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一路走来不容易,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大小姐既然想要为当初的事道歉,和将军纠缠在一起有了新的羁绊,那么就请管好自己的性命。”
闫戈声音变冷,他瞧着詹霁月的侧脸,干巴巴道:“将军对大小姐一直都有执念,小的跟着大将军闯到今日这个地步,最是清楚他想做什么。大小姐就是死,也要死在将军的手里!”
“大小姐似乎对曾经的事心中有愧,既然有愧,就继续保持下去......无论最后得到什么结果,大小姐都该清楚,这是你应得的。”
最后几个字,闫戈说的及其冷。
詹霁月猛地抬头,望着闫戈冷峻的神情,呼吸沉了下去。
闫戈说的没错,她和傅熠然之间,并没有所谓的友情,她们之间的合作居于曾经的仇恨,她要在傅熠然玩腻自己之前,为自己报仇!
当然,若是能有从他手里活下去的机会,她也会努力!
第54章 詹霁月双眼通红,一脚踢开房门
“吁。”
黄昏之前,马车停在了香山脚下,闫戈回头朝詹霁月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她的脚踝上。
那里已经渗出血。
“大小姐,到了。”
上了马车,闫戈伸手戳了戳詹霁月的胳膊。
方才在自家的马车里,詹霁月睡都不敢睡,现在在将军府的马车里却睡的几乎昏迷。
詹霁月被吵醒,疲倦的睁开眼,朝闫戈道谢。
从马车下来,怀里滚下一个药瓶,拾起来打开闻了闻,里面是金疮药。
和傅熠然给她上的药一样!
抬起头,入目唯有马车越走越远的黑影。
香山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山,道观的人听见动静,几个小孩跑了出来,笑眯眯的拉扯着她的衣角。
“姐姐你是来上香的吗?”
不等詹霁月回话,几个孩子拽着她就往道馆里走。
“天一道长说了,晚上不能在到道观外面瞎逛!素阿娘也说外面有鬼,会抓走我们的!”
素阿娘?
几个孩子实在不怕生,冰凉的小手牢牢牵住詹霁月,几个人嘻嘻哈哈的将她扯进了道观。
香山道观已经百年,自北祁建国开始就已经存在,曾经这里香火旺盛,更曾是历年来国师的所在地,但自从天师府出现之后,香山道观逐渐没落,只剩下年纪大一些的信众。
“大姐姐,香客休息的地方在前面哦,可别跑错啦!我们去喊道长爷爷过来!”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围着詹霁月转,指了指偏僻的角落,你追我赶的冲着燃烧着香火的殿门跑去。
夕阳西下,山上凉风吹来,隐约感觉到升起的薄雾,詹霁月回头瞧着那几个孩子,一阵恍惚。
曾经,她也在军营里和一群小伙伴肆意奔跑,畅想着未来,可随着家中变故频发,军营她再也不去,小伙伴们各奔东西,到如今竟已经没有了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
心情陡然沉默,詹霁月抬步朝道观后院走过去,穿过厨房,听着鸟叫,詹霁月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停下。
香山道观的道士们都很随意,整个道观肉眼可见的邋遢,唯有这一块院子干净整洁,甚至门口还有一大片菜地。
目光落在眼前晃动的粉色仿若蒲公英一般的合欢花上,詹霁月神思飘忽。
合欢花并非合欢毒,它只是一种长的十分好看的花朵,也是詹霁月儿时最喜欢的花。
“娘,家里什么时候可以种合欢花呀,等我长大了,我想在院子种满合欢花!”
迷迷糊糊,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抱着娘的大腿往娘怀里蹭的场景,那时候她怀里捧着一大把地上捡的合欢花,天真的指着院子的角落,幻想着以后遍地粉色的场景。
可惜,那个院子已经落灰,答应陪她一起种树的人也不在身边。
“吱呀。”
房门忽然开了口子,詹霁月下意识躲起来,藏在树后,小心的伸头。
“夫人,门外没人。”
一个嬷嬷精神奕奕的出来,左右看了一眼,顺手把菜园子浇了水,朝屋内开口。
熟悉的声音从屋内响起,詹霁月身子一僵。
李嬷嬷?
这不是从小就跟在娘身边的嬷嬷吗?
怎么会在这?
难道......
“最近天凉,缝了几床被子等明日你送去府里,霁月自小怕冷,也不知够不够她用。”
隔着门缝,素净的床幔掀开,端庄清秀的面容赫然出现在詹霁月眼前。
娘!
她在说什么,什么被子?
“夫人每年都送去六七床新被子,里面都是我们亲自采摘出来的桑蚕丝和鹅绒最是保暖,小姐冬日里定不会着凉!”
李嬷嬷笑着回应,拿着桑叶逗弄着一个箩筐里几个蚕茧。
“就怕她大了不喜欢这些秀气的东西,明日你且去她院子里打探一下,若是有了新喜欢的东西就告诉我,我给她做。”
房内传来低沉却温柔的嗓音,李嬷嬷走进屋里,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张巨大的刺绣被面,上面的合欢花图案竟有些熟悉。
詹霁月皱了皱眉,脑内电光火石。
每一年冬日詹知许房内都会多几床上好的蚕丝被,上面的花纹都是她喜欢的,每每见到都羡慕詹知许,詹知许却总不允许她多看,可原来——这些竟然是娘给她的吗?
眼眶登时蒙上水汽,酸涩的气息涌上,詹霁月眨了眨眼,晶莹剔透的泪珠子霎时滚落。
她以为,娘不要她了!
原来,这些年娘一直在为她默默付出!
下意识的,詹霁月抬起脚,差点走了出去。
“夫人既然这样思念小姐,为何不亲自去看看?江姨娘如今势大,奴婢每次去都不能进门,几次看见夫人做的点心都被江姨娘倒了!”
李嬷嬷叹了口气,眼眶红红的,“奴婢恐怕都快不认识小姐了!小姐的院子只能远远看上一眼,再和她身边的丫鬟翠柳说几句话......可是翠柳总让人觉得怪怪的,小姐寻常最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头面,现在却每个月要一百两银子买这些东西!”
“可怜夫人的手,为了挣些钱,光是绣品都做的扎了好几个血眼,眼睛也要熬坏了!”
李嬷嬷声音大,詹霁月听在耳里,瞳孔赫然溢出寒气。
詹知许,你竟然敢找娘要钱!
“霁月总归长大了,女孩子不比小时候像个皮猴什么都无所谓,喜欢头面正常的很。只是我那些嫁妆都在府里拿不出来,否则全给了霁月也好。”
屋内,程素儿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唇边溢出咳嗽,吐出的声音无比心疼。
“我那孩子身边没娘照应,也不知遭了多少罪!当初也是我年轻气盛不肯低头,但凡愿意配合调查,找出偷偷放江惠娘巫蛊娃娃的人,或许......”
低低的轻叹随着风吹了出去,门外,一道倩影身子僵住,眉头紧拧,呼吸差点停滞。
巫蛊?
前世,她的房中也曾找到詹知许的小象,上面鲜血淋漓的涂着红颜料还扎满了针!
为此,沈淮序觉得她用心不良,连亲妹妹都妒忌,甩了她一巴掌,将她关在房里禁足!
那时她不知道詹知许和沈淮序的私情,一心觉得有人要害自己的妹妹,担忧的整晚睡不着,花了不少时间去查,才查出那娃娃竟然是詹知许自己藏在她的房里!
后来詹知许跪在她面前,说因为自己那段时日总生病,所以特意犯大忌做巫蛊娃娃就为了用自己的健康去换她詹霁月平安顺遂,将她感动的一塌糊涂。
如今,她自然知道那只是詹知许的谎言!
所以,当年娘房里的巫蛊娃娃会不会......
詹霁月思绪万千,从房里忽然飘来一阵香味熏的她眼酸,瞳孔赫然放大。
这是——干花毒!
用久了,会死!
“娘!”
一脚踹开房门,詹霁月冲了进去。
第55章 拧巴的关心
“你是何人!这是做什么?!”
一进屋,詹霁月目光锁定桌上的香炉,一把掀开盖子放在鼻尖闻了闻,劈手将它掀翻。
李嬷嬷惊恐的护着床上的女人,瞪大眼盯着她,脸上的横肉都在发抖。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姑娘你好端端闯进来胡作非为,为非作歹......”
“嬷嬷,你还是这么喜欢用成语,小时候是为了让我多学一点,现在竟是习惯了。”
詹霁月失笑打断李嬷嬷的话,回过头,怔怔的看着床幔后的身影。
李嬷嬷愣住,嘴角抽了一下,皱眉狐疑道:“谁为了你学......难道......”
“霁月?”
李嬷嬷身后,传来温柔的呼唤。
只一眼,程素儿就认出了自己的女儿。
李嬷嬷让开身,程素儿温婉的面容就这样印在眼底。
刹那,詹霁月眼眶登时红了。
近乡情怯,她心中无比复杂,浑身不自在。
自十年前詹霁月眼睁睁看着娘坐上马车离开侯府,她再也没有见过娘一面!
前世在她大婚前夕,香山道观递给她一封信让她来一趟,她心中恨着娘没有理会,正巧詹知许见到那封信,笑嘻嘻的说替她去看看娘,她便同意了。
再后来,那封信不见了,詹知许去了一趟香山道观,说娘生活的很好,让她放心。
前世她犯了那样大的错误,也不知有没有波及到清修的娘!
只要再踏近一步,她就可以见到娘,詹霁月浑身紧绷,迟迟没有动。
当年她那样狠心不要自己,这些年来更是不曾和自己见面,小时候她每年的愿望都是能见一见娘亲,长大以后,只希望她们永远不要相见!
每次詹知许受了委屈扑到江姨娘怀里撒娇的时候,她都在想,若是娘在自己身边,她是不是也可以在她怀里尽情哭泣。
可惜没有,诺大的侯府她只有自己一个人,不会有任何人会向着她!
这么多年对她不管不顾的娘,她有什么道理还要见她!
“真的是小姐?夫人.....她长的和奴婢在府中偷瞄见的小姐不一样啊!”
李嬷嬷迟疑的开口,打量着眼前的詹霁月,话音却越来越低。
面前这张和夫人七分相似的脸,让她说不出反驳的话!
“这是小姐,那奴婢之前见到的是......好个江姨娘,真是.....”
李嬷嬷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跺脚,脾气刚发出来,瞧着这对母女僵硬的模样,顿时将脾气憋了下去。
“小姐您来了!您可饿了?嬷嬷准备了好多吃的,这就给你端过来!”
李嬷嬷小心的看着她,干巴巴的活跃气氛,一边笑一边红着眼望向程素儿,轻声道:“夫人,小姐来看你了!心心念念的小姐,她来了!”
程素儿目光从詹霁月进门开始一直紧盯着她,唇边溢出咳嗽,神色怔怔,下意识朝她伸出手,喃喃道:“霁月。”
詹霁月想动,脚步却像是灌了铅,她望着程素儿鬓边的白发,咬了咬下唇。
娘和她记忆中的模样不同了,沧桑了很多,老了很多,也疲惫了很多。
但,看着她的目光,依旧温柔。
就像,她从未抛弃过自己!
“霁月......”
见詹霁月不肯上前,程素儿的手僵硬的落了下去,脸上溢出失落。
“小姐这是夫人啊,您都好久没有见过夫人了!您可知道夫人想您的紧,每年过年都给你祈福......”
李嬷嬷话音未落,程素儿已经打断了她。
“嬷嬷莫要说了!霁月,你来香山道观可是有事?有什么需要娘帮你的吗?”
不愿让詹霁月为难,程素儿朝李嬷嬷摇头,瞧着詹霁月挤出几分笑。
詹霁月抿了抿唇,神情有几分难看。
来香山道观,一定是有事才能来,难道就不能因为想见她吗?
话头差一点被她说了出来,詹霁月硬生生憋住,疏离的点了点头。
“我来,是想找天一道长要一味药材。”
程素儿顿时急了,担忧问道:“是什么药材?你病了?”
詹霁月没吭声,程素儿急的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快步走到她面前,仔细打量,“你怎么这么瘦?哪里不舒服,需要什么,娘帮你!”
挣脱她的手,詹霁月低着头站在阴影里,唇角无意识的勾了勾,轻笑道:“吃糠咽菜,食不果腹,不得荤腥,冬日无炭,夏日无冰,地面发霉,受尽欺凌,过着这样的日子,莫说瘦了,能活着已经是万幸。”
程素儿没有听清,下意识觉得詹霁月的脸色很苍白,心疼的呼吸发抖,“你,你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我来这是为了天一道长的紫金草,五皇子病重需要紫金草解毒。”
詹霁月直起身,话音格外疏离,目光落在程素儿没有穿鞋的脚上,硬是逼着自己移开视线,淡声道:“皇后娘娘也病了,太医院什么都没有,天下唯有紫金草能帮她们。”
顿了顿,想起芍药说的话,神情冷了几分,郑重的望向程素儿,低声问道:“皇后有喜定安侯府送上的那个香包,是否出自......香山?”
程素儿听到皇后病了面上已有几分焦急,再听到香包,眉头皱了皱,在詹霁月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不是。”
“香包里的东西,和你也没有关系?”
事关重大,詹霁月直起身,沉声问道。
眼前这双和自己相似的眼睛发着亮,程素儿心头软的厉害,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头发,柔声道:“自从来了此处清修,侯府就不曾派人过来。”
“你小的时候皇后对你很好,听闻皇后有喜我便从香山送去几个平安福,再后来江惠娘来信说皇后害喜难以安睡,我便求了天一道长从后山砍了几节沉香木亲自做了安神的腰坠让江惠娘送去,你说的香包我不曾做过。”
所以,江姨娘说谎!
明明是她自己送去的香包,却要添上娘的名头......
能缓解皇后害喜症状,那香包明明是个好东西,江姨娘却不敢独自担责偏偏冠上香山的名义拉娘下水,这说明——从一开始,江姨娘就知道那香包会害了皇后和五皇子!
詹霁月浑身霎时放出冷气,眯了眯眼,哑声问道:“齐星花,娘可听过?”
程素儿一脸茫然,摇了摇头。
果然,不是娘!
齐星花,是江姨娘放进去!
“轰隆!”
门外,惊雷赫然炸起,惨白的光打在詹霁月的脸上,迸出杀气。
江姨娘,为什么要害皇后?!
她是为了陷害娘,还是——目标就是皇后?
詹霁月眼眸泛出凉薄,望向程素儿,眼底露出无力。
哪怕跑到香山这么远的地方,江姨娘的手依旧伸到了她的面前,无论如何,娘都躲不开后宅的阴损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