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
伏黑惠微笑着，按下了发送键。
第46章 正文四十四
我耷拉着耳朵，尾巴也垂着，整个狐蔫巴巴的蹲坐在高专食堂门口的长椅上。刚刚追着悟跑了一路，等好不容易赶上了他，我连气都没喘匀就被他拎到了这边，还在我脖子上挂了个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纸牌。
“老实呆着，”悟在我的鼻尖上点了点，“敢乱跑的话，老师等下就不给你饭吃！”
他随后就一个人进食堂去了，只留我自己在风中凌乱，现在正值午饭时间，高专里的人都陆续来吃饭了，门口挂着纸牌的红毛狐狸很快就引起了大家的围观。
“私人宠物，禁止投喂。”
许久没见面的乙骨学长站在我面前，一字一句地念出悟在纸牌上的留言。
“你是……”乙骨学长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是林学妹吧？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看着我，我张了张嘴，刚想解释，就听见真希学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还用得着问吗？”真希的语气满是鄙夷，“绝对是悟那个白痴又在恶作剧啊！夏油那家伙肯定也有份！”
二年级的前辈们都来了，熊猫学长和狗卷学长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叹了口气，对两个成年人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真希蹲下来，把我脖子上的牌子取下来扔到一边，伸手在我脑袋上摸了摸。
“不过说实话，你这样蛮可爱的诶，”真希朝我摊开手，我把爪子搭在她的手上，任由她揉捏着我的肉垫，“毛茸茸的，还很暖和。”
她捏了一会就把我抱了起来，我靠在真希怀里，和前辈们说了关于晚上想约大家一起来聚会的事。
“不错啊，小不点都当上特级了，”熊猫朝我竖起拇指，“值得好好庆祝一下！”
“昆布！”
狗卷附和着，乙骨也点了点头，他们带我进入了食堂，我看见悟和家入小姐坐在一张桌子边，两个人正在闲聊着。
“诶～”悟看见我被真希抱着，立即朝她抱怨，“真希，不可以随便带走别人的宠物吧～等下主人找不到会很困扰的啦～”
“你算哪门子主人啊！”真希看都不看他，“等夜蛾校长知道你把学生变成这样，你就死定了！”
“才不会呢～”悟朝我勾了勾手指，示意我过去，“她是自愿的啦～”
我看着他，悟正露出一脸自得的神情，明明都快要三十岁了，却还能让人从他身上感受到满满的孩子气。即使被欺负着，我也完全没办法生他的气，反而产生了一种，只要能让悟一直拥有这样的笑容，无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感觉。
“真是的，”真希看着我开始不断摇晃的尾巴，无奈地把我放了下来，“你也别老是这么顺着他啊……”
我朝真希笑了一下，尾巴蹭过她的小腿，然后就朝着悟跑过去，到了他所在的桌子边，悟伸手把我捞起来，放在了桌面上。
我蹲坐下来，和家入小姐打招呼，她朝我点点头，我看见她面前放着一个手术用的弯盘，里面放着一些肉片，她正用镊子夹起其中的一片。
“家入小姐，你好敬业呀！”我露出敬佩的目光，“来食堂还带着标本啊……”
家入小姐听了，愣了一下，随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你说这个吗？”她看了看弯盘，抬头朝我微笑着，“这个其实是我的饭盒。”
“这……这样啊……”
我看着家入小姐面不改色地用镊子夹肉吃，不由自主地吞了一下口水，默默地往悟这边靠了一点。
医生的习惯还真是让人有些难以理解啊……
悟戳了戳我的脑袋，把他的苹果咖喱饭推到我面前，我低下头小口小口吃着，听着悟和家入小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家入小姐也答应了来参加晚上的聚会，当她得知杰也会来的时候，清丽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怀念的神情。
“十一年来第一次吧？”她看了看悟，“我还真是很久没和你们一起聚过了。”
“是啊，”悟也有些感慨，“居然已经过去十一年了……”
他们都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我吃东西，等我吃饱了，悟把盘子拉回去，将剩下的咖喱饭一扫而空，然后就让我跳到他的肩膀上，带着我离开了食堂。
一年级的同期们还在七海先生的带领下出任务，悟给七海先生发了消息，让他们结束任务后过来，又给伊地知先生打了电话，差遣对方去买食品和酒水。等联系完大家，他又转过头来问我下午有什么计划，我摇摇头，表示暂时没有安排。
“机会难得，”悟抬手挠了挠我的下巴，“老师带你去个地方吧！”
我蹲在悟的肩膀上，跟着他来到了一条建了许多朱红色鸟居的山道，悟没有用瞬移，而是一路载着我爬坡，我们穿行在重重鸟居之间，最后走到了山道顶端的一处宽阔的广场上。
晚秋的风带着凉意，拂动着悟的白发，他看着广场另一头的道路，开口告诉我说，那是通往薨星宫的道路，守护高专结界的天元大人就居住在那里。
“这里是我死过一次的地方。”
我瞬间竖起了耳朵，紧张地看向他，悟面对着空无一物的广场，神色安然而平淡，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应激反应。
“十一年前，杰叛变离开，那之后我经常会来这里，”悟轻声说着，“一个人待在这里，能让我思考很多事情。”
“我啊，从出生开始，就被很多人视为威胁。”
“因为这双眼睛，有人害怕我，也有人想杀我，”悟的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波动，“小时候基本没人敢靠近我，无论他们想干什么，都会被我一眼看透。”
“直到我来高专上学，才知道外面和家里完全不一样，”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嘴角不自觉地勾起，“这里有会训人的老师，也有一言不合就打架的损友，还有不怎么尊敬人的后辈，那时候每天都是吵吵闹闹的，却始终让我觉得很愉快。”
“再后来，有人死了，也有人离开了，剩下的人就算聚在一起也都笑不出来，”悟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苦涩，“那种开玩笑也没人理会的感觉，真的很没意思。”
我默默地听着悟说话，他此刻讲述的，是我无法触及，独属于他的过去。我不知道悟为什么选择在今天带我来这里，又告诉我这些事，也许是家入小姐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又或许是因为我终于够到了特级的门槛，拥有了可以让他偶尔依靠一下的实力，但不管如何，我有一种感觉，悟对我说这些的目的，并不是在向我寻求安慰。
“高专毕业之后，我开始一个人生活，”悟收敛了所有的情绪，他的表情显得格外地郑重，“在日复一日的相同里，我渐渐有了一个梦想。”
“整个咒术界陈旧而腐朽，上面的人为了维护所谓的传统，总是选择牺牲年轻的血液，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们最终只会走向灭亡的结局。”
“杰比我更早的意识到了这点，但我们的想法却完全不同，他选择了清洗，而我想要的却是重置。”
“只是一味的杀人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思想不同步的话，就只是像往水里扔小石子，水花平息之后，河流依旧无动于衷，必须要收集足够多的石块，才有能力堵住水流，改变河道的走向，而这就是我选择当老师的理由。”
“我想要培养强大而聪明的学生，等他们长大之后，再变成坚韧又可靠的同伴，当我们所有人的目的都变得一致，这条古老的咒术之河也会自然而然地，朝着我们所期待的方向奔流而去。”
“老师我啊，现在就是最大的那块石头，”悟微笑了一下，“水流可没办法把我冲走，你们这些小石头只要躲在老师身后，就一样不会被冲散，等你们越聚越多，我们就会筑起堤坝，到那时，再汹涌的波浪到了我们面前，也都会变得风平浪静。
“所以，你们可不要随便从我身边走开啊～”
悟笑嘻嘻的，用的是往日轻快的语调，我看着他的侧脸，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深切地体会到，他那些略显浮夸的笑容之下，掩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感伤。
我眼前可靠的老师，也曾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却被迫在死亡和别离中成长，最终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一颗心要经历怎样的挫折，才会由喧嚣变得平静？一个人要拥有怎样的坚强，才能在成熟后依然保持纯真？
悟他……其实一直都很讨厌寂寞啊……
我忍着想流泪的冲动，把尾巴环绕在悟的脖子上，脸也凑过去贴在他的脸上。
“悟老师，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
我在他的耳边认真说道。
“我知道。”
悟微笑着，侧过脸来轻轻靠在我的脑袋上。
第47章 正文四十五
那天下午，我和悟在那个广场上待了很久，他断断续续和我说了很多关于他学生时代的事情。虽然先前也曾在日常中听悟讲过一些零星的片段，但都只是只言片语，直到这次我才得以知晓他过去经历的一切。悟一直在讲话，他好像把往日积压的情绪都释放了出来，等我们聊完，天色都开始变暗了。
傍晚的风变得越来越大，吹过树梢发出呼呼的声响，我担心悟着凉，就提升了身体的温度，继续卷着他的脖子给他取暖。悟开玩笑说我像个围脖一样，还用手指绕着我的尾巴尖玩。我们一路散步回去，等到了教师宿舍的公共休息室时，发现杰和双胞胎已经都到了。
“姐姐！”
美美子和菜菜子看到我的时候就立刻喊我，悟把我从他肩上抱下来，递到她们手里。我们好久没见了，我现在又是狐狸状态，自带着毛茸茸buff，她俩看我的眼神都在放光，把我抱过去之后就开始不断在我身上揉来揉去。
“好可爱啊……嘻嘻……”
“给我也抱一下嘛！”
姐妹俩争抢着抱我，一边抚摸着我的毛发，一边在我耳边说想我，我轻舔着她们的脸颊回应着，三个人黏糊了好一阵才分开。
“好了，其他人快到了，差不多就让你变回来吧。”
杰从双胞胎手里把我接过去，术式发动的瞬间我就重新回到了人类的状态，整个人扑在他的怀里。
“杰，”我想起上午被他丢下的事，赶紧环着他的腰恳求，“我下次不会再瞒你了，以后别这么欺负我啦……”
“嗯，这样啊，”杰笑了笑，“那就看你表现吧。”
他伸出手来，指尖抚过我的耳边，再绕到我的后颈，将我的头发拢起来，在脑后抓成一束，然后又在我不明所以的注视中，从衣袋里拿出了一根非常精致的黑色古典发绳。
“给你的升级礼物，”杰动作轻柔地用发绳帮我把头发扎起来，“还算喜欢吗？”
“啊……谢谢……”
我完全没想到他还特地去给我买礼物了，一时间呆滞着不知道说什么好，还好杰不怎么介意我的迟钝，只是微笑着，手指梳过我的发梢，眼神一如既往的柔和。
我之前就发现了，虽然杰的眼睛不大，可是一旦被他这样专注地看着，我心脏传来的那种悸动的感觉，甚至比被悟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看着还要强烈，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我们两人，空气里有一种静谧的沉沦。
“夏油大人选了很久呢！”菜菜子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回现实，“黑色果然很适合姐姐！”
“是啊，”美美子也跟着开口，“这根发绳还是手工制作，是独一无二的款式呢！”
“诶～太狡猾了吧！”悟鼓着脸，左右扭动着身子，“居然偷偷跑去买礼物，这样子不就显得我很不上心嘛！”
“你本来就比不上夏油大人！”
双胞胎异口同声的嘲讽他，她们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列举着杰的优点，最后一起对着我强调，以后一定要选择可靠的人交往。
“切！小崽子懂什么啦！”悟听了，气哼哼地双手叉腰，“比起杰，我才是更可靠的那个吧！”
“真不要脸！”
姐妹俩一副要吐的表情，两个人和悟吵闹个不停，杰把我揽在他身边，笑眯眯地看他们斗嘴。家入小姐在这时推门进来了，她打着哈欠，神色慵懒，一副午睡刚醒的样子，身后跟着的则是直喘粗气的伊地知先生。
伊地知先生两条细弱的胳膊上挂了好几个塞得满满的购物袋，整个人看起来快被这些袋子压倒了，我看见他这样，正准备去帮忙，双胞胎却在我之前就跑了过去，把他从那一堆重物里救了出来。
情感上的付出终究是有回报的啊，我看着被姐妹俩围着的伊地知先生，他一直以来都不求回报地默默照顾大家，每个得到他关照的人也都记住了他的恩惠。
家入小姐在餐桌边坐下，从兜里拿出烟盒来，指间夹了根烟点上，吸了一口后朝杰和悟点了点头，我感觉到他们三个可能有话要聊，就拍拍杰的手让他松开我，转身跑去帮伊地知先生一起整理东西。
我们把食品和酒水摆出来，伊地知先生从休息室的柜子里找出杯碟，我帮他把打包回来的下酒菜倒入碟子里，让双胞胎端给杰他们。伊地知先生给红酒开了封，又拿了罐葡萄汁出来，他一边往杯子倒酒和果汁，一边和我强调，悟因为六眼的缘故，感官过于敏锐以至于完全喝不了酒，让我千万不要给错杯子，否则学校都有可能会被喝醉的悟给拆掉。
那你倒是别买颜色和酒这么像的果汁啊！
我看了看眼前两杯完全区分不出色差的红色液体，简直都要无语了，伊地知先生注意到了我的表情，他叹了口气，悄咪咪地告诉我，其实是悟要求必须买葡萄汁，说无论如何也不想因为不能喝酒而被学生看不起，颜色差不多的话，就没有人会发现了。
这是什么小孩子一样的自尊心啊，我听了顿时感觉格外无奈，只能在我自己也搞混之前，先把葡萄汁给悟送过去。
餐桌边的三个人正在闲聊，他们的神情看起来都很放松，我把葡萄汁放在悟的面前，告诉他这是他的【酒】，让他认准自己的杯子，千万别喝错。家入小姐和杰听到我这么说，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两个人都笑出了声。
“不是吧？”家入小姐笑得连夹烟的手都在抖，“五条你又来这招……”
“老老实实承认不好吗？”杰也笑着摇头，“还让这孩子给你打掩护……”
“什么啊～”悟打着哈哈死活不认，“她都说了这是酒啊！这些年我酒量也进步了很多好吗！”
“是是……”杰和家入小姐见悟这样，相当敷衍地应和了他几句，我被悟理直气壮的谎话逗得差点笑场，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喧哗的人声。
是一二年级的学生们和七海先生来了，这下人都到齐了，整个屋子里满满当当的，大家相互打着招呼，房间里的氛围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悟大声喊七海先生和伊地知先生过去，成年人们都在餐桌边坐下，学生们则围着房间里的小茶桌，各自随意地坐在地上。
双胞胎本来想坐到我的身边，却被钉崎一手一个拉走，和真希学姐坐在了一起。虎杖推着惠坐到我的旁边，他自己则和熊猫学长一起，开始给大家分伊地知先生买来的披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