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叶方盛追过来，眼巴巴看着三人进屋，最后还是叶锦欢怕他饿肚子，拿了两块鸡蛋糕跟两橘子给他。
“姐，我不是怪小妹的意思，我是觉得她把后路堵住了，要是后悔...”
“她不会后悔。”
“你就知道了？人生还长着呢！”
“我知道，如果可以，我也想选择不要。”
“姐！”
叶方盛急了，他没想到一个两个，居然都有断绝关系的念头。
“我为什么会来这？”
一句话就把他堵住了。
为什么来着？还不是因为他这个弟弟，他是心甘情愿去报名下乡的，可他姐不是。
当初她还有工作，按照政策，完全不需要下乡，可为了让她来看着自己，爸妈给她报了名，为了绝她后路，直接把她工作也卖了，因为这，这个姐姐到现在都没跟爸妈联系...
“叶方盛，你在这三年半，就熬不住了，觉得这里苦，来的第二天就对着我哭鼻子，但是小时她是过了十几年，你没钱可以找爸妈，你找我哭诉，可她呢？她有什么？你无法感同身受没关系，那就闭上你的嘴，不要去质疑她做的任何决定。”
“我就是觉得家人是避风港...”
第55章 探亲06】
叶方盛说这话的时候，越说越底气不足，声音都弱了几分。
叶锦欢满眼无奈：“是你的，不是我们的，不是吗？还有小时现在很好，你看看山哥跟她的态度，跟我们都不一样，所以做好自己，咱们不给她拖后腿就不错了。”
叶方盛张了张嘴，最终点了点，情绪低落的从怀里掏出三个鸡蛋：“姐，你们仨，一人一个，我跟老乡换的。”
“你还有东西换？”
“我拿爸给我买的笔换的，她们一路上过来肯定很辛苦的，我就只有这个了。”
叶锦欢长叹一口气，那笔当初他喜欢的很，默默接过鸡蛋就回屋去了。
这个弟弟，你说他要有什么坏心眼吧，那是绝对的没有的，可偏偏一个个被他连累的...
回到屋，发现姜时站在窗口看着远方的皑皑雪山，因为下雪，枯黄的草原也被变得雪白，似乎早上她看的也是这个方向。
“你想去的话，明天陪你去，这时候不太行，雪还没铲完。”
叶锦欢边说边给她塞了一个鸡蛋：“他给你的。”
姜时看了一眼手中的鸡蛋，就对着门框敲碎剥壳，塞进了嘴里，等咽下去后才开口道：“他对你还成，就是脑子不成。”
看着她的样子，叶锦欢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捏着她脸蛋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吃，不过啊，这个叶方盛是我从小带大的，人品确实能保证几分，就是脑子也委实不太好。”
“确实...”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叶方盛当初喜欢女同学，跟着一起来的，结果最后女同学跟其他知青在一起了，他自己也回不去了，还拖累了叶锦欢。
可他也确实是疼爱这个姐姐的，当初因为知道她下乡，跟家里大吵一架，可报上去的名字再也无法划掉，只能胸带大红花，手拿“红宝书”来到了这。
因为长相姣好，当初还有人想占便宜，都被他打趴下了，至于遗漏的，也被叶锦欢本人拿刀砍走了。
两人放出话，来这里就是为了建设祖国大西北，不想谈对象，不管男女，如果有人胆敢搞事，就别怪他们不客气。
所有人确实被他们震撼住了，不敢小瞧了他们。
当初一起来到这还没结婚的，也就他们两人了。
于秀英看着两人有说有笑，老怀欣慰了，两个外孙女能友好相处，也不枉费这趟的辛苦。
这边的天气黑的早，下午的时候姜时没出去，只是窝在土坯房看报纸，期间鲁其山过来了一次，发现她没出去才安心。
吃完饭三人很快洗漱一通就上床了。
“欢欢，你们一直住在这吗？”
“不是的，刚来的时候是住帐篷的，挖到那挪到那，这里容易有沙尘暴，也缺水，条件确实艰苦，我们就跟当地人种粮食，抽空种大白杨，挖渠储水，终于啊，有了比较固定的这个房子了。”
叶锦欢对这片土地是又爱又恨，爱它的宽广无垠，壮丽山河，可又恨这里的条件艰苦，好几次都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下去了。
“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想让这片土地披上绿装。”
这一晚，她做了一个无比满足的美梦。
这一片再也不是飞沙走石，有的是宽敞的大道。马路上飞驰而过的汽车，所有人都带着向往和美好来到这，这片土地上再也没有吃不饱的人。
在她做着美梦的时候，姜时静悄悄的起身出门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符，就开始念咒：“急急如律令，行！”
如鬼魅一般，夜间飞行，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一名五六岁的小男孩，正站在那哭泣：“妈妈，你在哪，我就在原地等你，不要丢下我，妈妈…妈妈…”
随着他的哭诉，身边的黑气越聚越多。
上午的时候，姜时只看到一些若有似无的黑气朝着此地飘散，可下午她就察觉到黑气越来越重，如若不处理，就怕会影响到旁人，这才趁夜前来一探究竟。
男孩彷徨无助的看着四周，直到姜时的出现，才止住了哭声：“姐姐，你看到我妈妈了吗？”
发现眼前的女子没有搭理他，男孩开始放声尖叫：“啊――”
姜时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只是歪着脑袋定定的看着他，反倒把他看毛了。
“鬼啊――”
吓得他转身就跑。
刚跑了两步，又回到了姜时面前。
他走不出这里。
察觉到这点后，缩在了原地，痛苦又绝望的蹲在地上：“妈妈，你说走散了只要在原地等你就可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
第56章 等妈妈的小孩01】
姜时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又开始飘起了下雪了。
漫天的飞雪，一片一片穿透他的身子，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地上，他好似并没有察觉到这种情况，也不忘记了自己发生了什么，只有站在原地等妈妈来找他这一个想法。
可就是这小小的身躯，汇聚成了一片黑气
如若他刚刚问的是旁人，那人大概上是直接命丧于此，如有车辆开到此路段，也会容易造成车祸，死伤一多，阴气就会越来越重…
男孩尝试着起身，又慢慢退了回来：“我不走！妈妈让我原地等她，我走了，妈妈就会找不到我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么黑，天上也没月亮，可你看得到我，我也能行动自如。”
姜时清脆的声音吸引了男孩的注意力，他抬头不解的问道：“对啊，为什么？我看你清清楚楚，你有一双大眼睛，跟我妈妈一样好看。”
他懵懂无知的模样，反倒让姜时于心不忍，蹲下身与他平视道：“因为我是来带你去见妈妈的。”
“真的吗？”
男孩双眼眯成了月亮，他可以见到妈妈了，可突然又狠狠地瞪着她：“你骗我！妈妈让我原地等的，你骗我，你一定是拍花子，我不走！”
姜时并不气恼，耐心十足的说起了他的事情：“你叫李大宝，五岁了，过了年就六岁了，你妈妈说六岁就是大人了，所以回去的时候，她松开了你的手，抱起了你弟弟。”
李大宝眨了眨眼，激动的点着头：“对，大宝要六岁了，是大人了，是哥哥，可以照顾自己的，弟弟还小，妈妈抱他累，我自己走。”
一个女人只有两只手，要抱一个孩子，又牵一个孩子手，又能坚持几分钟。
“妈妈让大宝牵她衣角，但是你不知不觉松开了个…”
李大宝听着她的话，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这个姐姐好厉害，居然都知道。
“对，妈妈走太快了，大宝腿短跟不上了，然后…大宝好冷，好饿…妈妈怎么就不来找我呢，是不是大宝松开了手，妈妈生气了？然后遇到了姐姐，让你来找大宝？”
姜时闻言眨了眨，摸了摸他脑袋换了个问题：“大宝一直在这里吗？”
“嗯，大宝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等到妈妈，大宝好饿好冷，困得睁不开眼，就想睡一下……”
李大宝突然顿住了，他转身看了一眼姜时，就小跑着停在了路边：“我…我就躺在这。”
因为下了一晚上的雪，这地方早就被雪掩埋了。
“嗯，大宝就睡在那。”
“我…我是死了吗？”
姜时原本以为只有五岁的他，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意义，可他却坦然的接受了自己死去的事实。
“姐姐，大宝死了是不是就能见到奶奶了？”
他小时候跟着奶奶一起生活，后来奶奶病了，把他送到了爸爸妈妈身边，再后来奶奶不见了，叔叔阿姨告诉他，奶奶不在了，是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守护他，可他知道那是假的，他们把奶奶埋在了地里，他都看到了。
“嗯，你奶奶在等你。”
“那大宝不怕了。”
“那大宝还想见一面妈妈吗？”
“妈妈会伤心吗？”
姜时点头又摇头：“姐姐不知道，大宝要亲眼看一下吗？”
“好。”
“明天姐姐带人来把你的身子带去给你妈妈。”
“今天不可以吗？”
“很晚了，会吓到你家人。”
“那好吧，但是你得保证就一晚。”
还没等她答应，李大宝就摇头拒绝了：“算了，你们大人说过的话都不算数，还是不要保证了。”
他明明答应妈妈在原地等，妈妈都没有来……
姜时看着他伤心的模样，摸了摸他脑袋，伸出手指：“我们拉勾，姐姐骗你可是会很惨的。”
“真的吗？”
“嗯！我们的承诺天地为鉴，有约束的，做不到就会吐血的。”
“那姐姐还是不要答应了。”
小小年纪的他，明明那么体谅人又懂事。
姜时坚持的伸着小拇指：“姐姐不怕，来。”
“好吧，那姐姐你不能忘记，就一晚。”
“记得，明天早上姐姐一定来，风雨无阻。”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黑夜中，稚嫩的童声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女声，许下了承诺。
第57章 等妈妈的小孩02】
“小时同志，走，带你去逛逛！”
鲁其山一大早就来找姜时了，他总担心她一个人溜出去，到时候出事不得被班长削啊，不如带着她转一转，累了就不会想往外跑了。
姜时原本还琢磨着怎么去，结果就看到门口有绑着两匹马。
“马？”
“是啊，这可是关中马，没见过吧。”
鲁其山看着她双目有神的盯着那两匹褐色的马，眉头一皱：“怪我！差点忘记你不会骑马。”
“我会！”
“真？”
“嗯。”
“你们那有马？”
“没，但我会。”
“别闹，这马可精贵的很，平时还要专人伺候，要不是我们团优秀，也不会奖励我们。”
实际上是负担。
当然这话鲁其山不敢说出口，就怕被人寻了错处。
姜时上前摸了摸马背后，直接一个挺身就上了马，那姿势别提多英姿飒爽。
叶锦欢从屋内出来，艳羡的看着她：“小时早去早回。”
“一起？”
“嗯？”鲁其山傻眼了，她怎么敢，没骑过还敢带人！
“好。”
他觉得这两姐妹是疯子，一个敢邀请，一个敢答应。
“我也想去。”
叶方盛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手中还拿着三个鸡蛋，眼带渴望的望着两匹马。
“你照顾外婆。”
“啊？我……”
姜时抬眸叮嘱道：“好好照顾外婆，要是回来发现外婆少一根头发，我揍的你下不了床。”
“……”
叶方盛是欲哭无泪，这小妹怎么动不动就要揍他，只能把鸡蛋塞给她：“你不能饿，吃一个，另外一个，姐你拿着。”
之后就低着脑袋默默的走进土坯房。
原本以为自己可怜兮兮的模样，可以引的两人同情，谁知道一回头，别提那对姐妹了，连鲁其山也不见了。
“……”
于秀英坐那在给叶锦欢补衣服，看着他是觉得又无奈又好笑：“小时不吃你这套，你啊，还是用真心换真心吧。”
那边的姜时带着叶锦欢就朝目的地飞驰而去，鲁其山跟在后面，心脏都要吓出来了，忍不住大喊：“姜时同志，你给我悠着点！！”
等追上两人时，马儿被叶锦欢牵着，可她正一脸呆滞的看着前面蹲下身挖雪的姜时，仔细看正躺着个小男孩，只是早已经失去生命体征。
鲁其山赶紧下马，一脸焦急的问道：“怎么回事？”
叶锦欢木讷的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刚刚正坐在马背前享受短暂的自由时，就听到姜时吁一声后，翻身下马，朝着路边小跑过去，还不忘提醒她看着马儿。
“山子，孩子已经没气了，你得找一下附近的几个团，看有没有孩子走丢。”
鲁其山回过神来，抱起孩子横在马背上：“马上回。”
回程三人中，两人没了兴致，情绪低落，倒是姜时心情很平静，马背后面还坐着一个别人看不见的李大宝。
他正一脸笑容的贴在姜时的后背上：“姐姐，你果然来接我了！我都等你一早上了，刚刚跟你招手，你都没理我，还怕你白天看不到我了。”
“姐姐，我有点害怕妈妈会生气...”
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能看到妈妈了，又害怕妈妈生气又担心妈妈伤心。
姜时不能跟他说话，但是松开了一只手摸了摸他脑袋，吓了叶锦欢一个激灵：“小时！”
“叶锦欢我还以为你不怕呢？！”
“好你个狭促鬼，还会打趣我了。”
叶锦欢是脸色发红，望向已经消失在眼前的鲁其山，心思又变得沉重：“小时，你说人人都能吃饱饭的时候，是不是就不会有这种情况了？”
身后的李大宝听到在说他，马上飘到最前面与叶锦欢面对面，只是一个看不见罢了。
“忙忙碌碌，不过是为碎银几两，有钱才不会饿肚子。”
“嗯...我报名的是北城大学的经济系，我要去赚外汇，要让祖国越来越有钱，再也不会有冻死饿死之人。”
哪怕叶锦欢看不到，姜时依旧郑重其事的点头：“我相信你可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