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得动手打了他。
周敬生的脸被打得侧到一边去,好几秒,他才动作缓慢的抬起胳膊,伸手去捂了下火辣辣的脸颊,嘴角的弧度玩味得很。
余光中有江宁慌张无神的神色。
他若无其事的收起手,说:“这么气急败坏?”
“你能不能别这样?”江宁加深语气里强调的重量:“我都要跟阿巡结婚了,你这么做合适吗?”
周敬生双眼充血绯红:“人不是没醒吗。”
此话一出,她整个人震住。
江宁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酒后的他显得有些六亲不认了。
周敬生冷笑:“我说什么,你没听清吗?是我喝了酒,又不是你喝了酒,装什么听不懂?还是说要我再说一遍。”
他的话刺耳又尖锐。
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宁吞了吞干巴的嗓子眼,她目光突变锋利,身子往后缩动几下:“周敬生,你别犯浑,隔壁病房躺着的人可是你亲侄子……”
“要是亲侄子看上自己喜欢的东西呢?”
周敬生意有所指。
可他说的是东西,不是她这个人。
江宁也不是笨拙的人,她头皮发麻,后背都阵阵的窜起凉意:“果然你还是不肯放过我。”
他看她的眼神格外痴缠:“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
“卑鄙。”
“知道了还要说?”
周敬生贴近,他靠她连五公分都不到,互相气息交织缠绕。
距离太过暧昧不堪。
男性那张脸精致完美得无处可挑,偏偏看得江宁刺眼又辣心。
眼眶慢慢囤积雾气,她憋住没表露,咬紧牙根:“既然你都无所谓,那我更没什么好说的,更何况跟着你,对我来说有利无害。”
“破罐子破摔?”
“还是你最懂我啊!”
江宁说话,永远要压他一头。
周敬生这么多年也习惯了,没跟她怎么计较。
他掏了下烟盒,她很识趣的替他点火。
在火苗舔舐烟头的同时,男人的目光一直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像是在探究,又像是在打量她眼底的神情。
江宁做得不露声色:“不用这么看着我,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比起在商场上讨好别的男人,我还不如在你身边捞好处。”
周敬生深吸一口烟。
浓白色的烟雾夺嘴而出,晕染得他那张脸愈发迷离涣散了。
他压低嗓音,出声道:“那你想好怎么捞了吗?”
“我有自己的办法,不用你操心。”
周敬生没应她这话,算是默认。
江宁厌恶又无法反抗这样的关系。
内心的烦闷无以释放,她弯腰掐了一支烟,如同的衔在嘴里点燃。
打火抽烟的动作都十分熟练:“那你呢!”
江宁问:“要怎么面对自己的亲侄子,又要怎么平衡这份关系?打算永远不见光,还是做好迟早一天被捅破的心理准备?”
“那是我的事,做好你自己就行。”
“我也怕我自己……”
“家属,家属呢?”
医院走廊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似是好几个人的,凌乱得很。
一名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女护士闯了进来,在看到两人后,神色微微楞了下,转而跟面色稍微算和缓的江宁说:“618的病人醒了,快过来。”
闻声。
她顺势去看周敬生的脸。
他坐在那没多少表情,与其说没多少,不如说是面无表情。
像是完全没听到这话,眼底沉着一片冷凝色。
手指间的烟也没停顿半秒。
江宁见状,起身来:“我知道了,谢谢。”
她额头溢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护士进门的那一刹那间,江宁有种被捉奸在床的错觉。
尤其是护士看两人那微妙的眼神,又加深了这种错觉的成分。
周巡醒转,人很是虚弱,面如苍色的白纸。
不堪的身体,加之这么多日的卧病在床,更显得单薄。
两瓣唇干裂出血,却在看到江宁的时候,满眼都充斥着那种很强的求生欲。
她站在外围,中间跟病床边围着一群医生护士,两人只能越过群人,远远的目光对视,周巡一如既往那般眼神纯真善良,善到她于心不忍。
江宁用嘴型无声的对他道:“不要怕,我在。”
就像小时候玩游戏。
同龄的孩子总是喜欢欺负智力低下的周巡,每次是江宁替他赶走他们,安抚他的情绪。
周敬生站在门边,看着这一幕。
他心生嫉妒。
对,就是嫉妒了。
嫉妒周巡能拥有这样的江宁,而他没有。
明明他比周巡得到的多得多,他得到过她的心,得到过她的偏爱,哪怕是身子。
可这一刻,那份嫉妒在心底里暗自的膨胀发芽。
江宁在那安抚了多久,周敬生就看了多久,她浑然不觉身后站着的男人。
他目光算不上和善,但也不至于坏。
直到进门的护士,喊了声:“先生,麻烦让一下。”
听到声音的江宁,回过头,与周敬生撞上视线的那一刻,她眼里流露出少许错愕。
第70章 意欲何为?
本身他的位置站得就不够乍眼。
由于护士唤他,周敬生往更角落的地方走去。
周巡一醒,大家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但看周敬生的脸色跟神情,他似乎并不在意,准确的说是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江宁扭转脸,这时最里层的医生诊断完,往外走。
率先看了眼她。
再看向门口的周敬生:“周先生,麻烦您来办公室一趟。”
“你在这看着阿巡。”
江宁没应声,沉默是最好的回复。
她也理应在这守着。
几名护士也相继跟着出去,病房里很快只剩下江宁跟周巡二人。
多日的昏迷,令他看起来连蹙眉都那般弱不禁风。
浑身的仪器插管,周巡根本抬不起手,他无声的张动唇瓣。
江宁走上前,弯腰坐在病床前,手指穿过他掌心,力道轻轻的相扣住:“你现在刚醒,身体还很虚弱,先不要急着开口说话。”
她也在看到周巡之后。
才知道原来人在大病下,根本不如电视剧里演的那般,醒转就如同正常人一样。
此时的周巡虚得令人心疼。
她喉咙酸酸的,心里更甚。
只是握住她的手,周巡就用掉了全身力气。
他英俊帅气的面庞上,都是如孩童的天真无邪。
不带半分攻击性。
周巡不止是眉眼之间生得相像周敬生,连他蹙眉的样子,都如出一辙的好看,赏心悦目。
“主任,您要的茶。”
办公室门推开,女护士端茶走进去。
一屋里,周敬生坐在最显眼的位置,身前是医院医行最深的主任,另外两名也是行内不可多得的资深医学教授,众人面上都是一副沉重。
他没开口,谁也没敢先说话。
“薛主任,有话您请说。”
他淡淡的道。
周敬生习惯性的伸手摸口袋,手指触碰到烟盒,才回神意识这是医院,空手又腾了出来。
面上没起波褶。
被称为薛主任的老者,砸吧下唇,说:“周先生,您侄子的病症恐怕不太乐观,我跟两位教授商量之下,建议最好还是出国治疗,毕竟国外的医学水平跟仪器都要先进得多。”
话音落耳。
持续了半分钟的沉默,周敬生面上不露神色。
他微垂着视线,眼睫扑散在眼睑上。
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半晌才抬脸,问了句:“国内就没任何可能?”
其中一名两鬓斑白的教授,为难的出声:“有,但是效果不尽人意,可能会因此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对于病这种东西,都知道治疗有黄金期。
又是一阵沉默。
周敬生久久没做选择。
要送周巡出国,秦姣跟周正卿务必会主动请缨,让他把江宁也一并送过去。
江宁就是二老的一颗定心丸。
就算他们不说,周巡肯定也会开口。
也就是说,周巡出国治病,江宁肯定会陪同其右。
总而言之,周敬生心里有阵怪怪的滋味。
难以言喻。
就像是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忽然有一天被人觊觎不说,还要让他拱手相让,他还不得不伸手捧起来让出去,还得是无怨无悔的那种。
江宁跟了他六年,该做的,不该做的,他们都尝试过。
说句难听点的话。
她除了没有个名份,身体跟心都是他的。
六年里,那么多个缠绵悱恻的日日夜夜。
在这一刻,在周敬生的脑海中形成一段简短的电影画面,从头闪过,快到不过十秒钟的时间。
也正是在这短短的十秒钟,他脸色微不可察的沉了下去。
周敬生声音冷淡的说道:“麻烦几位安排一下,出国时间我会再行叫秘书通知。”
得到准确回复,在座的所有人都大惊过险,落了口气。
更似得到赦免。
江宁在医院等到秦姣跟周正卿过来。
等她抽身时,发现周敬生不知何时早已经走了。
只剩下蒋阮在医院门口等她,见人出门,立即迎上前,恭恭敬敬的嘱咐她:“江小姐,周总说等你出来,让我开车带你去公司见他。”
“他有什么事?”
江宁很累,是身心俱乏的那种累。
面对周巡的醒转,她更如同应付完一场硬仗。
蒋阮拉开车门:“这个得等你去了,亲自跟周总谈。”
她懒得争执,更准确的说是挣扎。
周敬生想见她,不是由不由得她见不见的,他有得是办法让她主动现身。
与其如此,还不如乖乖跟过去。
捋清这一点思路的江宁,姿态自然的上车坐好。
到周氏大楼时,天色渐沉。
这个点正是下班后半小时,整栋高耸入云的大厦,安静得针落可闻,唯有左右两名站如青松的保安身影,江宁跟着蒋阮一路乘坐私人电梯上到顶层。
顶层的风光视线甚好,一览众城小。
视野不光是开阔,还有的是居高临下的霸道感。
站在这个位置,往下看整座城都在发光。
“叩叩叩……”
“周总,江小姐到了。”
没等门里应声,蒋阮开门让道给她进去。
江宁往里走。
办公室比上次来,又不太一样,显然是重新布置过一番,书架上的教本多了不少,沙发也由原先软皮换成了毛绒质感,周敬生坐在台式电脑后。
他的沉声依旧悦耳:“有点事要跟你说,所以叫蒋阮带你过来。”
江宁不请自坐:“有什么事不能打电话说的?”
“这件事必须当面说。”
闻言,她不免得心里咯噔了声。
周敬生向来遇事沉稳老练,连他都着急的事情,不容小觑。
此时,江宁已经开始有些泛起警惕心了。
“什么事?”
周敬生起身,从电脑前绕过来走到她面前,他挺拔颀长的身躯,很是强健可观,形成一道沉沉的阴影,从头到脚把她笼罩得严严实实。
压迫感特别强悍。
他一字一句:“阿巡要出国治病。”
江宁是聪明人,她知道周敬生特意叫自己来谈这事,意欲何为。
是劝她跟着一块出国。
想了想,她压下脸,若无其事的说:“我要是走了,那在公司的职位……”
周敬生抢先一步替她考虑好:“公司的职位我会一直给你留着,等阿巡治好病,你回来继续工作。”
第71章 欣然接受
喉咙口酸酸的,带着股涩劲往外溢。
周敬生低声加了句:“你准备好,这几天就要走。”
从未有过一刻,像眼前这般,江宁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哪里有需要往哪里搬。
她面无表情,一副端重沉稳的模样。
周敬生反而有些看不透她了。
“你有什么别的要求,可以跟我一并提出来。”
灼热的温度在眼眶边打转,江宁忍住逼退回去,仰起坦荡的面孔:“周敬生,我是你们叔侄两踢来踢去的皮球吗?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她摆明了她不想走。
但同时,江宁也知道,周敬生不会准许的。
她非走不可。
时间在一分一秒消逝,两人再无开口。
极度的沉静,江宁听到自己鼻腔的呼吸声,吐出那种嗡鸣的响动。
她咬了咬牙,努力撑住表情,尽量让自己脸不垮下去。
再不说话,氛围会憋死人的。
终究是周敬生漫不经心的蠕动眼睫,他有双格外有神的眼睛,半露在外,漆黑的瞳孔里带着几分引诱:“三个月,我保你母亲在江州后半生衣食无忧。”
一口恶气顶在嗓子眼。
江宁双目充血猩红,她眼球缩动:“又来这套,你不觉得腻歪吗?”
周敬生往前走。
走到她身后,手掌撑住她两边肩膀,微微的往下压。
江宁明显感觉到了压力。
她很不适的想扭开。
周敬生不让,修长的五指转为掐住她肩膀骨头,强行掰正按住,他弯腰,薄唇覆在她耳际边,道:“早点去,照顾好他,早点回来。”
“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那你想要我什么态度?”
江宁气到说不出话来。
男人力气远比她想象中的大得多,只是那么摁住,她几乎动弹不得。
她像只案板上待宰的鱼。
江宁气急攻心,脸上的笑不似笑:“那你求我,求我我就跟着他出国。”
她仰起脸,正好与俯身在她身后的周敬生四目相对,视线交织,他眼底布满了狠色,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江宁把脸凑近,几乎唇瓣要亲到他的。
大约就这么僵持了半分多钟。
周敬生挺直腰杆,退身出去:“江宁,你想得美。”
她一个翻身,直接半跪在沙发上。
满脸染得绯红不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声音尖锐:“反正都是依仗你们周家,好啊,我当然要跟去,去国外吃香喝辣,还不会被你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