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圆满——尺素【完结】
时间:2024-07-13 14:42:02

  “冷吗?”他看了老好人后又看了看自己,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我还觉得有些热呢!”
  “好冷!”小头爸爸坐起来又立马钻进被窝,在被窝缩成一团感觉好些后裹着被子起床。
  欧阳诗被他抢了被子又拉回去,小头爸爸用邪恶的眼神低头看她,一瞬转为笑颜。趁她不注意又把被子抢了去,她原本睡意浓厚,被小头爸爸一搅也完全没了睡意,干涩的眼睛也没那么干涩了。她拉着被子就是不肯松手,夫妻二人之前偶尔也拌嘴,但每次拌嘴都是她吃亏。小头爸爸的三寸不烂之舌闹得她总觉得吵架自己是始作俑者。如今他嘴笨了,神情恍惚了,动作慢了,正是自己反击的好时机,如此好的时机都抓不住的话她就不是欧阳诗了。
  小头爸爸依旧用邪恶的眼神看她,“笑面虎!”他对欧阳诗说。欧阳诗不为所动,管你今儿叫我什么,我非把这被子抢回来不可。
  “儿子?儿子!欧阳诗要大开杀戒了!”他灵机一动,杀猪似的大叫,那叫声实在是对鼓膜的虐待。
  她不愿意便宜了小头爸爸,在两人死命拉住被子时,她冷不防先放手,嘴里还说着:“给你,全都给你!”小头爸爸翻到床下,他自以为奸计得逞,殊不知欧阳诗早识破了他,才不是因为他叫了方寸久才把被子给他呢。他满脸笑容的裹着被子到窗边,紫藤花架换穿上了淡黄色新装。他打开窗户贪婪地深吸一口,满脸惬意满足。
  章医生右手提着黑色手提包,纺绸阔腿裤被迎面的风吹得后摆,像迎风招展的酒旗,从前面只能看见他麦秆粗细的腿和像鼓一样的肚子。头发依旧向后,两旁的蓬松。
  “章医生!”老好人眼亮,一眼看见逆风行走的章医生,章医生看他,风肆无忌惮,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以前住在安居镇时他最讨厌的就是让人猝不及防的风,后来他出差也到过许多地方,可风中总带有微尘,出门要备口罩。到映秀镇后逐渐习惯了戴口罩的日子,现在不戴口罩,总觉得脸上缺了什么,可呼吸还是顺畅的。只要呼吸顺畅,一切皆有可能。
  章医生站在原地尴尬的笑,世上苦的不只他一人。水到渠成的事微乎其微,俯视别人的同时对方也未必在仰望,对方也可能在俯视或平视。此刻章医生的心里是忐忑的,忐忑于自己的过往,也忐忑于老好人的过往。
  比天灾更可怕的是人心!可人心也是肉长的!光头强的话在脑海盘旋。
  “怎么,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光头强走过来,和以前的他没什么两样,章医生由昨日看似不经意的一席话推出他听到了他狂妄的言语的事实,觉得很不自在。在老好人和光头强同时向他走过来时他又自我安慰了句,听见就听见了吧,他又没有明说,就这样吧!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请了一天假!”章医生说,院长听他说要参加运动会,来了兴致说准他一天假,实际最近去诊所的人也不多。除了上了年纪的人,年轻人都选择到镇上的中心医院。
  “爸爸们的比赛在我们学校的田径场!”方寸久说。
  方便面恍然拍手,他竟把这茬给忘了,当即说要去给他们摇旗呐喊助威。正值课间三十分钟,几个人跑到田径场,场上的人密如蚂蚁,摩肩接踵放眼望去只能看见人脑。短头发长头发黑头发黄头发的都有,方寸久和方便面的身高为他们赢得了一片属于他们的视野天空。
  “从来没觉得我们这个不起眼的小镇也有这么多人!”方便面感叹。“真是壮观!”他自小爱往人多的地方扎,往年的运动会他也凑热闹,混同凌穹追着人群赶。可都没有今年运动会的盛况空前。
  方寸久在前面开路,“以前也这么热闹吗?借过,借过——”他面带微笑,四周的人说话的说话,笑的笑,愁的愁。天天见面的街坊邻居,多日不见的熟人,多年不曾见过的昔日同窗。借此一聚,讲讲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也是人生的一大乐趣。
  这般走在人群可苦了萧望,他个子不高,身体又微微发胖,他边挤边想为何周金枝将自己养成了这般模样。“哎,等等我!”方寸久和方便面在前面像两条泥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稍微打个马虎眼儿,睁大眼睛再寻找方便面深蓝的衣服时,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就连方寸久鹤立的身影也消失于视野。
  他也不着急,没了目标反觉轻松自在。站定凝神约五秒后他蹲下身,猫腰像只老鼠从粗细不一的腿间穿过。
  凌穹托腮看着窗外,几只不成行的大雁掠过远处鳞次的房顶,安居镇秋天的天空永远都这般明净,照得天上似乎又有了一个安居镇,风里送来树叶的枯黄味道,吸进鼻孔陡然成了庄稼的成熟味道。
  教室里剩下的学生寥寥,可她竟觉得很吵闹。课间操三十分钟,就这样干坐着,怎么熬得过?如果出去,遇见方寸久又产生奇怪的感觉可怎么办?
  “凌穹呢?”方寸久问方便面,他俩成功突破重围上了旗台。方便面抬头看见湛蓝高空下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两边还有白色印有校徽的校旗为她保驾护航,一瞬觉得汶川地震后下半旗致哀是非常遥远的事。这般湛蓝的高空与这样喧闹的人群,最适合忘却。
  “奇怪,感觉好几天没见过她了,这完全不像她的做事风格啊!”他看着人头攒动五颜六色的人群,又转移了话题,“全是跳绳的,也不知道你爸他们在哪儿啊!?”
  方寸久站在旗台眺望,“找到了!”
  小头爸爸脱掉冬衣塞进章医生手中,不知来了多少人,总之报名的就有三百多人。采取的赛制是去六进一,七人为一组,第一轮这七人中只能进一人。第二轮又是去六进一。到第三轮时,从剩下的人里挑选三人,冠以冠军亚军季军之名。他们四人都不在同一组,这也是兴奋之处,最先比赛的是小头爸爸。
  章医生本想再练练,又觉得练了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反而耗费了体力只得作罢。
  “我刚才好像看见了萧望!”欧阳诗说。
  “也不想想什么时候了,现在一晃到十月了吧!快高考了,要是这小子还敢到这里鬼混,我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在家里晚上跳绳她就忍了,在学校还想玩对周金枝来说绝对忍无可忍。
  “孩子还大些也就懂事了!现在正是贪玩的年龄。”柳珍说。
  “还贪玩呢,今年冬月可就二十了!”
  方寸久看见赛场上的小头爸爸,看样子马上就要比赛了。“哥!”章林生被一群人围追堵截,方便面听见他的声音,却没有看见他人。方寸久听见他的声音,也看见他挥舞的右手,他走过去一把将他从人群拽了出来。
  他在即将上场的人中听见小头爸爸的名字,便急忙跑过来找方寸久。
  周金枝蹲下身系鞋带,抬头刚好与猫腰穿梭在人群的她儿子四目相对,萧望反应快,未及周金枝反应过来立马拐了道。“萧望——小兔崽子,给我站住!”两个人在人群中划过一条浪,犹如走在麦田,四周的麦子都跟着倒伏。
第67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
  秋阳照得人心里痒痒,丝丝秋色洞入心扉,沁入心脾,感人肺腑。
  安居镇下辖八个村,分别为沉梓村、别样村、芳园村、照京村、河塘村、雅池村、多耳村和溪家刘村。其中当以芳园村和照京村两地的发展最为迅速,最重要的原因是它们处于无梁到安居镇必经的交通要塞。每家每户的公路都修到了家里。“要想富,先修路”老祖宗留下的话确有余味,值得反复品尝。
  值此运动会,各村的人都来了,但芳园和照京两村来的人最少,这两村多半的年轻人都在外务工,剩下的人多为六旬以上老人,孩子们也有,九年义务制的要下午才会散学,所以此刻来的人里少见孩子们的影子,未及上学的孩子被大人抓在手中唯恐走丢。
  “看这人!听说村里的人都来了!”周金枝说,她终究没追上她儿子,气喘吁吁在心里暗骂小兔崽子不成气候,要是被自己抓到,非宰了他不可。无梁早上的农贸市场都少见得这么多人,果然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热闹。
  “估计今年好多人都失了业闲在家里呢!”杨燕说,“往年也不见有这么热闹!”
  “在家里陪陪老人孩子也好!”柳珍说。
  几个女人不去看男人们的比赛,扎堆在一颗香樟树下闲聊。“追到萧望了?”欧阳诗问周金枝。
  周金枝垂下眼皮,嗨了一声道:“追不上了!现在翅膀硬了!兔崽子,今天要准备好家伙收拾他了!”
  凌穹还是没忍住跑了出来,从侧门进田径场就撞上萧望,他躲在她身后,拉着她的衣服向左又向右,拉链都被拉开。
  “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待后面的拉力稍缓,领口的衣服稍松,一口气吐出来,凌穹猛回头照准身后人的脸就是一巴掌。
  萧望刚要直起身子,还没明白从自己眼前闪过的是什么,左脸的痛感像电流般击中全身。打得他眼前发黑滚出两三滴眼泪。
  “你打我干什么?”他捂着脸委屈地说。他看清了是凌穹,才躲到她后面,还以为凌穹也看清了他,没想到这个傻姑娘心不在焉,完全不知道是他。
  “章医生,加油,加油,章医生!”小头爸爸轻而易举胜出,此刻他像吃了兴奋剂般摇摇欲坠。边跳边叫,边叫边笑。周围闲谈的人群也停止闲谈专注看比赛,还不时跟在他后面说几句加油的话。
  章医生像只受惊的鹿,专注看小头爸爸忘了已经发出的施令,“跳!快跳!”小头爸爸催促。
  “每天看他精力都这么充沛!”老好人说。
  “乐趣多了许多!”光头强两只手臂规规矩矩垂在身侧。
  章医生前大半生未曾有这么多人围着他转,他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绳子该往前还是往后都搞不明白,手臂也不知道该向前还是往后甩。看见小头爸爸脑海中又像打上了马赛克,心慌得厉害,完全超出了正常,好不容易跳起来,绳子却被踩在脚下,握在手中的部分也摔在了地上。
  老好人看见章医生,心里一个劲儿地叹气,“章医生,在干什么呢!快跳啊!”小头爸爸披上外套心里着急,光头强回头,章医生手里的绳子不是踩在脚上就是打了脚背,打了脚背的章医生面不改色,心跳得愈加厉害。“在家里不是练得好好的吗?‘台上一分钟,台上十年功’,他这台下的功算是白练了!”
  凌穹反应过来,吃了自己一巴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萧望,“谁叫你拉住我不放的?”她看了通红的手掌,打得确实重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萧望捂着左脸,“你以为我想?”他带着埋怨的语气,“算了,你看见方寸久他们了吗?”
  方寸久赶到小头爸爸所在的赛场,“进了吗?”
  “进了!”老好人回答。章医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方便面抱着小头爸爸不亦乐乎,边笑边跳。方寸久窥见章医生的表情,立马明白他受了挫,笑容也勉强。
  上课铃打响,欧阳诗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该回去给孩子做饭了!”她站起来。她们先是在田径场站着,后嫌太吵就到了田径场旁边的玉兰树下,树下摆着石桌,石桌旁围着四个石凳,刚好坐四个人。
  “哟,已经十点多了吗?走走走——”周金枝的腰微躬,她原本也亭亭玉立,患了病导致视力下降,看东西总要低头哈腰,故而走路时也习惯前倾。
  “章医生回来了吗?”欧阳诗隔着院墙问柳珍。柳珍做好了饭,等了会儿不见章医生回来,就在院里码柴。
  “没有啊!小头爸爸也还没回来?”她站起来,走近墙,欧阳诗只能看见她黑漆的两只眼睛。
  “来了!”欧阳诗听见声音,探头一瞧,果然是爸爸们回来了。
  小头爸爸耀武扬威走在最前面,老好人和章医生并排走在中间,光头强跟在最后,从田径场回来的一路他都在认真思考自己和老好人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差距?从身形上看,他娇小,老好人高大;从外貌上看,他跑到老好人跟前看了一眼,他似乎更胜他一筹;从灵敏度看,猴子总比黑熊要机敏得多吧?!怎么老好人能入围而他却不能呢?
  凌楼走到巷口又折身,这顿饭还是在外面解决吧!害怕看见萧愉,也没有完全调整好情绪。怕杨燕和咯好人看见自己这般模样生疑,他也确实想在外面吃一顿,对高中时候几个同学出去胡吃海喝有了些许怀念,感受一下深入人群的氛围。
  “哥?”凌穹下课飞也似的往家跑,生怕碰见方寸久。
  “啊?”凌楼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你回家吃饭?”
  “你不回家吗?”看见凌楼为难的神情,凌穹笑着说,“是不是怕看见萧愉姐?”
  “瞎说什么!”
  “是不是被拒绝啦?”
  “你少管,记住,这件事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凌楼从裤子口袋掏出宝蓝盒子扔给凌穹,“你不是很喜欢的吗?送你好了!”
  她心里乐开了花,“那我就不客气啦!”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心里也住着一个公主梦,“走吧,回去吃饭!”她拽着凌楼,他也很自然地跟她走了。
  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校园里炸开了锅,大家都争着抢着去田径场看花样跳绳。
  凌穹站在灯光背面,挤在一大群人中间,这样就很难轻易被发现了吧!“这几天一直没怎么见你!”方寸久挤过人群绕到凌穹身边,低声问她,她被方寸久的话吓了一跳,“我……我……”该死,怎么这么紧张,她咽了口唾沫。
  “我什么我,我看你是害怕了吧?”方便面不知从哪儿冒出来。
  “谁……谁……”方便面笑得喘不过气,她意识到不能离方寸久太近,就刻意离他远了些,“谁害怕了?”她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心里好受了许多。
  “不是吧?”方便面认真瞧她,恨不得把每根汗毛都瞧出来,“你竟然脸红了!”凌穹把头扭向一边。“我脸红了吗?”她问一旁看别人跳绳看得入迷的章林生。
  章林生不明所以地点头,“你再仔细看看!”她拉着章林生问,“红了!”由于背光,他看得也不怎么清楚。
  恍惚间一双温热的手抱住她的脑袋,她的脸也很自然地跟着那手到了光亮处,远处的白炽灯光打在她脸上,方寸久的左手不经意遮住她的眼睛,以免被这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到,有一刻她竟希望这样温暖安全的感觉停留。“是红了!”他低头专注地看着她说,看完又把她的脑袋放回了原处,自己也笑了。原处是原处,可她的全身上下都觉得回不到原处了。像冬日暖阳洒下来舍不得抽身。
  凌穹愣了片刻,回神后装作生气的样子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生气了?”方便面不明所以又得意,从来没胜过凌穹的他今天终于占了上风。得意后又是担心,他有预感,以后的某天凌穹会变着法儿把气撒在他身上。
  方寸久摇头,“你可要小心点了!”
  萧望站在人群外围,想到白天的一幕就后怕,他警惕地看着周边,以免周金枝再次出现。
第68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
  “你的脸怎么了?”走到亮处,方寸久察觉出萧望左脸和右脸的不同,就问了他一句。
  萧望急忙捂住左脸,他这般仗剑走天涯的侠义之士带点伤再正常不过,若说是被周金枝追杀被凌穹掴了一巴掌,失面子掉架子。若不说,挨了一巴掌又着实委屈,“也没什么,和凌穹切磋时不小心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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