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收拾了好久，才算将地上的东西可是捡了干净。
陈牧扬捧着那稀碎的糕点，眼睛红红的，像是自言自语说道：“栗子糕，扬扬最爱吃了，妈妈说，扬扬爱什么，妈妈喜欢什么，妈妈去给我买栗子糕……”
越说越难过，眼泪哗啦的滚落下来。
“骗子，都是骗子！”
这话前后似乎没什么逻辑，陆蕴书也猜不出来他到底经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只抽了两张纸巾帮他擦着眼泪，用没意义的话语安慰：“没事的，没事了啊。”
这到底是无用的，人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情绪缓和下来一点，他没说话，只低声呜咽抽泣着，陆蕴书没带过孩子，也不会哄人，这会儿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良久，她学着幼时模糊记忆里母亲哄她的模样，张开双臂，将人搂到怀里，轻拍着着他的背，柔声道：“姐姐在呢，不哭不哭。”
这似乎有点用，颤抖的身子安静下来几分，过了会儿，就听人道：“姐姐你好香啊！”
突然转变的话风叫陆蕴书一怔，低头就见那大半个脑袋埋在她胸口处。
“小流氓！”
她也没多生气，毕竟两人好着的时候，那什么没瞧过，不在这么一点，只是……现在他心智残缺，就感觉有点不自在，怪怪的而已。
陈牧扬手环到她腰后，抱着她，抬起头眨巴着眼问：“姐姐你会不要我吗？”
“嗯？”
猝不及防的问题叫陆蕴书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怔在那里，没有回复。
陈牧扬嘴一扁，眼神黯淡下去，可也没有推开她，只是把人抱得更紧了一点，哭过的嗓子带着几分含糊不清，瓮里瓮气的。
“姐姐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我以后会乖乖的，会听话的。”
到底是成年人了，再掐着嗓子说话，也没有小孩子那种奶声奶气的感觉，可不知怎么的，陆蕴书心头还是软得一塌糊涂。
她揉了揉人的头发，应下来，“放心吧，姐姐不会不要你的。”
陈牧扬脸上这才终于有了笑容。
他死死抱着人，倚在她怀里，一脸幸福的说：“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姐姐不会不要我的。”
陆蕴书无奈的笑了笑，抚了一下他的发顶。
这个人，现在这样，其实还是挺讨喜的。
怎么长大就变成那个死样子了？
……
陆蕴书看了下时间也不早了，下午并没有太多重要的工作，不必要的应酬，她也让周庄能推就推了，没其它事，索性带着陈牧扬去了医院做复查，然后等蒋旭下班，一块回家。
蒋旭今天有三台手术，很是忙，他们过去的时候，办公室里没一个人，李照说：“你们在这儿等会儿吧，他估计还得要一会儿才能出来。”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的瞥过陈牧扬。
陆蕴书通过他的眼神，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这段时间，公司也有不少乱七八糟的流言。
她不想理会，也不愿意做太多无谓的解释，只道：“谢谢，放心吧，这地儿我熟，你忙你的去吧。”
李照视线从陈牧扬身上收回来，跨步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他一出去，陈牧扬就缠了上来，抱着她的手臂摇晃，软声道：“姐姐，我不喜欢那个叔叔，他看上去凶凶的，好可怕。”
陆蕴书哄着他坐下，“没事，他不会伤害你的，叔叔的手，是救死扶伤的，跟哥哥一样。”
“哦，跟哥哥一样，那他是哥哥的朋友吗？”
“对。”
陈牧扬瘪着嘴，吐槽道：“怪不得，两个一样讨厌。”
陆蕴书：“……”
陈牧扬不喜欢蒋旭，饶是现在变成这样了，好像那份记忆还在。
她记得，蒋旭过来接她和陈牧扬出院回家第一天，两人就差点没打起来。
他总在挑刺，说蒋旭做的饭不好吃，不愿意吃。
好不容易是哄着吃完饭了。
洗澡又出问题。
到后边，睡觉的时候，还得跟人抢被子，两人手搭在她腰上，碰到彼此一下，好像跟触了电一样，反应激烈得很，折腾一夜，她都没怎么睡好，第二天顶着个大黑眼圈醒过来，结果因为蒋旭的早安吻问题，二人又是起争执。
总之……
跟蒋旭说的一样：“我现在感觉我在提前养孩子，还是个会跟我抢媳妇儿的混小子！”
蒋旭说归说，可还是接受了陈牧扬跟他们一块住的事，并且将他照顾得很好，许多她不方便的事情，都是他来处理。
他还帮他联系相关方面的专家，甚至开始看起了脑神经科的书。
陆蕴书想，这世上，大概除了蒋旭，没一个人会做到这个地步了。
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她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超乎寻常的神性。
所以听到这个话，陆蕴书脸色拉了下来，板着脸对人道：“不许这么说哥哥！”
陈牧扬就是心智不成熟，但是会看一点脸色的，见她冷了脸，立马就换了态度。
他拉着她的手摇晃着，“扬扬说错话了，扬扬打嘴巴，姐姐不要生气。”
陆蕴书趁机蹲下来教育：“姐姐没有生气，姐姐只是不喜欢你这么说哥哥，你想想平时，哥哥对你不好吗，你吃的用的，都是他照顾着，结果这样说，他知道，该有多伤心。”
蒋旭做完手术出来，听到人说陆蕴书过来了，急急忙忙往办公室赶，到门口就听到陆蕴书为了他在教育陈牧扬。
她一板一眼的，讲得很是认真，全然如同一个母亲……
蒋旭忽然在想，如果他和陆蕴书有个孩子……
第156章 孩子
晚上吃完饭散步的时候，蒋旭忽然开口：“蕴蕴，你说我们要是有个孩子怎么样？”
陆蕴书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她看向杵在两人中间摆弄玩具的陈牧扬，道：“就他一个，你还嫌不够烦吗？”
蒋旭扫了一眼，也没忍住笑了。
“是挺烦的。”
陈牧扬摇头晃脑的，没太听明白两人说什么，只大概听到了“孩子”，“烦”几个词，立即拉住陆蕴书，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姐姐不烦，姐姐不烦，扬扬乖乖的。”
他有时候会莫名有些亲密动作，陆蕴书也不知道人是上哪学的，对此其实她已经有点习惯了，只是当着蒋旭的面……
她不自觉将目光看过去，夜色很暗，瞧不见他的神态，可联想到他方才所说的话……
蒋旭之前对未来生活的想象里，没有孩子这一项。
他说，女人生孩子，本来就要受很多的苦，再好的医疗技术，也不能抹平这些伤害，所以将来结婚的话，不要孩子，养两只猫猫狗狗就可以了。
骤然的态度转变，让她不得不多想。
或许，她该找个时间，跟他好好聊聊。
这个时间很难挤，只要醒着，陈牧扬就出现在她的视线以内。
没法子，她只能给他发了消息，等人睡着之后，二人蹑手蹑脚的下床，走到外间去。
陆蕴书很是直接，问：“阿旭，你是不是介意陈牧扬？”
蒋旭苦笑，“蕴蕴，我如果跟你说完全不在意，那是不现实的，没有一个男人能接受这种。”
“对不起。”
陆蕴书除了这句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确实不合适，可陈牧扬现在这样，她也做不到直接丢下不管。
“傻瓜。”
蒋旭拥住人，轻抚了一下她的头，“我是介意，可我清楚，你努力过了，这不关你的事。”
一开始的陆蕴书并没有打算将他带回来，毕竟他有自己的亲人，她算什么呢？
可她将人到回陈家后，陈牧扬的反应大得厉害，好像那是什么毒蛇猛兽之地般，又哭又闹的，甚至为了不留在那里，从二楼跳下来，那凄凄艾艾的可怜模样……
她承认，她心软了。
“他说来也是可怜，那么个天之骄子，如今变成了这样，他认你，是好事，说明你对他好嘛，我的蕴蕴，一直是个心地良善的人啊。”
陆蕴书对陈牧扬好吗？
她自己也不禁怀疑。
陆蕴书不否认过去自己对陈牧扬的感情，不过因为他那一句话，过后两人相处，其实挺淡的，她除了忍受他那些冷漠和莺莺燕燕以外，要说真正为人做过什么，是没有的。
她是喜欢，但也有自尊，不会上赶着贴人。
所以到这会儿，其实陆蕴书都想不明白，他……为何会错认，又对她依赖感那般强？
“那你今天怎么会突然提说要孩子？”
“噗！”
蒋旭忍不住笑出来，“你神神秘秘的给我发消息，大晚上我俩再跟做贼一样出来，就为了问这个？”
好像是有点……好笑，但是……
为了维持住自己的形象，陆蕴书没破功，直着身子，板起脸道：“怎么，不可以吗？”
以前他都是说不要的，突然的转变，可不得问个清楚。
她不喜欢搞那些误会来误会去的事。
“可以。”
蒋旭手揽上她的腰，抵着她的额头，高挺的鼻子碰着她的鼻尖，呼吸清浅，徐徐道：“我没多想，就是今天在办公室看到你跟他的互动，我想着，如果有个孩子，应该挺温馨的，你会是个好母亲。”
“啊？”
陆蕴书没想过这个。
她已经很久不去想这个问题了，唯一一次期待过孩子的……
是上回因为生理期紊乱闹的乌龙。
那会儿，虽然乐柚说，有个孩子，好像人生就被捆绑住了，没有了自由，可她还是希望过的。
一个跟陈牧扬的感情结晶。
她在幻想，如果有个孩子，她跟陈牧扬的关系，至少会好些，不会弄得那么僵。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老实说，“阿旭你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吗？”
蒋旭道：“如果是以前，我会说不，因为生孩子对女性身体损伤极大，且是不可逆的，可现在……说实话，蕴蕴，我挺想有一个属于你和我的孩子的，我知道，这很自私，可是我害怕，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有个孩子，会不会我们……就怎么也走不散了。”
陆蕴书沉默。
她没想过，也不会有答案。
“我就说说，不用太在意。”蒋旭看出她的想法，改了口。
“嗯。”陆蕴书点点头，她也不愿意去想，比起这种没有边际的东西，她更在意眼前。
暖黄的壁灯映着眼前人的脸，有些憔悴，不过眼睛亮亮的，她能从他的眸子中看到她，陆蕴书开始去追逐那身影。
在快要追上的时候，一道声音截住了她。
“姐姐，你在干什么呀？”
陆蕴书：“……”
陈牧扬：“……”
“你怎么起来了？”
陈牧扬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软着调子道：“你不在，我睡不着。”
陆蕴书：“……”
他拉过陆蕴书的手，将人和蒋旭扯开距离，做警惕的样子，道：“姐姐，你离他远一点。”
陆蕴书看看蒋旭，又看看他，就听人说：“我都看到了，他欺负你，要咬你。”
额……
两人一阵尴尬，陆蕴书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拉着人进屋，“很晚了，回去睡觉吧。”
陈牧扬躺着，手抓着她的手臂，问：“那你会陪我吗？”
“嗯。”
他又道：“我不想要哥哥跟我们一起睡。”
额……
“我去隔壁客房吧。”
在陆蕴书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时，蒋旭主动的帮她解了围。
人走后，陈牧扬扑上来，那么大个人跟八爪鱼一样的抱着她，用无辜可怜的语气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姐姐，以后都不要哥哥跟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陆蕴书跟蒋旭和好后，是主动邀他过来一块住了，也省得麻烦，他每天早上跑来跑去的送东西。
他们相处得很好，哪怕是陈牧扬住进来，他也没有因为人的事，跟她红过一点脸。
在一个屋，睡一张床，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陈牧扬这样以后，离不开人，于是变成三个人……
很怪异的场面，可到底还算…在掌控中，就当养个比较大的孩子而已，但现在，如果只是他们俩……
陆蕴书纠正道：“哥哥是姐姐的男朋友，以后我们可能还会结婚…”
她后边的话没说完就被截了过去。
陈牧扬问：“所以只有男朋友可以跟姐姐一起睡吗？”
是吧？
反正她是打定主意跟蒋旭长期发展来着，所以也许将来……真会有那么一天。
于是点了点头，“嗯，男朋友就可以，将来扬扬好了，也会有自己……”
“那我做姐姐的男朋友好不好？”
第157章 过年
语出惊人。
陆蕴书有那么一瞬以为他好了，不过再看去，是自己多想了，他还是那个样子，眼睛里的懵懂无知，是一个正常的成年人装不出来的。
他这话，大抵跟小时候别人说：“那我以后长大了跟妈妈结婚”之类的童言无忌，是一个意思。
她懒得去纠正，毕竟这个心智，你跟他很认真的讲什么恋爱，婚姻的，其实他也理解不了。
“睡觉吧。”
“那你跟我一起。”
“好。”
“孩子”的话题像一阵风似的揭过，转眼就到了年关，年底各种事情不断，陆蕴书忙得不可开交。
“百闻”因为有陈岁予的帮忙，上市很是顺利，打开市场，第一期销量不错，连带着陆氏之前因为发布会的事影响，也由此消减了很多，重新回归正轨。
陆维光在家宴过后，特地提了一下这件事。
陆骁皮笑肉不笑的应：“小书随了大哥，是个敢想敢做的，这一点，我这个做长辈的自愧不如。”
陆正驳了话，“她做的再好，那还不是借了陆家的风，否则怎么会这么顺利？”
“说得是。”三婶应和着丈夫的话，“这用的是家里的配方，家里的生产线，要是换了昭昭，也定然可以。”
刘敏不指望自己那个大儿子了，一心扑在她的肚子上，但也不想她太过得意，接了话道：“是啊爸，你可不能偏心，这昭昭近期做的，是真不错，要夸也得一块夸。”
这两人同盟，时好时坏的，陆蕴书不执着于那个位置，自然也不是特别在意他们的争宠讽刺。
陈牧扬坐在一旁，阿姨帮他剥着虾，那虾在嘴里还没吞下去，就听他含糊不清的开口：“哥哥是哑巴吗？怎么做点事还要大婶帮忙要夸奖呀，我们小朋友都知道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啦。”
“噗！”
杜芸没忍住笑出来。
一句话点了两房的人，座上一个个脸色发黑。
“大嫂还真是好福气，得了个痴傻都还这么伶牙俐齿的女婿。”
这句话说出来，不等陆蕴书她们母女开口，陆维光先冷了脸。
也是，陈牧扬再怎么说，代表的是陈家的身份。
纵使现在这样，私底下会议论，可明面上不会允许说什么的，因为这打的是陈家的脸。
饶是没有利益牵扯，两家的关系也要维持着友好和平。
毕竟谁会希望自己在生意场上，多出来一个实力强劲的对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