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的表现更像是……
在提醒!
“人在刑部,自然没能出去,赏了些不该见的景色罢了。”
詹霁月深深地看着他,天空乌云密布,一道白光闪过,落下惊雷。
“噼里啪啦!”
电光四起,在眼前炸开。
混沌之间,胡大人被白光笼罩的脸龇开牙,笑的阴森。
“看风景?都看见了?好啊,那就好!”
“如此,下官也算不辱使命。”
第264章 生死劫
不辱使命?
这是……挑明了当时是故意让她看见他和慕容川勾结?
詹霁月挑了挑眉,漆黑的瞳孔倒映着胡大人的脸,并未言语。
等待了片刻,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胡大人暗戳戳的瞧着詹霁月,恭敬道:“刑部政务繁忙,下官现行告退。詹大小姐,若是得空,刑部也欢迎您来坐坐。”
此话,意有所指。
芍药听不出意思,迷茫的在旁边站着,只觉得詹霁月和刑部尚书关系竟这般好!
詹霁月却明白胡大人说的含义,对上胡大人恶劣的笑,哑声道:“胡大人盛情,霁月惶恐。”
“不过,刑部那种地方,我倒真不愿再踏足一步!”
詹霁月向后退了一步,拒绝之意明显。
胡大人脸色微沉,抬眸朝她看着,眼前的女子面容挂着淡漠的寒霜,神态疏离,平白散出威压,令人心生恐惧。
胡大人呼吸沉了下去,面上笼罩黑云。
詹霁月动了一下,她的脚下踏着潮湿的青苔,雨水溅在台阶上,昏暗中泛着淡淡的青光。
梅花一片片往下掉落,詹霁月的手轻轻抬起,接住了花瓣,轻笑道:“就算是花,也知晓落叶归根,陷入自家泥里。偏偏,有些风不长眼,想将它刮走,离开净土。”
胡大人猛的抬头,额前青筋跳动的厉害,咬牙道:“有的花,却不该在这。它从根就被带离故土,若是落在他乡,岂不可惜?”
“胡大人这话好奇怪,就算离开故土,可花从根上就来了这,对它来说自然就属于这!娘娘喜欢梅花,陛下特意从极北之地搬来,花了好些功夫才在京城存活,以后它们就会在京城扎根,不会回去了!”
芍药气呼呼的瞪着胡大人,脸颊通红,语气都开始不客气。
胡大人愣住,好一会才解释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大人也听见了,根在这,自然就属于这。”
眼皮微抬,詹霁月忽然问道:“方才一名南疆舞姬扰了大家清净,如此欢喜的日子弹奏哀乐,拿新琴当成旧琴妄图冤枉北祁宫人,更试图抓花我的脸,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若是送去刑部,不知胡大人会如何定罪?”
“舞姬?南疆舞姬?”
胡大人面色一顿,目光看向芍药怀里的琴,皱了皱眉,臃肿的身子晃了晃,眼睛陡然凌厉,露出杀气。
“惊扰贵人,自是收监杖责一百,以儆效尤。”
詹霁月朝他屈膝行了一礼,瞧着他当真对江南舞姬之事茫然的模样,眼底透出几丝冷意。
看来,这是不同的两拨人!
“若没有其他事,下官先行告退。”
在詹霁月这里讨不了好,胡大人只能退下,脸上有些遗憾。
詹霁月强行压下心底异样,目送胡大人离开,朝芍药轻声道:“这批江南舞姬心思恐怕都不纯,宫宴之时就让他们休息吧。”
“可,南疆使臣今日就要到,若是正巧赶上宫宴,没看见南疆进献的舞姬献舞,会不会以为北祁故意给他们难堪?”
芍药心底赞同詹霁月的话,但终究没办法下定决心。
这批南疆舞姬是南疆前段时间才送过来,为了庆贺陛下圣诞,若是宫宴没看到人,恐怕会引起南疆不满。
如今北祁没了老定安侯这样的武将,护国将军傅熠然性情孤傲狂妄难以控制,陛下花了很长时间才得以和南疆谈和,甚至为表达诚意,都能同意南疆使者前来北祁寻找失踪多年的皇亲!
这批舞姬,至少在南疆使者来时,必须出现!
“宫宴只进行两日,南疆到北祁路途千万里,怎么会偏偏这么巧,和宫宴同时出现?”
她早已知晓南疆人已经到了北祁,甚至和她同时抵达京城,但她就想看看,南疆人如何在她如此放言后依旧出现在宫宴上!
“回府听闻南疆十日前送来国书,但南疆都城和京城快马加鞭也要月余,况且使者还要带来贺礼,人数众多更是延长了时间,他们若是今日能到,除非早在南疆发出国书之前已经出发!这么说,他们目的恐怕不单纯!”
芍药瞪大了眼睛,仔细思考詹霁月的话,良久,郑重的点头。
“的确,南疆都城与北祁皇城相隔甚远,想要今日到简直天方夜谭!”
“但是......国师切切实实算出他们今日就到,洪公公连花都摆在了皇城外!”
詹霁月颔首,“进宫之时已经看见。”这位国师,她也该去会会!“
摘星阁就在前面,皇后娘娘曾向国师要了一个算前途的机会,正是替您准备的,奴婢现在带您去瞧瞧?”
忽然想起来皇后娘娘为詹霁月准备的大礼,芍药一改方才的阴霾,笑盈盈的带着詹霁月朝前面走。
想瞌睡就送来枕头,詹霁月大方的道谢,跟着芍药前往摘星阁。
摘星阁位于皇城偏东,靠近祈福的天坛重地,两人走了没多久,一名老者背对着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浮沉。
雨势渐小,芍药收起手中的伞,恭敬道:“那位就是新上任的国师。”
“詹霁月见过国师。”
屈膝,詹霁月朝国师行了一礼,双目上下打量。
眼前这位老者倒是和她想象的国师不同,身上并未穿着天师府特有的灰色道袍,朴素的长衫将他笼着,白发简单束起,一根桃木簪子插在发间,身材矮小,佝偻着背,竟是瘦骨嶙峋,看不出肉。
“来了。”
国师沙哑的声音传过来,詹霁月有瞬间的怔愣。
这声音.......
老者缓缓转身,双目空洞,眉毛相连,太阳穴凹下鸡蛋大小,眼尾青筋凸起,嘴唇干裂,一口牙凸出下嘴唇,格外吓人。
“啪嗒!”
芍药第一次见国师真容,吓的后退好几步,紧紧捂住嘴,怀中的琴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詹霁月纹丝未动,定定的看着面前的老者,紧抿着唇,眉间的神色忽明忽暗。
忽的,她缓缓伸出手,小心地扶住了老者,哑声唤道:“五师叔。”
“你还记得我?好啊,看来掌门师兄的噬心蛊也没有那么厉害。”
国师拍了拍她的手背,满是皱纹的脸挤出一丝笑,双手拱起算是回礼,声音中气十足。
“皇后向我讨要一卦,是为你算的,你现在可要用?”
国师笑眯眯的看着她,身上的长衫在空中扬起,望着她的神情依旧慈祥。
詹霁月摇了摇头,收敛了眼底凝固的敌意。
小时候,在天师府她被迫拜师,师傅对她动辄打骂并不好,明赫哥哥为了护着她更是遍体鳞伤,这时候给她送一碗鸡蛋羹,又愿意帮她走出封闭了他自己十年的天师府大门向祖父求救的人,唯有五师叔!
天师府其实并不承认这位老人的身份,他自小样貌有损,身有残疾,虽然被天师府接纳,却被人冷嘲热讽,过的很是艰难。
也因为怕人,他从不离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她被关起来的地方靠近五师叔休息的柴房,听到动静看到她浑身是血,懂了恻隐之心。
对于这位师叔,她是内疚的!
他本就受到欺凌全身是伤,后来又因为帮她藏食物将刚烙好滚烫的馒头塞在怀里,胸口又被烫出两个疤,胸口之处是修行人的关键,是与天连接的地方,那里有疤,等于彻底断送了修行的可能。
这些年来天师府都只让他做一些洒扫的活,唯有藏书阁是他的容身之处,前世她至死没有想起来五师叔的恩情,今生她倒特意问了天师府的弟子。
只知道她被祖父救出天师府,师尊被明赫哥哥砍下头颅,三师叔和明赫哥哥分庭抗礼,这位五师叔便失去了下落。
“五师叔,没想到竟然在这见到你。”
詹霁月的声音沙哑,眼眶泛红,眨眼间睫毛沾了水汽。
一只只有四根手指的手轻轻地落在她的肩膀上苍老之态明显,“好孩子,你没有辜负你祖父的期望!”
“江南赈灾你做的很好,五师叔,终于等到你了!”
“咚!”
摘星阁传来震耳欲聋的钟声,詹霁月和芍药同时抬起头,钟声落,雨声停,顷刻间,乌云退下,光芒万丈!
“好,神奇!”
芍药震惊的看着天上,方才恐惧的情绪被舒缓,满眼欢喜。
“国师是有真本事的人!北祁定会越来越强!”
捏着詹霁月肩膀的手忽然用力,詹霁月偏头看向国师,国师已然松开手,叹息道:“该祈福了,孩子,日后再见。”
停顿了一会,国师深深的看着她,认真道:“南疆使者今日必定进京,生死劫难近在眼前!”
“你的人生,将会彻底转折,该如何选择,由你自己决定,去吧。”
白色的浮沉从面前扫过,一股清新的内息推动她的双腿,将她逼开十米之外。
“咚咚咚!”
三声钟声连续响起,摘星阁沉重的石门缓缓合上,芍药紧紧抓着詹霁月的衣袖,崇拜的瞪大眼。
“仙人!国师真的是神仙!”
詹霁月的手按在了方才五师叔搭在她肩膀上的地方,眉间皱出一个川字。
她记得,五师叔以前没有武功!
这内息,有着熟悉!
有着祖父的气息!
生死劫,她的人生会发生转折?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她觉得,从回京开始,所有人都在将她往一个方向推?
南疆……
难道南疆和她有什么联系?
第265章 詹霁月,你竟然敢抢我的男人
“霁月小姐,你有心事?”
芍药准备走,瞧见詹霁月若有所思的模样,手掌在她眼前挥了挥,笑着问道。
詹霁月摇了摇头,敛了情绪,笑道:“在江南时就听闻京城新来了一名国师,甚至江南疫情云雾师兄也是听从国师的命令前来支援,有个道士打着天师府的幌子下毒,国师也不曾出面,本以为是道貌岸然之人,却没想到竟然是五师叔。”
国师之位,惯来是天师府最得力之人承袭,君权神授,国师作为君王和天神联系的媒介,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甚至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人生,比如二殿下沈明赫!
以前的国师年迈,明赫哥哥砍断师尊的头颅,在天师府站稳脚跟后,前年便请奏让他告老还乡,从此北祁再没有国师,这两年南疆西鲁越发壮大,陛下担忧北祁未来,天师府便又推出新国师上任。
她从不信神明,对天师府更没有好感,再加上江南这一行总有所谓国师的影子,她隐隐觉得不安,可是这位新国师竟然是熟人!
“奴婢曾听娘娘说过,二殿下小时候和霁月小姐感情甚笃,天师府掌门对霁月小姐也很是喜欢,所以破例也将霁月小姐收入麾下,成了大师姐。”
“奈何老定安侯舍不得霁月小姐离家,亲自将您从天师府揪了回去。天师府算是您的师门,国师历来出自天师府,无论来谁应当都是您的同门。”
“既然是师叔,看您和国师关系亲厚,日后倒是有了保障。”
芍药笑的眼睛都眯起一条缝,像个月牙儿带着弯。
早在很小的时候,已经传闻詹霁月拜入天师府,只不过天师府从不收女弟子,所以大家当个乐。
但是也因此,芍药听见詹霁月唤国师师叔,并没有很意外。
不过,芍药话里的意思听起来,竟是在为她日后嫁入皇城考虑?
詹霁月狐疑的瞧着她,正欲说话,一丝寒气从身侧涌来,黑袍带着风扬起,吹出冷冽的气息。
瞧见来人,芍药神情顿时僵住,浑身梆硬,盯着面前颀长的身影,努力咽了咽口水,黑白分明的眸子瞧了一眼詹霁月,小声道:“慈宁宫正在找霁月小姐,霁月小姐记得过去,娘娘还在等奴婢,奴婢先行告退。”
慌慌张张,连行礼都忘了,快步退了下去。
詹霁月戏谑的回头,望着一脸黑气的傅熠然,幽幽道:“芍药姑娘跟在皇后身边多年,从未如此失态,护国将军好气势。”
幽凉的气息缓缓靠近,傅熠然漆黑的眸子仔细盯着她,良久,嗤笑道:“她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
这意思......
“所以大将军的冷脸是给我看的?你想吓我?”
话音刚落,黑影将她彻底笼罩,修长的手如玉一般在她的眼底晃动,下瞬,那只手捏住了她的脸,似鬼魅一般的眸子冷幽幽的看着她。
忽然靠近,一张邪气俊朗的面容猛然靠近,薄唇靠近她的耳侧,微微吹气,低醇的嗓音带着微微地酥麻传入她的耳里,“这宫中都在庆贺你和二皇子的江南顺利赈灾,传言你们关系的人越来越多,就连皇后都在撮合你和沈明赫,这醋,这气,我吃不得?”
赫然伸手,一把将她拽入怀里,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唇侧顺着她的耳珠一路往下,下把抵在她的脖颈,嗅着她的体香,眸光幽深,瞳孔深处涌动着一抹异彩。
“詹霁月,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他们已经回京,他分明提醒过,回京后——要收他的聘礼!
这人,就在他怀里,却又无数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试图将她和另外一个男人撮合在一起,真是让人......不爽!
詹霁月心跳的厉害,随着他的靠近,自己却没有丝毫要避开的意思。这可是皇城!
孤男寡女,他们竟在外这般腻歪!
莫名的心悸和新鲜感让她心神颤动,她并不担心这模样被人看见会对自己名声有影响,她相信,傅熠然绝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危险里。
“回京短短几日,还没有和娘提到这件事。何况......刑部......”
詹霁月拧眉,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简单将慕容川已经到达京城之事和他说了一遍。
“南疆之人所图恐怕不简单!”
“既然故意让你听到看到,便是冲着你来的。这个胡大人的底细,该查个仔细!无论他们想要做什么,有我护着你。”
收紧了拥着她的力道,傅熠然沉声开口。詹霁月唇角轻轻上扬,低声道:“瞧他们的样子,像是想将我往南疆推。他们为何盯着我?”
“傅熠然,倘若我......”
身份有异常,你该当如何?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