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冲进厨房关掉了正在“嗤嗤”漏气的煤气罐,随后将江岩连人带椅子拖出房间,又钻进房间打开了四处的窗户。
迎着客厅的窗户,孟远峰终于看清悬挂在半空中的丁一芮和老人。
急忙出门后,直奔楼顶。
正当孟远峰三步并作两步爬楼梯时,只听身后“砰”的一声闷响,顿时稳住了身子,紧紧的贴在墙上。
双手握着枪,开始一步步退下楼梯。
每到一个拐角处,孟远峰便会挥动配枪寻找是否有人,下了两层楼后,随之又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这次声音传出的方向让孟远峰汗毛炸起,顾不上太多,俯冲下楼,直奔306。
3
张文巍关好门,很费劲的从楼底搬来一块灰不溜秋的石墩子,手臂上的肌肉一条条凸起,结结实实的压在了306门前。
摸了一把鼻子,顾不上浑身的疼痛,拉起卫衣帽子,绕着楼道快速走到306对面,闪身进了废弃的房间。
张文巍躲在房间里,兴奋又紧张,不停的搓着双手,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手表,直到十分钟后,他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孟远峰。
这个警察还真是阴魂不散,张文巍恶狠狠的盯着孟远峰踹开了306的房门。在看到孟远峰手里握着的配枪后,冷冰冰的黑色让张文巍感觉到了恐惧。
张文巍的第一反应是逃跑,可是面对警察,他不知道往哪里跑,冷静下来之后,张文巍将一切都推到江岩的头上。
绑架、谋杀,这两个词在脑海中闪现,越来越多,怎么也甩不掉,萦绕不散。张文巍咬住手指背靠墙壁,开始大哭,但又怕被孟远峰听到,死死的哽咽。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只是摸了摸吕轻舟,杀她是因为害怕被告发,害怕别人的指指点点,但现在,自己又在做什么?人已经死了,王淼已经绑架了,甚至对面306的三个人,命悬一线。
怎么办?
张文巍慌张、自责、后悔的情绪猛然爆发,握着门把手竭力挣扎,要么冲出去自首,要么......
要么怎么办?
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张文巍忽然面目狰狞,此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了江岩,若不是她,这一切都不会出现这么多的变故。
对,杀了她。
念头一旦形成,就很难从脑海中散去。
张文巍神经紧绷,盯着孟远峰拖出江岩,在孟远峰冲向楼顶的同时,张文巍打开了门。
快速跑到江岩面前,看着这个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女人,张文巍慢慢蹲下,伸手抓住了江岩的胸。
“贱女人,都怪你,操。”
张文巍狠狠的揉捏着江岩,发泄心中的戾气。正在张文巍准备将手伸进江岩的腿缝时,一阵凉风骤起,房门“砰”的一声自动关上,让张文巍一个激灵。
急忙从怀里摸出匕首,双手捏住手柄,深呼吸一口,狠狠的扎了下去:“贱人,去死吧。”
锋利的刀刃就像是戳进了豆腐,一寸有余的匕首在张文巍满是恼怒的力量下,深深的扎进了江岩的胸口。
鲜血瞬间染红了衣服,江岩眼皮微微抖动了一下,便没了反应。
第十五章 命悬一线的三人
1
张文巍被鲜血刺激,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想要逃走时,孟远峰持枪而至。
“站住,别动。”
孟远峰看了一眼没有动静的江岩,懊恼自己的大意。插入胸口的匕首挑动着他的神经。呵斥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
张文巍顿住脚步,生硬转头,拼命摇头:“孟警官,不怪我,真的不怪我,都怪她......对,都怪这个贱女人,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张文巍几乎哀嚎着恳求。
孟远峰一步步向前,张文巍突然发疯般的狂奔,随后孟远峰朝天鸣枪。
突如其来的巨大枪声,让张文巍本能向前趴下,一个踉跄。伸手想要辅助楼道边上的生锈护栏,哪知钢筋护栏年久失修,承受不住张文巍撞来的身躯,竟连人带栏杆直直的从三楼摔了下去。
孟远峰箭步向前,只见张文巍命大,被从二楼横搭出来的顶棚缓冲了一下,摔进了楼下的垃圾堆里。
沾满腥臭泥泞的张文巍闷哼一声,摇摇晃晃扶着台阶起身,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胸腔后背火辣辣的疼。
甩了甩头,想要向前继续逃去,膝盖传来剧烈的疼痛,再度扑倒进泥水里,边爬边断断续续哀嚎道:“姓孟的,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时间不多了......不能杀我......”
孟远峰用枪指着张文巍的后背,本想冲下去,但回头急忙扶住了江岩,用手摁住胸口不断流出的鲜血,掏出手机快速打通了队里的电话,请求紧急支援。
孟远峰手臂忽然感到一阵疼痛。
江岩眼睛半睁,披头散发,孟远峰将江岩的脑袋抱进怀里,手忙脚乱的掀开贴在她脸上的头发,颤声道:“江岩,你别怕,你别怕,我是孟远峰。”
江岩张口无声,嘴唇微动,抬手指着头顶,随后又昏了过去。
孟远峰瞬间明白江岩所指的是丁一芮和王淼的奶奶,放下江岩,抓起枪,愤怒的骂了一声操。
张文巍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任凭雨水落到脸上,缓缓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时间,用力朝起身的孟远峰喊道:“孟......孟警官......还有1分钟......绳子......绳子就要断了......哈......”
随着张文巍断断续续的笑声和剧烈的咳嗽,孟远峰不敢再耽搁,全力冲向楼顶。
2
昏暗的楼顶满是杂物,随处可见残缺的砖块和旧家具、旧衣服,以及各种瓶瓶罐罐。
楼梯口正对的围栏靠墙脚处,几块砖头简单的搭成一个遮风挡雨的空间。
一根香静静的燃烧着,马上就要燃到尽头,紧挨着被绷直的尼龙绳已经开始发黑,很快就被烧开了外层的皮,露出里面的心线。
心线一根一根绷的很直,正在连续断裂。
孟远峰冲上楼顶,一眼便看到了就要烧断的绳子。伸手想要抓住绳子时,“啪”的一声微响。
绳子断了,孟远峰没有抓住。
整个人僵硬的趴在混凝土围栏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雨水不停的打在他手上,那只在半空中死死捏住的手,开始颤抖。孟远峰整个人滑到地上,靠墙一屁股坐下,拨通了市局的电话。
“救护车......”
自始至终,孟远峰都没有敢去朝楼下看一眼。
3
眩晕,无比的眩晕。
疼痛,钻心的疼痛。
江岩缓缓睁开眼睛,头顶的天花板挂着一盏灯,白花花的一片,适应了很久才勉强能看清周围的环境。这里是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很明显,使劲的往鼻子里面钻,江岩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正在窗户边出神的孟远峰回头看到苏醒的江岩,快步上前。
“你终于醒了?”
“这......是......医院?”
“嗯,你昏迷三天了,小心点。”
江岩很虚弱,孟远峰小心的避开江岩输液的左手,扶着她的后背半坐依靠着床头。
强硬着胸口的疼痛,江岩慢慢适应了光亮。
“丁一芮呢?”
“在隔壁。”
“王淼呢?”
“不知道,还在查。”
“张文巍呢?”
“跑了。”
“王淼奶奶呢?”
孟远峰深吸了一口气,道:“死了。”
江岩一动不动的靠在床头,泪水很快打湿了领口。
孟远峰给了她几张纸巾,想要安慰几句,但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断断续续的,孟远峰才慢慢的讲完全部。
那晚张文巍趁着孟远峰去楼顶救人的间隙,连滚带爬消失在了夜色中。随后赶到的支援,将三人送进了医院。
插进江岩胸口的匕首,贴着心脏不到两毫米的地方,捡回来一条命。
从七楼掉下去的丁一芮和老人,先着地的是王淼奶奶,丁一芮砸到了老人身上。丁一芮右臂骨折,右脚踝骨折,三根肋骨骨折,头部被划破近十厘米的口子,险些丧命。
王淼的奶奶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就死了。
孟远峰从警六七年,这是第一次感到愧疚和无助,若是自己再快一点,一定能够抓住绳子的。
“对不起。”
孟远峰站在病床边,对着江岩鞠躬。
江岩咬着嘴唇,一声不吭,胸口钻心的疼。
过了几分钟,江岩抬头道:“孟远峰,找到王淼。”
随后,进来了两个孟远峰的同事,在病房对江岩做了询问笔录,加上丁一芮的人证,吕轻舟遗留的手机,组成了张文巍杀人的初步证据。
孟远峰的行动很迅速,关于张文巍的通缉令,很快就下来了。
4
“畜生。”
“瞎了眼了。”
“妈卖批。”
“......”
市游泳馆偌大的办公室,几个教练聚集在一起,不停的飙着脏话。
“我当初就应该把这几个孩子都带我这组里,抢也应该抢过来的,操,这个畜生,表面上一点儿都看不出来,真是日了狗了。”
陆强夹着半截香烟,懊悔道。
林红拍了拍陆强的肩膀:“算了,算了,老陆,这不怪你,你们说这个畜生怎么会隐藏这么生,可怜了轻舟......”
林红说着,鼻子一酸,开始哭泣。
丁雷坐在办公室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纠结了很久,拿起电话拨了出去:“那个......恭喜你结婚了......不不不......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就是......能不能来看看芮芮?”
对面电话里传来忙音,丁雷苦着脸摇摇头,无奈叹了一口气。
游泳馆发生这样的事情,可见未来几年内,都要生活在风波之下。
想起还在医院躺着的女儿,丁雷拿起已经写好的辞职报告,出了门。
很快,成都市体育局出了一则关于任免管理干部的通知,算是勉强压住了家长们的质问和指责。
第十六章 往事
生活的变化在四季中悄无声息。
在这个偏远的西北小镇,一年的光景跟十年的光景并无太大的差别。
外面的世界在飞速发展,只有伏岭镇如同蜗牛一般在缓缓的变化着,像一潭死水。
一阵风起,枯黄的杂草在坟头左右摇摆,江岩和刘浩站在坟前,久久无声。
“姐......”
刘浩出声望向江岩,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浩浩,我们走吧。”
三座土坟一字排开,江岩将抱在怀里的一束白菊花放在坟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后,提起行李箱转身离开。
刘浩挠了挠头,看了看江岩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坟堆,长叹一口气紧跟江岩而去。
刘洪光站在门口有些魂不守舍,算起来江岩已经有七八年没有回来过了。
家里的日子还过得去,这几年刘洪光靠着从政积累下来的人脉,将自己的养鸡场做的有声有色,也算得上是奔了小康。
江岩不在的这些年,刘洪光每年清明节都要去江家那三座土坟上,烧点纸,摆点水果贡品,唠唠嗑。临走时,总要深深的叹一口气。
“叔。”
江岩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站在这个年近五十的糙汉子面前,个子差不多齐平。
刘洪光快步走上前:“哎呀,哎呀,岩岩,你终于回来了。”
粗糙的双手接过江岩的行李箱,催促道:“快快快,进屋,进屋。”
刘浩抱怨道:“爸,我才是你亲生的。”
刘洪光抬手往刘浩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快去,给你姐倒水。”刘浩缩头窜进了院子。
江岩被刘洪光连拉带拽的进了院子,又被安排在厅房,一桌子菜,几乎全是肉。
“婶,你快来一起坐下吃吧,别忙活了,真的够了,再多吃不完浪费了。”江岩轻笑着接过刘洪光媳妇儿曹红端过来的热气腾腾的肘子肉。
“好好好,都吃都吃,你太瘦了,多吃点儿,这块儿给你。”曹红挑了一块骨头最少的肉,放进江岩碗里。
曹红一双眼睛来回不停的看看江岩,又看看自己的儿子,越看越满意。偷偷拿筷子戳了一下正在啃骨头的刘洪光。
刘洪光看了一眼江岩,瞪了一眼曹红。
刘浩低着头一张脸憋的通红,实在忍不住道:“你们想撑死我姐啊?来来来,妈,给我来两块儿,我最爱吃肘子肉。”
曹红瞪了一眼刘浩,没好气道:“这么大个人了,没长手还是没长嘴,自己夹。”
“妈,你咋跟我爸一样偏心。”
“我就偏心。”
“姐......”
刘浩在江岩面前永远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投去求助的目光。
江岩从自己碗里挑了一根牙签长短的芹菜,放到刘浩的碗里:“喏,吃吧。”
刘浩哀嚎一声,惹得全家人哈哈大笑。
这样温馨的时光,对于江岩而言,已经过去了很久。
在那场大火以前,每当夜幕降临,江岩一家人总是围坐在小院的矮桌前,说着家长里短和江海成对于家庭的规划。
在夏日晚风中,父母的声音乍然响起:电视机该换了,地里的玉米今年应该能卖个好价钱,煤炭好像又涨价了,咳嗽的老毛病搞个土方子.....
春去秋来,自记事起,江岩度过了人生中最完美的十四年。
断断续续的记忆泛起,江岩心里堵得慌。
厅房的电视机是七十五寸的,这些年互联网的冲击让这个西北小村开始慢慢起了变化,日常在大城市才能看到的东西,农村也不再新鲜了。
刘浩和曹红去了养鸡场。
江岩将取出来的五万元现金好说歹说总算是塞进了刘洪光的手里。
“你这孩子......”刘洪光埋怨道。
江岩道:“叔,你就收下吧,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更别说上学了。”
“哎呀呀,你说这些话干啥,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晦气,快,呸呸呸。”
“呸呸呸。”
“这就对了,以后别瞎说了。”
江岩无奈道:“好好好,不说了。”
刘洪光找来一个红色塑料袋子,将钱装好,又去翻箱倒柜了一阵子,总算是藏得严严实实的。随后坐到沙发上。
“岩岩,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还没想好。”
“还回去吗?”
“看情况。”
“那这次回来是?”
接到江岩要回来的电话以后,刘洪光就让刘浩请了假,一家人前前后后忙活准备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