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对你好时，也的确是真情实意。但一旦某个点踩到了他底线了，那翻脸也是说来就来的。
昨天晚上的事，令姜城最介意的，其实是他看出了身边之人的野心。
姜续是姜城花了多少心思培养出来的继承人，日后，他肯定是会和门当户对的一个世交家的女儿结婚。不求儿子能够上娶，但肯定是不能随随便便就娶一个的。
何况，舒瑶还是他的继女。
万一在圈子里传出些什么绯闻来，以后谁还敢把女儿嫁到他们姜家来？
姜城对蔡文清母女其实很大方，从不吝啬钱财上的补贴。在吃的、穿的、用的方面，从来舒瑶都是和姜意言一样的。
包括小时候，在读书上面，只要舒瑶有本事，姜城也不吝啬花钱培养。
但姜城对她们母女的好，也仅限于此。
若一旦发现她们母女有觊觎姜氏集团家业的野心，姜城也必会立刻翻脸不认人。
所以，蔡文清其实还不够了解身边这个同床共枕睡了十几年的男人。
她打错了算盘。
楼下，姜城已经早早起来了。
这会儿坐在客厅沙发上，正捧着份报纸看。
蔡文清猫在楼梯口，小心翼翼往楼下探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姜城情绪没什么反常，还和以前一样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或许昨天晚上刚刚被姜意言挑拨后生气，但现在，一夜过去后，他就算昨晚再气，这会儿也该好了。
这样想着，蔡文清便也如往常一样，慢慢悠悠晃晃哒哒的从楼上下来。
还当没什么事一样的，和往常一样的，同姜城打招呼。
“你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现在才六点多，虽然平时姜城也差不多这个时间起床，但蔡文清这也算是没话找话讲。
姜城看了她一眼，应了一声，然后让她先去吃早饭。
本来心里还有些打鼓的，觉得他心里未必是他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平静。但当看到了他说话的语气后，蔡文清就立刻彻底松了那口气。
他不提昨天的事，她自然也不提。他让她去吃早饭，她自然高高兴兴就去了。
原以为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的，可等蔡文清吃完回来，坐到了姜城身边来时。
姜城却突然对她说：“一会儿有时间吗？”
蔡文清没以为会是什么重要的事，因为他平时就是这样的语气说话的。所以，当姜城接下来说如果有时间，去一趟民政局的时候，蔡文清突然傻眼。
她愣了半晌，也不确定姜城到底是不是那个意思。所以，半晌后，她试探问：“阿城你……”那两个字她实在说不出口。
也怕是她会错了意，怕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的，可她说了出来，反而不好。所以，蔡文清忙又转了话头问姜城：“去……好端端的，去民政局干什么？”
第九十二章
姜城则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昨天晚上突然决定了要离婚后，姜城就打电话去给自己的律师了，让他连夜弄出了一份离婚协议书来。
今天一大早，律师就已经按着他说的，把协议书起草好，并且打印了出来。
现在既然说到了这个事，姜城则把离婚协议书拿了出来，递给蔡文清看。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起草好了，你看看。如果哪里不满意的，但凡我能让步的，我会让。”
说起“离婚”二字，姜城是毫无负担的。
可蔡文清却忍不住哭了。
“阿城。”年轻的时候，蔡文清没少哭，所以锻炼出了一个本事。那就是，只要她想，眼泪就能说来就来。
这会儿也一样，“阿城”两个字才喊出口，蔡文清眼里泪水就开始打转儿。
之前一见她哭，姜城还会哄她，多多少少是会心软些的。
现在……姜城无动于衷。
她哭，他就看着她哭。
现在这一招数不奏效了，蔡文清也怕一直哭会惹身边的男人心烦。所以，她哭着哭着，也就不哭了。
她不哭了后，姜城又再重复了遍：“这是离婚协议书，你看看。”
迫不得已，蔡文清只能伸手去接过协议书。
但其实她此刻根本没有心情看，因为她根本不想离婚。
犹犹豫豫磨磨蹭蹭的，最终也只才翻开一个扉页。
见状，姜城索性起身，离开了这里。
蔡文清目光追随他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直到他那高大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自己视野，蔡文清这才收回目光。
然后翻开协议书，精准的找到了财产分割那边。
一百万！姜城竟然只给她一百万？
这个男人，是她之前高看他了。
就算真离婚，难道只拿一百万就想把她打发了？
做梦！
蔡文清气极，一把把那份协议书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然后她站起身来，又上楼去了。
因为时间还早，所以舒瑶醒了后又小眯了会儿。
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哥哥人还在派出所里面关着没出来，舒瑶今天实在没有心情去公司上班。
但她也睡不着，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突然的，门“哐当”一声巨响。舒瑶立刻朝门口看来，就见自己妈妈一脸菜色的走进来了。
“妈，怎么了？”虽然昨天已经发生了很不好的事，但妈妈刚刚早上出去的时候情绪已经平稳了。所以现在又不高兴，肯定是刚刚在楼下发生了什么。
自从妈妈带着她改嫁到姜家后，她这还是第一回 见妈妈是这种脸色。
舒瑶不免也跟着紧张起来。
“他要跟我离婚。”蔡文清咬牙切齿。
女儿面前，她永远都是个坚强的妈妈，从不会哭。她的眼泪，都是用来对付外面那些人的。
舒瑶也很吃惊，一下子睡意就全部没有了。
刚刚还懒懒散散的，这会儿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妈。”这的确是大事，舒瑶怕妈妈会难过，所以赶紧走过去，关心问，“你还好吗？”
蔡文清没什么好不好的。
她本就是冲着利益而来。
如果姜城钱、资产，都能给到位，那离也就离了。关键是，她陪了他十多年，他就想用一百万把她打发了？
一百万……如今在这座一线大都市里，好点的地段好点的小区，怕是连个厕所都买不到。
“爸他……”也喊了他爸十几年，现在提起这个人，舒瑶脱口而出的就是这声“爸”，可能也是习惯了吧。
喊他爸爸，和喊自己亲爸爸，也是差不多的时间。
“他是认真的吗？还是说，只要气头上说出来的气话？”这是有区别的。
蔡文清冷哼：“离婚协议书都连夜拟好了，还能是气头上冲动做出的决定？”
舒瑶沉默。
那肯定不是冲动，而是有备而来了。
对妈妈离不离婚，舒瑶其实并不太在意。而且，她最近很累，似乎也有点过够了现在的生活了。
或许，换一种环境去生活，她可以更加的积极乐观些。
只是，她也实在是担心妈妈的情绪。
蔡文清像个祥林嫂似的，开始絮叨起来：“就给我一百万，打发叫花子呢？这么多年，离婚协议书上就写了分我一百万……姜城真不是人！”虽然她跟他的时候，不再青春年少，可好歹也这么多年了，难道这些年她只值一百万？
舒瑶反应挺平淡的。
她认真想了想后，反而劝自己妈妈：“妈妈，或许……我们本来也不属于这里的。或许我们离开，反而能有另外一种不一样的生活。”
其实往好的方面去想，就算妈妈现在离婚了，即便是净身出户，那她们母女现在所拥有的，也要比十几年前的时候好太多。
到时候，她辞了姜氏的工作，外面随便一所大学里，找份工作，还是容易的。
至于住的地方……她们也有的。就是以前住的筒子楼。
可能简陋了点，但至少目前来说是个落脚处。
这里当然好，可这里终归不是自己的家啊。
她喊了十年的爸爸，以为自己就算比不上姜意言，但好歹在他心里也能算得上半个女儿。可到底……还是她自作多情，想得太好了。
她还真的有点想离开了。
可蔡文清算计了那么多年，要她就这么的半途而废，她实在不甘心。
事情到了这一步，再图姜家企业的股份，怕是图不了了。但，就拿一百万打发走她，她是不依的。
本就是半路夫妻，没有什么感情，都是各有所图而已。
所以，一朝撕破了脸，以前的那些岁月静好，就全都没有了。
再下楼去时，蔡文清也找姜城说了：“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你要离婚，我同意，但是这个协议书上的一百万，我不答应。”
这也在姜城意料之内，如果她真是图钱来的话，这些年胃口早养大了，一百万自然不会答应。
本来姜城是可以多给的，但现在，此时此刻，他亲眼看到了变了一副嘴脸后的妻子，他不由心中生了万般的厌恶来。
心里有气。气她嘴脸不好看，也气自己自诩聪明，但这么多年来，竟被她伪装出来的那一套给骗了。
最气的，还是觉得她们母女不知足、不识好歹，野心太大，有点恩将仇报。
所以，姜城就死守着这一百万，并不松口。
“文清，你跟我结婚的时候你是什么样的，现在的你又是什么样的，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这十几年来，她过着阔太太的生活，养尊处优。你的女儿，我也出钱出力，把她培养成了博士。当年如果没有我，你们母女现在能有这样？”
“所以，你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能给一百万，已经是看在这么多年情分上了，如果真不念旧情，我可以一分不给，直接让你净身出户。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做给你看。”
被姜城这么一威胁，蔡文清倒害怕起来，也开始摇摆不定。
也是这才突然想起来，她又有什么能力和手腕跟姜城比呢？人家是姜氏集团董事长，白手起家创下来的那么大家业，她想跟人家玩人脉、智商？
蔡文清也不说话，放在膝盖上的手，一点点攥紧起来，最后死死揪住自己裙子上的衣料。
她既害怕，又不甘心。
姜城望了她一眼，知道她也算是个可怜人。可现在，见识了她柔弱外表下的野心后，姜城再不想泛滥这个同情心。
一百万，自然是不多的。但对本来就一无所有的人来说，也不少。
“如果没考虑好就再想想，但我也只给你一天的时间。如果明天的这个时候还没想好，或许最后连一百万都没有。”
“好！”蔡文清咬牙，“我答应你。”她艰难的答应了下来。
.
姜城和蔡文清领了离婚证后，立刻给女儿姜意言打了电话。
有些邀功的意思。
“意言，爸爸离婚了。”
早上十点多钟，姜城才从民政局出来，就拨通了这个电话。所以这会儿，他人还在民政局办公大楼外面。
夏末秋初的十点钟，太阳也辣得很。站在外面，晒得人头晕目眩。
但姜城心情却很不错。
姜意言震惊极了，双眼瞳孔不由自主一点点变大。
“什么？”他真离婚了？
她昨天那样说，就是给个建议的，也是顺便让他看清一下蔡文清女士的为人。却没想到，这老父亲动作这样的快。
这就离了？
“这么快啊？”有八卦可听，姜意言立刻撂下了手上的工作，坐到了窗户下的懒人沙发上窝着，“怎么会这么快呢？”
见女儿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姜城兴致就更足了。
“爸爸也是才看出来她的野心的，爸爸要是早知道她是这种人，肯定都不会跟她结婚。意言，爸爸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现在爸爸离婚了，你能不能原谅爸爸？”
姜意言始终都知道，在姜父心中，女儿还是比后妻重要的。
只是之前蔡文清女士精于算计，原身又因妈妈的死对爸爸有怨。父女间僵在了那儿，谁也不肯先低头，这才把关系搞得那么僵的。
所以姜意言一穿过来，就先缓和了和姜父的关系。
只要给他一个台阶下，这关系自然而然就好转了。
姜意言其实也不太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当时也只是凭着自己的意愿去做的。
她想，如果原来的姜意言知道了这个消息，应该是会开心的吧？
午睡时，姜意言做了个梦。梦里，在另外的一个世界，她原来的那个世界里，她父母身边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不是她又是谁呢？
只是原本好好的坐着，陪着爸爸妈妈一起说话的“自己”，突然的抬眸，朝她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然后冲她笑。
看着自己的脸向自己笑，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所以姜意言就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醒来后才知道，原来这是梦。
第九十三章
梦中惊醒后, 姜意言一个人抱膝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
刚刚那一切分明很真实，就像是真的发生了的一般，不太像是梦。
可能是她太想念爸爸妈妈了, 所以，才会做梦梦到自己正陪在他们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