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即使没有知音，音乐家弹奏的乐曲也是同样动听。
但是，没有搭档的话，那位工匠的技艺就真的再也无法表演了。
所以黎锦认为，后者比较令人悲伤。
“原来是这样，阿诚想起来了。”阿诚停顿了一下，很开心地说道，“这个故事，阿诚确实是听过的。但是，阿诚不知道它的名字叫‘匠石运斤’或是‘利斧削灰’。直到今天，阿诚才知道这个故事的名字。谢谢将军的讲解。”
“不用谢啦。”黎锦轻快地笑了，“对我来说，阿诚就是那个‘鼻子上涂白灰’‘不会躲闪斧头’的朋友啊。”
“阿诚很荣幸。”阿诚说道，“阿诚会努力活得很长寿的。这样的话，将军需要我才能表演的技艺，就永远都有用武之地了。”
“……嗯。”虽然只是阿诚平淡的几句话，却让黎锦听得十分感动，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又停顿了片刻，黎锦调整呼吸，才缓和下来内心那类似悸动的感情。
“我知道啦。阿诚你真好。”黎锦摸了摸阿诚的头，说道，“我的阿诚，最好了。”
“将军……”结果阿诚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他也一时沉默了，说不出话来。
“将军最好了。”阿诚说道，“阿诚会做将军‘最好的阿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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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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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黎锦来说，阿诚的话，可能是世界上最动人的声音了。
阿诚所说的那番话，真的让黎锦很开心。
虽然这种开心的代价，是使得黎锦一时几乎忘了呼吸。
人开心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也和过度的悲伤、惊恐一样，是可以导致自己的呼吸暂时停止的。
在这种情境下，就连呼吸，都显得浪费时间、占用能量。
除了越来越急促的心跳之外，仿佛一切都停止了。
就连时间，也变得若有若无起来。
就此，黎锦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动之中。不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忘记了该如何在兴奋中保持呼吸的技巧。
又过了好一会儿，黎锦才缓过来。
再不缓过来、恢复呼吸频率的话，黎锦就要窒息了。
虽然因为阿诚的话，黎锦感到非常之开心，但是，黎锦莫名地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不好意思。
为什么这会让黎锦感到不好意思呢？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那番对话，对黎锦来说，已经是纯粹而极致的快乐了。
再聊下去的话，也许会打散、打破那种感觉，让愉悦的感觉，没有之前那么纯粹了。
所以，要在最快乐的阶段停下来。
这样的话，这种幸福和快乐的记忆，就不会从高峰中下滑消散了。
也许黎锦不愿意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的原因，是上述的理由吧。
不过，这也可能只是她的错觉。真正的理由，是其他的、尚未察觉的心情。
如果是现在察觉不到的心情的话，再追寻下去，恐怕也是依然一无所获。
想到这里，黎锦的心中，又感到一阵深深的空洞与虚无感。
算了，不论如何，黎锦都决定暂时不再想这种事了。
感到有些无奈，黎锦空虚地摇了摇头。当然，这个动作是阿诚不可能看到的。
“说起来，我刚才去药铺抓药的时候，他们是给我研磨了药粉嘛，阿诚你还记得吧？”黎锦说道，“之前想说的时候，有事儿被打断了。我现在，接着说啊。”
“记得记得。”阿诚很开心地说道，“所以呢，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到一两的药粉居然要了我二十文钱！”回忆到这一步的时候，黎锦的火气突然上来了，“太过分了吧！二十文钱能买一大块好肉呢！”
“这样吗……那确实很贵呢……”阿诚呆呆地说道，“难道研磨药粉是要加钱的吗？”
“磨粉他们倒没向我要钱。想来，磨粉应该是免费的吧？不过，‘羊毛出在羊身上’嘛，研磨药粉免费的话，多半说明这家的药材利润很高，这也很令人不爽。”黎锦说道，“太暴利了，真过分。”
虽然，也有另一种可能，所有药铺在研磨药粉的时候都是免费的。
但是，那也只能说明，所有的药铺都是暴利行业而已。
也许黎锦确实是想太多了，但她没法停止这种想法。
“嗯……那么，这家药铺可能确实如将军所想的那样，是‘暴利行业’吧。不过，既然磨粉免费，那么，就算不在他家磨粉，花费的钱也是一样的啊。”阿诚说道，“至少，将军比买了同样的药材，却没有磨粉的人，享受了额外的服务，那还是多少有些划算的吧。”
阿诚真是善于“帮衬”之人。
不但能听明白，黎锦口中不太常见的话题其中的意思，还能明白，黎锦没有说出口的隐含话语的意思。
阿诚刚刚接的话，让黎锦想到了这一件事，她因此又感到自己很幸运。
“确实是这样啊，所以我想到这点的时候，还多少有点平衡的感觉吧……”黎锦说道，“可是，我无论怎么去想，都觉得，宁可选研磨药粉收费、但药材便宜的药铺抓药呢。后者才是我眼中的‘良心商家’。”
“嗯……也许别人的想法跟将军不一样呢。”阿诚说道，“药材的价格虽然有区别，但这个区别很隐晦，一般人大概是发现不了的。但是，研磨药粉额外收费这件事，非常显眼，任何人也不会忽略。所以，很可能是因为，研磨药粉额外收费，让别人心里觉得很贵、很不划算、产生排斥心理，所以，反而是这种药材贵、但研磨药粉不收费的药铺，才令人感到便宜划算，还因此在价格上打败了同行，这也说不定。”
“阿诚你说的，也很有道理。”黎锦同意地点点头，尽管她也知道，这样的动作，阿诚是看不到的。但是，虽然看不到，说不定阿诚也依然能感觉到，“但是啊，这也让人感到很讨厌。明明是黑心商家，却因为把利润隐藏了起来，而让人察觉不到他们的黑心……”
“将军别气啦。如果他们真的黑心的话，自然就会有人发现的，慢慢地生意就会变差了嘛。”阿诚说道，“将军想说的，本来是研磨药粉的原因吧？阿诚想听这个。”
“啊……对哦，我本来是想说这个的。”几乎早就把自己原本想说的话给忘了，黎锦不由得赧然道，“因为想起了生气的事情，结果把重点给忘了，我这记性，也真是没话说了。我是想说……原来，香囊里的药材，是磨成粉才装进去的呀？”
“原来，香囊里的药材，是磨成粉才装进去的呀？”阿诚却露出似乎很惊讶的样子，只是机械地重复了一遍而已。
阿诚的这个反应，让黎锦也觉得有些惊奇。
难道阿诚不知道这个知识吗？她还以为，这种知识，阿诚肯定知道呢。
“阿诚，你为什么要重复一遍这句话呢？”黎锦困惑地说道，“是因为你不知道这个知识吗？”
“阿诚确实不知道呢。”阿诚说道，“因为，阿诚没有过佩戴香囊的机会嘛。”
“在你小时候，也没有人送过你吗？”黎锦听了有些心疼，“难道，你家人还健在的时候，也没有送过你这种东西吗？”
“姊姊是送过阿诚香囊的……”阿诚叹了口气，很沮丧地说道，“但是，实在太难看了……阿诚完全没有勇气和欲望带在身上啊……”
“那到底是多难看？”虽然，黎锦觉得阿诚不是那么容易挑毛病的人，连他都抱怨了，一定是很糟糕的事情。但是，黎锦对于阿诚所说的话，果然还是毫无概念，不理解阿诚在委屈什么。
“嗯……怎么说呢……”阿诚想了一会儿，终于说道，“将军，你用过那种比较厚实、比较脆硬的纸张吗？把这种纸张揉成过团吗？”
“这种纸倒是用过……”黎锦稍作沉思，便点了点头，说道，“西洋进口的纸，几乎都是这样子的吧。不过，我没有把这种纸揉成过纸团的经验。阿诚是想说明什么呢？”
“姊姊做的香囊，在外形上，看起来就像一团被揉皱了的脆硬纸张。”阿诚用有些痛苦的表情说道，“虽然香囊无论做成什么形状，都不会影响内在的功效；但是，能把香囊做得这么难看的人，阿诚觉得，全大夏可能只有姊姊一个了。”
“那到底是什么形状？”黎锦惊奇不已地说道，“要怎么才能把香囊做成这个形状啊？”
“姊姊说她做的是‘绣球花’形状的香囊。”阿诚痛苦地说道，“如果硬是这么说的话，那古怪的香囊，确实和‘绣球花’的样子，还多少有些相似。至少，在‘凹凸不平’的这一点上是一样的。”
“虽然没有看过，但我现在能想象它的模样了……”黎锦同情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一定很难看吧，真令人难过……”
“本来就不好看了。竟然还是用紫色的布料做的。这样一来，就更加难看了……”阿诚又苦闷地继续说道，“看起来，既像一团揉皱了的紫色纸团，又像一只发育畸形、又被晾晒了半个月的紫色茄子……而且，还做得和拳头一样大，生怕看上去不显眼似的……”
“那、那是什么嘛……”黎锦听得哭笑不得，也不由得对阿诚更加充满同情，她无奈说道，“怎么能把香囊做得跟拳头一样大呢？太夸张了吧……”
“阿诚也不知道姊姊是怎么想的……”阿诚垂下头说道，“姊姊送阿诚香囊的行为，确实让阿诚感动；但姊姊的手艺，也实在让阿诚无法接受。”
“我明白，我明白。唉……”想象着一只皱巴巴的干瘪茄子的模样，黎锦也不由得在啼笑皆非的同时，感到难以忍受。
黎锦想了想，又再说道：“不过，紫色的布很贵呢。她愿意用紫色的布料来给你做香囊，也是对你很重视啊。做的香囊虽然不好看，但应该花了不少的钱吧？”
紫色不仅是皇家的颜色，而且，紫色的布料售价也是非常昂贵。
并非达官贵人、也并非富商巨贾的平民百姓，基本上是不会考虑购买紫色布料做任何东西的。
紫色的布料会如此昂贵，是与紫色的染料也非常昂贵这一点有关。
想到这里，黎锦甚至产生了一种疑惑。
除去染料的价值，到底是因为紫色布料与皇家有关，所以才会如此昂贵，还是因为紫色布料太昂贵了，所以才会被皇家选为代表色？
也许两种原因都有吧？原因是相辅相成的。
“嗯……姊姊喜欢紫色。”阿诚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不过，阿诚却不怎么喜欢这种颜色。阿诚喜欢的，是浅淡、朴素、自然一些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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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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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诚喜欢的那一类颜色，我也喜欢。”黎锦想了想，这么说道，“我觉得朴素一些的颜色比较好，低调又不引人注目。”
“不过，阿诚说的喜欢，只是喜欢自己穿戴、使用这样的颜色而已。阿诚觉得，如果是将军的话，穿红衣会更加令人惊艳的。”阿诚真挚地说道，“阿诚永远不会忘记的。第一次见到将军的时候，将军就是穿的红衣啊。那时阿诚就觉得，世间竟然有如此风华绝代的人？神仙长什么样子，阿诚没有见过，但阿诚觉得，应该就和将军一样吧……”
“那是我过十三岁生日的时候，别人送我的啦……”黎锦赧然道，“其实，我自己并不觉得好看……不过，那是用来强贴我的名字的……”
虽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穿过阿诚口中的那身衣服了，但黎锦自然不会忘记自己那套华服的色调搭配。
那应该是一套以红色为主调、以白色作为点缀，红白相间的艳丽华服。
之所以是这个颜色，是因为黎锦的名字与锦鲤有关。而锦鲤的颜色，也本就是红白相间。
与阿诚相见那天，黎锦碰巧去参加了某个活动，所以才会把这种华丽的衣服穿在身上。
时间流逝，黎锦已经忘记了自己穿这身衣服时，参加的是什么活动。但穿的是哪一件衣服，她始终没有忘记。
“非常好看的！”阿诚说道，“虽然，将军无论穿什么，姿态都是无比美丽的。但将军穿的那身红色华服，颜色明艳中又带有清淡的美感，与将军冷艳而又恬静的气质非常相称。若是将军穿颜色朴素的衣服的话，就显得有些太淡漠、超然了。可如果穿那套红色中带些白色点缀的华服的话，便会显得将军有些入世，是红尘中人，不会缥缈得令人感到不真实了。”
“这……这样啊……我倒是没觉得自己冷艳恬静、淡漠超然什么的啦……”听了阿诚的评价，黎锦有些迷茫，她道，“既然如此，如果以后还有出席宴会之类的活动的时候，我就考虑穿一下那种红衣吧。”
之前，黎锦觉得穿这种鲜丽明艳的衣服，太不符合自己的性格、而且也完全不像是一名将军的模样。
但现在听了阿诚的话，黎锦又觉得自己穿那种颜色，也不是什么问题。甚至，还应该值得骄傲？
而且，虽然武艺和兵法是永远保留在自己身上的，但黎锦现在已经不是将军了。像平民女子那样穿衣打扮的话，倒不会没有什么问题吧。
“很快就会有了啊。”阿诚说道，“阿诚觉得，将军的商铺开业的时候，将军完全可以穿一身红衣露面。若是那样，一定能艳冠群芳，让世人神魂颠倒的呢。”
“嗯……这倒也是呢……到时我考虑考虑吧。”黎锦当然自动忽略了阿诚口中那些“艳冠群芳、神魂颠倒”的内容，直接说道，“那阿诚要穿什么比较好？阿诚考虑了吗？”
“阿诚不想穿什么好看的衣服。阿诚只想待在将军背后而已。”阿诚摇摇头，诚恳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阿诚永远都不想在人前露面。阿诚甚至想当一个将军之外、谁看不到的人。”
“那样活着，也很难啊……阿诚你的愿望，真的不太容易实现，而且就算实现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啊。”黎锦摇了摇头，“我本来是想跟你谈谈，你那天穿什么的……算啦，到时再说吧。”
阿诚没有说话。
从表情上，看不出来阿诚高兴不高兴。但是，在黎锦的感觉中，阿诚应该是不高兴的吧。
对话停顿了片刻，黎锦又嘟囔道：“午饭吃什么好呢？好累啊。真不想做饭。但我又不想在别人的食肆里吃饭，总觉得不如自己做的干净美味……真是没救了。想当条咸鱼都这么难。”
“午餐吃水饺吧。”阿诚平静地说道，“如果吃水饺的话，将军只要帮忙调配一下馅料就可以了。剩下的工作，完全交给阿诚就行。”
“这样吗？那真是谢谢阿诚了。”黎锦听了阿诚的提议，十分开心地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家里没有肉呢。那我们先去一趟肉铺再回家吧。”
在路上，两人还稍稍商讨了一下，水饺用什么做馅料为好。最后的决定，是做猪肉与鸡肉的混合肉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