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敏嘴唇嗡动,原想说什么,突然看见宁恬坐在上位,眼睛更要喷出火。她冷笑:“你们欺人太甚,害死我老公,夺取我应得的股份,如今,连我儿子的未婚妻也要抢去!宁恬,你好意思坐在这里!”
轰!雷声响起!
谁的未婚妻?桌上的人表情精彩,原来还有这一出?伦理道德可比单纯的争夺家产刺激,明暗不定的八卦目光齐齐向宁恬投去。
宁恬知道杨敏会来,多少做过心理建设,可怎么也没想到有的人颠倒黑白到张口就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根本不在乎毁了别人。
身旁沉默的陆向阳蓦地怒道:“少在这里混淆是非污蔑宁恬!你们和正嘉联姻,你选的儿媳妇是郑家大小姐,不要为了泼脏水颠倒黑白!”
陆向阳最像杨星河的地方就是冷脸的那种威严,眼中的冰冷,眉梢处的冷漠,眉宇间全是厌恶。
宁恬掩下心中狂跳,面上淡然,声音不高不低:“阿姨是舍不得我吗?但是抱歉,我们三观不合,我有选择分手的权利。”她毕生演技在这一刻得到爆发,不单单为自己,她不能让陆向阳丢脸。
在威胁你的人面前不要表现出害怕,不然她会感觉威胁起到作用,大大方方说出事实,这事儿就不再构成威胁。
杨敏就是打算借着打压宁恬来攻击杨星河,结果差点儿自己被压死,眼珠子险些瞪出来。
“杨敏啊,”杨星河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有些事情只有天知你知,你老公不是在我这里犯的病,他回去后,只有你和他两个人,说是心脏病发作,可医生当时的诊断书……”
杨敏暴躁地跳脚:“放屁!杨星河,说话讲证据,我老公就是被你气死的!还有,如果你觉得是我买凶害你,害了陆颖,请拿出证据来!不用你报警,我自己走进监狱!否则,别用莫须有的罪名行使你的恶行!”
她整个人炸掉,像是染上狂躁症。
与之呼应的,院子里猛地传来喊声,杨敏忙回头,是杨名匆忙赶来,他离开老宅时年龄尚小,开车半天没找对路。
他见杨敏独自站着胸口起伏,一种被人围攻的架势,眼底划过狠意,走上前抚手在她后背,“妈,没事吧?”
三叔看见长大后的杨名,发出了与此时氛围不符的语调:“呦,大侄子长得真出息,快让你妈坐下来,咱都多少年没见了,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杨名顺着声音望去,刚想回应,余光却看见了坐在陆向阳身边的宁恬,人一下子怔住!
他的表情让在座的人瞬间了然,果然有乱七八糟的情愫牵绊啊。虽然成年人都识时务,不敢明面上得罪杨星河,可心底隐隐有种幸灾乐祸的期盼。
总有人沉不住气愿意跳出来。
姑姑左看看杨名,右看看宁恬,好似关心的样子:“榕城真是小,原来大家都认识,亲上加亲啊。”她八卦的笑意对上冷眼的陆向阳,心里咯噔一声。真是,越活胆子越小,居然对小辈生出畏惧感,她在心里自嘲。
杨星河擦了手,有些厌倦,示意谷阿姨推他离开,路过杨敏时,由衷说:“杨敏啊,你的‘福气’还在后头,慢慢受着吧。”
满屋的人齐齐噤声,这句话他们似曾相识。分家后,杨星河每年都在踢人出万侨,他们姓杨的人日日惊恐着,最后还是一个一个离开了公司。没人敢质疑,没人敢反抗,都心虚地明白自己在那起车祸中扮演的角色。
产业园项目已经没有杨氏什么事了,而杨氏大量的资金投在里面,自建工厂空置率高,生产线排不满,每天干烧钱。万乔根本看不上这点苍蝇肉,就是为了碾死杨敏。等过几个月她彻底垮了,陆向阳会联系正嘉接手二期项目。
如果当时没有孤注一掷硬贴产业园项目,杨氏也不至于输的一败涂地。杨名也终于明白,宁恬之前说的公司风险在哪了。找到高收益的投资不难,识别背后的风险才难。
杨名跟郑葳签协议,杨敏心里说不出是幸是悲。儿子为了她可以不要公司,她却恨不得儿子心恨一些,把公司发展起来。杨名的性格像他爸爸,关键时刻永远不够狠。
她眼睛通红,一下子跌坐椅子上,她今天过来是要杨星河给个痛快,如今明白了,等待她的将是万劫不复。
二嫂和三嫂在她左右,一口一个大嫂的劝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没了公司,他们这样的人家也不会过得差。可是杨敏心里清楚,杨星河的性格是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留给她的绝对不是破财那般简单。这些年发展迅猛的公司,经不起查的……
她头疼到眩晕,被杨名和妯娌们搀扶回了云楼。
“可惜了,”姑姑夹了口菜,“满桌子菜没动几口。”她继续作死问宁恬:“我们杨家的男人长得都不错吧?”
宁恬呼吸一滞,被陆向阳牵起身,帮她披上大衣。
“姑姑,”陆向阳语气平缓,态度却异常冷漠:“多年未见,我有件礼物送给您,稍后让人送去兰楼,您一定要亲自查收。”
近距离感受到他冰冷的寒意,姑姑心生忌惮,硬扯出笑问:“是……是什么?”她已经跟万侨没关系了,他们父子俩还能如何报复她。
陆向阳不再理她,搂着宁恬步伐稳定地离开大厅,接过门口的人递来的雨伞,示意不用跟着。
两人靠着墙边走,墙壁上留下灯笼透照的双人剪影,宁恬将头靠上他肩膀,墙上的剪影愈发好看。
陆向阳撑着雨伞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因为太用力出现了一道道青筋。“……我小时候最喜欢过年,从小年开始到元宵节,这一个月的时间是老宅最热闹的时候,长辈们谈论总结家族一年的情况,满园张灯结彩……”
回忆越热闹,显得如今更过分冷清。
“杨家已经散了,起初他们生出贪念没有救我们,后来我们报复他们,彼此心生怨怼,这些年互相盼着对方倒霉……亲人彻底变仇人。”
外人愿意高看他们这样的家族,其实他们家族根里早就烂透了。
宁恬靠在他肩上,沉默地贴近。这么好园子,最该是居家闲坐,灯火可亲才是。
陆向阳揉揉她的头,“不用理他们说的话,谁也不用怕,有我在,我就是你的底气。”
“嗯!”
通过小径,宁恬走在侧面,感觉身旁的陆向阳停下来,目光深沉地望着另一头,她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见了杨名。
杨名有意在此等陆向阳,他没有打伞,细雨均匀地散在身上。他以为自己已经能接受,看到昔日恋人亲密地挽着别人,才发现内心仍有刺痛。
杨名强逼着自己站直,稍稍别过头,“我能跟你聊两句吗?”
陆向阳定定看着他,“我先送她回去,你在这里等我。”
“好。”
小孩子都喜欢找比自己大的孩子玩,杨名小时候也愿意跟在堂哥后面,这个堂哥还跟他一起写过春联。回到老宅里,每个人的记忆都似乎清晰起来。
第37章 :底气
雨飘得细细碎碎,撑伞的作用也不大,可若不打伞,衣服很快便湿透了,杨名站在树下,内心如坠冰窟。
杨敏什么也不说,却仔细交待他境外账户密码,他名义下的资产、现金……听着不吉利,像在交待后事。
杨名没办法,想问问陆向阳。
想来也是尴尬,当初与陆向阳打交道,以为用钱就能拿捏住他,如今却要向他低头。
杨名盯住撑伞走近的陆向阳,近乎咬着牙问:“公司已经完了,你还打算怎样对付我们?”
陆向阳停在树枝荫蔽外,不紧不慢说:“自然是合法合理,如果杨敏没有问题,谁拿她都没办法。”
杨名想都不想冷嗤:“万侨就没有灰色地带吗?发展史就始终光彩吗?为了抢夺市场,哪家企业没经历野蛮生长期?”
陆向阳冷脸摇了摇头,从容不迫说:“杨敏说得对,用证据来说话,你有万侨的把柄,大可以去实名举报。”
杨名下意识反驳,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只能不输气势地跨前一步,像在学校篮球场输球不输人的姿态。
陆向阳觉得杨名非常不成熟,问题都问不到点子上,他点他:“你回去问问你妈,愿不愿意找我聊,我只有明天有空。”言下之意,错过明天,再也不候。
杨名双手紧握成拳,额角蹦出青筋:“你有什么好高贵的!”
陆向阳不想浪费时间,转身走出两步,身后传来低低一句愤怒:“你会娶她吗?还是只为报复我家?”
陆向阳顿住脚步,又走回来离他近些,直视杨名的眼睛:“我与你不同,我会选择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你爱装,同时又废柴,你说你爱宁恬,但为她付出过什么?你不了解她,不能给她真正想要的生活,甚至不敢跟她结婚!我是比你高贵,不是出身更好,是头脑更高贵,自恋向来无罪,却是要讲本钱的。”
这番话直戳杨名心窝,他目光阴森却无从反驳,的确是他先放弃的宁恬,还无耻的希望能继续维持关系。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一瞬间的窒息。
?
露台上的雨声冰凉,宁恬快速洗完澡吹干头发,把煮好的姜茶温热,她想起自己家里过年的热闹场景,心中愈发心疼陆向阳。
亲情,本该是每个人最容易得到的,来到人世,伸出手接着,就能轻而易举得到,不用像爱情或友情还要去追求。可对于杨家的人,偏偏就缺失这一样。
就算是神经再大条的人,突然有一天发现身边所有人对自己并不真诚,他心里的那扇门也会紧紧关上吧,而且不知道要花多少心思才能再敲开,还能不能再敲开。
宁恬开始理解陆向阳。
“洗完澡了?”陆向阳进来的悄无声息,他脱掉淋雨的外套,摘掉手表,宁恬忽然起身粘人地圈住他劲瘦的腰。
陆向阳低低笑着,“待会儿再抱行吗?我先去洗澡,身上有寒气。”宁恬嗯了声,这才不舍地放开他。“浴室没有淋浴,我帮你洗头发吧?”
她刚刚是弯腰在面盆里费劲洗的。
“好啊,用你的洗发水。”陆向阳喜欢宁恬香香软软的头发,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洗发水。
宁恬已经设想过,让他躺在沙发上,将盆搁在凳子上帮他洗。但是陆向阳嫌麻烦,拉她一起进了浴室。
宁恬带来洗澡用的瓶瓶罐罐多达六七瓶,各种香味各种功效摆得满满当当。她平时上班背的也都是大包,住老宅两天也带上大行李箱,她说不管在哪,也要保持跟在家一样的生活品质。
嗯,精致生活,陆向阳认同。
宁恬帮他开热水,计划洗后一起喝姜茶。
陆向阳长腿一迈,跨进了浴缸。保暖的老式浴霸灯烤得人直冒汗,宁恬拿着淋浴头先冲湿他的头发。
浴室太亮了,露出男人劲瘦结实的胸膛,骨骼分明的锁骨轮廓和腹肌两侧分明的人鱼线。热气蒸腾中,宁恬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
“你热不热?”陆向阳闭着眼懒懒出声,宁恬柔软的手指按摩在头上,令他放松犯困。
宁恬心不在焉嗯了声,想把自己的头发挽起来,长发贴着珊瑚绒睡衣,后背已经冒汗。
“你进来帮我洗吧?”陆向阳唇角勾笑,“把衣服脱了。”
宁恬脸都快烧了,嘴硬说:“我洗过了。”她揉起密乎乎的泡沫,在他头顶轻柔。
陆向阳睁开眼,轻笑:“要我帮你脱吗?”
他有一种本事,想干的事没有办不成的。边说边顶着满头泡沫伸手去解她的睡衣。
浴室本来就滑,宁恬满手泡沫想躲,可哪里能抗衡男人的力量,淋浴头瞬间脱手,没有方向的小型喷泉四下绽放,她狼狈地跌进浴池,弄得满地是水。
人倒是没摔到,被陆向阳牢牢抱在怀里,睡衣湿透挂在身上很重。
“没摔疼吧?”陆向阳低头,凑近她耳朵。
他还好意思问。
宁恬身上脸上全是水和泡沫,头发黏在脸上溃不成军。“你突然一下,吓我一跳。”她手握成拳打在他胸前。
不大的浴缸里勉强容下两个人,水都挤出去一半,他们距离极近,宁恬隔着睡衣都能感受到陆向阳体温火热。
“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陆向阳低笑,一点不民主。
睡衣贴在身上黏黏糊糊不舒服,宁恬乖乖地解开衣扣。之前每次在宁恬的要求下,都是关着灯,最多留一盏台灯。眼前多盏浴霸的强光下,陆向阳终于开眼,她可真白……
信男人不能看表面,不能因为他整日西装革履冷着脸就认为他禁欲,陆向阳在某些方面相当下流。
被浴霸烤了一个多小时,热乎乎的两人根本不需要再喝姜茶。回到床上,陆向阳握着宁恬的腿帮她上药膏,“你肤色白,轻轻一下就青了。”
宁恬连着洗了两遍澡,声音都喊哑了:“你下次轻点好不好……”陆向阳心疼地点点头,心中却恶趣味横生,他更想看宁恬被他欺负到哭。
第二天醒来,陆向阳已经做好早饭,宁恬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下的床。她边穿衣服边向露台望去,经过昨天大雨的洗刷,老宅院里树木青翠,小径幽静,处处透着精神。
“吃完早饭我们就出去逛。”陆向阳猜到她的心思,靠在门框处笑她,“回来还要帮我收拾柜子,我要找些老照片。”
宁恬下床穿鞋,“有你小时候的照片吗?我想看你小时候长什么样。”
“嗯,我小时候更像我妈一些,长大后反而越来越像我爸。”
“你爸挺好看的,你妈妈应该也很漂亮。”宁恬真心认为杨星河气质爆炸,是岁月沉淀出来独有的从容。
老宅里留有祠堂,以前逢清明、中元、中秋、冬至、小年这些看重的大日子,家人要去上香、聆听家训。陆向阳带宁恬过去时,已经有人在里面了。
“不能一群人进去,要一个一个进去。”陆向阳给宁恬解释。
等了一会儿,门打开,二叔二婶走出来,看见他俩点点头,二叔想起什么,“睿之啊,你姑姑怎么突然离开了?像有什么急事的样子。”
陆向阳挑眉,惊讶地说:“姑姑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二婶说:“今天天一亮就离开了,昨晚跟你姑父吵得很凶。”他们住在一栋楼里,听到些动静。
这就对了。
陆向阳进入祠堂随手把门关上,跪在垫子上目视前方,说:“来祠堂,就是说说心事,做点忏悔。”
宁恬记得昨晚陆向阳对他姑姑说的话,疑惑问:“你给姑姑送了什么?”她也随着他的样子跪好。
陆向阳目光深晦,看不清神色,“姑姑和姑父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人工授精多次也不成功。姑父感慨说命中注定,愿意跟姑姑丁克到老,姑姑感动不已,给她公公婆婆在澳洲买了套别墅。”
“可她从不去看望自己的公婆,如果孝顺一些去看望,就会发现,那套别墅里多了个五岁的小男孩。是姑父养在国外的私生子。”
陆向阳唇边笑了笑,杨家这些人都有一堆把柄在他手上,只要他们老老实实,都能相安无事。姑姑当年就跟杨敏搞在一起,继续留在老宅,她不安分的心难免蠢蠢欲动。何况,她居然讽刺宁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