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来得及质问,便被果果抱住了。
“姐姐救我,舅舅不给我买牛肉干,还拿晾衣架打我。”
姚野伸手拽果果的肩膀:“你在外面胡说八道,不该挨揍吗?”
果果抱得更紧:“本来就是,你和姐姐睡在一张床上,小新爸爸和小新妈妈就是这样做的。”
林梦忽然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这舅甥的对话她大致捋清了,小孩儿嘴不严实在外胡说,姚野做为当事人教训谣言传播者,也算情有可原。
但她被姚野无缘无故地嫌弃,心里很不爽:“这不应该是我们大人的错吗?他一个小孩子你指望他是个大明白?你最多批评他,不能揍他。”说完,牵着果果的手回屋,也不管身后那脸色极难看的人现作何感受。
“果哥,你给我回来。”。姚野声音带着一丝怒意。
果果朝他扮了个鬼脸,美滋滋地与林梦进了屋。
林梦听见楼下传来的关门声,这样摔门怕不是想重新换个新的,她让果果坐到沙发:“你舅舅打你哪里了?疼不疼?”
果果笑嘻嘻地说:“还没开始打呢,他就是吓唬我,从没打过我。”
林梦捏捏他的圆脸:“你这个小人精,以后可不许出去乱讲了,知道吗?”
果果点头答应,很喜欢林梦给他准备的小饼干和《汪汪队立大功》,回家时还嚷着以后还要来这里玩,林梦说随时欢迎。
送走果果,她到阳台打电话叫外送:“你好,李记私房菜吗?我想要一份水煮鱼外加一个鱼香肉丝,一小份米饭,米饭别太硬,谢谢。”
青山的人爱吃鱼,林梦虽是土生土长的华兰人,但她喜欢鱼肉,尤其爱糖醋鱼。
外送按时到达后,外送员让她给个五星好评,她爽快地答应了。
酸甜口味的鱼香肉丝、麻辣爽口的青花椒水煮鱼,让她胃口大开,上午胃一直难受,临近午饭时间又犯了馋瘾,这顿饭她吃得很开心。
饭后坐在阳台上休息,她将书本打开放在脸上,以此来遮挡耀眼的阳光。
她抬手去够旁边玻璃桌上的杯子,却不小心将杯子推下了桌,清脆的声音响起,她赶忙起身查看,玻璃杯碎得四分五裂,碎片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
此刻身在暖春里,她的手仍是冰凉的,心里很沉闷,总觉得有一口气堵着,连深呼吸都缓解不了。
倒不是因为果果在外胡说,市井小巷,每天都会有新鲜事发生,明日大家嗑着瓜子闲聊的事又会变成其他。
是因为姚野,她不懂为什么会被他无理由地讨厌,也不知道究竟哪一步做错了?
往日这个时间,她都会午睡,可今天她一点倦意都没有,这个东西哽在她的心坎上,必须去找那人问清楚,为何对她有如此大的偏见。
她没有直接去敲二楼的门,怕打扰人家午休。心里虽十分迫切但该有的礼节是不会少的。
烛火店里多了个纸扎小马和花圈,周大爷手艺好,卖的东西价格低,又能写得一手好字,附近有人办丧事,都来他这里买香烛纸,特别是中元之期,大爷每天要写上好几百个袱包。
“一把香,两根烛和剩下的,一共十五块。”周大爷将东西放进黑色塑料袋里,再递给顾客。
林梦发现店里的香烛味道比旁边过道里浓一点,看着周大爷把钱放进抽屉,问:“大爷,您没贴微信二维码吗?这样更方便快捷点。”
“我用的老年机,弄不来这些高科技的东西。”周大爷说。
林梦本想说可以帮忙,但话到嘴边又咽下了,老人已经习惯了收现金,微信收款虽快捷简单,但对年过半百的他们来说是麻烦的。
她坐在货架旁的小木椅上,一旁的周大爷将花圈骨架放在桌上,拿了白纸和浆糊,给骨架贴上一层纸,再将纸花沾上去。
“大爷,我可以帮您做吗?”林梦来了兴趣,起身问道。
“当然行,怕就怕你们年轻人忌讳,不愿碰这些东西。”
周大爷拿出好几袋纸花,有蓝色、黄色、绿色、白色、玫瑰色,他左手拿花裹在右手食指上,给外层花心处沾一点浆糊,再把纸花摁在花圈上面。
林梦看一次就学会了,这种细致简单的工作她做得很熟练,这个花圈需要做出一个五角星的图案,她在那里纠结黄色还是蓝色,一时拿不定主意。
姚野午休结束,下楼回店里上班,从货架空隙处瞧见林梦正拿着两种颜色的纸花发呆,暗想她这选择困难症真是不分场合,也不怕耽误别人的生意。
车库在烛火店的左侧,他的自行车放在那里。
他穿着白色运动外套和黑色裤子,从烛火店外路过,刹那间挡住了照进店里的阳光。
林梦瞅着手里纸花上面的阳光突然隐去,又重新出现,一抬头便望到姚野的背影和后脑勺。
第6章 Chapter6:误解
林梦放下纸花,跟了上去,等姚野取出自行车,双手张开拦住了他:“你等等,我有话问你。”
姚野单手扶着车:“又想让人误会咱俩的关系?我可没时间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林梦放下手欲说话,却被人打断。
“你能不能别缠着他,看不出阿野很讨厌你吗?瞧你的穿衣打扮也不缺男人吧,就这么喜欢抢别人喜欢的人。”陈月儿走近,将手搭在自行车的把手上,说的话恶意讥讽味十足,“阿野,我也要去酒馆,你带我一起吧,好不好啦?”
姚野抬脚坐在自行车车座上,双手掌着车头:“上来吧。”
陈月儿眼睛弯弯欢喜地上车,还不忘用得意的表情向林梦示威:“走啦,再见啊,林小姐。”
林梦看着自行车像风似的朝巷子外驶去,而后座的人还用手抱住前面人的腰,裙里的两条腿慢晃着,真真是好生登对。
“姑娘,不好生阿野气的,阿野和月儿是同学,月儿父母是阿野爸爸手下的工人,她父亲去世后阿野爸爸一直帮衬着他们家,关系自然好些。”周大爷说。
“大爷,才不要管他们,”林梦拿起蓝色的纸花,“我继续帮您做这个。”
姚野骑车出了巷子,又突然停下,将陈月儿的手从腰上拿下来:“你自己打车过去,费用算我的。”
陈月儿不干,欲再次去抱他的腰。
“我不说第二遍,别耽误功夫。”姚野继续冷冷地说。
下车后的陈月儿,嘴上一直骂骂咧咧,姚野骑车消失在转角处,她还在骂他臭直男。
……
花圈的最后一个纸花沾上,林梦站起来伸伸懒腰,真是手疼脖子僵,腰酸背也疼。
她去屋里面的卫生间洗手,出来正看见果果放学回来。
果果手里拿着一根烤肠:“梦姐姐好。”
林梦替他取下书包:“果果,走,姐姐带你去买零食。”
一大一小手拉手,出了烛火店,在青砖路上走着。
“果果,你舅舅最近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梦姐姐?”林梦问。
“没有啊,但舅舅跟妈妈说姐姐是来历不明的人,下次不要把房子给你住了。”果果踢着小石头,一脸天真地说。
原来如此,林梦仔细想来,姚野把她当成男人藏在这里的小三了,愚蠢的偏见,但凡有张好脸花钱阔气又与人客气,就是见不得光的物件了?
林梦送果果回屋后,急冲冲地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往日洗澡都是最放松的时候,今天她只觉得烦躁,甚至决定换一种沐浴露,这该死的泡沫太难洗了。
她在衣柜里挑着衣服,选了一件最贵的大衣,姚野这狗男人居然那样看她,嫌她是花脏钱的人,那她就去他的店里花钱买他的服务,看他能恶心到什么程度。
她穿上红色缎面高跟鞋,拿着白色3D刺绣迷你手袋,走进了“青山诗语”。
“你好,来一杯大都会。”林梦坐在吧台前说道。
店员应声后,林梦要求让老板亲自调,她可以加钱。
左右为难的店员不得不将这事告诉姚野,姚野正和一桌客人在聊天,旁边还坐着陈月儿。
姚野让店员去忙其他的,又望了一眼吧台,林梦正用手撑着下巴在玩手机。他收回视线,含笑对客人说声抱歉后,起身向吧台走去。
林梦看见姚野过来,便一脸无辜地看他,但眼底却带着十足的得意。
“原来只有花钱,才能让姚老板好脸相待呀。”林梦话里带着劲劲儿的小坏,也不管旁人听了作何感受。
“我做的就是服务业,当然以顾客为上帝。”姚野话里带着恰到好的客气。
林梦打开手机相机,语调轻快:“姚老板,不介意我拍两张吧。”
姚野不抬头只专心调酒:“你随意。”
林梦拍了两张照片,假装欣赏的样子,却是在想姚野可真行,像团棉花,不管怎么搓揉,一点变化都没有,让人心生挫败不能过瘾。
带着清新橘调的粉色鸡尾酒能让人联想到夏日假期里,穿着波西米亚长裙的少女躺在沙滩椅上,慵懒地把玩编好的发。
林梦将鬓边的发撩到耳后别着,尝了一口酒,脸色微变:“姚老板,我觉得吧,青柠汁好像多加了一点点。”
姚野本要离开,听到林梦的话后露出了不让人察觉到的冷笑,又走到林梦面前,身影挡住了聚在她身上的灯光:“看来林小姐对酒颇有见地,给你重做,可以吗?”
林梦直视他平静的目光,然后答应说可以。
“蔓越莓汁放太多,甜了。”
“伏特加加多了,酒精味太过浓厚。”
直到林梦喝到第四杯鸡尾酒,才说:“这杯勉强不错。”
姚野解着袖扣,“林小姐抽空可以去南游园坐坐,那里应该有你觉得很不错的东西。”
林梦不知道南游园是什么地方,本想问他,可姚野已经离开去了里屋,用手机搜索,才发现是一个儿童游乐园,里面开着好几家奶茶店,原来是拐弯抹角地说她幼稚,像小孩一样爱寻事生非,她细细回味刚才的一切,不禁抿嘴一笑,确实有那么一点。
午夜十二点,在春季,正是鼾睡的好季节。
林梦为了等姚野下班后与他把误会统统解开,硬生生地在酒馆坐了将近八小时。
现已倦意十足,她在心里抱怨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丢掉那些让人痛苦的教养,做个俗人多好。
她环顾四周,没发现姚野,忙问店员,店员说姚野已经从后门离开。
林梦再次在心里骂了几句,急忙追了出去,大街上只有被风吹起的树叶,哪里还有人。
走夜路,她非常害怕,因为职业习惯,一到晚上,她的大脑思维异常活跃,各种光怪陆离的事情都会在脑子里上演。
她能清晰地听见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手心也开始冒汗,连手指甲抠肉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围墙上的黑猫跳下来,吓了她一跳,差点因此崴了脚,她已经顾不上脏,直接脱掉高跟鞋,光着脚快步向前走。
她走夜路从不敢回头看,越看越害怕,现在,背上的汗毛已经竖了起来。
到了分岔路口,她情急之下忘了方向,哆哆嗦嗦拿出手机导航,两次都打错了字。
跟着地图的指引,她终于走到了距离巷子还有五十米的地方,身后突然响起玻璃瓶碎掉的声音。
她被吓得跑起来,却摔了一跤,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有个男人,脸上有一道疤。
林梦使足力气站起来,把鞋扔在路边,拿出包里的香水,扶着墙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并在心里祈祷后面那人千万别是坏人,再次回头看后,她开始呼吸困难并伴随恶心干呕。
临近巷口,她感受到身旁拂过一阵风,姚野骑着自行车从她身边路过。
“姚野,等下。”林梦的声音颤抖着。
可姚野没听见,直接进了巷子。
林梦心里的绝望又加大了,焦急地追上去,却在转角的地方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她差点又摔在地上,幸好被姚野扶住站稳。
看清对方的脸后,林梦用手拍姚野的胸口:“谁让你跑这么快的,你不知道我在等你吗?我叫得这么大声,你听不见吗?都怪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哪里是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你为什么要误会我?”
姚野被她带着哭腔的四连问搞懵了,“我,对不起,之前的举动多有冒犯。”
林梦才不管他说什么,只觉得挨着他好温暖,极度的恐慌让她不受控制地抱住了他,还越抱越紧。
姚野没有推开她,但也没有回抱她,只用手摸了两下她的头:“好了,别怕了,不是都到巷子了。”
他没提前离开,而是骑车一直跟在林梦后面,距离不远不近,确实不想和她有太多交集,但也不放心让她独自走夜路。
而现在,面对林梦的哭泣与问责,他的心里有了那么一点莫名的触动,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林梦将脸埋在他胸前低声哭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刚刚被她情急之下扔掉的香水瓶,现已碎得四分五裂,若不是在这空旷地带,这香味必然久久不会散去。
姚野让她先站到一边,然后将玻璃片一一捡起来,用纸巾包裹后扔到可回收垃圾桶里,最后确保周围没有碎片后,才让林梦走动。
林梦注意到他的白色外套有很大一片泪渍,便捡起地上的包,打开后拿出里面的纸巾去擦姚野的外套。
姚野拿过她手里的纸巾,说:“不用擦,没事。”
林梦深感内疚:“那我赔你件新的。”
“还赔新的,放洗衣机里洗干净不就好了。”说完,示意林梦去捡不远处扔掉的高跟鞋。
姚野提醒她把鞋穿上,但林梦嫌脚太脏,就这样走回去就好。
第7章 Chapter7:争执
空旷寂静的巷子,能清晰地听见风吹过的声音。
林梦赤着脚,地面有些硌,但她脚心冰冷,以至于感受不到疼痛。
她现在已经冷静下来,虽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是尴尬与紧张,刚刚她可是声泪俱下,全然失态,估计妆都哭花了不少。
姚野去了车库存放自行车,林梦独自在外等。
“怎么没上去?”姚野锁上车库的门,有些惊讶地问她。
“额,那个,就是……”林梦大脑空空,一个像样的理由都说不出来。
“怕楼里猫着人?”姚野半开玩笑,又说,“放心,里面有监控。”
林梦不自禁地捋了捋耳后的头发,又指着对面的树:“这树什么时候开花?”
姚野也望向对面:“还有几天,快了。”
进屋后,林梦三步一回头:“今晚的事可以替我保密吧?”
“可以。”
上了楼梯,林梦又回头说:“今天我在酒馆的行为不是故意的,你可以不生气吗?”
姚野站定:“我没生气。”
到了转台,林梦又拦住欲向前走的姚野,“我是不是太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