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圆满——尺素【完结】
时间:2024-07-13 14:42:02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一只不知名的鸟从天空飞过,天空瓦蓝瓦蓝的,她看了一会儿,向方家走去。
  欧阳诗送完酒刚回来,帆布鞋不合脚,右脚脚掌磨了好几个血泡。柳珍来时她刚换了拖鞋,“你家有没有——”
  “有!”没等她说完,欧阳诗已经笑着做了回答,她看柳珍的样子就猜出八九分,“家里水缸有好几个,水桶也有好些,都是为酿酒准备的,现在也正派上用场!”她边说带着柳珍进后院,院里充斥着浓厚的酒香,左右各有五个大水缸,四周还聚集着五颜六色的水桶,若是缺了水,酿酒也无法进行。“你看着随便拿!”这点小事,相比之前的给别人子女找工作,又算得什么?
  “你腿怎么啦?”柳珍看欧阳诗走路的姿势实在奇怪。
  “今天跑了一整天,脚底起了几个血泡,不碍事,用水泡泡就好了!”
  章医生进屋,屋里一点火星子都没有,他到厨房转了一圈,冷锅冷灶,一点熟食也没有。也没了看《本草纲目》的心情,精神食粮固然重要,那是在最基本的物质需求满足之后。
  柳珍搬个大缸进屋,“怎么一点吃的都没有?”章医生说完才看见大缸后面拎着两只水桶的欧阳诗。他在心里尴尬了一番,接过欧阳诗手中的水桶进了屋。
  “怎么去别人家借!”话里带着责备之意,欧阳诗走后他问妻子,章医生半生清廉,连别人的半块饼干都没拿过,这次收别人的鸡蛋,不是说他忘记带回了,而是那人为了感激他强留在那里,他不好意思拿回来。当然章开怀除外,两个人同样喜好中医,志趣相投,今天我去你家吃一顿,明天你来我家吃一餐,有时候还一起去外面的餐馆小酌一杯。
  如今章开怀没了,他脸上不表现出来,实则心里窝着几大包眼泪,一是高山流水知音难觅的苦楚,二是对人生无常的喟叹,三是眼看废墟中无数人脸上的希望。有时候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有时候哭着哭着就哭出了笑容。突降的灾难和制造的意外不应该成为人们前进方向的障碍,相反的,应该是剥开生活丧狂面纱的工具,还原真实有温度的瞬间,如若生活不静好,心中总要留安稳。
  “我可不像你那么清高!”柳珍说,她平时大大咧咧,对生活的细节缺乏必要的关心与留意。冷了有衣穿饿了有饭吃就行。章医生也怕她拂了他的面子,“你收敛点!”
  柳珍毫不在意,她眼里心里全是欧阳诗的好处,只要发现了一个人的好,她就是掏心掏肺也心甘情愿。
  “你妈会去吗?”凌穹问方寸久,袁野一纸诉状,直接递给了班主任,班主任又找到了方寸久的班主任,叫他明天把家长带来给袁野赔罪。
  “叫你爸去!”方便面推着自行车说,两辆自行车五个人,故而他们选择步行,也方便给方寸久出出主意,方建中的“铁面无私”有目共睹,他去才能让人心里痛快。
  章林生走在最边上一言不发,事情皆因他而起,现在方寸久被叫了家长,他却无能为力。方便面左臂搭上他的肩膀,“没事,当事人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愁眉苦脸干啥?”
  “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
  “林生,是他欺人太甚,你没有错,别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你越退缩,别人越得寸进尺。”方寸久安慰他。
  “当时就应该我出手的,反正我在学校的——”方便面顿了顿继续说,“在学校的名声不太好,而且我原本就不想读书了!不像你,要是对你以后有影响那多可惜呀!我自己虽然不行,可我还是希望我们国家多出几个像钱学森、华罗庚那样的人的。”
  一阵暖流流遍方寸久全身,他感激地看了方便面一眼,“就因为你复读你就更不应该出头了,你想想你奶奶,再说了,我喜欢跟你们一起读书,我们大家要一起努力,就算成不了钱学森、华罗庚,也尽量拼尽全力让自己活得好点儿。”方寸久一席话说得大家血脉偾张,纷纷表示接下来的一年一定不眠不休,至死方休。
  袁野在学校老师眼中就是个冤大头,翻墙出去打游戏欺负同学,家长不知被老师叫了多少次。家长和老师碰面他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出办公室嘴里则吹起了口哨。他自小跟着姥爷和外祖母,父母在他三岁那年出去打工,一去不返,现在他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轮廓,有时他拿他们的照片出来看了那轮廓会清晰一点,可是过不多久又会忘记。
  “那冲天炮叫什么名字?”凌穹问。
  “袁野。”萧望抹了抹鼻子说,他混到现在,还未像方寸久今日这般风光过,顿觉小心脏受到了打击。袁野是他们班的学生,坐在靠门最后的位置,他进教室第一眼就觉得此人非同寻常。“让他尝尝我们五剑客的厉害!打得他落花流水!”他打得一套乱拳,屁股上的乌贼也左勾拳右勾拳外加九阴白骨爪。
  方寸久内心平静,倒觉了了很久的心愿,想到袁野的表情,他不禁笑了起来。
第51章 我们的时光
  “明天你有时间吗?”方寸久合上书从卧室出来,大半年没接触课本,觉得有些生疏,他暗暗下定决心要做到以前那般对各种题目手到擒来。
  “明天还得去送酒!怎么啦?”欧阳诗跛脚端最后一盘菜到桌上,方寸久没有晚上回来还吃东西的习惯,她也是看其他孩子晚上回来都要再吃便给儿子做了饭,他却一口没吃,之前儿子每次家长会她都抢着去,在一众家长面前昂首挺胸,老师也敬她十分。
  “我在学校和一个同学闹了不愉快,需要家长去处理一下!”
  欧阳诗看着方寸久,倒是出乎她的意料,自从儿子上学,她就没有因为不愉快的事情被叫去学校。方寸久看着她的跛脚,知她又穿了帆布鞋,他拿出药箱,翻遍了也没找到药。“还是爸爸去吧!”他放下药箱,“你明天去一趟医院。”走过来吃饭。
  “你爸爸去干嘛,还是我去吧!我去!”她现出急切的表情,她实在太好奇了,儿子在学校究竟惹出了什么样的祸。
  “你的脚?”
  “不碍事,再说我去医院和学校并不矛盾呀?”
  “以后送酒我去!”小头爸爸拿着茶杯说,几天前采摘的金银花刚晒好,齐奶奶便送来了些。
  欧阳诗看了他一眼,低声对方寸久道:“你知道,他只怕不行!”指点江山运筹帷幄的人让他去跑腿,肯定坚持不住,若能坚持住,他现在的状态也不允许他随处跑。“万一跑丢了还得我们自己去找!”她想到初来时小头爸爸擅自离岗到巷口下棋的事,如今想来都不寒而栗。
  “保证不会!”他右手举到耳旁,大拇指和小指扣在一起,其他三指并拢竖立。
  “快点吃你的饭!”欧阳诗说,儿子没吃他端着饭菜倒吃得香。
  欧阳诗坐到方寸久旁边的位置,“儿子,你在学校和同学闹什么不愉快了?你得告诉我,明天才能好好应对。”她说话的语气倒有点得意。
  方寸久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我看你怎么巴不得我在学校和同学闹不愉快?”
  “怎么可能?你也是人嘛!哪有一直不会出错的呢?人犯了错不要紧,关键是能够改正。实话告诉你,我确实有那么点好奇,你妈天崩地裂的事情都见过,也顶得住!”
  “那倒不至于——”便把在食堂里的事情同欧阳诗说了。
  “那孩子伤得严重吗?”
  “我有分寸,就吓了吓他而已。”
  “那就好,明天我去啊!”她特意叮嘱方寸久。“我们可怜的林生,他一定委屈死了,你在学校是应该多照看照看他,都是苦命的孩子啊!”
  方寸久翻了个白眼,以示自己的无语,“我现在真开始怀疑我是不是从垃圾桶里捡的了!”
  欧阳诗走到厨房门口回头,“我这几天特地在跟林生妈妈学做菜,还是有进步的吧!”方寸久在心里哀叹,能把欧阳诗教成现在这样,真得还亏了林生妈妈,“你绝对是我怀胎十月,不对,九个半月生下来的亲儿子,我小时候就特别喜欢问你外婆我是不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这样的问题,你和我如出一辙。”
  “小孩子小时候都会问的好嘛!”突然房门砰地一声,是小头爸爸气得关上了门,两人都吓了一跳,这时候小头爸爸又探出头,“你们真是太坏了,都不同我讲话!我真生气了——”
  章医生拿着他的锦旗从客厅找到卧房,从卧房找到厨房,从厨房找到卫生间,从卫生间跑到屋外,都没找到能与他的锦旗相称的地方。“林生,过来!”他站在晾衣服的木柱旁叫章林生。还沉在食堂事件中的章林生吓得全身抖了一下,从窗户泄出的灯光照亮他的半边脸,有种阴阳交界之感。章林生满怀心事地走过去,“今天上学还好吧?”
  “嗯。”孩子低下头,不敢看章医生的眼睛。
  章医生故作没有看出他的异样,“老师讲课能不能听懂?”语言方面他倒不担心,毕竟儿子是在安居镇出生成长的,离开学校的时间也不长,他其实是想问在学校能不能搞好和同学的关系,说出来就变成了“老师”二字,似乎家长永远就该和老师扯上关系。
  “嗯,”他回答了句,转身走向屋门,“我先去做作业了!”
  章医生愣在原地,欲言又止,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自己这嘴呀,怎么就这么笨拙呢?面对病患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啊!真是撞南墙的心思都有了,他看了看手中的锦旗,儿子都教不好,还要这玩意儿干什么,活该找不到地方挂,他一气之下把锦旗扔向沙发。
  章林生走进卧室刚在桌前坐下,柳珍便在外面大叫让他出去吃饭。
  “这旗子又惹你了!”柳珍说,章医生看也没看她,走过去捡起锦旗小心折好。
  饭吃到一半,柳珍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章医生:“家里有没有可以治脚底磨出血泡的药?”
  章医生夹了白菜叶放进嘴里,再这般素菜且少油的吃,再过一月他这一号肚子铁定缩水,今天忙着储水一顿饭就拖到了现在。
  “血泡哪用药,等它自己好!”他想即使是白菜,有得吃也是种实实在在的幸福。
  柳珍放下筷子,开始翻箱倒柜。“谁磨起血泡了?”章医生已然吃饱,慢吞吞走到沙发坐下。
  “方寸久的妈!”
  “噢,你到那里看看!”他指着电视机下面的柜子说,“从上到下第二个抽屉!”柳珍如他所说拉开中间的抽屉,只翻出几个打火机。昨天她团团转找打火机,没想到在这儿藏着好几个,真是想找什么偏偏找不到,不找的时候偏偏跑出来了。“那就第一个抽屉,看看第一个抽屉!”章医生享受着指导人的快感。柳珍不听他指导,打开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玻璃瓶,打开闻了闻,“是这个吧?”她拿过去给章医生看。章医生接过送到鼻边,又递给柳珍。
  他什么都不说意味着答案肯定。章立早吃完,又进了卧室。章林生面前碗里的饭还剩下大半,“您去哪儿?”在柳珍走到门口时他回过神。
  “噢,去一趟方寸久家!”柳珍说。
  “等等,我——”他几筷子把碗里的饭全倒进了喉咙。
  “慢点!”柳珍看着都觉得在喉咙堵得慌,“小心噎着!”
  “我想喝水!”他咽下最后一口饭艰难地说,本意是想向他们说方寸久因自己在学校与别人发生冲突的事,话到嘴边难以启齿,多年的习惯并非说改就能改掉。
  “凌楼——”凌穹从院里一路喊到家门,她走到玄关扫视,没发现她哥经常穿的运动鞋,“凌楼呢?”
  杨燕从水桶水缸水盆摆满的厨房移步探头,“他今天加班!”无梁的领导来视察后的后遗症便是加班,几天前在天朝路的一家肉店前因猪肉泡水发生一起砍杀事件,双方毫发无损,只是追着跑遍了安居镇。但行为及影响极为恶劣,弄得上街下街巷里巷外鸡飞狗跳,因而上面下令,务必严防死打,他们几个巡警也是整天开着警车转悠,局里甚至严令每天去每个人辖区的村子里看一遍。
  凌楼一开始回来就会说这件事情,凌穹装作嗓子痒示意他不要说,不然杨燕又会借由让他辞掉派出所的工作另谋他路,没想到杨燕什么也没说。后来只要有这种鸡零狗碎的事情,也会在家里说一些,凌穹便把这些当做故事听。
  凌穹坐在沙发胡乱换电视频道,心里想着鸭蛋就鸭蛋,巴不得凌楼每天往她书包里塞个,这样好像她又多了点和方寸久接触的机会,“我的祖宗,遥控器被您弄坏了不知多少个,您就消停点吧!”杨燕拿着勺子放进汤碗,又把蚊帐似的伞形桌罩罩上。她扔了遥控器在沙发,拿掉桌罩欲伸手拿块鱼肉,杨燕手中的筷子打在她手背发出清脆的声响。“等你哥回来一起吃!”
  缩回手,手背有两条红印,她把手伸到杨燕眼前,杨燕偏头走开看也没看。“难怪遥控器每月要换一个,放在沙发你坐在上面,我也坐在上面!再加上你又这样不知爱惜,不坏我就该磕头烧香了!”她把遥控器捡上茶几,家里最头疼的事莫过于每个人回家都往沙发上躺,从来不去看沙发上有什么东西。
  “凌楼凌楼,整天只知道凌楼!”她趁杨燕不注意,手伸进桌罩拿了块鱼肉进了卧室。
  光头强端了几盆水倒进厨房里的水缸累得气喘吁吁,想着在沙发上休息会儿再继续工作,没想到这一躺竟躺到了萧望下晚自习回来。周金枝看他睡得安稳,就没忍心叫他,凌穹叫凌楼的声音把他从梦中惊醒,他摸了摸嘴角,确定没流口水后又揉了揉双眼,头顶的电灯终于不再是模糊的一团。
  萧望进屋,还没来得及放下书包,光头强便招呼他让他帮忙端水,没问他学校里的事,算是个好兆头。他把书包挂在门口的衣架,跟在光头强身后到了院里。
  “接这么多水干嘛?”一句话出口,手里的盆下半部分和盆沿剥离,连盆底带水重重砸在了脚背。这个盆放在水龙头下日晒雨淋,再享受不了腾空的快感,只一次就粉身碎骨。
  “舒服!”他大叫一声。
  走到玄关的凌楼听到院里的一声叫喊后凝神细听时再没了声音,这声音让他想起他又把手提包忘在了办公室。他今天和另外一巡警又去沉梓村逛了一圈,感觉开车比走路还累。
  “凌穹呢?”他期待了一整天凌穹的反应,这下终于可以亲眼目睹。
  杨燕指了指卧室,他走过去打开卧室门,正对门的窗户正好形成一方夜色。他打开灯,凌穹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他这个妹妹,还是睡着时最好看。
第52章 我们的时光
  还只五点一刻,东边的亮色显了出来,近处的房屋花草树木已经能看清。凌穹在卫生间边唱歌边洗漱。杨燕没料到她今早竟然起床得如此早,只把包子蒸上了鸡蛋汤还没开始做。
  “烫!”杨燕在灶台另一边切西红柿,急忙从筷篓抽出双筷子给她,可惜为时已晚。凌穹掀开盖子,徒手抓起一个馒头,嘴里吹着气,馒头在左右手滚动。
  昨晚的塑料盆残骸还有一些小块看不见还躺在院里没收走,凌穹把它捡起准备扔到院里的大塑料垃圾桶里。
  “今儿怎么起这么早?”萧望拉开窗户对院里捧着残骸的凌穹说,他能想到她唯一能胜过自己的,就是不睡懒觉。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