么呢？”
“‘语感’上是明显不同的。”阿诚平静而自信地说道，“阿诚想了一下，‘奶’是‘天然存在的东西’，‘茶’是‘后天人工制作的东西’。
“茶，并不是限定用茶叶冲泡或者煮制出来的饮品，而是许多饮品的统称。
“‘花草茶’就不说了，比如‘面茶’‘油茶’等，都跟茶水毫无关联，但却也叫做茶。
“所以，如果把这种饮品称之为‘奶茶’的话，在语境上听起来就非常和谐，至少比‘茶奶’和谐。
“将军所想的，把两种原材料组合在一起的思路，本来并没有错，只是在语境的感知上稍稍出了偏差而已。”
“哇！阿诚你好聪明啊！我就想不到这一点呢！”黎锦快活地惊叹道，“原来如此，阿诚你这么一解释，真是让我茅塞顿开，醍醐灌顶呢！好啦，现在这种饮品有名字了。从今天开始，它的名字就叫‘奶茶’吧！”
“谢谢将军的肯定。”阿诚轻声说道，“阿诚感到很荣幸。”
阿诚的脸上，染上了樱桃花一般的颜色。
格外白皙的他，脸红的时候，脸色也是很淡的。
“所以阿诚想要什么奖励呢？”黎锦说道，“你刚才帮我起了‘奶茶’的名字，这可帮了我大忙呢。‘糖雪球’的时候，也是你起的可爱名字，让我觉得非常喜欢。当时没有奖励你，现在，两件事一起奖励怎么样？就算你提出稍微过分一点的要求也没有问题哦。”
“将军说的是真的吗？”阿诚用粉红色的小脸望着黎锦，很紧张地说道，“过分一点的要求，真的也是可以提的吗？”
“只是‘稍微过分一点’的话，当然可以啊。”黎锦微笑着说道，“但是，特别过分的可不行哦。不过，我觉得阿诚也不可能提出特别过分的要求的吧。”
“嗯……”阿诚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其实，阿诚就连‘稍微过分一点的要求’，也不愿意提出啊。但是，阿诚确实想要‘只有将军才能给的东西’。”
“我知道啊。”黎锦用愉快的语调说道，“阿诚是好孩子嘛。就因为阿诚是好孩子，所以，我才会试图满足阿诚的要求。如果阿诚不是好孩子的话，我就不会做出这个承诺了啊。”
“那么……”阿诚吸了一口气。
黎锦甚至觉得，他高挑但却纤瘦的身体，竟然在微微颤抖。
黎锦认真地望着阿诚，阿诚却没有再说下去。
这让黎锦觉得很纳闷，她只能静静等待着。不知道阿诚什么时候，才会把他的愿望说出口。
但是，阿诚在说了那两个字之后，就真的没再说话。
不仅如此，当阿诚说出“那么”之后，他整个人竟然好像泄了气似的，流露出无力而软弱的表情，沉默了下来。
也因此，气氛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沉默的空气，总是这么让人不自在。
“阿诚怎么不说话了？”最终，黎锦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
毕竟，她要是也静待着不说话的话，感觉就算再继续煎熬一段时间，现状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阿诚想了一下，还是别提要求了。仔细想想，帮将军的忙，明明是阿诚分内的事情，怎么能要求奖励呢？”阿诚红着耳朵，很无力地说道，“这就像，只是受雇佣的工人，明明已经有工钱了，却要求雇主因为自己的工作做得好，而额外付费一样。阿诚之前生出的这个念头，实在是非常无耻。阿诚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所以还是算了吧。”
“……”双方都一度沉默了下来。
这真是令人意外的情节展开，黎锦心想。
“不，别这么想吧，阿诚。”黎锦哭笑不得地说道，“在食肆这种地方，经常会有给小二和厨师小费的慷慨食客呢。按你的说法，服务到位，这些本来也是分内的事情，可他们还是收了钱。别人也没有觉得他们收小费很无耻啊？”
到食肆、饭庄吃饭，到底该不该给小二、厨师或是其他的工作人员小费？黎锦其实也搞不懂，反正她是没有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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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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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食肆、饭庄吃饭时，该不该给小二与厨师赏些小钱这件事，由于黎锦几乎终日闭门不出的缘故，对此当然搞不太清楚。
但是，这并不影响黎锦试图用这番话来说服阿诚。
不过，至少对阿诚来说，这番劝说，没什么效果就是了。
“他们是他们，阿诚是阿诚。彼此都是不相关的。”阿诚以十分僵硬的语气说道，“之前，阿诚说了想要奖励的话，现在想想，果然是太欠考虑了。事到如今，阿诚觉得很羞耻。将军请不要再想这件事了，忘了它吧。”
阿诚现在的态度算什么啊……黎锦听得一头雾水。
黎锦正试图搞清楚状况、要和阿诚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虽然不是很重要却相当紧急的事情，便立刻站了起来，朝厨房外走去。
“之前烤的那些绿豆沙馅饼，该从烤炉里拿出来了。”黎锦说道，“阿诚先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黎锦估算了一下时间，似乎烤制得有点久了。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出炉晚了，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并不特别需要担心吧。
毕竟，黎锦凭感觉填入的燃料，并没有多少。
一旦燃料燃尽了，火自然就会熄灭了。
由于烤制时间过长，而毁了一锅点心的意外，应该不至于出现的。
但还是稍微着急一些比较好，因为如果拖太久的话，烤炉里的绿豆沙馅饼就会变冷了。
这种调味微甜的点心，凉了自然也能吃出香味。
但刚出炉时，热气腾腾、令人惊艳的美味，可不是变冷之后的点心所能比拟的。
由于着急把这些绿豆沙馅饼拿出来，以便享受新鲜出炉时的美味，黎锦自然要先暂停与阿诚的聊天了。
黎锦很快来到了烤炉前方的空地上。
动手打开烤炉的炉门之后，黎锦这才发现，放燃料的地方，还有几个不明显的金红火星在微微闪动。
可以大致推算得出，黎锦过来的时候，燃料也非常恰当地才刚刚耗尽。
再过一小会儿，烤炉的热量应该会散发殆尽。
而那时的绿豆沙馅饼，才会慢慢变凉吧。
所以，黎锦赶来的这个时间段，是非常理想的，完全没有浪费烤炉的热量。
于是，黎锦用厚布垫着隔热，把装着绿豆沙馅饼的铁盘拿了出来。
怎么说呢……感觉还是、稍稍有些失手了吧？黎锦心想。
后烘烤的那一面的颜色，看起来比先烘烤的那一面的颜色要深一些。
幸好，也只是“深一些”而已，并不是烤焦烤糊了的程度。
这一面会深一些，也是难以避免的。
最初烤出那一面的时候，绿豆沙馅饼的温度比较低，这样烤出来的火候，也就跟着不足一些。
而烤制后烤的那一面的时候，绿豆沙馅饼已经是从生胚变成了半生不熟的状态。整体温度也相当高，因此所需烘烤的时间，应该更短，也非常需要密切关注进度的。
但在那时，黎锦却花了大量时间在喝奶茶、以及同阿诚聊天。也因此，绿豆沙馅饼的颜色，两面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不过，只要不耽误食用、不太影响美味程度，只是看起来不太好看而已的话，就不用太在意吧。黎锦如此宽慰着自己。
黎锦捧着装有绿豆沙馅饼的铁盘，把它拿到了厨房里。
“阿诚现在还能吃下东西吗？”黎锦问道，“如果还能吃下去的话，就尝尝这个吧，哪怕只尝一块也好呀。如果现在不吃的话，等这馅饼变凉了，就不能尝到它新鲜出炉时的美味了。”
“如果只是吃一块的话，当然是可以的。”阿诚微笑着说道，“这种馅饼很小，吃起来不怎么占胃口吧。”
“那就好。所以阿诚快来吃吧。”黎锦也满面笑容地说道，“女孩子们还喜欢说，‘零食点心装在另一个胃里’呢。所以，就算阿诚已经吃饱了，也可以稍微吃点的哦。”
“零食点心装在另一个胃里”的说法，是黎锦年纪尚轻的时候，在京城贵女圈流行的口头禅之一。但现在，不知道这个说法还是否常用，她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贵女圈了。
不过，贵女圈的“俗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说归说，黎锦并不怎么信就是了。
但不管怎么说，黎锦觉得自己刚烤好的绿豆沙馅饼，作为点心，整体都是十分诱人的。
这刚刚烘烤出来的绿豆沙馅饼，小巧得就像麻将牌一般。
虽然小巧，但倒并不怎么精致，毕竟只是黎锦随意做出来的试验品。
由于几乎没有放油的关系，外皮的颜色不怎么出彩。
火候小的那一面，呈现出淡黄色；火候大的那一面，看起来则是一种类似褐色的颜色。
最外面的表皮是微微酥脆的，但靠近内部的皮看来似乎却很柔软。
在这种火候下，如果额外添加很多油的话，就会变成酥皮形态了。
不过，黎锦并没有想做酥皮点心，她本来也是想尝试做出这种清淡的点心的。
由于觉得直接用手抓有些不雅，黎锦便把之前喝奶茶所用的碗拿了过来。
她又额外拿了一双筷子，先把绿豆沙馅饼从铁盘上夹到碗里，再吃碗里的绿豆沙馅饼。
绿豆沙馅饼的表皮果然很软，而且十分蓬松，用筷子轻轻一夹就能夹断、露出内馅来。
绿豆沙馅饼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麦香，那是只有馒头之类的清淡发酵面食，才容易闻得到的朴实而醇厚香味。
绿豆沙馅饼里面的馅料，呈现出微微泛绿的淡黄色，看起来质感有一些像咸蛋黄，松松散散、一粒一粒的，令人感到细腻而纯净。
馅料中，持续散发出甜香的气息。不过，这种香气很淡，闻起来被绿豆自身的特有清香完全压住了。
黎锦把绿豆沙馅饼夹了起来，送到嘴边，鼓起勇气后，不是像淑女一样一小口一小口地咬下去，而是整个绿豆沙馅饼都放进了嘴里。
这一定是非常让京城的贵人贵女喜欢的点心吧？黎锦不由得这么想。
虽然大部分人都喜欢甜甜的点心，但是在黎锦为数不多的社交记忆中，大部分贵女好像正好相反，喜欢味道清淡的点心。
似乎是从西洋之类的遥远异国，传来了“吃糖会导致发胖”之类的传闻。
大夏并没有特别流行纤瘦的体型，大部分人都属于不胖不瘦的范畴。但即使这样，还是有很多人追求纤瘦，哪怕这种体态的人都是多数，也是一样的。
但是因为大部分人都坚信吃糖会导致发胖的关系，所以往往会尽量避免在聚会中吃甜点心。
由于会吃甜食的，本来就是女性居多，男性基本不吃什么点心或零食；所以，黎锦觉得，自己发明的这种点心，如果推广开来的话，应该会很受贵女欢迎吧？
柔软而又略带些韧性的外皮，与清香柔软、细腻如轻沙的馅料搭配起来，真是相得益彰。
这一炉绿豆沙馅饼，黎锦可就丝毫也没有让阿诚陪伴自己一起吃光的意思了。
实际上，黎锦尝到这一炉清淡的绿豆沙馅饼之后，马上想到了一个人。
等下就拿去给连琥尝尝吧？她应该会很喜欢吃这种点心。
“这个也是很好吃！”阿诚说道，“绿豆沙馅料真好吃啊。沙沙的、细细的、就像天上的阳光投射到海水之上，让海水呈现出星星点点的色彩一样……”
阿诚有时，说出的话会让黎锦觉得古怪而有趣。比如现在就是这样。
用黎锦从外国进口的书上看来的新名词形容的话，阿诚此时所说的话，叫做“意象”。
虽然，就连黎锦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意象”这个词的意思就是了。
但是，“意象”大概的意思，黎锦还是知道的。
大概的意思就是，把一种与当前情景并不相同、甚至也不相关的事物，形容为与当前情景相似的事物的意思吧？
黎锦其实也不太明白……总而言之，大概就是那个意思。
黎锦觉得，自己也是会在思考的时候使用“意象”的人。
她从前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一点上即使算不上鹤立鸡群，也算得上与众不同。
童年期之后，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黎锦才意识到这一点。
但是，几乎是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或更早之前，黎锦也遇到了阿诚，这个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的特别之人。
阿诚思考问题、观察事物的方式，总让黎锦莫名地感到亲切。
就好像与她的思考方式“同源”一般。
而这一点，应该也是黎锦对阿诚感到格外亲近的原因之一吧。
“阿诚的比喻方式，真是……一种新奇的形容风格呢。”黎锦微笑着回答。
虽然，黎锦并没有以这种角度看待过绿豆沙馅饼，但她应该许多次用类似的视角，去看待不相关的事物很久了。
“啊？将军所说的是什么意思？阿诚的形容不合适吗？”也许以为黎锦在讽刺自己吧，阿诚黑亮的大眼睛睁大了，看起来就像不知所措一般。
阿诚真是可爱。仿佛总能让人透过他人类的外表，看到他那宛如乖巧而又胆怯的小猫的一面似的。
“没有什么意思啦，我只是觉得阿诚的描述很可爱罢了。”黎锦说道，“阿诚你还想再吃多少个？不用现在吃，以后再吃也没关系。如果你还需要吃好多个的话，我可以再现做。难度又不高，只是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而已。但时间这种东西，我也多得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